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了三天,空气中晕着沉重的湿冷。
短暂的雨停,润泽的水珠悬挂在叶片尖端,将掉未掉。
鹤来躺在床被中央,人蜷缩成一团,浑身热得似有火在烧,燥热和事后的难受将他挤成一块夹心饼干,他艰难睁开眼,对着天花板发呆。
契约在两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绑定,没有得到鹤来的回答,陈竹年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沉默着抵住鹤来亲。
鹤来罕见地没有拒绝,两人贴在一起,喘息扣住指尖,眼泪把床单打湿。
终于熬到发情期尾巴。
鹤来的计时系统已经被搞得一团糟,他甚至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日夜,意识永远在半清醒和昏迷中度过,期间可能跟陈竹年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
记不清了。
卧室门被人推开,鹤来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往被窝里躲,被陈竹年顺着手腕拉出来。
上半身骤然暴露在空气中,鹤来垂眸看一眼肌肤上留下的痕迹,过于刺激的现实让他大脑一片空白,登时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
陈竹年单手将他揽在怀里,又替他理了理被子,再捏住他下颌。
温热的勺头贴在鹤来下唇。
陈竹年垂眸:“不烫,吃点。”
鹤来唇在发抖。
“我不饿。”
陈竹年看着他。
鹤来又想往下躲,他哆哆嗦嗦:“你放过我行不行。”
陈竹年没说话。
鹤来觉得自己受到了沉默的威胁,一边委屈一边喝粥。
喝完,陈竹年伸手揉了会儿鹤来侧脸。
才说:“昨晚你说要吃这个,没吃到就哭。”
鹤来怔然。
有点心虚地别过视线。
“啊。”
“你做的吗?”
陈竹年揉他发顶,把原本乱成一团的发丝理顺。
没回答,但鹤来从陈竹年的动作里读出了“不然呢”三个字。
不是他做的鹤来还不吃。
娇气。
这几天鹤来就对陈竹年说过两次话。
一次是被抓住再翻过去的时候带着哭腔真诚建议:“陈竹年,你再找两个Omega吧。”
另一次是休息过后刚有点力气就把陈竹年踹下床说太饿要陈竹年去做饭。
家里原本有全自动烹饪机,但鹤来非说烹饪机是他同事,被AlphaXXOO这种事如何也不能让同事看见。
陈竹年就把家里所有智能家电都给回归最原始状态。
两人以一种落后时代二十几年的科技标准在生活。
折腾几天,家里全是暧昧的气息,各种东西乱七八糟倒在地上,信息素浓度更是高得吓人,此刻要是有人踏进大门一步,鹤来都会羞到一周不跟陈竹年说话。
佣人不敢上门,所有收拾整理,包括做饭,都是陈竹年负责。
鹤来不知道陈竹年哪儿来的精力,他负责一件事就能累得半死,全程状态在昏迷与将要清醒之间切换,陈竹年还能在他睡觉时给他洗澡收拾,顺带准备他偶尔清醒状态时点的菜。
吃完,又被陈竹年塞被窝里,鹤来陷在一片温暖中,昏昏沉沉要睡着,一侧被人悄无声息地掀开,腰腹再度贴上熟悉的触感。
鹤来已经免疫了陈竹年的抚摸,他在半梦半醒间哼哼唧唧一会儿,腿自动往上抬,下意识想圈住陈竹年。
瞬间的动作伴随着突然拉扯的疼痛。
鹤来一下惊醒。
他手抵在陈竹年胸膛上,眼睛眨两下,眼泪就掉下来。
原本就被蹂躏到不堪入目的熟烂腺体又被人一口咬住,尖牙刺入的那刻鹤来身体僵硬,胡乱说一些求饶的话,陈竹年压下去,吮着他的舌尖与他接吻。
那些话就被陈竹年退回去了。
这些天总是这样。
两人心照不宣,闭口不谈喜欢还是讨厌,似乎只要两人一起沉默,这个问题就能永远藏在清澈透明的冰面下。
再度睡过去的时候感觉陈竹年掌心贴在他腺体处,半分钟后肿胀发烫的腺体贴上一片冰凉,鹤来舒服地往陈竹年怀里蹭了蹭,就被陈竹年按压着亲了会儿才真正合眼。
又一次醒来,脑内弹出时间,是凌晨两点,室内终于不再全是他信息素的味道,身上也是难得的清爽,此刻大脑甚至能同时多线程高速运作。
发情期,终于过去了。
鹤来长舒一口气。
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陈竹年紧紧抱在怀里,对方的手还扣在他后颈处,另一只手搭在他腰上。
双眼紧闭,长睫小幅度颤抖。
鹤来先是觉得热,原本以为是发情过后的余热,后来觉得不对劲,这种热好像不是源自他本身。
随即紧张地看向陈竹年。
睡得很熟,与这段时间陈竹年高精力状态成鲜明的对比。
鹤来手想覆在陈竹年额头,手举到一半被陈竹年猛地拽住。
陈竹年手心的热顺着鹤来手腕传至全身,那绝不是正常的人体散热状态,滚烫的温度甚至让鹤来感到不适。
陈竹年缓慢眯起眼眸。
黑暗中盯着鹤来看了一会儿,手再自然贴上鹤来侧脸。
在判断鹤来是否还处于发情期的发烧状态。
两秒后,又哑着声音问鹤来:“有没有难受?”
鹤来摇头。
陈竹年就合眼。
却被鹤来额头贴额头挨在一起。
鹤来严肃地摇陈竹年:“陈竹年,你发烧了。”
陈竹年模糊“嗯”一声。
又说:“亲太多,被你传染了。”
鹤来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他挣扎着要去翻药箱,原本家里有预备医疗系统,但因为鹤来发情期间过于害羞,不愿意被任何智能体看见,所以几天前全让人给运走了。
陈竹年拉住他。
鹤来一个不注意,又被陈竹年压在身下。
熟悉的吻落下来。
刚亲两回,鹤来红着脸把陈竹年推开,嘴角还残留着些许痕迹,他又羞又咬牙切齿:“陈竹年,再亲我揍你。”
兔子变成刺猬。
陈竹年勾唇笑。
他状态确实不对,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发烧,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不急不躁的慵懒。
好似真正发烧的其实是鹤来。
鹤来小发雷霆:“你听我的话吗?”
陈竹年看着他,点头。
鹤来推他:“起来。”
陈竹年就说:“没力气。”
刚才压他亲的时候怎么有力气了。
鹤来一巴掌拍在陈竹年肩膀上,把病患给踹下去,终于有空联系郁结。
……
郁结看到陈竹年腺体检查数据的那刻差点要跪下来。
“信息素蓄积性腺体功能崩溃,伴随腺体毛细血管破裂和神经反馈失调。”
郁结脸发白:“你特么……陈竹年你真疯啊,你自己身体什么状况你不知道。”
他在仪器前来回踱步。
“你太久没接触Omega,腺体持续合成信息素无处释放,已经导致腺泡内信息素结晶堆积,压迫正常细胞。”
“你这几天到底……”郁结气笑了。
陈竹年平淡说:“不是很痛。”
“不是不让你接触,鹤来虽然在发情期,但你也可以慢慢来。”郁结叹气,“要做的是循序渐进,而不是短时间内释放超过正常人十倍信息素的量。”
陈竹年视线落在终端上,正在远程回复公司那边消息。
没说话。
此阶段必须有人承担痛苦,时间拖长,鹤来难受,速战速决,他难受,陈竹年不认为这是个需要反复斟酌答案的选择题。
要是陈竹年这么好劝,郁结这些年也不用一收到陈竹年腺体问题心率就直往山顶飙了。
他无奈叹气:“定期来做腺体穿刺引流,抽出淤血和结晶,另外,也需要绑定Omega监护。”
他看着陈竹年手腕上契约绑定的符号,稍微放心一些。
“你有成瘾性后遗症,会对标记过的Omega产生病态渴求,必须接触,不然会出现震颤和幻嗅这些戒断反应,但别标记,”郁结将浸有镇静剂的医用贴遮住陈竹年腺体,“三天后再进行永久标记。”
陈竹年回复消息的手一顿。
“他不能被永久标记。”
郁结震惊:“啊?你不是都准备要结婚了么?”
陈竹年只手撑住额头。
“不能永久标记,那麻烦了……”郁结眉头紧皱,“他为什么不能被永久标记?”
陈竹年沉默一会儿。
“因为是伴侣型仿生人。”
理论上,伴侣型仿生人属于任何有资格与他绑定契约关系的人类,永久标记不方便后续更换主人。
陈竹年:“没标记的后果是什么?”
郁结脸色很差:“极大概率,我会在重症监护室见到你。”
他犹豫再三:“……这次你真得听医嘱,S级alpha多标记几个Omega不会承担任何法律责任,退一万步讲,即使在道德层面——你需要通过标记救命,也不会有人说你的不是。”
“所以你可以找个和你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人类Omega进行永久标记,解决你当前的问题,之后你俩永远不见不就行了……你实在良心过意不去,就给对方多打点钱……”
郁结自动闭嘴。
陈竹年神色算得上阴沉。
停顿两秒,郁结又不得不说:“即使你不愿意,伯父伯母也不可能任由你这样,他俩把你看得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
陈竹年嘲讽地勾了下唇。
他神色晦暗不明,指尖轻点桌面,见郁结递来一个漆黑的盒子。
外侧走廊。
郁结慎重地将三枚耳钉的虚拟图像呈现在鹤来面前。
“我说的话他只会选择性听,只有你盯着他才管用,”郁结说,“麻烦你监督他戴耳钉,三枚都戴的情况下你俩正常接触没问题,他会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只戴两枚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如果一枚都没戴……”
郁结慎重地将双手压在鹤来肩膀上。
“你快跑。”
鹤来懵懵懂懂地点头。
郁结这才放心。
送走郁结,鹤来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挣扎一会儿,才进去。
陈竹年半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处理公司事务。
鹤来犹豫三秒,还是说:“陈竹年,对不……”
陈竹年抬眼看他。
鹤来就把“对不起”三字咽下去。
又过了会儿,他主动坐在陈竹年床边,也不说话,就抿唇盯着陈竹年。
不过两分钟。
陈竹年停下工作:“什么事。”
“我可以……”
鹤来再次改口:“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连忙补充:“你别生气。”
陈竹年扯了下唇。
“只要不是关于陶烨,都不生气。”
鹤来:“……”
鹤来:“那我不问了。”
他起身要走,被陈竹年拉住手腕。
鹤来看他,又说:“人类,这是你要我问的。”
陈竹年只手撑住下颌。
鹤来顺着陈竹年递来的台阶往下。
说:“陶烨……”
“好着呢。没死。”陈竹年语气冷淡,“我倒是要死了。”
鹤来:“……”
他凑上来,双手捧住陈竹年的脸。
“不许说气话。”
陈竹年与他对视:“没气。”
“也不许撒谎。”
“'烨'?”陈竹年说,“是'也'还是'烨'。”
鹤来沉默三连。
“没办法和你聊了,人类。”
陈竹年侧过脸,在鹤来手心吻了一下。
鹤来像触电一般,连忙收回手。
“变态。”
几秒后,又恼羞成怒:“你又笑。”
陈竹年轻挑一边眉,刚想压过去,房门响了两声。
鹤来慌乱躲到床尾。
那人一走进,鹤来便低头往外面跑,期间不小心碰到对方手臂,鹤来下意识说一句对不起,抬起头来时整个人突然呆住。
对方微笑着对鹤来说没关系。
鹤来呆愣愣地回头去看陈竹年,又仰头看此人。
来回两次。
然后说:“叔叔好。”
他揉了下还红着的耳朵。
“我先走了。”
陈灼友好挥手。
病房内再度安静。
陈竹年冷冰冰地看着他。
陈灼坐在阳台边的沙发上,说:“之前不是喜欢可爱的么,换口味了?怪不得上次给你介绍的Omega……”
“一直都是同一个。你以为我像你。”
陈竹年语气冷漠。
陈灼笑了一下。
眸微眯,将陈竹年腺体病状分析表丢在陈竹年面前。
“当初不是说我**最后得病死?”陈灼依然笑,“怎么这份病情说明上标注的是你的名字。”
陈竹年扯了下唇:“出轨的时候也会在脑海中想我说的这句话?心里害怕吗?要我调出你检查的记录么?”
陈灼盯着陈竹年看了半晌。
眸光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两人的关系不像父子,倒像是针锋相对的仇敌。
陈灼微抬起头:“我不会多管你,但我也不会让你因为没有标记Omega这种愚蠢的原因陷入高危,我会送Omega过来,你……”
他话语被陈竹年打断。
陈竹年将终端界面的人像照片放大,推到陈灼面前:“两个月前,数不清是你的第几个外遇对象,长得不像陈南沅,性格像。”
陈南沅是他妈。
“你外遇对象找不到你,就找上我。需要我把过程发给陈南沅女士么。”
“刚见面,火药味就这么冲。”陈灼说,“你对你爹就这态度,对妈妈倒是很好。”
陈竹年冷笑。
他一视同仁,再切换界面:“我妈最近新欢。小你16岁。”
陈竹年盯着陈灼。
“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所以你大可送Omega过来。我不介意让局面更乱一点。”
……
家里补充齐全了医疗设备,所以陈竹年不需要一直待在医院。
鹤来沿着地址刚找到陈竹年离医院最近的一套平墅,开门时发现陈竹年已经到家。
折腾一天下来,落地窗外夜色浓浓,鹤来走到客厅,陈竹年顺手递过来一套崭新睡衣。
“去洗澡,然后睡主卧。”
鹤来脸噌一下全红。
他没接。
“我不。”
陈竹年敲了下他额头。
“想什么,”他说,“你不是需要我信息素么?主卧更适合你。”
鹤来恍然大悟。
“喔。”
再抬眼,看到陈竹年很有自觉地戴好了三枚耳钉。
这下心放到肚子里。
但想两秒,伴侣型仿生人关心人类的被动技能又触发了。
“你睡次卧吗?”鹤来说,“会不会有点不太好,我是客人诶。还是你睡主卧吧,我发情期已经过了,没关系,我难受会找……”
他话没说完,陈竹年伸手捏了下他侧脸。
陈竹年垂下眼睫,眸色深沉。
“想什么呢。”陈竹年说,“我不睡次卧。”
“啊?睡沙发吗?”
“睡你身上。”陈竹年单手揽住鹤来腰,将他抱起来。
写这章的时候在想,陈竹年你不会是第一个跟老婆XXOO之后进医院的……攻吧?。
另,为什么陈灼会说陈竹年换口味了——现阶段鹤来被动之一,任何人眼里他都是最符合对方审美的长相,陈灼和陈竹年喜欢的不一致,所以实际在他俩眼里鹤来长得完全不一样。
另,另,鹤来的这层被动会随着与陈竹年绑定契约时间增加而减弱,也就是说,之后所有人看到的鹤来长相会趋于一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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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你睡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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