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过跪在地上的清寻和冯管家,走上去给季逢昌添了一杯茶,软声道:“爹爹,发生了何事?怎的动这么大的气?”
季逢昌见到心爱的小女儿,注意力瞬间被拉走了一半。他喝了口茶,才有些气愤的出声:“那些刁奴,见你年幼,竟借你之名暗中欺辱你二姐!”
说着,他转向季嫣,语气中透着责怪:“你母亲往常是怎么管理后宅的?竟留这么些不安分的贱奴在府中。这次定要好好清一清这些蛀虫!”
季嫣一来便听了这样一番指责的话,懵了片刻后,视线往底下看去,眼底的怨毒几乎快要遮掩不住。
她闭了闭眼,勉强压下异样。
“爹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娘这么多年将府里管理的井井有条,怎么会有下人犯上?”
季逢昌叹了口气:“你母亲一人之力自然有照管不到的地方,今日还累病了,还是得让梅姨娘帮衬着些。”
季嫣见说不动他,又将矛头指向了慕清寻。
她眼眶微红,泫然欲泣:“姐姐,可是怨我安排得不妥当?若真是这样,你直接来找我便是。后宅之事,还是不要惊扰爹爹了。”
清寻嘴角抽搐,调整了半天才调整好自己想要的情绪。她偷看了一眼季嫣,又飞快移开视线,欲言又止。
季逢昌见她这番模样,立马关切道:“寻儿,可是还有隐情?”
清寻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父亲,那些丫鬟当着女儿的面便说我是从乡下来的,不懂礼数。还……”
清寻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似乎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季逢昌的声音冷了几分,追问道:“还说了什么?”
“她们还说我本就是外室之女,如今母亲不管事,三妹妹年纪又小,哪里顾得上我……”
清寻的声音越来越小,季逢昌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放肆!这府里真是反了天了!”
他一声怒吼,吓得身边的季嫣立马跪在地上,冯管家更是噤若寒蝉。
清寻跪在原地,心中止不住冷笑。
旁人或许以为季逢昌是因为下人的冒犯才会生怒。可清寻知道,他不过是听不得“外室”二字罢了。
毕竟,他与慕茵可是正儿八经有过婚约的。只是,年少的那一点情意,哪里比得上坦荡的仕途呢?
多讽刺,事都干了,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他却开始缅怀了。
季嫣有些诧异,她一路紧赶过来,就是怕慕清寻趁机诬告她。可她没想到,慕清寻不仅没有告她的状,反倒是在为她抱屈……
以退为进么?果真像哥哥说的那样,心机深沉!
季逢昌面色阴沉:“冯春,去将今日去寻儿院子里的那些贱奴…”
“爹爹!”
季嫣连忙叫停季逢昌,膝行两步,抓住了他的袍角。
“爹爹,能不能看在嫣儿的面上且先放她们一码,她们对二姐姐不敬,嫣儿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们。”
季逢昌眉头微拧,斥道:“快起来!为了几个下人轻易下跪,真是出息了!”
季嫣趴在季逢昌腿上撒娇:“爹爹,那几个丫鬟里,有几个原本就是母亲院子里的,往常做事一直都很认真。这次不过是一时口不择言,何必为了几句嚼舌根的话就打杀了她们呢?罚一顿也就够了,要是以后再犯,再处置也不迟呀。”
季逢昌神情莫测,良久,他才抬手轻轻摸了摸季嫣的头:“嫣儿说的对,确实不至于此。”
方才的怒火好似幻觉,这会的季逢昌又恢复了那副镇定的模样。
季嫣得意地转头去看慕清寻,却发现她低着头,眼神始终没有抬起来。她不甘心地盯了许久,最终只能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寻儿,为父会重新帮你选些下人,今日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然而,清寻却摇了摇头,出声道:“父亲,不必那么麻烦,我有相伴之人,将他们接入府便是。”
季逢昌疑惑道:“相伴之人?是你在乡下认识的人?”
清寻抬袖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算是吧,他们陪我一路上京,吃了不少哭,若没有他们,我怕是见不到您了……”
季逢昌叹了口气:“想接你的朋友进来自然可以,只是,这是侍郎府,可不是乡下地方,你院里的丫鬟还是要配些的,稍后我再让你母亲给你选些妥帖的。你若是还是担心受欺负,明日选护卫的时候,由你自己挑,为父亲自帮你把关,可好?”
清寻擦拭的动作一顿,还有意外之喜?脱口而出:“当真?那能从外面买吗?”
季逢昌语气无奈:“你这孩子,府里养的奴才多的是,做何要从外面买?那临时买来的能有家里养着的忠心吗?”
“父亲,我只是随便提一提嘛。”
季逢昌揉了揉额头,疲惫道:“嗯,下去吧。等会我让人给你送些参汤压压惊。”
清寻点了点头,起身行了一礼,正要退出,季嫣却突然开口叫住她:“二姐姐,嫣儿与你一起。”
两人结伴出了正堂,季逢昌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欣慰的抚了抚胡须,轻声道:“这两孩子相处的这么好,嫣儿定然是不排斥寻儿的吧?”
他的声音落在空旷的正堂里,吓的刚起身的冯管家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身子甚至比刚才颤抖的更厉害了。
若清寻在此,定会忍不住吐槽:这老头一天到晚战战兢兢,怕不是得了帕金森病吧。
冯管家跪伏在地,不敢接话。他太了解自家老爷了,虽然这话含糊其辞,但具体是什么意思,他心里一清二楚。
只是他没有想到,老爷居然动了让二小姐记在夫人名下的念头。
然而,他想装听不懂,季逢昌却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冯春,你说,如果我提出将寻儿记在夫人名下,她会同意吗?”
冯管家简直想骂娘,在老爷眼里,夫人温柔知性,体贴入微。可是在他们这些下人看来,夫人却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他哪里敢顺着老爷的话说?
“老,老爷,虽说夫人善解人意,但若让于尚书知道了,恐是不妥啊。”
季逢昌烦躁地连喝了好几口茶水,才有些气馁地说道:“还用你提醒?若不是怕惹岳丈不快,我怎么会如此犹豫不决呢?只是,寻儿毕竟是个女孩,应该,问题不大吧?”
“而且,我不想再让茵茵失望了……”
季逢昌眼神落在半空,声音落寞。
冯管家一直跟着季逢昌,自然清楚他与慕茵之间的种种牵扯,也明白为何老爷如此执着,想要把二小姐记在夫人名下。然而,老爷不知晓夫人的真面目,但他却心知肚明。
想起十三年前那场大火,冯管家心里沉了沉。他,到底是辜负了慕小姐信任……
思及此,冯管家咬了咬牙,斟酌着说道:“老爷,这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子的事,您若能说服夫人,想必于尚书也无话可说。再者,您即将升任,总不能因为这等小事让人抓住了把柄,横加攻讦不是?”
季逢昌眯了眯眼,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冯管家的言外之意,却没再回他。
清寻和季嫣并肩出了正堂,正想往回走时,却又被喊住了。
季嫣脸上带着关切,柔声道:“二姐姐,你初来乍到,府里规矩多,难免会受些委屈,嫣儿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清寻盯着季嫣看了许久,直到给她看不自在了,才似笑非笑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二姐姐不必客气,这是嫣儿应该做的。”
说着,她似突然才想起来似的,歉意道:“二姐姐不知,府里的丫鬟都是由李妈妈过了眼的,二姐姐赶走了翠儿她们,只怕,明日选的人更不合你的心意呢。”
清寻打了个哈欠,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确实很遗憾”,便转身往回走,全然不顾身后人的反应。
香菊气愤不已,愤愤道:“小姐,你看她,跟在老爷面前完全是两副面孔!她一个外室女,竟还敢对您如此不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季嫣盯着清寻远去的背影,眼底怒火翻涌。听到香菊这番话,她冷冷的呵斥道:“闭嘴!”
香菊吓的面色发白,顿时乖乖站在一旁,再也不敢多言。
又是一日落,暖黄的光透过树隙铺洒在在梧桐叶上,为傍晚增添了一份宁静祥和的氛围。
“宿主,你真要出去买丫鬟啊?外面的好贵的,你干嘛放着现成的不用,不会是真怕了那小丫头了吧?”小福说到这里,自觉洞悉了宿主的心思,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算是吧。”清寻淡淡地回应。
小福疑惑道:“什么叫‘算是’?宿主你为什么说话老是神神叨叨的。”
清寻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抬手对着阳光,微微一笑:“总要给别人创造点机会,不是吗?”
小福更迷惑了,但清寻却没再为它解答。
翌日清晨,清寻尚还在睡梦中,便被人唤醒了。
她的脸色太难看,负责叫她起床的丫鬟战战兢兢道:“二小姐,老爷下朝了,唤您去饭厅用早膳呢。”
清寻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下了床。房间里另一个丫鬟忙不迭地凑上前,欲帮她穿衣,却被清寻轻巧地躲开了。
直到清寻说帮她梳个最简单的发髻时,小丫鬟才鼓起勇气提醒说:“表少爷来了。”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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