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吴成弘受叶旭凡的传唤走进审讯室时，还穿着案发第二天的灰色冲锋衣，他的面色有些不自然，随即又动作洒脱地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周围的警察面色微变。
何凛然探究地看着他，一如既往地问吴成弘案发当晚作案时间的不在场证明。
吴成弘犹豫片刻，开口：“我当时在睡觉。……不过我的家人和邻居可以证明我在睡觉，15日晚上，差不多21:00的时候，我刚好从隔壁的老朋友那里吃席回来，我的妻子和女儿22:15分的时候，在客厅的起居室看到我抽烟。”
一旁的叶旭凡微微点头，说道：“何队，他也在前不久向我们出示了不在场证明，包括他的家人和邻居林千的证词。”
经过何凛然核实后，发现证词确实没什么问题，时间和口供都符合，这证明了吴成弘没有说谎。
吴成弘松了一口气，大喇喇地笑着：“哈……我就说吧！案发当晚我不会有作案时间。”
何凛然又问了案发第二天相关的事情，吴成弘和周以轩先前描述的口供基本一致，没有太大出入和纰漏。
他问道：“你和六名嫌疑人包括死者在内，和谁以前是同学？”
吴成弘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随即开口：“张佳慧。当时我和周以轩、时厌及其赵明到达那个房间后，将她的防毒面具摘下，我就知道她是我以前京都医科中学的同班同学，这个脸我忘不掉的。”
“那你知道她以前在学校是什么样的人吗？”何凛然问道。
“她……我想想啊，我记得她以前在学校表现得还挺正常的，品学兼优，人缘不错，不过我听说她家境好像不是很好。”
“家境不是很好？”何凛然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是的，她家里据说有一个生重病的奶奶，家里开销也很大，她在学校属于是贫困特招生。”说着，吴成弘眼神阴冷，“不过，话说回来，张佳慧对刘佟的怨念很大，先前对韩梦萱也是实施了殴打，我们几个一开始来到待处理存放区时，就看见她行为很可疑，神神叨叨、举止反常。”
“原来如此……吴先生，对于你说的这些，我们后边会调查有关于张佳慧的资料的。”
说着，一旁的协助刑警和技术人员心中了然，何凛然看着电脑上的电子卷宗，打开张佳慧的履历资料，思忖着什么。
他眼神深邃，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继续说：“吴先生，我们审讯完周医生后，他提及，你当时为了紧急打开待处理存放区的门，使用了赵医生找来的锤子？”
吴成弘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因为我力气比较大，我就跟他说交给我来。然后赵明就把那个锤子和钳子递给我，钳子只能作为辅助工具，起不了太大作用。”
何凛然眼神一凛：“你怎么知道钳子起不了太大作用？”
吴成弘一愣，随即回答：“……因为锤子具有更加强大的破坏力。”
何凛然：“吴先生，你好像很熟悉啊？”
吴成弘眼神茫然地答道：“这不是明摆着吗？当时情况危急，韩梦萱还在里边，首选肯定是锤子。”
这话一出，何凛然、包括其余警察，都抬眸安静地打量着他。
吴成弘被这气氛和眼神弄得有点不自在。
……
何凛然让吴成弘签完询问笔录的字后，就让吴成弘先行离开了，录音也到此结束。
此时，何凛然看着张佳慧的生平履历，又根据先前周以轩和吴成弘对张佳慧的口供描述思忖着。
张佳慧的家世并不优渥，只能算勉强小康，还是农村户口，父母很长时间是自由职业者，没有长期稳定的工作收入来源，资金收入不稳定，浮动很大，这样的家庭，确实很需要钱。
张佳慧虽然表面上经过了自己的努力考上了A市有名的医科大学，考取了法医学博士，但是她的资源条件有限，在法医专业领域内，所取得的成就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排不上号，在业界也并不有名。
她对于发表重要科研成果、改进技术手段等，职位晋升和职业评定都是六名同是医生的嫌疑人中跨时间最长的。她似乎有着职业竞争或嫉妒的心理。
也难怪先前周以轩称张佳慧会对同事和其余嫌疑人产生嫉妒。
不过，应当强调，这种在职业竞争和嫉妒情绪的存在并不是法医行业的典型特性，绝大多数法医专家都会以高度的责任心和专业精神来对待自己的工作。
张佳慧如此这般，很可能是资源条件和眼界受限，产生了嫉妒和不甘心理，由此诞生了愤恨不满的情绪，激化了威胁、杀人的动机。
何凛然这么思考着，陷入沉思。
……
吴成弘走后，下一个审问的是时厌。
当时厌来到审讯室缓缓坐下时，何凛然抬头一看，只见来人的皮肤有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他一双白眸，耳垂又戴着灰色耳钉，身上穿着的医用白大褂，衬着挺拔的身型。
何凛然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法医嫌疑人，微眯起眼眸，眼中探究的意味一闪而过，开口说道：“时医生……这次案件的严峻性不言而喻，所以，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对面的时厌点点头，面无表情。
“那么请说说，6月15日晚上，也就是案发当时，你都在干什么？”何凛然问道。
时厌看着他，一副从容漠然的样子，带着一丝疏离：“15日晚上，因为是周末，所以我去看了电影。”
何凛然挑眉：“看电影？有谁可以为你作证吗？”
“期间，我的法医助理可以为我作证，我从家里出门的时候，路过平常工作的医院法医科，看到了陈宇涛，也就是我的助理，然后他跟我打了个招呼。”时厌徐徐说着。
一旁的叶旭凡也颔首：“他也在进局前，向警方提交了一系列的不在场证明。”
何凛然看了看电脑屏幕显示——电影院看电影的购买记录和小票、微信支付记录、还有法医助理陈宇涛的行程汇报的口供音频。
叶旭凡说着：“都经过了核实。”
何凛然点点头，面色复杂。
六名嫌疑人都是聪明的，因为都是资深医生，包括先前的周以轩、吴成弘等人，似乎都知道在进入警局前提交不在场证明，提前自证清白。
时厌也提及了来到待处理存放区时，张佳慧对死者和其余几名嫌疑人的刻意敌意，甚至扬言要诉诸暴力。
何凛然点点头：“时医生，那这把手术刀你有印象吗？”他将那把在现场发现的沾着刘佟血液的手术刀放在台面上，手术刀外侧包装着一层透明密封袋。
时厌看了一眼，神态似乎有些遗憾，叹了一口气，开口：“何警官，当时我和在场的赵明、周以轩和吴成弘等都见过案发现场的这把手术刀。而且，这种手术刀市面上很常见，我们医科都有。”
何凛然思忖着，还问了一些案发情况等的问题，确认无误，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后，就叫时厌先回去。
他此刻看着电脑屏幕上嫌疑人有关于时厌的履历，微微眯起眼睛。
时厌，A市人，有过6年法医从业经验，毕业于A市国内知名医学院协和医学院，本科就读于该校医疗系，毕业获医学学士，法医医学硕士、法医法学硕士学位，现任职于A市医院法医部。
他曾在SCI与他人合作或独立发表论文一百余篇，当时在法医界掀起不小的风浪。
不仅如此，时厌在国际上享有盛誉、被誉为法医界年轻的天才，曾破获过很多起重大案件……履历丰富，在法医界有很多重要的研究成果，除此之外，他对生物学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
何凛然目光深沉，看到下面这一行字。
时家私生子。
……豪门恩怨？而且……时家……那个在国内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
看来这个人的家庭背景比较复杂。
而且……还是社会知名人士，比较棘手。
何凛然又点开其他嫌疑人的资料查看。
赵明，A市人，外省公安局法医。南京医科大学医学院法医学系教授、主任法医师。
曾在A市医学院医疗系获医学学士学位；后来到南京医科大学法医学系工作，从事法医病理学和法医毒理学教学、科研和鉴定工作。
先前担任知名医学院法医病理学教研室助教。几年后，又担任南京医科大学南京医学院法医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赵明曾负责过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教育部、公安部、B省、校等科研项目5项，参加国家级、B省及校基金等项目3项，是法医学的重要人物。
何凛然又看向吴成弘的资料。
吴成弘，A市人，浙江大学院士，著名外科专家。
他开辟了外科临床研究的新领域，从事外科医生后，对于多个研究领域近40年来，发表学术论文500多篇，专著多本医学著作。40年来所获10余个荣誉奖项和荣誉称号。
吴成弘有着高尚的民国情怀和医德，医者仁心，是人民的骄傲和学习的榜样。
下一个是韩梦萱的资料。
韩梦萱，A市人，北京师范大学应用心理学博士，是心理学博士、博士生导师，著名的心理学家。
她曾在Human Brain Mapping等著名国际期刊发表论文数十篇，?主持多项重要部级课题，在心理学领域做出了显著的贡献，推动了心理学的发展与应用。
还有周以轩的信息。
周以轩，A市人，先后毕业于A市B省高级中学和哈尔滨医科大学后，获医学硕士学位，从业5年，现任内科教研室主任，现任市内知名中医药大学医院大内科副主任、神经内科医生。
他从事临床工作多年，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周以轩目前处于停诊状态，其科研成果曾获卫生部奖5项。
最后是张佳慧——
张佳慧，A市人，出生于A市B省一个中产家庭。
她在法医学领域有深厚的学术背景和实践经验，而且本科毕业于南方医学院，研究领域包括法医病理学、法医物证学等机制研究，在省级科研项目中也有着出色表现。现如今在A市C省公安局的法医学部工作。
……
案子中，有部分社会知名人士的医生，都已经在业界取得了重要的科研成果和成就，因为从医者，面对的患者数以百计、甚至更多，本是德高望重的存在。所以该案在外界的波动才会这么大。
何凛然托腮思忖着，大略浏览了一番几位嫌疑人的信息，沉默片刻，关闭掉，随后又吩咐叶旭凡审问下一个。
……
下一个审问的是赵明。
赵明来到审讯室后，何凛然问道：“赵医生，案发当晚22:00-23:30，你都在做什么？”
赵明回答着：“案发当晚，因为那一天是周末，正好和以前的老朋友、同学聚一聚，所以我去参加了一场同学聚会。”
叶旭凡此刻也说，赵明已经出示了聚会同学的口头证言，还有手机里的聚会照片和时间标注，甚至连聚会地点的账单、收据，交通工具的票据等都有。
看来准备得倒是挺充足。何凛然听到这里，看着这些详尽挑不出毛病的各种不在场证明，微微蹙眉。
何凛然问道：“赵医生，周医生提及，案发第二天，你在仓库南边草坪找到了工具，然后给吴医生开了锁？”
赵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来时路上的那块不起眼的草坪，会有这些工具……应该是当时，建筑工地的工人操作之余留下的。”
何凛然心道，原来如此。
他又问了其它的问题，也是无误，从赵明的话语中，基本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让赵明走后，继续吩咐着实验室继续调查着物证上残余的各种痕迹，督促他们加快进度。
接着他又传唤审问下一个嫌疑人——张佳慧。
张佳慧一来就不客气地板着脸，端坐在何凛然对面。
她有些颐指气使地说着：“案发当时我根本就不在现场！后来我才发现了那个死去的刘佟。至于你们说我蓄意制造密室毒气杀人？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其他人也有嫌疑！他们也有可能撒谎！呵，你们刑侦队的好好想想，那个一氧化碳毒气罐也有可能是其他嫌疑人提前就放在那里的！再说了，这个手术刀是医科都有的。”
何凛然听到这里，微微蹙眉：“这位张女士，请你冷静一下。”
一旁受张佳慧的聘请，来保障她法律权利的律师谢恩脸色微变，对张佳慧小小使了个眼色。
张佳慧似乎并不领情，继续开口：“哼……案发当时我正在法医鉴定所加班！因为上级又接到了一个紧急案子，我需要在这种情况下对新的尸体紧急鉴定死因，你们刑侦队的应该也知道，接到紧急案子后，根本就抽不开时间脱身。至少，我在案发时间可以确保没有杀害刘佟！”
匪夷所思的是，她确实有当时的不在场证明，包括当时在法医鉴定所的工作记录、上班记录、同事证言。
经过了警方的核实，这些不在场证明在案发当晚22:00-23:30确实真实有效。
何凛然若有所思：“那么就请你解释一下，其余几位嫌疑人是你召集到废弃仓库的吗？”
张佳慧冷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这时的谢恩有些坐不住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张女士有权保持沉默。”
何凛然看了一眼谢恩，再眯着眼睛盯着她：“吴成弘、时厌和周以轩三人都表示你当时在案发现场，对死者有明显的可疑行为，还出言侮辱、诉诸暴力？”
张佳慧面色明显冷了下来，眼神晦暗：“何警官，你怎么能听信别人的片面之词呢？”
此刻在记讯问笔录的叶旭凡顿了顿手中的笔，抬眼看着她，说道：“是么？可是现如今已经有三个证人证明你已经这么做过了。”
张佳慧听到后，脸色有些阴郁下来。
何凛然此刻，推了推那把先前包装着透明密封袋的沾血手术刀在桌前，让她能直观地看着手术刀，淡淡开口：“这把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手术刀，经过实验室鉴定检测，有你的指纹，而且，一氧化碳毒气罐的安全阀和罐身，也检测出上面留有你的指纹DNA。”
在此前，毒气罐和手术刀、绳索等案发现场的凶器都被送到了警局的实验室进行物证保管、鉴定和检测。
案发后，所有嫌疑人都需要接受审讯、提供口供，而且都接受了身体检查以获取DNA等证据。公安机关也已经通过了指纹识别技术对犯罪现场的指纹进行提取、比对和排查，确定了嫌疑人身份，以便帮助破案。
张佳慧听到这里，眼底带着一丝不屑，冷冷笑着：“呵，你们刑侦的真是会栽赃！那为什么绳索上没有我的指纹和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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