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打开公寓的门，里面已经满是饭菜的香味，他将外套挂在了衣挂上。
“真难得，你导师愿意放你回来。”姜初笑着调侃易寒。
易寒因为跟着导师一起做实验做到很晚，就经常跟着导师住在学校的临时宿舍，基本不太能见到他的人影。
“嗯，之后应该会空一些。”
易寒换好鞋走到了饭桌边坐下，姜初则放好碗筷。
其实两人都挺忙的，像是这样安静一起吃饭的机会很少，姜初很享受这样的安宁时光。
饭后，两人会选择在书房看书或是做自己的事，易寒手边的茶每次都会被姜初偷偷换成牛奶，然后笑着说喝茶晚上可是会睡不着的。
大学生活充实而忙碌，时间似乎转眼即逝，两人都到了毕业的时候。两人都是直接保研的，易寒选择边工作边读研，而姜初则是直接留校读研。不过毕业舞会他们还是参加了，主要是姜初拉着易寒去的。
“难得看你穿的这么正式，很帅。”姜初帮易寒系好了领带，满意地打量了一下。
“你也是。”
易寒平日里话确实不多，除了在怼人和必要的交流时，他基本保持沉默，但两人相处久了，他对他的话也是要多一些的。
姜初是一身白色的西服，跟他温润的气质十分搭，配上浅色系领带，而易寒则是老成的黑色，一黑一白的两道高大身影瞬间吸引了在场人的视线，不说其他的，起码养眼。
两人拿着酒杯站在一起，姜初看着里面红色的酒液，微微抿了口，说实话，他还没喝过酒，这还是第一次呢，酸酸的，带着回甘，味道不错，他又喝了一口。
音乐在大厅环绕，年轻的少男少女们踏着音乐舞蹈，现场洋溢着轻松快乐的氛围。
有不少人来主动邀请姜初跳舞，他都笑着拒绝了，至于易寒，就他的冷脸和气场，也没多少人上前自讨没趣，不过有还是有的。
“同学，你好啊，能赏脸和我一起跳支舞吗？”
一身红色连衣裙，烫着大波浪的漂亮女生走了过来，主动和易寒打招呼。
易寒没有说话，这是很明显的拒绝的态度。
“同学你是什么专业的？我是艺术系的罗媛，认识一下也好啊。”
姜初默默地喝着玻璃杯中的酒，觉得对方有些聒噪，不过大概率易寒不会说什么。
“易寒，认识了？”易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显然有些不耐烦。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医学系出了名的学习AI吧。”
罗媛刚说出口，又捂住了嘴，我去，把人家开玩笑的外号说出来了，她讪讪地笑了笑。
“你是怎么做到……”上大学跟上高中一样的啊？
罗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初打断了，她有几分诧异地看着他。
姜初她还是知道的，或者应该说有点熟，他们都是校学生会的，办晚会的时候合作过几次，不过他一向来都是很温和礼貌的，现在什么情况？
“罗同学，如果你是想来邀请易寒跳舞的话，很抱歉，他有约了。”
罗媛看了眼姜初笑着的脸，眨了眨眼，看起来他好像不怎么高兴呢，算了溜吧，反正易同学也没想跳舞，她就是有点好奇这个她闺蜜嘴里的学习AI才多说了几句。
“易寒同学，有兴趣和我跳一曲吗？”
易寒:？？？
易寒看着姜初伸向他的手，又看了眼他微醺的视线和泛着淡粉的脸，好嘛，这是醉了，酒量不行啊。
看着因为他没回应而微微带上几分委屈的倔强眼神，还有他执着伸着的手，易寒妥协了，算了，让让醉鬼吧。
他主动握住了姜初的手，他的手温热柔软，像是一块暖玉，轻轻搂上姜初的腰，姜初定定地看着他，眸中像是含了几颗明星，带着笑意，他把手搭在易寒的手臂上。
两人其实也都不太会跳交谊舞，不仅是没功夫学，似乎也没必要，只是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跳了几步，慢慢地在舞池中走着，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不过就光是这个，就值得其他人注目了。
罗媛也被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吸引，按她艺术系的眼光来看，舞姿连初学者都不如，就是瞎跳，奈何架不住那两张脸抗打。
嘶，所以刚刚姜初说的有约了就是和他啊，难怪他的语气有点不高兴呢，所以……这是一对？
周围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的有了差不多的想法，甚至有人的脸上露出了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的表情。惊讶也就在一瞬间，随后大家又都投入了舞蹈之中。
等到一曲音乐结束，易寒带着姜初停了下来，拉着他走到了一边的角落。
“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吧。”
“嗯。”
姜初轻轻嗯了声，他其实也觉得有些头晕，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姜初的脚步有些不稳，易寒就扶着他走出了热闹的大厅，到外面被微凉的风一吹，姜初清醒了几分，他瞥了眼身边虚虚搂着他腰的人，心里突然有了点莫名的冲动。
这是什么，酒壮怂人胆吗？或许吧，其实那颗名为爱慕的种子从很早之前便已种下，只是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罢了。
他很清楚对方不可能会有回应，那就当一辈子家人也行，只是他还是会忍不住想靠近，不被发现应该就可以了吧。
姜初将身子往易寒的身上歪，似乎像是完全醉了的样子，两人的身子紧紧地挨着，似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灼热的温度。
易寒看人醉的彻底，就干脆将人背在了背上，姜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和耳边，有些痒痒的。
随着走路的动作，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耳边，让易寒有几分苦恼，下次决不能让他喝酒了。
所幸公寓离这里不远，他也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人背回了家，将人放在房间里的床上，易寒去厨房，打开了手机搜索如何煮解酒汤，这算是他第一次做饭，嗯，算是吧。
按着步骤一步一步做完，他看着面前的解酒汤，看起来不错，和图片上一模一样，应该成功了。
“醒了，喝点解酒汤。”易寒将碗端到床边的床头柜上。
“唔，谢谢。”姜初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吹了吹，然后喝了口。
“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了。”
易寒真诚地提出了建议，然后离开。
姜初垂着眸，默默地喝着解酒汤，他想起了在易寒背上两人极近的距离，他有几次不小心碰上他的脸颊，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味，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热，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也许是解酒汤。
姜初洗漱完上床休息，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睡的十分沉，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醒。
他摸了床边的手机，打开一看，一下子弹出了n条信息，有些眼花缭乱。一条一条点开看，几乎都是朋友问他和易寒是不是在一起了，在一起怎么不说什么的。
愣了愣，他有几分不可思议地点开学校论坛的贴子，下面长长的评论一条比一条离谱，他的嘴角开始抽搐，甚至还有直接开始写同人的。
得了，这下算是解释不清了，不过……似乎也不赖，但毕竟还是关系到了对方，还是问问吧。
姜初:［论坛链接］，这个你打算怎么办？
易寒:随便，看你。
非常简短的几个字，姜初收回手机，没打算解释什么，反正他也没承认，都是别人的猜测，他还能靠这个挡桃花，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洛安看论坛上的贴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就知道，当初高中看这俩货关系就不一般，没想到啊，背着她偷偷谈恋爱，没义气。
呜呜呜，现在单身狗就剩下她和冉姐了，还是冉姐义气，思瑜姐已经和那个冰块学生会长跑了，气死了。
*
剧情线发展迅速，现在的洛安已经博士毕业了，她回到了c市工作，这里离她家a市近，而且繁华，而她还十分顺利地应聘到了顾氏集团的秘书一职，她十分喜悦，啊啊啊，这可是国内都能排上百强的企业啊，工资福利都超好的。
而姜初则是在读完博士之后留校任教，竟然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评上了教授的职称，而且在物理学领域的许多研究中都能见到他的身影，发表了许多文章。
至于易寒，他为了顺应剧情，就开了家私人医院，高价招聘了许多资深的员工，最先进的医疗仪器也是由他自己创立的另一家公司所提供。
这家医院由于极好的私密性和医疗能力闻名业内，算得上是顶尖的。而他也凭着精湛的手术技术和高超的能力，成为了国内最为年轻的专家。
洛安穿着职业装，深吸了口气，这是她上班的第一天，她一定要好好表现。
刷了员工卡进入，她走入电梯，电梯里人挤人，她尽量往角落里缩，也幸好她是在最高层工作的，到了那一层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踏出了电梯。
在同一时刻，旁边的专用电梯也打开了门，一道身着黑色的高大身影跨了出来，洛安条件反射地看了眼，顿时愣在了那里。
说实话，他们大概已经七八年没见了，顾瑾年褪去了青涩，愈加成熟了，脸部轮廓更加深邃，周身气场强大。
顾瑾年也看向了洛安，她个子更高了一些，原本脸上的几分婴儿肥没了，她精致的面容更加凸现出来，身上的职业装让她显得干练。
“顾总。”秘书处的一位男秘书快步走了过来。
“顾总好。”
洛安反应迅速，其实她也没想到，这个顾氏集团是她曾经所知道的那个“顾”。
“嗯。”顾瑾年淡淡地点头，快步走向了办公室。
“跟我来吧。”等人离开，一位女秘书才走到洛安旁边示意她。
“嗯，好的，谢谢。”洛安微笑着赶紧跟上。
虽然洛安是新来的，但是她还是领到许多麻烦的杂活，忙得脚不沾地，她不禁感叹，这就是大公司的工作氛围吗？
忙忙碌碌一直到晚上九点，秘书处就只剩下来她一个人，她输完表格，舒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走人。
她瞥了眼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还亮着灯，这总裁可真累，比她工作的还晚。
此时办公室的门打开，顾瑾年走了出来，他似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顾总才下班啊，要注意劳逸结合哦。”洛安笑容灿烂地冲着他挥了挥手。
顾瑾年眸光闪了闪，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他轻轻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声音里还有几分别扭。
“不错啊，你呢，在国外怎么样？”
“……还行。”顾瑾年抿了抿唇，眼中有几分黯然。
“晚上开车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洛安背上了自己的包，离开了工位，走向了电梯，电梯门合上前，她看到顾瑾年还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十分低落，但人家都是总裁了，他们又那么久没见了，她也管不了什么。
顾瑾年闭了闭眼，手轻轻放在了洛安的工位桌子上撑了一下，随后才迈开步伐走向专用电梯。
*
洛安起早赶地铁，在人山人海中眼疾手快地抢到了一个座位，信息声音响起，她低头看了一下微信。
母上大人:安安，马上清明了，什么时候放假啊？
洛安:四月三号，可以在家多待会儿。
母上大人:好，安安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啊。
洛安:知道了，妈你也是啊。
洛安收回手机，满脸的笑意，地铁在站点停靠，来来往往的人流仿佛不间断，虽然在外面孤身一人，但总是有人在关心着她，心中涌起暖流。
再次来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经历了昨天一天的工作后，她也开始逐渐熟练，手上的工作处理起来也没那么费力了。
响亮的高跟鞋踏地声响起，他们秘书处的人走路声音都不会这样的，洛安探了探头好奇打量了一眼，是一个穿着浅蓝色裙装的少女风风火火地走向总裁办公室，毫不犹豫地打开走了进去。
“季姐，那谁啊？”洛安小心地凑到旁边的位子上。
“顾总的未婚妻，好了，快工作。”
季菱见怪不怪地继续手上工作，仿佛已经习惯这个场景了。
洛安一副恍然大悟地神色，随后继续工作，心中隐隐有一丝失落，不过她早已将曾经那点感情埋藏，作为朋友，她祝福顾瑾年，那个女生看起来很活泼可爱，很适合他。
没过多久，那个女生挽着顾瑾年的手走了出来，洛安又瞥了眼，看到了他满脸冰冷，啧，怎么对人家小姑娘这样。
顾瑾年仿佛感受到了她那一眼的视线，极其隐秘地看了她一眼，复又收回了视线，继续大步流星地向前。
洛安在顾氏集团的工作十分顺利，她也从原本的干杂活到逐渐接手一些比较重要的工作，她的性格开朗，没用多久就跟秘书处的两位秘书混熟了。
季菱姐工作时间最长，资历最老，工作作风严谨，要求比较严格，但她比较照顾他们。
李南安李秘书是他们秘书处唯一一位男秘书，表面是个一丝不苟的，实际上下了班是个资深老二次元了，别问，问就是她看到过他包上的周边，当时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清明假期到来，a市离c市很近，她坐了大巴就可以回家，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她的记忆也倒退回了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如回初中去看看好了。
洛安刚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门就打开了，她妈满脸喜色地拎过行李箱，饭菜的香味飘散，暖色的灯光照亮了一片夜色，万家灯火。
*
“都准备好了，我们走吧。”姜初冲着易寒笑了笑，系好了安全带。
易寒开车上了高速，这是他们再次回到了那个装满青涩回忆的地方，高速上川流不息，一排排的路灯蜿蜒着，在深深的夜色中像极了由明星排列成的长河。
*
清明时节雨纷纷，丝丝缕缕的细雨飘在空中，洛安和父母买了花去墓园祭拜她的爷爷奶奶。
墓园中整齐排列着一块块相似的墓碑，充满了庄重肃穆的氛围，来到这里的人都满面严肃地向着逝者献上花。
人一生中会死亡两次，一次是身体上的死亡，还有就是被人彻底遗忘，这座墓园又何尝不是逝者仍然活着的存在。
洛安献上花，静静地看着父母向逝者的诉说，黑色伞面上的雨声渐盛，雨愈发大了起来，仿佛是生者对逝者的诉语。
她随着父母打算离开墓园，蓦地，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没有打伞，只是静静地站在雨中，垂着眸看着墓碑。
现在虽然已经到四月了，但天气还是有点凉，这么下去怕不是会感冒。
洛安跟父母说了声遇到朋友，让他们先回去，随后撑着伞就走了过去。
顾瑾年静静看着墓碑上那仿佛依旧雍容典雅的女人，整个人仿佛被拉入了沉重的泥淖之中，深深的无力与悲哀将他拖住，并且不断往下拉。
冷冷的雨丝将他的发丝打湿，变成一缕一缕的遮在眼前，雨滴从他的脸上顺着不断下滑，似乎还有点温热。
雨滴打在了伞上，发出嘀嗒的响声，他有些僵硬地转过眼看向了旁边的人，他的眼眸闪了闪，似乎有了点光彩。
洛安也看清了墓碑上的信息，她抿了抿唇，她不太清楚当年那个十分强势优雅的女强人怎么会这么猝不及防地离开。
“节哀。”
洛安低低地说了声，只是陪着顾瑾年站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都暗了下来，洛安有些看不下去了，这衣服都湿透了，还站了那么久，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如果顾伯母还在的话，肯定不希望你这样的，先回去吧。”
顾瑾年听了这句话才动了动，迈开腿走入雨中，洛安连忙小跑着跟上去帮忙撑伞。
两人走到了外面停车场的一辆车前停下，洛安才松了口气。
“别太伤心了，回去喝点姜汤，小心别感冒。”
洛安嘱咐了这么一句，就打算回去了，可她等着顾瑾年进车，结果他依旧站在那里，她有些迷惑地看着他。
“我们能聊聊吗？那边有咖啡店。”
顾瑾年的嗓音沙哑，他的眼中有几分期待地看着洛安。
“……行吧，不过你最好跟你未婚妻报备一声，万一她吃醋怎么办。”洛安想了想还是答应了，笑着调侃他。
“……”
顾瑾年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不过还是没说什么。
两人走入了一家咖啡店里，里面很温暖，洛安放好伞，坐下点了两杯奶茶。
“你想聊什么？”洛安抿了口奶茶，笑容温暖。
顾瑾年望向她，感觉心里的寒冰都被这笑容暖的化开了。
“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好啊。”
洛安也明白了这个故事或者就是对方的心事，也没有挑明，安安静静当个树洞。
“有一个小男孩，他从小就在母亲严厉的教育下长大，直到他到了初三开始叛逆，和母亲对着干。到了高中……”顾瑾年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他有了喜欢的人，不过母亲不接受，在她的安排下出了国，在国外他一直维持着和母亲单方面的冷战，七年过去，他以为是母亲放弃了他，结果是，他在一年前收到了母亲去世的消息。”
“等到他回来才清楚，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实际上，她在好几年前就去世了，这个消息被压了这么久才到他这里，他连葬礼都没能参加。”
顾瑾年一口气说完这些，深吸了口气，喝了口杯中的奶茶，甜腻腻的，可怎么也遮不住他心中的苦涩。
洛安沉默了下来，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小声地说了句。
“抱歉。”
“不，错的是我，是我太任性了，是我的错……”
顾瑾年有些痛苦地抱着头，浑身散发着一种孤寂和浓浓的悲伤。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很短的一瞬，也许很久，顾瑾年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先走了。”
顾瑾年站起身，去前台付了钱，然后头也不回地再度走入雨幕中，洛安起身拿上雨伞，撑开进入雨中，她没有上前，她清楚这个时候的顾瑾年大概想要一个人静静，她看着他上车后才离开。
*
易寒和姜初拿着行李箱回到了那个老旧小楼的房中，里面已经积了一层薄灰，虽然他们上大学后几乎每年都会回来一次，但一年的时光也足够留下时间的痕迹。
姜初熟练地开始打扫，不需要多久，这个小房间再次回到了它最初的模样。
外面的天空已然飘起了细雨，等到安置好了行李，两人买了两束白菊，撑伞到了一个僻静的墓园。
这里很荒凉，只有几块墓碑突兀地立在那里，像是被遗忘在了那里。
姜初和易寒将白菊放到了墓前，姜初微微蹲下身，笑着向照片上笑容温暖的女人诉说着他这一年来经历的事，易寒则站在一边安静地等待着。
雨势渐大，姜初起身，冲着易寒笑了笑，两人默不作声地相伴着走在有些泥泞的道路上。
天色有些晚了，两人也没回去，而是再次在小区下的面馆中点了两碗牛肉面，就像是最初的那样。
“小初，又回来了。”
“嗯，李姨。”姜初笑着看向老妇人，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姜初。”
“嗯？”姜初有些疑惑地抬头，对方很少这么叫他的名字。
“我打算留在c市工作。”
虽然他在哪里工作都差不多，但毕竟系统通知他剧情开始了，正好仁心在c市开了分院。
“这样啊，其实我也……”
“你没必要放弃自己的前程。”
易寒微微蹙了蹙眉，很明显，姜初走学术道路，在b大是最好的选择，虽然c大也不错，但没必要。
“没有，c市挺好的，正好之前他们也想高薪聘请我，只是我还没回复。”姜初垂着眸，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随你吧。”
易寒觉得这或许是剧情的力量，毕竟反派和主角待在一个城市才能推动剧情发展，而且他也没什么权力去管他的决定。
“你打算什么时候在c市工作？”
“这次我就不回去了。”
“好，那我就回去处理一下学校那里的手续。”
*
洛安虽然回家因为顾瑾年的事emo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被家里温馨的氛围所治愈。
清明假期结束后，洛安继续回到了公司上班，在家瘫了三天，洛安感觉自己的懒病都要犯了。
她在处理工作的时候分了丝注意力，看到正常上班，脸上看起来依旧冷漠的顾瑾年松了口气，看起来好像没事了，随即就专注工作了。
*
假期的时间，姜初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带着行李箱走出了火车站，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对方穿着一身薄款风衣，搭着白衬西裤，在人群里分外显眼。
易寒帮忙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然后坐回了驾驶位。
姜初看着窗外的景色，这似乎不是去a市的路，他看向了旁边正专心开车的人。
“去c大，我在那边买了套公寓。”易寒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你怎么去个地方都买房啊，没必要因为照顾我这样。”
姜初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却有几分甜意蔓延，虽然他清楚对方可能只是单纯照顾他，没有其他意思。
“你没车，上班不方便。”
姜初愣了愣，他之前因为b大旁边有房子上班方便，也就没有买车，虽然他读研的时候考了驾照，但却一直没用过。
车开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两人拿着行李坐着电梯到了16楼，这个位置不高不低，正正好。这里的环境和设置比之前在b大边的公寓还要好很多。
易寒帮姜初设置了指纹密码，又高诉了他密码，然后打开门。
里面很显然还是原本的装修和设置，很显然，面前的人不会有心思去管这些。
易寒意识到了姜初那眼神的意思，帮忙放好行李箱就借口要工作赶紧溜了，他没那个兴趣当“点读机”，离开时留了句。
“你自己看着弄吧。”
姜初有些失笑，他打量着这里，最终还是决定像是之前那样弄，毕竟那里他住了那么久也习惯了。
等到易寒晚上下班回来后，这里已经焕然一新，充满了生活气，却又十分熟悉，是b大那间公寓的装修风格。
“回来了，吃饭吧。”
易寒十分自然地将东西放好，然后坐到了桌前。
“明天去上班？”
“嗯，以后应该会比较空，我在c大的课不多。”
一个星期只有一节大课，说实话，给的薪资有点多了，虽然c大确实财大气粗。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易寒说完便默默吃饭，没再说话。
姜初单手撑着脸，看向对面的人，心里有些好笑，这是想要关心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有点可爱呢。
姜初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不过只是对他来说很早，因为易寒早就已经起来锻炼，买好的早餐已经摆在了桌上。
说实话，他之前在b大的课没有早八的，所以他也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起码没有对方起那么早。
他看了看c大的课表，也差不多，看来他是没机会养成对方一样的好习惯了。
*
c大物理系的阶梯教室里，学生已经坐满，他们早就听说物理系要来个从b大来的教授，原本以为会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或者是个地中海中年人，直到他们看到一个挺拔清俊的青年走到了讲台上，底下顿时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上课了，也或许是震惊，不过物理系的大群里却是瞬间热闹了起来。
姜初放下讲义，轻笑着简单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开始上课。
温润的嗓音有条理地讲述着书本上的枯燥内容，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课瞬间变得生动起来，三小节课不自觉地就过去。
姜初从来不拖堂，毕竟都大学了，一到时间，他就宣布了下课，拿着教案离开，教室也在他离开后热闹起来。
上完课他原本是打算回去的，不过架不住同办公室同事的热情，带着他逛完了整个校园，还约了同办公室的老师一起去庆祝新同事的到来，姜初没好意思拒绝。
易寒开着车回家的时候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他趁着红绿灯的时间看了眼，是姜初的。
姜初:晚上有同事聚餐，会晚点回来。
易寒关上手机，停好车，在小区外面的饭店里解决了晚餐就回去了。
*
在书房里，易寒处理完了所有的工作，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姜初还没有回来，要不要去看看？
易寒有几分犹豫，他摩挲着咖啡杯，其实他没有必要去管这些，姜初不会有什么事，这只是聚餐而已。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号码，是姜初的，他接起电话。
“喂，是有什么事吗？”
对面似乎愣了愣，才继续说。
“你好，你是姜教授的朋友吗？”
“是，他出什么事了吗？”易寒的大拇指和食指不间断地摩挲着。
“哦，他喝醉了，我们也不清楚他住哪儿，能麻烦你来接他一下吗？”
“嗯，地址。”
那人报了个KTV的地址，对面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愣是从那冷淡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悦。
他看着醉眼朦胧的姜教授，有些无奈，谁知道他酒量那么小，没喝几杯就倒了，也不是完全的醉了，就是问他什么他都说不清楚，走路摇摇晃晃的。这主角都醉了，他们这局也进行不下去了，只能等人来接他了。
大概也就十几分钟的样子，包厢的门被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推开，包厢里的视线都投向了那个方向。
他匆匆地走到了姜教授的身边，轻轻推了推他，姜教授则十分自然地揽住了他的脖子，看起来十分亲昵。
众人:……他们这是吃到什么惊天大瓜了吗？
易寒看着面前烂醉如泥的姜初，皱了皱眉，跟醉鬼也说不了什么，于是搂着他的腰，想要半拖半抱地将人带出去，结果这家伙死活搂着他脖子，而且醉的路都走不了半点。
轻轻叹了口气，易寒将人直接抱起，看了眼没落下的，就在一众人震惊的视线中离开。
“我去，那是……姜教授的男朋友？”
“不知道啊，不过我看像。”
“难怪呢，我刚刚电话打过去他听到姜教授喝醉了语气就不太好了。”
“说实话，还挺配的。”
…………
将人放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看着已经睡着的人，有几分无奈，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要喝。
回家后，易寒将人丢到床上就直接离开了，明天醒过来宿醉头痛是他的事，自己作的。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身上，姜初眨了眨眼，用手遮住眼，头有些酸胀，很难受，他起身适应了一下光，昨天的记忆回笼，他揉了揉脑袋。
身上一股酒味，起身去洗手间洗漱，来到客厅打算做点吃的，看到了客厅上的字条，是熟悉的飘逸潇洒的字迹。
“锅里温着粥。”
姜初笑了笑，盛出了里面的皮蛋瘦肉粥，味道很好，他回去补了个觉后宿醉的后遗症也好多了。
*
“洛安，你去联系一下，这个你负责。”季菱将一份文件放在了洛安面前。
她翻了翻里面的内容，是c大邀请本市知名企业家给学生演讲的行程。
“好的，季姐。”
“喂，董校长，你好，我是顾总的秘书，是关于几天后的那个讲座的，好，我会去确定具体流程的，嗯，那后天我过来，好。”
洛安挂了电话，开始搜索资料准备演讲稿。
她看着网页上关于顾瑾年的介绍，抿了抿唇，有些……奇怪，怎么说呢，上面写着顾瑾年是一年前留学归来，接手顾氏的公司，但关于他的成就方面……
她仔细搜索了一下那些项目内容，他在那些项目里几乎都是边缘般的存在，顾氏集团无疑是c市数一数二的企业，但总裁却只是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小项目里挣扎……这简直不可思议。
她很想去问问，但她知道这些不是她该管的，也不是她能多事的。
洛安只能尽量挑着一些内容写，勉强写完一篇还过得去的演讲稿。
“季姐，你帮我看看这篇怎么样？”
季菱翻了翻上面的内容，其实洛安写的已经非常好了，她挑了一些不错的项目，然后以此为基点开始谈论相关方面的内容，完美避开了雷点。
“很好，就这样吧。”
“季姐，顾总他……”洛安有几分犹豫地看着季菱不知道该说什么。
“多的事不要管，做好自己的事。”
季菱严厉的声音让洛安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拿着演讲稿就溜回了自己的工位。
李南安瞥了眼季菱离开的背影，凑了过来。
“你很好奇顾总的事？”
“嗯，就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反正你以后也会知道的，季姐就是太谨慎了。我告诉你吧，这顾氏集团真正做主的可不是顾总，是他父亲，顾总虽然有35%的股份，但却基本算是被架空了。”
李南安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其实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大公司总裁的秘书会招个新来的小白了，反正他们做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洛安微微蹙了蹙眉，看向办公室的眼神有几分担忧，蓦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父亲压下了他母亲去世的消息几年，正常人怎么可能做这事，除非……他借这段时间收拢了公司的权力。
而他的母亲……再深的她已经不敢想下去了，这些……顾瑾年想不到吗？不可能的，就连她都可以联系起来，所以他只是一直隐忍不发。
那天在墓园里的情景忽然冒了出来，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凄凉和浓浓的悲伤似乎也有了更加明确的来源。
“洛安，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先工作了。”洛安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工作。
晚上九点，洛安收拾了自己的包，看着办公室依然还亮着的灯光，犹豫了一下，在门前有些踌躇，最终没有敲。
“嘭”的一声，仿佛是什么倒地的声音，似乎是办公室里的，洛安也没管什么规不规矩的了，直接打开了门，看到了里面正满脸苍白跌坐在地上的顾瑾年，她慌忙小跑过去。
“顾瑾年，你怎么了？”
“……胃疼。”
看着对方疼成这样子，洛安就直接打了120，救护车拉着两人开向了最近的医院。
易寒做完修补手术出来，看到了坐在走廊椅子上的洛安，该说不说，剧情还是蛮坚强的，他也就值了一次夜班就碰上了男女主来医院。
“医生，他……易寒？”洛安眨了眨眼，看着戴着口罩的人，有点眼熟。
“轻微胃穿孔，术后注意饮食和休息，定期复查就行。”易寒摘了口罩丢进一边的医疗废物垃圾桶中。
“哦，好，你在这里工作？”
易寒淡淡瞥了她一眼，眼里明晃晃的都是这不明显吗，还要问。洛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顾瑾年被推了出来，洛安赶紧跟了过去，易寒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值班室，喝了口茶。
季菱在接到洛安的电话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去窗口缴完费就去了顾总的病房。
洛安正守在病床前，脸色还有点白，估计是被吓到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季姐。”洛安转头，小声地喊了一句。
“顾总这里我来照顾，你先回去休息吧。”
“嗯，谢谢季姐。”
洛安起身，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她坐得有点久了，脑袋有点晕，她走出了医院，现在地铁是不可能有了，她打车回了家。
次日上班的时候，洛安碰上季菱，想了想还是问了句。
“季姐，顾总怎么样了？”
“顾总恢复的不错。”季菱简短的回复。
“那几天后的演讲是不是要取消？”洛安试探着问。
“不用，顾总说他下午来上班。”季菱几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洛安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些，明明都病到做手术的地步了，还要坚持上班。
她回了工位，看着手上堆叠的文件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闷闷的，她只能尽量忽略那丝情绪，集中注意力。
*
早上八点，易寒值完了夜班，他微微蹙了蹙眉，捏了捏鼻梁骨，虽然晚上小憩了一会儿，但还是值了一夜，打破生物钟的感受不太好。
拿起车钥匙，他换下了白大褂，打算回去休息。
“易主任，这里有一个危急病人!”
易寒的脚步微顿，重新回办公室拿了白大褂，跟着护士去查看情况。
又连续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易寒才有空闲回去休息，到了办公室，里面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手术做完了，去吃午饭？”姜初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嗯。”
易寒脱下白大褂挂好，打算拿车钥匙却被姜初抢了先，两人的指尖轻触。
“你好好休息吧，我来开车。”
“放心，我有驾照，而且还有导航。”姜初接到了对方不信任的眼神，有些不平。
易寒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带着姜初去了停车场，坐在车上小憩。
“先下车去吃饭。”姜初停好车，轻轻推了推旁边人的胳膊。
“嗯……”
易寒的眼睫轻颤，睁开的眼中还有些迷茫，嗓音带了分初醒时的微哑。
看着对方难得迷糊的样子，姜初手指轻轻动了动，不自觉地碰上了他的眼睛，对方眼里的迷蒙一瞬消失，变得清明，里面还有一丝疑惑诧异。
“咳，你脸上有东西。”姜初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轻轻咳了咳。
“走吧。”
两人走到了餐厅的里，里面的装修十分高雅，中间的台上有人弹着钢琴，流畅愉悦的音乐在餐厅中流转。
坐下后姜初点了餐，易寒原本打算阖眼再休息一会儿，但他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老熟人”，顾瑾年。
他对面坐着谁他不管，但他刚刚做完手术不好好在医院待着，四处乱跑，不遵医嘱。到时候出什么事，那锅不得扣仁心头上。
姜初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人突然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也连忙起身跟上。
“顾先生，你似乎还不能出院。”
顾瑾年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他思索了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找到了对方的名字，易寒。
是高中的时候那个坐在他后边整天冷着脸的学霸，后来保送到了b大来着。现在的他和记忆之中的人变化有些大，所以他才反应了一会儿，不过他身上似乎也有些是不变的。
不过……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他说这些干嘛。
“你的手术是我做的，我也算得上是你的主治医生。”
“……我已经办理出院了。”顾瑾年似乎有些想不到是以这种方式见到曾经的老同学。
易寒蹙了蹙眉，仁心是私人医院，会最大限度地尊重病人的意愿，但他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找死。胃穿孔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万一恶化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算了，男主自有他的光环，他也不管了，他已经做到了一个医生所能做的。
“作为医生，我只能劝到这里，希望我下次不会在医院里再接到你的诊。”
男主出事，按剧情尿性，估摸着又到他手里，真麻烦，都是他自己作的病。
“……谢谢你，我知道了。”
坐在顾瑾年对面的少女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易寒，在看到他旁边的人时有些惊喜。
“姜教授，好巧。”
“你好。”
姜初微笑着回应，他也没想到会碰上c大的学生，不过她似乎不是物理系的学生。
顾瑾年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姜初，他对他印象还挺深的，人缘很好的一个人，成绩也很好。对方身上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似乎永远不变，他现在已经是c大的教授了吗。
“我之前跟我闺蜜蹭过你的课，讲得很好。”
虽然姜教授的课是只有物理系的学生上的，但课上多几个人也没什么，所以蹭课的人很多，几乎每次都坐满了人，她还是陪闺蜜过去的，提前占座都差点没位了。
“谢谢。”
“我说的是实话。对了，我叫安念，是金融系的。”
“你好，安同学。”
“嗯嗯。对了，顾瑾年，今天晚上我的生日宴可别忘了参加。”
安念将邀请函推到顾瑾年面前就起身背上包，冲着姜初挥手告别后就径直离开了。
易寒静静地看了会儿沉默着坐在那里的顾瑾年，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系统，你还记得这是一本霸总甜宠小说吗？】
【有哪里不对吗？男主不就是顾氏集团的总裁。】666蹦出来反驳。
【哪个好人家的霸总会为了商业联姻委曲求全的。】
易寒轻轻笑了声，里面有几分讥讽和玩味。
姜初有些愣愣地看着对面的人，不太懂为什么他突然笑了，虽然转瞬即逝，但实在太少见，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愉悦友善的标志，反而是恶劣的表现。
易寒发了个消息给自己的助理，让他好好调查一下这些年顾氏集团的事，还有安家。
“吃饭吧。”易寒对上姜初探究的眼神，说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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