陈长炜撑着墙站起来,不轻不重地捶了千层饼一拳:“我没事,我担心的是其他的事,”他充满希冀地看着千层饼,“你跟陈长江是好哥们,你会不会勘察现场,他有没有带你去过?”
千层饼的头摇得都快掉下来了:“他嫌我累赘,我这是第一次出外勤,平常我就在那个铁皮房里吃披萨。”
“那怎么办,”肖清月问道,他们都知道,这样进入现场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你不是有药吗?”
“我只有抑制他的药,没有召唤他的药。”
陈长炜打电话给负责意识移植的医生陈东求助,却始终没人接电话,无奈之下只好给他留了口讯,询问有没有让陈长江苏醒的方法。
“看来,”坐在可乐上吃披萨的千层饼丢掉手里的食物,拍拍裤子站起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他一抬腿,刚想迈进徐晗萦家的大门,裤子刮到门口的落地灯柱上,幸亏肖清月眼疾手快扶住了灯才避免了一出人间惨剧,然后千层饼就被她严禁入内,委委屈屈地坐在楼道里给两人望风。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陈长炜几乎被一脸严肃的肖清月推进房间里,过程中他身体力行地表现出内心的抗拒,然而最终结果往往总是不能如他所愿。
“拜托了拜托了,快回电话,快回电话。”重回故地,陈长炜笔直地站在客厅入口自顾自地对着手机念咒语。
实在等不及的他刚准备回拨过去,被肖清月抢走手机,关掉拨号界面。
“你要干嘛?”
“我正要问,你在干嘛?”肖清月把手机放进自己的兜里,“你知不知道这两个人很可能是熊孩子绑架案的罪犯,老张忍着心痛为你创造的机会,你就杵在那儿空等电话?”
“我,”陈长炜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什么都不会,勘察现场,审问犯人,你看到我做得有多糟糕了,是我受人蛊惑把别有用心之人放跑了,如果当时是陈长江在,他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发生,而我,只会把事情搞砸。”
“你就是为了怕把事情搞砸就推脱责任,什么都不做了吗?”
肖清月求证的眼神令陈长炜畏惧:“我是怕我的行为伤害到更多的人。”
“这么一看,你和陈长江真的很像很像,每当他惹上麻烦就晕倒了事把烂事交给你,而你呢,这次进来,你甚至都没看过这屋子一眼,你什么都没做,只是在等陈长江出现,幻想把这一切交给他,”肖清月嗤笑一声,“这么看来,你们两个不仅名字像,连懦弱的性格都一模一样,保不齐你俩真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我……”陈长炜果断放弃辩解,以一种全新的视野去看待这间屋子,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我是侦探,我是侦探。”
“能换句词儿吗,”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肖清月怒斥道,“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陈长炜疼得一激灵,也不敢反驳,装模作样地四处逛,根本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在何处:“你在干嘛呢?”他对着满地乱走的肖清月说出内心深处的疑问。
肖清月对他扬扬手:“你挡到光了。”见他讷讷地愣在原地,伸手把他推开,“我把现场拍下来,下次陈长江问案情的时候可以直接拿出来给他看。”
“好主意好主意,”陈长炜连声感叹着,还不忘嘱咐道,“请多拍些,能拍多细致拍多细致。”
正当肖清月轮流举着茶几上的婚纱照拍摄的时候,脚下传来类似地震的感觉,那是代表有人来了的暗号。
慌忙间,急着把照片放回去的肖清月,不小心刮倒了对面的相框,眼见着就要酿成一场事故,陈长炜以惊人的速度冲到对面,明显来不及去接,侧身划过去,后背着地,原本翻滚落下的相框被他稳稳地夹在双脚之间。
“陈卫……四?”
地上的人朝尖叫的方向看了一眼,抓着相框站起来:“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还是我。”
从门外传来千层饼的道歉:“对不起啊,刚刚我看错了,没事啦。”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肖清月解释着,但是在陈长炜听来,此刻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没关系,”他说,“现在这里确实更需要他。”
“我,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你怎么那么快?”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本能反应,也许是他在帮我吧。”陈长江抬了抬肩膀,把相框放回去,相框边沿露出的一角白色引起他的注意,“这是什么?”
他拆开相框,婚纱照的背面是另一个笑靥如花的女人,那人正是被他的推理误认为犯罪嫌疑人的周梦琳。
“看来,周梦琳对某人来说似乎并不是棋子那么简单。”
“你看,这是什么?”肖清月指着日历上画了星号的标志问,她翻着日历,“每个月都有,日期不固定,但是每次间隔都是29天。”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说话间,陈长炜正蹲在茶几前打开每一个抽屉。
“什么?”
“那是女性的经期间隔表,筹备怀孕的夫妻记录这个很正常。”
“你是说他们一面准备孕育自己的孩子,一面在拐走别人家的孩子,真是一对疯子,”肖清月骂道,“你干什么呢?”
“上一次来的时候徐晗萦给我们取病例的时候,抽屉里还有其他的病例,可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拿走的,可是他们要隐藏的到底是什么呢?”
来不及多想,地面传来明显的震动,千层饼抱着电脑包,披萨饼盒跟可乐躲在上一层楼道口那儿,嘴里叨叨着:“老天爷啊,求您保佑他们两个别被抓到,被抓着也别牵连到我啊,我可刚被保释出来啊,观世音菩萨,圣母玛利亚,三皇五帝十方诸佛啊,求你们保佑我……”
蹲守的警察回到岗位上的时候,陈长炜抄走了千层饼手上的可乐:“看不出来,信仰挺丰富的啊。”
把可乐抢回来的千层饼笑逐颜开:“信仰使人强大,你们出来了太好了,快走吧,跟人家约定的时间都过了,我们迟到了。”
“对对对,在他家相框背面,就是那个有紫藤花纹饰的那个,还有,上次去他家还有其他病例,现在一本都不剩了。是,你查一下吧。”
陈长炜刚准备挂掉电话,老张低沉的嗓音响起来:“你是陈长炜还是陈长江?”
“这很重要吗,”他回答,“我以为帮你找回楠楠最重要。”
电话那头的老张沉默了半秒钟:“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被抓到。”
“知道啦,啰嗦。”放下电话的陈长炜全力奔跑起来。
当几个人提着大包小裹来到咖啡厅的时候,除了在门口撞到一个头戴鸭舌帽正准备离开的客人外,那里除了店主空无一人。
千层饼立刻打开电脑登陆账号试图跟对方取得联络,正当他叼着披萨准备长篇大论解释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一条七字信息:“你迟到,交易取消。”
“真是的,迟到五分钟而已,”千层饼把电脑屏幕转给对面的两个人看,“脾气这么急,你们说这人是什么星座的,难道这条线就这么断了吗?”
“你没跟他解释吗?”肖清月把店里送的柠檬水喝光了,眼光独到的店主立即又送上一杯。
“解释了。”背对屏幕盲打的千层饼按下发送键。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一条回复:“你不是一个人。”
“这是……”肖清月指着屏幕。
“那个人看到我们了。”陈长炜说。
千层饼一拍手:“是刚刚在门口撞见的人。”
“你看见他往哪儿去了?”
面对陈长炜的询问,最后一个进门的千层饼用油腻腻的手指指着对街的方向:“大概是,那里……”对面街上一个原本埋头看手机的男人正看向他们的位置,“就是那个男人,他在那儿,快,还来得及!”
肖清月和陈长炜两个人直接冲了出去,千层饼在这方面吃点亏,他得先把电脑收起来,把披萨饼收好,还有可乐,最后他还得处理掉随咖啡送来的账单。
陈长炜那边进展似乎也并不顺利,疾驰的车流阻断了他们的追逐,到达街对面的时候那人早已无影无踪,陈长炜只好推测最可能的行动轨迹,两个人分头去追。
在人海里逃跑的最高境界是像路人,就像活着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当成旁观者。
然而这个人明显不懂这些,也幸亏他不懂。
追出去两条街,一个逆流而上的匆忙背影映入陈长炜的眼帘,让原本想要放弃的他看到一线希望。
正当陈长炜竭尽全力奔跑的时候,从嘴里冒出一句劝慰的话:“别费劲儿了,反正你也追不上。”
“是你吗,陈长江。”生气不接下气的陈长炜兴奋地问。
“废话,你这脑瓜里还有别的意识体不成?”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你来了太好了,我抓不到他你快去追!”陈长炜喘着粗气准备交出身体。
“我不追,我出不去,”陈长江说,“出得去也不追。”
“他跑了线索断了我追不回前女友你也没办法去抢婚了。”陈长炜试图摆事实讲道理,眼见着那人越跑越远,心急如焚,“求求你帮帮我吧,没有你我追不到他。”
“追不到他就玩浑的,”陈长江打了个哈欠,“不行,我真的要去睡了。”
“陈长江,陈长江……”然而无论再怎么叫,身体里的那个人像是死去一般,再无半点音讯。
“怎么办,怎么办?”看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陈长炜心一横,把衣服撕开,裸着半个膀子在风中,指着那个身影扯开嗓子喊道,“抓流氓啊,抓流氓啊……”
连陈长炜自己也没想到,在这种劲爆信息和他香艳肩膀的刺激下,群众的热情空前高涨,举着手机把那人逼到无处可去。
以至于被陈长炜押回咖啡馆的时候,被吓得一惊一乍的劲儿还没过,连喝了三杯咖啡压惊。
千层饼嚼着披萨担忧地问道:“咖啡钱谁出?”
受尽惊吓的人显然没有领会到千层饼的幽默精神,从兜里拿出钥匙丢在桌上:“你们要的东西,说好的比特币一个也不能少。”
光顾着肉疼的千层饼差点被他逗乐了:“你小子,以为我们是趁火打劫吗?”
紧紧握着咖啡杯当成自己最后的防卫:“不是趁火打劫你带这么多人干嘛,栽赃我干嘛?”撸起袖子给他们看被群众堵截时候的擦伤。
“那你怎么不报警呢?”
面对肖清月的诘问,他放下杯子抱起胸,不反驳也不反问。
“这就对了,你也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个什么性质,所以接下来我们问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懂了吗?”
“不懂,你们做的事情难道比我更见得光吗?”
肖清月瞥见街边有两个正在执勤的巡警,一边挥手示意一边开始扯自己的衣领:“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直接吓趴下了:“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男人女人一个套路,我说我说,我叫孔轶玮,我什么都说,你们倒是问啊!”
八卦心四起的肖清月按住陈长炜的肩膀,捕捉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拨弄着他撕裂的衣领问道:“你是二啊还是四?”
陈长炜毫不犹豫地伸出四根手指,他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觉得陈长江如此之重要。
千层饼对两人的打情骂俏见怪不怪了,他只是担心带的披萨不够多,自己可能要断粮了。他麻利地点开郑依琳的账户,找到那条在私有区块发送的加密信息,指着时间和金额问:“这单是你接的吗?”
孔轶玮立即摇头,指着郑依琳的账户:“虽然区块链是匿名的,但是在一个私有链里混总有办法标注等级,像这种在咱们这个私有区块里超过半年,累计超过十单的用户发布的任务都由老鸟号抢单的,也只有我这样的傻叉才会接你们这样的单,我真是蠢到家了。”
“还可以吧,”千层饼劝他放宽心,“不过我们怎么能找到接单的人呢?”
孔轶玮开始科普区块链的加密技术,被肖清月直接打断:“我们要找到接单的人。”
“没可能。”
“如果我们一直发布任务……”
孔轶玮否定肖清月的提议:“没可能的,你们这个账户的等级那些大神是不会在意的,而且像你说的那么频繁发布任务,难道不会被人发现吗?”他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控制自己的三个人。
“如果我们的账户等级不够,你的账户够不够?”陈长炜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孔轶玮瞬间变了脸色。
“你们要干嘛,这种行为太可耻了,那可是我苦心经营的账户,这种私有区块链里可不是那么容易练号的,被大佬发现我帮你们干这个,就彻底不用在这个圈里混了,我们有多大仇,你们不能这么害我,我靠这个吃饭呢,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这句话让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陷入沉默,因为其中千层饼是保释的身份,而陈长炜是保释期间在逃的犯罪嫌疑人,肖清月则因为自己坐在这俩人之间,也是倍感艰难。
“怎么样,怕了吧,”认为自己掌握了尚方宝剑的孔轶玮翘起二郎腿,挑衅着说,“怎么样,怕了吧,我敢报警,你们敢吗?”
“我们当然不敢报警,”肖清月打开千层饼电脑的搜索引擎,点了本地资讯给他看,上面是陈长炜在逃,警方呼吁群众积极提供线索的新闻,“怎么样,看懂了吗,我们是不能去警局的,但是这位先生会做出点什么我可不保证,毕竟,”肖清月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这个人有一起命案在身,你自己考虑考虑他在不在乎多一条?”
本来洋洋得意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孔轶玮规规矩矩地抱着膝盖欲哭无泪,恨自己贪小钱落得如此地步:“想怎么发消息,你们说吧。”
18
正午的太阳照在皮肤上有种灼烫的感觉,在高楼大厦间穿行,享受着日光浴的同时也必须忍受光污染的侵害。
和避着阳光的行人不同,一个穿着便服戴着墨镜的人尽可能地让自己暴露在阳光下。
只有肌肤上那点灼热的痛,让他从麻陈中苏醒,如行尸一般在钢筋水泥间踟蹰而行。
唯独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老张走进咖啡厅,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陈长炜一行人,因为整个大厅里,只有这一桌客人。
在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真会挑地方,”把手里的文件袋搁在桌上,指着陈长炜撕裂的衣领,“你的衣服……”
“一个小意外。”陈长炜说,他实在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那他?”老张用大拇指点了下自己身边的人。
对面仨人立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脸。
千层饼嬉皮笑脸地说:“非敌非友。”
陈长炜越过桌子拍拍老张的手:“这个,还真得请你帮忙了。”
倒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孔轶玮立即警觉起来,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尽量远离旁边的人,表情比哭还难看:“你不会是……□□吧。”
肖清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什么呢,人家是人民警察。”
孔轶玮的反应简直堪比教科书级别,拍着胸膛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是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别说是个假警察来糊弄我,我发誓,就算是个真警察我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不然我孔轶玮跟你姓。”
在看到老张的警官证,确定身份后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对面仨人的违法行为。
陈长炜拿起文件袋翻看里面的文件,他期待的脑海中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没有办法,他只有将每一份文件深深印入脑海中。
当陈长炜看文件的时候,老张不自觉地揉着太阳穴,在确认他是真警察后,孔轶玮喋喋不休的讲述让他招架不住。
“这家伙要干嘛?”老张问对面的人。
“这正是我们要请您帮忙的地方,”肖清月说,“让他闭嘴。”然后简略地描述了事件经过。
老张也为难起来,即便是警察也不能无视公民的权力滥用职权啊。
“嘿嘿,怎么样,要说保护咱们小老百姓的人权那还数咱们人民警察,就你们几个,不把你们挂满全网都对不起我在圈里混这么多年。”
看他那嚣张样儿,老张一只手搭在他得意的肩膀上:“既然是专业人才,要不做警方的线人,我们签一份保密协议吧。”
孔轶玮哭死的心都有了。
发完任务等待鱼儿上钩的时候,输入法推送的新闻引起了老张的注意:“这是什么?”
千层饼正啃着披萨扫了一眼:“是本地新闻,好像有人跳楼。”按下enter键,播放框自动弹出来。
是直播新闻,八荒市标志性建筑的经贸大厦顶层上,站满了人,一个穿着蓝衬衫西装裤系着咖啡色领带的男人分开众人,站在楼沿处对着镜头说了些什么,闭上眼睛,从容地张开双臂向后栽倒……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看得到市中心的经贸大厦,一个重物落下,让斜照进来的阳光有瞬间的停顿,因为这一点停顿让屏幕上新闻更显沉重。
“这……”披萨卡在喉咙里,千层饼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刚刚的阴影不会是……”
老张翻出电话想要打给李生,因为刚刚的直播新闻里看到李生和高岩有出警。即便自己身在痛苦之中,作为一个警察在遇到案件的时候没有办法做到不闻不问,这是本能,做了四十多年警察的本能。
“喂小子,我在经贸大厦对面,你那儿怎么回事?”
“对面,是哪儿,”李生捂着手机但还是顶楼的风声还是通过话筒传过来,“我过去,有事情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是你自己来?”老张显然顾及着陈长炜的身份。
“当然,”李生越过混乱的人群,从天井跳到楼梯上,说,“高队正一个头两个大呢,局长有意提拔他,让他把对外宣传的活儿担下来,这会儿被记者围得团团转,紧接着还有一个说明会,警局都回不去。”显然猜到了老张的顾及,李生简明扼要地交代了高岩的处境。
“那你快点。”老张把自己的位置说给他,挂上电话看见千层饼啃着披萨一遍遍重复播放新闻里男人在天台上最后的画面,“你干嘛呢?”
千层饼三下五除二把披萨吞掉,把沾在手指上的番茄酱和芝士抹在衬衣上,绘声绘色地给老张介绍那款最新的好莱坞配音软件Ulead VideoStudio最近更更新的和AI技术衔接的N9款:“它不仅能完成通常意义上的配音工作,最重要的是它可以根据表演者的口型反向还原说的话,这比麻烦唇语专家方便多了。”说着,手指在弹出的选项框上灵活地选择着。
“这么麻烦吗?”
“哦不,”千层饼把从箱子里捞出的可乐放回去,“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在选择输出的嗓音模式,天啊,真是太多了……”
在老张脸色变更难看之前,在千层饼从选择困难症里脱身之前,冷眼看待这一切的肖清月指着一则选项说:“就这个了。”
“你确定?”千层饼并不赞同她的决定,但是这个时候有人替他做抉择还是让他很高兴,随着胖乎乎的手指发出指令,音孔里传来周星驰夸张的音调。
“我找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劝我的,我是想告诉你们,区块链的共识机制,被破解了……”
随后呼啸的风声更是被智能软件贴心地分解成了哈哈声,李生就在周星驰标志的笑声中登场。
“你们在干嘛?”李生眯着看一个警察两个保释犯的团体,有那么一瞬间让他觉得自己来得太鲁莽了。
千层饼把屏幕转到他的方向把那段视频又放了一遍,听到周星驰标志的哈哈声时,李生指着电脑说:“这个可以给我拷一份吗,要正常声音的。”
“当然,”千层饼说,他对把自己带出来的李生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他主动表示出善意,“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直接发回警局,用你在系统里的邮箱名。”
“好的,我的邮箱地址是……”
“已经发完了。”千层饼舔着手指上的番茄酱笑容可掬,而李生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你入侵了我的邮箱。”李生把手肘搭在千层饼堆满肉的肩膀上。
“不行吗?”把手指从嘴里拔出来,按了几下鼠标,千层饼指着一闪而过的对话框,“好了,我退出来了,不过兄弟,你存的电影不是高清版的,我已经把全套的蓝光《电锯惊魂》发过去了。”
“我是不是得跟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千层饼说,“不过你的手肘压到我的麻筋儿了。”
“好了,不是说有事告诉我。”老张止住几个人的胡闹,把事情拉回正轨。
李生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几个人侧面:“刚刚自杀的人叫做陈伟强,因为比特币账户被盗他还有两名同事正在警局,而他们跟在逃的熊孩子绑架案嫌疑人郑军都是同学关系。”
“你是说郑军有可能跟比特币被盗案有牵连?”
“现在还不知道,相约一起来警局报案的陈伟强突然自杀打乱了我们的侦讯计划,在这个时候我不想错过每一条线索,所以我只是把现在的状况告诉你知道。”李生回答道。
注意到陈长炜下意识地在挠眉尾,老张问:“有什么发现吗?”
陈长炜把警方查到的病例复印件摊在桌子上。
“这有什么问题,”肖清月的手指在病例上划过,“她在治疗不孕不育,不过一个治疗不孕不育的女人却在拐别人的孩子,真是讽刺。”
“这些笔记各异的病例说明徐晗萦去了很多家医院做了很多检查,可是这个,”陈长炜把其中一份病例放在老张跟前,“她预约了试管婴儿,”随后指着桌上的另一份病例,“试管婴儿是跟治疗不孕不育在同一天,并且分别在不同的医院。”
“所以,你的意思是……”
相对于老张的谨慎不同的是千层饼的跳脱:“治疗不孕不育的和去做试管婴儿的不是同一个人啊老哥。”
“周梦琳可能不知是跑腿那么简单,根据我在徐晗萦家相框里发现的隐藏照片,徐晗萦的丈夫郑军似乎对周梦琳也是有感情的。”
“是,”老张顺着陈长炜的思路,“起初夫妻俩只是把她当成拐卖孩子的工具,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但是夫妻俩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经过长久治疗却始终没有效果,夫妻俩想到代孕,周梦琳自然而然被夫妻俩视为工具。她用自己的名字为周梦琳预约了试管婴儿,可是自己也不甘心让旁人生下丈夫的孩子,所以就出现了她在同一天治疗不孕又做试管婴儿的记录。”
“不仅如此,”李生敏感地指出来,“周梦琳年轻漂亮,对郑军言听计从,所以丈夫郑军很可能对周有别样的感情。他一方面拥有完美的家庭,另一方面又享受着周梦琳的崇拜,一个男人和钦慕他的女人生孩子,方式似乎不止于试管婴儿,对这方面徐晗萦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因为自己不孕不育又只能隐忍不发,选择同一天去治疗不孕不育,更多的是对丈夫对周的恨。”
“如果以上的推理正确,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郑军、周梦琳和徐晗萦的三角关系做些事情,让逃亡中的夫妻俩互生嫌隙,”陈长炜说,“不过首先我们要确定去医院做试管手术的女人是谁。”
“我这就去医院。”
“不,医院我去,”陈长炜叫住李生,“警局里不是还有郑军的两个同学吗?”
“警局我回,李生还是去医院,”布置完后老张突然问,“你刚刚说高岩在开发布会?”
站在警局门口,看阳光从警徽上倾泻下来的角度让老张有瞬间的失神。
这个场景像极了三十二年前他因为得罪顶头上司从市局最有前景的刑侦科被调来这个小警局时的样子,那时他是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地方,满心不忿。
一晃眼三十多年过去了,不求上进的他一直呆在这里,每天做着最基础的工作,浑噩度日,升职无望,只有那个温柔贤惠的老婆陪在自己身边。
那之后,他从未仔细审视过这栋建筑,这栋老旧的警局就如同他的职业生涯一般,走到了末尾,他的心里忽然生出许多不舍。
当老张站在警局门口踌躇不前的时候,陈长炜的手机响起,肖清月和千层饼已经按照约定回到了集装箱搭成的铁皮房里等待区块链下家的回复,她还嘱咐陈长炜此行要低调,他破烂的衣服似乎太容易惹人注意。
“放心吧,”他拽了拽身上的白色衬衫,顺手把身旁人脑袋上的鸭舌帽抢下来扣在自己脑袋上,“我刚刚已经跟真正的线人换了。”
另一边,穿着脱线米色衬衫的孔轶玮抱着手臂尽量离得远一点。
“你是……陈长江?”
“刘叔好,刘叔好……”警局里平常没大没小的孩子们,因为老张被害者家属的身份对他格外殷切,连称谓也从老张变成了刘叔,但是这种改变并不能让人心情愉悦,实际上每一个谨慎的眼神,每一声客气的问询都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
“刘叔,你怎么来了,”热情的警员围上他,指着他身后戴着鸭舌帽的两个人,“这是干嘛啊?”
“我发展的两个线人,来警局补个手续,”老张压低声音说,“你也知道我就要退休了,给他们两个正个名,也算是最后给局里尽点力了。”
“要不要我帮你?”
警员的热情被老张拦住:“不用,这点事我还是办得了的。”
自始至终没人提起绑架案,这种默契让老张满怀感激,又满怀伤感。那些在警局里吹牛打屁,肆意玩笑的日子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哎呦,这些家伙还挺有礼貌的。”跟在老张身后大摇大摆走进警局的陈长江打趣儿道。
“你小子不想办入住手续的话,最好保持低调。”老张侧身提醒着。
“干嘛,我是线人,刻意低调的话好像犯罪嫌疑人一样。”他示意老张去看穿着破衣烂衫瑟瑟发抖的孔轶玮,“兄弟,你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陈长江先生。”说着,老张挑了间没人的办公室把孔轶玮锁在里面。
头戴鸭舌帽的陈长江避开了迎面而来的警察,在错愕间被老张推进审讯室:“我不是陈卫……”
“等我回来。”审讯室的铁门“砰”一声被关上。
“四啊,”他把鸭舌帽抓下来胡乱丢在桌子上,揪着头发苦恼不已,“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老张直奔行政科的办公室,每当行动处出外勤人手不够用的时候,看似闲来无事的行政科常常被抓来做类似报案记录的文书工作。
为这个,行政处的科长,一个体重将近三百斤的肥婆,绰号黄鹂鸟,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轮流去几个科长那里诉苦,来一科找高岩的次数最多,五科则基本不去,据大家猜测这绝不是因为高岩高大帅气而五科的科长老丁头秃顶加眼花的缘故。
老张去到的时候,管事的黄鹂鸟恰巧不在,老张跟科员打了个招呼就把人提走了。
大门关上后,黄鹂鸟从里间的办公室轻盈地跳了出来:“走了?”
“走了,可是科长,这样真的可以吗?”
黄鹂鸟摆弄着眼镜上装饰用的链条:“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全局上下现在除了局长,他的话最好使,现在开始一科有什么要求全力配合,不过你怎么还在这儿呢,一会儿市局领导来视察工作,还不快去布置,”交代完,整个行政科忙成一团,黄鹂鸟站在忙碌的中心叹了口气,“可怜了刘嫂,当了一辈子警员家属,担惊受怕临了碰见这样的事儿,搁谁身上能受得了啊。”
这一边黄鹂鸟话音刚落,提着人的老张在走廊里倏然止步。
走廊的另一头,站着披头散发的刘婶。面无表情,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又想穿过他看着虚空中不存在的物体。
“老婆子……”老张喉头滚动,眼角发热,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队医胡永祥找到四处游荡的刘婶,扶着她的肩膀,哄着去了医务室。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地毫无踪迹,一颗纠结的心才恢复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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