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月高悬于天际，忽而飘过的云拢住了月的清辉。
都城陷入了沉睡，没有一扇窗亮着光，昏暗的街巷中，一道身影快速闪过，紧随其后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夜中格外突兀明显。
浮云掠过，两道身影也穿过暗巷显露于月色之下。
红发女子找准机会，拿出背在背上的长枪，扳动扳机，一只尖利的钩爪射出，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那个黑影，钩爪连着绳索，她抓住，用力一扯。
黑影在极速行进中被这么一扯，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无法站稳，跌在了地上。
黑影刚想起身，却被女子一脚踹翻，她拔出身侧银剑，一剑穿心。
一声凄厉的尖啸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回荡，随后恢复了寂静。
女子利落地拔出剑，掏出一块布擦了擦，入鞘。
一道暗影潜伏在阴影之中，看着面前的女子毫无防备，他快速扑了过去，却被一个横踢击中，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他倒在地上。
不甘心的想要再次起来，却被两把银制匕首钉住了肩膀，他被迫只能仰着头看着那个女子，恐惧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背对着月色，他只能看清楚那双清透的碧绿眼眸，此刻，那眸子中毫无情绪，冰冷的让他想要战栗。
银剑毫无意外地刺穿他的胸口，女子蹲下身，收回了自己的匕首。
夜色中再次响起散乱的脚步声，一队人赶到了这里，带头的人喘着气，声音有些不稳。
“薇尔莉丝，你没事吧？”
少女站起身，转身冲着他们招了招手，脸上笑容灿烂，眸光明亮，“老师，没事的，已经解决了。”
“没事就好。”卡特走到少女身边，叹了口气，“最近这些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
话未尽，但作为在都城边缘一线对抗吸血鬼的血猎，他们很清楚，是越来越厉害了。
“算了，不提这些了。今天的都已经解决了，我请你们去酒馆喝酒。”
卡特打破了此刻有些沉郁的氛围，笑着摆摆手。
这也算是他们夜班执勤后的老规矩，按卡特的话就是，喝点酒压压惊。
夜晚的酒馆本该十分热闹，但因为吸血鬼的肆虐，此刻除了卡特几人外没有任何人，老板算是他的老朋友，所以才肯接待他们。
薇尔莉丝不习惯喝那些太烈的酒，她习惯性点了杯度数低的苹果酒，有着苹果的清香与甘甜，像是在喝果汁。
“薇尔莉丝，你信教吗？”卡特装似无意地提了这么一句。
“不信。这是我母亲的遗物。”薇尔莉丝斩钉截铁地回答，下意识地抚摸着胸前的那枚十字架。
“这样啊，本来想着你或许可以去凑个热闹。”
“老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
卡特被薇尔莉丝的回答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转着手中的酒杯。
“就是女王陛下最近邀请了一位偏远地区的神父，希望他的到来能够解决都城的危机。”
“神父？又是那些骗子。老师，你难道真的相信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吗？”
薇尔莉丝微微蹙了蹙眉。她仍然记得，先前那些教廷的人员被女王请来消灭吸血鬼。
结果呢，无论是那个教宗还是主教，都被那些最低等的吸血鬼轻松杀死，当初来的大阵仗就像个笑话，这些人在人们心中早已毫无威信可言。
“不，这次不一样。那位神父在那个边远地区十分有声望。他在那里消灭过数不尽的吸血鬼，传闻是这样的，至于真相如何，只能观望。”
少女眸光微闪，她仍然记得她亲手杀死的第一个吸血鬼，那道明亮的光，蓦地，她心里升起了一丝期待。
“老师是想让我……”
“没错。女王陛下将会选拔每个地区驻安局中血猎的翘楚组建守卫中央都城的神圣骑士团。我相信以你的实力，我们这里的那个名额肯定是你的。”
“老师，其实我并不想……”
薇尔莉丝抿了抿唇，她想要除尽吸血鬼，守卫民众。但去那里就意味着她远离了大多数人，只能守卫那些占少数的富商贵族政要。
“薇尔莉丝，我明白你的志向，但是你的未来还很长，你要学的东西也很多。我可以只有你一个学生，但你不能只有我一个老师。”
卡特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看着她如今已经长开的眉眼，和小时候那个有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有着婴儿肥的小女孩已经大不相同。
她褪去了稚嫩，虽然模样仍然还能看出那时的几分可爱，但却带了几分英气，或许是长时间的训练让她自带几分凌厉的气场。
这一眨眼就过了六年，当初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血猎，仔细一想，应该已经十八岁了。
这么想着，他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推到薇尔莉丝的面前。
“咳，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你的生日吧，给。”
薇尔莉丝愣了愣，她都不记得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精美的银制匕首，刀柄上镶着一枚漂亮的红宝石，刀身上刻着细细密密的文字，看上去像是某种经文，跟她十字架上的很像。
她抚摸着匕首上面的纹路，“老师，你应该也不信这些吧。”
“那不是之前看你戴着十字架，以为你信，就请附近教堂的神父写了些祝福的祷文。你也是，每次都冲在第一个，也不小心点。”
卡特这么说着，就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薇尔莉丝习以为常，只是轻笑着说着，“我知道的，老师也要小心。”
*
回到家时，天都蒙蒙亮了，薇尔莉丝刚打开门，就发现姐姐正在客厅等着她，食物是刚做好的，还热腾腾的，桌子上还有一个精美的蛋糕，那是就算在节庆都吃不到的奶油蛋糕，她张了张嘴，有些诧异。
“妹妹，你忘了，今天是你十八岁的成人礼，我没办法给你其他的，只能做到这些。”格妮薇轻轻叹气，面上有着些许的自责与无奈。
“没有，姐姐，我很喜欢，也很高兴。”
薇尔莉丝坐下，格妮薇插了根小蜡烛在蛋糕上，让她赶紧许愿吹蜡烛。
少女合十双手，闭着眼，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希望有一天我能够亲手杀尽吸血鬼，姐姐与老师永远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她轻轻吹灭蜡烛，然后用小刀将蛋糕一分为二。
“姐姐，以后我或许会去中央都城，你打算去吗？”
薇尔莉丝挖了口蛋糕，甜腻腻的感觉并不怎么合她的口味，但她依然觉得这味道甜进了心里，没有比这更好吃的。
“当然，对我来说，你在的地方才算家啊。”
格妮薇说的毫不犹豫，仿佛理所应当应该这样，随后她又开始念念叨叨着这房子要怎么盘出去，中央都城消费应该很高，去了又要怎么赚钱。
薇尔莉丝看着自言自语絮絮念着的人，情不自禁地笑了，眼眶还有几分湿润。
姐姐总是会倾尽全力地支持她的决定，是啊，有她在她才有了家，有她在她才没有迷失在血腥与杀戮之中。
“怎么了，吃啊。”
“嗯，姐姐你也吃。”
薇尔莉丝回神，继续埋头吃着手中的蛋糕和丰盛的食物，掩饰着自己上涌的情绪。
*
原先薇尔莉丝并不打算在选拔上全力以赴，但是在跟老师的那番谈话后，她明白了，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或许更好。
选拔的结果出来时，所有人都不意外，他们输的心服口服，这些年来，少女的事迹他们也都看在眼中。
十分感概，当年那个只有他们腰高的女孩已经到他们下巴那么高了，能够轻轻松松把他们摔在地上，毫不费力地解决几只吸血鬼。
“恭喜了，既然要去那里，这个也该交还给你了。”
薇尔莉丝接过卡特递过来的文件，是她父母的遗产。
她的手指拂过那几张纸，挑出其中几张，放到卡特面前，“老师，这些地契麻烦你代我卖掉，换成钱。”
“行，那个地方消费高，确实需要多带点钱。”
卡特打算拿过那些纸，却没抽动，他看了眼面前的少女，她紧紧抿着唇，眉间轻蹙，似乎是在纠结什么。
“……算了，这个就不用了。”
仿佛妥协一般，她抽出了其中一张地契，那是她和父母在都城中居住的房子，藏着曾经美好的回忆。
她想要丢掉过去，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无所畏惧，无坚不摧的人。
但她终究还是忘不掉，她仍旧是那个会在亲人尸体前因为无能为力而哭泣的女孩，那些是她的过去，她无法彻底丢弃曾经那个软弱、无助的自己。
“队长，出事了！”
一个人急匆匆跑了进来，连门也忘了敲，就这么闯了进来。
薇尔莉丝立马收起那点脆弱的情绪，恢复了严肃的模样，“发生什么事了？”
“是都城附近的那勒镇，有许多镇民在白日里被掳走，只有一个侥幸逃了回来，她说，她说……”
“说什么？”
卡特皱了皱眉，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明目张胆，那些吸血鬼竟然如此嚣张。但是……按理来说，吸血鬼白天应该沉睡才对。
“她亲眼看到那个吸血鬼在阳光下活动，而且……他和普通人的样貌没有任何区别。”
这话让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他们能够辨认吸血鬼的特征就是害怕阳光，拥有血红的瞳孔以及那对尖利的牙齿与尖耳。
可是现在呢，不惧阳光，没有任何外貌特征，这就证明这些吸血鬼可以潜伏在都城之中，混迹在人群中，而他们毫无察觉！
“能确认是吸血鬼？”卡特满脸沉重，看向下属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犀利。
“是，是的。她说亲眼看到那家伙吸干了一个人的血。”
已经毫无疑问，两人对视一眼，十分清楚这件事的严峻程度。
薇尔莉丝站起身，对着卡特摆摆手，面上轻松，甚至带了几分笑意，“行，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薇尔莉丝，不要胡闹。”
她难得听到老师这么严厉的话，她很清楚，老师在关心她，担心她出事。
“老师，你很清楚，这件事除了我没人更合适。”
拥有如此能力的吸血鬼必然十分强大，她是驻安局血猎中最强的那个，她义不容辞。
“……多带几个人，别再一个人往前冲。”
“明白了，老师。”
薇尔莉丝面向卡特时是自信的笑容，转身后，她却收敛了笑意。
她很清楚，这次，她没有把握。但就算未来渺茫，她也决不会放弃，还有家人在等着她，等着她回家。
*
跟着那个来报案的镇民，薇尔莉丝带着几个人来到了都城外几里的地方停下，这是一片荒地，没有什么人烟，杂草丛生，不远处是一片密林。
薇尔莉丝翻身下马，看着地上留下的痕迹，杂草大片的歪斜，很明显的痕迹，顺着这个，是向着荒地另一侧去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奇怪，能够一次性掳走那么多人的吸血鬼，真的会让这样一个……看上去就十分柔弱的女士逃走吗？她有能力逃走吗？
是以她没有选择立马追过去，而是继续发问，“当时发生了什么？”
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两声痛苦的惨叫。
“啊——！”
“快，快走！她是……她是……”
在这一刻，薇尔莉丝立即拔出银剑，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她的剑也刺了出去。
那吸血鬼一用力，将她的队友拉过来挡了一下，利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薇尔莉丝瞳孔缩了缩，手有些颤抖，她的剑，刺进了同伴的身体中。
吸血鬼的利爪已经刺穿了两人的胸膛，他们知道自己肯定不能活着回去了，但还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
他们不假思索，近乎同时紧紧抓住那只穿透他们胸口的手，异口同声道：“跑！”
这一声唤回了薇尔莉丝的理智，她拔出剑，毫不犹豫地向着树林中跑去，平地上她没有优势，但林中就不一定了。
那吸血鬼看着跑了一个，气愤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两人死死攥着手。
她眯了眯眼，握住两人手腕，“咔嚓”两声，手掌无力垂下，她不耐烦地直接捏碎了他们的心脏。
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她冷冷地看了眼树林的方向，闪身向着那里而去。
薇尔莉丝跑到一颗隐蔽的树下，取下背上的枪，射向树干，钩爪紧紧钩住，她顺着绳子快速爬上了树，收回钩爪。
她屏气凝神，背靠在树干上，耳尖微动，有东西擦过草木枝叶的“沙沙”声响起，并且逐渐向着她的位置靠近。
深吸口气，她手中握着两把偏小的银制小刀，根据声音判定位置，她猛地现身，小刀自她手中飞向吸血鬼。
她没有瞄准致命的心脏处，而是眼睛，这样能够给吸血鬼造成极大的干扰，她逃脱与杀死对方的可能性也更大。
在飞出小刀的瞬间，她丢出了手中的钩爪，待牢牢固定后，飞身荡向另一棵树。
“啊啊啊——！”
两把小刀准确无误地刺入吸血鬼的眼中，她尖叫一声，恼怒地拔出刀，丢在地上，飞扑向了薇尔莉丝的位子，但在下一瞬她就已经到了另一棵树上。
吸血鬼的眼睛被银器刺瞎，暂时无法恢复，是以她只能根据鲜血的气息寻找着人，动作也慢下来不少。
薇尔莉丝很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血族对鲜血的气息敏感，于是她割开手掌，将鲜血染在她撕下的衣服之上，又辗转了几棵树，绑好布条，自己则落地快速飞奔向这片树林的尽头。
因为多个血液信息源，吸血鬼跑了好几个地方才确定了对方的位置，快速追着她而去。
薇尔莉丝的速度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减缓，这也归功于她多年训练的成果，但人类的速度终究追不上那些怪物。
一道身影快速自她身边闪过，停在她面前，那双可怖的眼睛还渗着血液，自脸上蜿蜒而下。
她瞳孔一缩，猛地停下脚步，动作迅速的抬腿扫向吸血鬼的脑袋，吸血鬼抬手抵挡了一下，被迫倒退几步。
吸血鬼抬起尖利的手就向着薇尔莉丝而来，她拔剑就刺向那只手，剑穿过她的手掌，吸血鬼忍着刺痛握住剑，用力扯着。
巨大的力道让薇尔莉丝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一下，她双手握剑，咬着牙与那吸血鬼僵持着。
*
而早在一人一血族踏入这片地方开始，卡洛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地盘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外人来过了，他起了几分兴趣。
他放下了手中的高脚杯，手指轻点桌面，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一棵树的枝桠上，他懒散地倚着，将视线投向底下的一人一血族上，她们正僵持着，不过很明显，那个人类已经快撑不住了。
薇尔莉丝直觉她无法再继续下去，勉强又用了点力，在吸血鬼再次加大力道时，及时放开，那吸血鬼因为力道连连倒退几步。
趁此机会，少女拔出腰间匕首，刺向吸血鬼，被她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挡下，匕首刺入手心，她左手用另一把匕首，直直向着吸血鬼的心脏而去。
一个巨大的力道踹向她的腹部，因为她的一只手被挟制，她只能放弃杀死对方的动作，却还是没能完全躲过，她被击飞，重重摔在不远处的地上。
“咳——”
薇尔莉丝轻咳一声，一丝血迹自她唇边流下，她擦了擦，握着匕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她的眸光狠厉，她不甘心，她不想就这么死去，她还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姐姐还等着她回家。
一边作壁上观的卡洛，原先还不怎么在意，只觉得这不过是场最寻常的狩猎，但在他看到少女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时，他眸光一顿。
啧，好好好，竟然是那个老家伙的后代，让他撞上算她倒霉。当年大战，在他疲于应付时，被那家伙偷袭，差点没给他送走，这个仇，他可一定要亲手报。
他一下跳下树，想了想，还是摸出了一把匕首，在血族正打算一把掏出少女心脏时，刺入了血族的心脏。
血族不可置信地回头，在看到来人模样时瞳孔溢满恐惧，她不甘心地倒在了地上。
绝处逢生的少女，大口喘着气，身上已经被汗浸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腿还有些软。
今天的经历，让她再次回想起那段不愿记起的回忆，那种绝望、无力与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你没事吧。”
十分华丽悦耳的声音，薇尔莉丝抬头，顺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往上看，她对上了一双十分漂亮的紫罗兰色的眼睛，他眸中含着笑意，金色的发丝随着微风轻晃。
“谢谢。”
薇尔莉丝拉住了那只手，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她收回了手，感受着手上的温度，怎么有些冰凉。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这里很危险，听说附近住了个十分强大的血族。”
“血族？”薇尔莉丝微微蹙眉，她还没听过这种称呼，随即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吸血鬼吧。”
卡洛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原先还不错的心情被这句话毁于一旦，手痒，想杀人了呢。
他可是高贵的血族亲王，竟然将他跟那些低贱的吸血鬼混为一谈，这些愚蠢的人类。
他压抑了内心蠢蠢欲动的杀意，视线转向少女脖子上的十字架。
“你这个十字架是哪里来的？”
“啊？我的项链，这是我外祖父祖上留传下来的，有问题吗？”
虽然薇尔莉丝满脑袋的疑问，但鉴于对方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十分有耐心。
“没事，就是看到过类似的。对了，你的手好像受伤了。”
薇尔莉丝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的人，这家伙从哪儿掏出来的药和绷带。
她感觉手心上的伤口被轻柔地擦拭，白色的绷带一圈圈缠在手上，最后结束于一个小巧漂亮的蝴蝶结，看得她都愣了愣，这男人也未免过于精致了些。
“谢了。”
薇尔莉丝捡回了自己的装备，就打算自树林出去，刚要踏入林中，她回头。
“你不离开吗？不是说这里有个很强大的吸……血族。”
“嗯，正打算走呢。”卡洛十分敷衍地回着。
“那我们一起走吧，正好搭个伴，也安全点。”薇尔莉丝十分热情地邀请。
卡洛：……不是，我就说说，你真信啊。
“……行吧。”
卡洛有些不情愿地跟上了薇尔莉丝的脚步，他嫌弃地避开树林中那些张牙舞爪的枝叶，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说实话，他还不怎么习惯这种赶路方式，真慢，还麻烦，这些树枝可真够讨厌的。
他又看了眼前头正拿着刀砍去挡住前行道路枝叶的少女，她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正好。
卡洛微微勾了勾嘴角，悄无声息的飞身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看着底下仍然无知无觉前进的少女，他看了眼手上沾染的一丝血迹。
轻轻舔舐过，卡洛眸光微黯，果然没找错，这个熟悉的味道。
薇尔莉丝刚刚处理完前面的遮挡物，打算休息一下，刚刚回身，就发现之前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不见了！
她有些紧张，难道是走丢了？这可不太妙，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到了夜晚那些东西可要活跃起来了。
“先生，先生你在哪里？”
薇尔莉丝的声音在树林间回荡着，她已经开始沿着开出来的道路缓缓往回去。
“先生，如果听到我的声音就请往我这边走，马上就要到晚上了，这里会很危险。”
…………
卡洛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这家伙是哪个品种的奇葩，都这种情况了，自己出去不就行了，还管他这个陌生人。而且看这情况，是不找到他不打算出去了是吧。
他轻啧一声，找了个对方暂时发现不了的位置，跳了下去。
卡洛从粗壮的树干后缓缓走了出去，自薇尔莉丝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条件反射一般，一把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微垂着眸子，静静地看着那把锋利的匕首，看上去还有几分无辜。
“抱歉，先生。不过麻烦你之后跟紧我，我们必须赶在天黑前出去。”
“我明白了，走吧。”
卡洛琢磨着大概跟着她到地方就应该能分开了，而且他确实很久没出去好好玩过了，去看看也好。
薇尔莉丝微微颔首，继续顺着原路返回。
两人一路无言，一直到走出这片密林，她看着天边已经垂落的太阳，红色的霞光染满天空，笼罩着面前的惨景。
少女脸色有些苍白，她缓缓来到两具惨不忍睹的尸首面前，蹲下身，伸手帮他们阖上了眼，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扯起了一抹笑容，但不管怎么看，里面都带上了浓重的悲伤。
“先生，请问你能帮我一下吗？帮我……把他带回城中。”薇尔莉丝说话间已经将一位队友的尸体背在了背上。
“拒绝也没关系。如果你想要回城中，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在尽头岔路右拐，一直走就能看到。”
薇尔莉丝背着人已经开始往前走，她能感觉到同伴的血液浸湿了她的衣服，冰凉地贴在皮肤上，走过的道路蜿蜒而下血色的痕迹。
这一刻，她心中涌上了无尽的悲戚与感伤，她未来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死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说不定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鼻子有些酸涩，但她清楚，这条道路就是如此，如果没有人挺身而出，那么牺牲的会是他们身后的人，就像她的家人们，她的姐姐……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所幸，还有许多的同行者。
卡洛看着少女头也不回的就走，他能够感觉到少女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悲伤的气息。
很奇怪，他根本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血族，也不会去共情人类那些可笑的多愁善感，但……看到她这样，却想上去关心。
卡洛蹙了蹙眉，上前跨了一步，似是又想起来什么，嫌弃地扛起了地上的尸体，快走几步，追上了少女。
“喂，那个，你没事吧？”
卡洛语气有些生硬地询问，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没事。谢谢先生你愿意帮忙。”
薇尔莉丝看到扛着尸体走在身旁的人，轻轻笑了笑，眼中流露出几分感激的神色。
“那个，你也别一直叫我先生了，我叫卡洛?维尔纳斯，你叫我卡洛就行。”
“好。卡洛，我叫薇尔莉丝?阿尔曼，是驻安局特别行动科的一名血猎，如果以后你碰上麻烦，可以来找我。”
两人继续前行着，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却连都城的边儿都还没碰到，薇尔莉丝叹了口气，应该说这个状况她应该早就预料到了。
他们一行人来时花费了近半天，现在这样回去，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在天黑前到。
她找了个开阔的地方，靠着几块大石头坐了下来，安置好同伴的遗体。
没来得及休息，她就起身，转向卡洛的方向，“卡洛，麻烦你照看一下这里。”
薇尔莉丝去了不远处的小树林中捡树枝，她背对着卡洛的方向，手上不停的同时还悄悄打量着坐在石块边的人。
她在思忖着这个突然出现救了她的人，虽然对方对她有救命之恩，这么想他不怎么好，但还是让她觉得很可疑。
一身华贵的服饰，看上去就像是都城中央的那些贵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跑到这么远的荒郊野岭，还恰好碰上了他们出事，又恰好救了她。
她微垂着眸子，收敛了那些怀疑与防备，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她抱着枯枝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将那些枯枝搭好，薇尔莉丝取出火绒盒，点燃了火焰，冰冷黑暗的夜中，逐渐亮起了光亮，带来了温暖。
她伸着手在柴火前取暖，卡洛看着她生火的动作，带上了几分好奇，也学着她的样子将手伸了过去，碰触了一下那跃动的火焰，高温使他的手一下缩了回去。
薇尔莉丝看着卡洛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啊？徒手碰火，是想烤了自己吃吗？
这么想着，她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也对，忙活了一整天，她都还没吃过东西呢。
她立刻起身，带了几分匆忙地去了附近的溪边。
卡洛揉着自己被烫伤的手指，看了眼少女离去的方向，其实他还是挺想知道她去干什么。
算了，他去帮那个人类干什么。卡洛撑着下颌，随手捡了一根树枝，戳着火堆，点点火星迸溅。
薇尔莉丝用银剑串了四条肥美的鱼走了回来，鱼已经在水边处理过了，她用几根树枝串了，架在火上烤。
在烤到外焦里嫩时，她拿出秘制调料洒在了上面，她闭着眼闻了闻，真香。
“给，不用客气。”她十分爽快地将其中的一条鱼递到了卡洛的面前。
卡洛看着面前的鱼，笑容有些勉强，推开了那条鱼。
“薇尔莉丝，我不饿，你吃就行。”
“究竟是你不饿，还是……”
卡洛有些紧张不安地看着少女怀疑的神色，不会吧，他身份这就被发现了，那他就只能……
“嫌弃这鱼。也对，你一看就是那种养尊处优的贵族少爷，这种东西你平常大概看都不看一眼。”
薇尔莉丝撇了撇嘴，识趣地收回手，咬了口鱼，幸福地眯了眯眼，真好吃，姐姐亲手调制的调料果然好吃。
正好，三条鱼她可能还不够吃，四条应该能吃饱了，哼，是这家伙没口福。
卡洛目瞪口呆地看着薇尔莉丝迅速解决了四条鱼，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
因为他曾经见得最多的是那些贵族小姐，用餐时优雅，用着刀叉，切着餐盘中那少得可怜的食物。
薇尔莉丝吃饱喝足，打算休息，可是夜晚危险，至少要留一个值夜，她看向了一边的卡洛。
“卡洛，你先休息还是我先休息？夜里危险，我们中起码要一个人守夜。”
卡洛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他一晚上不睡觉都没关系，但这样的行为在人类中太奇怪。
“你先休息吧。”
“好，那就多谢你了。”
薇尔莉丝说完已经闭上眼，靠着石块休息，很快便进入了睡眠之中。
卡洛撇了眼十分迅速进入睡眠状态的人，眸光又转向她脖子的位置，眸色晦暗。
他回想了一下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他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一些。这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是什么影响了他的行为与情绪？
答案不言而喻，他冷冷地看着靠在那里的人，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放到了她的脖颈前。
正打算下手时，一道明亮的光芒亮起，将他的手灼伤。
“嘶——该死的老家伙。”
卡洛低低轻斥一声，捂着自己的手，上面留下了一道微黑的痕迹。
薇尔莉丝警惕地睁开眼，眸光冷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刚刚，想干什么？
“卡洛，刚刚发生了什么？”
“啊，那个，刚刚看到你脸上有个虫子，就想来帮你赶走。”
卡洛有些尴尬地扯了个慌，难得的，他竟然生出了几分难堪与心虚的情绪。
“哦，那你的手怎么了，是被虫子咬了吗？”
薇尔莉丝面不改色地接着话，面上露出关心，伸出手查看他的伤口，她微垂着眼，遮掩了里面的情绪。
卡洛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低头给他检查伤口的少女，温热的手按在他冰冷的肌肤上，他眼睫颤了颤，莫名有些紧张。
薇尔莉丝拿出随身带的伤药，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好了。谁在那里？！”
少女警惕地环视四周，她刚刚分明听到了动静，是衣物擦过枝叶的声音。
一个黑影迅速地朝着薇尔莉丝的方向扑来，她一个翻滚躲过，身侧银剑已然出鞘。
卡洛的行动迅速，已经远远到了另一侧，他微微挑眉，侯爵实力的血族，这小姑娘大概对付不了。
薇尔莉丝右手执剑，左手握着匕首，半跪在地，抬眸狠厉地看着面前的吸血鬼，脚下使力，她飞快向着他的方向而去。
人类的动作在他的眼中像是慢放一般，吸血鬼轻蔑地躲过她的攻击，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甩向另一个方向，而这瞬间，她手中的匕首脱手，快准狠地插入吸血鬼心脏的位置。
薇尔莉丝狠狠砸在了石块上，背上是火辣辣的疼痛，她艰难地爬起身，用衣袖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
虽然如此狼狈，但她嘴角仍然挂起了一抹笑容，可那笑却在吸血鬼拔出匕首丢开时转为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与慌张。
“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明明刺中他的心脏了……”她喃喃着，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那把匕首被吸血鬼掷了过来，她迅速回神，才狼狈躲过。
那吸血鬼动作迅速，一双手已经如铁钳般紧紧恰住了少女的脖颈，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殆尽，薇尔莉丝拼命想要掰开那双手，却无济于事。
吸血鬼有些兴奋地看着猎物在自己的手底下垂死挣扎，逐渐濒死的那种状态，这些都让他原先冰冷凝固的血液沸腾。
她在生死关头，摈弃了求生的本能，伸手摸向身侧的匕首，打算再试一次，虽然她知道这次可能依然会失败，而代价是她的生命。
“喂，普通银器杀不死他，用你脖子上的十字架。”
一边看戏的卡洛出声提醒，其实他也没打算就这么让她死，但除非必要，他也不打算出手。
薇尔莉丝眸光一凝，她左手仍然用匕首狠狠扎进吸血鬼的背上，血液滴落在她的脸上。
吸血鬼吃痛地按住她的手，在他分神的那一刻，她右手握住十字架，插入了心脏。
盛大的光芒亮起，薇尔莉丝在此刻仿佛回到了那个满是鲜血与泪水的夜晚，明明十字架并没有如何锋利的尖端，却毫无阻碍地插了进去。
“啊——！”
刺耳的尖叫在空荡的场地回响，然后逐渐消失，死死压制着她的吸血鬼也彻底化为了飞灰。
薇尔莉丝此刻才敢大口地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冷汗已经浸湿衣衫，她的手脱力般垂在地上，她闭着眼，庆幸自己再一次逃过一劫。
“你没事吧？”
卡洛像个没事人一般悠闲地走到了狼狈躺在地上的薇尔莉丝身边。
“没事。”
因为刚刚的窒息，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颤着手撑起身，抬眸仰视着卡洛，眼睛里带着亮光。
被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卡洛有些不自在，他移开视线，没敢对上她的眼神。
“怎，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卡洛，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缓过劲来的薇尔莉丝已经站起身，她带了几分期盼地看着卡洛，激动地拉住了他的手。
“我，我就是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
卡洛有些支支吾吾，他难道还能说是亲身经历吗。
“那本书在哪里？”薇尔莉丝问出口，很明显能看到对方脸上的为难，随即补充一句，“如果找不到的话，能把你还记得的告诉我吗？这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拜托了。”
卡洛抿了抿唇，看着少女诚挚的眼神，拒绝的话没有出口，算了，就算说了也没什么事，大不了他隐瞒一些东西就好了。
“行吧。不过我认为你应该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卡洛指了指，薇尔莉丝也反应过来，她现在应该十分的凄惨，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让卡洛等她一下。
她走到附近的溪边，放下了高高束起的发髻，红色的长发垂落，她用溪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还有脸上的伤口。
她没有备用衣服，只是用手帕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上，透过清亮的溪水能够看出，背上应该已经青紫了一大块，手上也留下了红紫的掐痕。
擦洗完，薇尔莉丝穿上衣服，她撩了撩半湿的长发，将发绳缠在了手腕上。
踏着月色，少女缓缓而来，卡洛不经意地一瞥，然后愣在了那里。
明明少女的长相放在血族中并不算出挑，甚至能够称得上一句平庸，但却是能够吸引他的目光。
红色的长发，碧绿色的眼眸，在朦胧的月色下，像是一株破土而出的蔷薇，肆意生长，不惧风雨。
“卡洛，麻烦你详细跟我说一下你还记得的内容。”
少女坐在了他对面，那双如翡翠般的绿眸中满是坚定与认真。
“嗯。先从你口中的吸血鬼开始说吧。吸血鬼在其中只是最低级的存在，而更加高级的应当称为血族。
在血族中也有等阶的存在，他们的实力分阶类比你们国家的贵族。立于血族顶端的是血族始祖，其下有七位血族亲王。”
“那银器对于哪一等阶的血族有效？”薇尔莉丝忍不住插嘴，她手中拿着羽毛笔飞快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银器……似乎是只对于子爵及以下的血族有用。”
卡洛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才给出一个大概的回答，让他关注这些东西实在是太难了，那些低等的血族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那么血族是通过什么方式繁衍的呢？”
卡洛听了这问题，猛咳一阵，看向少女，却只看到了她那灼灼的目光与浓浓的求知欲。
“血族几乎是不死不灭的，也可以通过，咳，那种方式诞生新血族，不过可能性极低。大多数应该是初拥人类吧，但那相当于将自己一半的力量分给对方，没多少血族乐意那么做。”
薇尔莉丝微微蹙了蹙眉，羽毛笔轻轻掠过她的下颌，她有些疑惑，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什么吸血鬼的数量会如此之多。
“那吸血鬼呢，他们也是这样吗？”
“啧，那些低等的东西……咳，不是，吸血鬼只是被那些普通血族咬了的人类，没死就会变成吸血鬼。”
卡洛瞥了眼一边没有任何异样的少女，松了口气，差点说漏嘴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些血族又为什么要初拥？”
薇尔莉丝眨着眼，明明可以有更加方便的转化方式啊。
“呃……”
卡洛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十分无语，不是，现在的人类为什么如此无知，那些教廷都在吃白饭吗？
“因为只是单纯被咬而诞生的吸血鬼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与吸血的**，只是一种牲畜罢了。而如果有高等阶血族注入自己的血液，就可以转化为比他低等的血族，而不是吸血鬼。”
“原来是这样。”
薇尔莉丝眨着眼睛，看着卡洛，似乎在问，还有吗？
“还有，还有你的十字架。”卡洛绞尽脑汁才又找了点信息出来。
“不是所有十字架都能杀死血族，应该是你这种刻有符文，带有光明祝福的才可以。”
“光明祝福？那是什么？”薇尔莉丝下意识抚摸着十字架，面上不解。
“这你就应该问那些教廷的光明法师了，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卡洛摊了摊手，表示这个方面的东西他也无能为力。
“光明法师？教廷里还有这个职位？”薇尔莉丝满脸疑惑，她想破脑袋都没想出还有这些东西。
“嘶——，难道没有，那圣骑士呢？”卡洛看对方的表情也不像作假，他摸着下巴思考。
“没有。骑士团只掌握在女王陛下手中，还有封地的贵族领主们可以拥有。”
卡洛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精彩，没想到他就睡了一觉，出来这人类就变天了。不过想想当时的场景，那些教廷的大概也被发狂的王杀的差不多了。
“哦，这样啊，我确实不太清楚这些。”
薇尔莉丝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十分感激地朝着卡洛鞠了一躬，“十分感谢你提供的信息。”
“也没多大事，不用这样。”卡洛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薇尔莉丝直起身，她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半夜了，“卡洛，你去休息吧，应该到我守夜了。”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来就行，你还受了伤，我总不能让伤员干活吧。”
“谢谢你，卡洛。”
少女脸上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她已经不在乎先前的那些怀疑与揣测，此刻她是真心感谢着这位朋友。
“嗯。”
卡洛随意应了声就转了头想，等到身后没了什么动静，他才回头，定定地看着那里。
好奇怪，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他还从没体会过这种心情，明明他应该讨厌这个人的，但却想要靠近她。
他有些苦恼地抓了抓金黄色的头发，满脸郁闷。
*
薇尔莉丝缓缓睁开眼，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坐起了身。
她揉了揉一头红色的长发，看时间大概是**点的样子，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取下手腕上的发绳，她随意地扎起了红色的长发，收拾好自己的装备，来到溪边洗漱完，回去后看到卡洛还闭着眼靠在石块上。
她悄悄靠近，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一头亮眼漂亮的金发，白皙到带了几分病态的肤色，还有殷红的唇。
难道那些贵族都长得这样精致好看吗？她有些好奇地想着。
猝不及防间，她对上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她往后退开，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或是尴尬。
“卡洛，我们要现在出发吗？还是你想再休息一会儿。”
“走吧。”
卡洛随手提溜起一边放置的尸体，扛在肩上，薇尔莉丝也赶紧背起尸体，快步跟上。
日光照射在行走的两人身上，从倾斜的影子直到影子被踩在他们的脚下，薇尔莉丝终于看到了都城的城门，她提起口气，几乎小跑着朝着那里而去。
“马丁叔叔，莉亚阿姨！”
“天啊，薇尔莉丝，你们一天没回来，真是吓死我们了。”莉亚匆忙上前检查情况。
“发生什么了，薇尔莉丝。”马丁看着眼前的情况，有了猜测，但是又不敢相信这一点。
“抱歉，卢卡和布洛斯他们，他们都被杀害了。”薇尔莉丝垂着脑袋，声音有些哽咽。
“什么？！”
莉亚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帮着将卢卡的尸体从薇尔莉丝背上放下，看着面前闭着眼，浑身是血的尸体，她不忍地落了泪。
“这次多亏了卡洛，不然我也……”
薇尔莉丝回头时，发现身后除了被安置在地上的布洛斯的尸体外，没有任何人。
“我们先回驻安局，这里暂时由你们值守。”
马丁已经背起了布洛斯的尸体，他冷静地吩咐了一边年轻的治安官，然后向着城中走去。
“我们也走吧。”
莉亚也背起了卢卡的尸体，她拍了拍还愣在那里的少女，薇尔莉丝有些定定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明明刚刚他还在的。
她站起身，往先前卡洛的位置望了眼，随后跟着他们进入了都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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