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们喝酒闲聊到很晚,程云飞喝醉了趴桌上叼着烧烤签,痛哭流涕含混不清地求凌诩不要走,凌诩也喝了很多,整个人都倒在了宋航身上,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好在除了宋航没有人发现。
宋航低下头,蒙住他的双眼,掌心晕出温热的液体。
回到家里,宋航给他倒了杯蜂蜜水,坐到床边问他:“后悔吗?”
“不后悔。”凌诩喝下喂到嘴边的水,一脸傻样地说幸福。
“……白痴。”
等凌诩昏昏沉沉地睡下,他拿他的手机给杨一帆弹了个电话。
那头酣睡正香,眯着眼睛摸到接听,凑到耳边:“……喂?”
宋航关上房门,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抽了根烟,在对面不耐烦想挂掉之前终于出声:“我爸妈回城里了吗?”
“你爸妈?啊?”杨一帆拼命睁大眼睛,想看清来电显示,结果看到了反而更懵,“凌诩?我怎么知道你爸妈,你打错电话了吧。”
“我是宋航。”
“……!”
杨一帆的瞌睡都被吓醒了,但转念一想,他这会儿不跟凌诩在一块儿,还能在哪呢?
“你在凌诩那儿?”他多此一举地问,很快又说,“你爸妈前天就回来了,我今天想告诉你个什么事儿来着……嘶——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
“行,我知道了。”得到回复,宋航干脆挂了电话。
天光大亮,阳光穿破厚重的窗帘亲上凌诩的眼皮,凌诩抬了抬眼皮,头痛欲裂,揉着脑袋爬起来想喝水,宿醉的感觉怎么比重感冒还难受。
宋航像是会读心术一样,下一刻就把水杯递到他嘴边。“醒了?”
喝了水稍微好受点,但凌诩还是不想动弹,靠在床板上看宋航,歪了歪头,问:“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这么见外,欲言又止可不像你。”
“你今天还能出门吗?”宋航叹了口气,盘腿坐上床,撑着下巴笑,“昨天谁说的今天就去见我爸妈?”
凌诩一拍脑袋:“对哦!把正事儿给忘了。等我,我洗个澡就走。”
说着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宋航摁了回去。“着什么急?他们跑得了和尚又跑不了庙。你再躺会儿,醉鬼。”
自己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跟他们对上,凌诩顺从地躺了回去,心安理得地闭上眼说:“这可是你惯的我,你要负责。”
“负责”两个字一出口,他就倏地睁大了眼睛,说错话了!
然而宋航不以为意,顺着他的话说着:“好,你做什么我都负责,给我生孩子也负责。”
“这是你的特权。”
凌诩猛地坐起身,反手把宋航压倒,脑袋一阵晕眩也顾不得,他现在很想亲他,特别想。
缓了一天,凌诩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痛——脑袋痛——”
“活该,”宋航认命地给他按摩着太阳穴,“谁叫你那么激动的,口腔溃疡都给我嗦出来了,你不晕谁晕?”
“哈、哈哈哈!”凌诩笑得在床上滚来滚去,被宋航打了一巴掌,老实了。
他摸着脸委屈巴巴道:“早打我不就完事儿了吗?但是下次别打脸,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嫉妒我的帅气。”
“……你要是没长嘴该多好。”
清晨,第一缕阳光又一次刺破云层,深色的窗帘还能隔绝这时候的它,屋内漆黑一片,凌诩觉得自己开灯睡觉的习惯似乎已经不成习惯了,他滚到宋航身边,长臂一捞,被迫进到他怀里的人发出一声抗议。
“困……”
他弯弯唇,收紧手臂。“抱歉,继续睡吧。”
今天是周末,醒了就可以出发,不用等到下班时间才过去,宋航睡到自然醒,一脚踹飞了试图对他图谋不轨的家伙,凌诩滚下了床,揉揉腰,控诉道:“你这是家暴,我要告上朝廷!”
宋航侧躺在床上,扣扣耳朵,颇为放松,朝他努努嘴:“没事儿多上点网,大清已经亡了。”
凌诩嬉皮笑脸糊弄了过去,把自己的衣柜拉开,让宋航选衣服,其实应该多给他买点在家里备着吧……凌诩想着,晚点回来的时候去商场逛逛好了。
早上十点,宋航不太习惯地穿着凌诩样的衣服,站在镜子前面看了好久,凌诩从背后抱上来,变态似的在他脖子上嗅嗅。
“真好,全部都是我的味道。”
宋航直觉很危险,浑身汗毛乍起,说起来,他还不知道两个男生之间要怎么做呢……
从这儿去宋航家里要开半小时的车,凌诩看了眼油箱,剩一半多,够来回了,宋航坐上副驾,也跟凌诩第一次上他的车一样,难掩新奇。
凌诩的车就跟他人一样,华丽张扬,黑红配色在车身上纹了一圈火焰,车内配饰却要低调些,几乎什么都没有,只在前面放了很多小吉他的摆件,各式各样,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特色,相当可爱。
“你看这儿。”凌诩把副驾中间的那个小小的乐谱摆件指给他看,“猜猜这是什么歌?”
宋航对此一窍不通,摇了摇头。
“是《告白》,我写给你的歌,不过还没写完。”凌诩笑笑,系好安全带。
“出发!……诶诶,等下,宋航,导航。”
一路上,宋航都想变个放大镜出来,研究那副小得令人发指的乐谱,不过就算变出来了,他也看不懂,干脆放弃,等以后凌诩唱给他听就好了。
十几分钟后,汽车驶上高架,车流量变多了起来,凌诩踩了脚刹车——没踩动,再踩,还是毫无反应。
他打开了双闪,把靠在车窗上的左手收回来,单手把住方向盘,握紧手刹……怎么会?没有用……
“宋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车开上最右侧车道,盯着前方说,“报警。”
宋航一愣:“……什么?”
“报警,刹车失灵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尽力规避车辆,祈祷千万别遇上堵车,不然他这个车速冲过去不死也残。
闻言,宋航立刻拿起他放在手刹边的手机,报了警。
凌诩踩在刹车上的脚一刻都没松懈,不停地点刹,必要情况下,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撞过去停下来。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和宋航开玩笑:“宋航,要是我们俩今天都交代在这儿,你说算不算亡命鸳鸯?”
宋航一动不动地坐着,沉着地说:“凌诩,我们不会死,你能做到。”
“对,”凌诩勾起一个笑,尽管心脏跳得要超负荷了,他也毫不在意地低声附和,“我一定能做到。”
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避开一辆辆车,额头的汗珠顺着眼角往下流,却不敢眨一下眼睛。
马上下高架了,再前面一个路口就是红绿灯,人流量太大了,凌诩必须在这之前让车停下来,他沉声道:“做好准备,宋航,我要撞了。”
“宋航!坐稳!”
等不及宋航的回答,凌诩最后将被汗水打湿的手刹松开,双手都放在了方向盘上,双眼如炬,他要靠刮蹭护栏把速度降下来,宋航的手接替他抓住了手刹,死死拉着,两个人都心都揪到了一处。
“刺啦——”
伴随着一道尖利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整个车身都歪了,车头险些调个转,横在路中间,副驾驶的安全气囊先弹了出来,凌诩紧咬着牙,奋力把方向掰顺,让车身持续接触护栏。
为了不让副驾遭受主要冲击,他尽力只靠车尾刹停,但这么做的风险就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滚下高架。
他不敢分心,几乎要把方向盘捏碎,世界天旋地转,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恍惚中听见了刹车片狂响的天籁之音,眼前的一切才终于静止不动,耳边是高亢的喇叭声,有人在尖叫奔跑,鼻尖传来一丝汽油的特殊气味。
“停、停了……”他咽了咽口水,立刻转头去看副驾驶,安全气囊把宋航整个人都埋了起来,只剩下他的一只手还死死抓着手刹不肯放。
“宋航、宋航。”凌诩心里很慌,挖开那坨软绵绵的东西,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大点声,再大点声,喊他啊,喊醒他啊。
他僵硬的手臂像尸体,摸到了一块湿润的地方,他不愿意去想。
忽地,有一只同样冰冷的手摸上了他满是泪水的脸颊,微不可察地发着抖。
“干得不错,凌哥。”
车子没有冲下高架,在最后关头停住了,电子手刹走运地重新连上了线,宋航在车辆甩出去的一瞬间撞到了额头,磕破个口子,必定是要留疤了。
凌诩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只撑到救护车来就昏了,两个人双双上了担架。
在医院醒来时,没看到宋航,他二话不说拔了针头,出门就撞到宋航父亲的头上。
宋任远捂着头后退两步,痛得龇牙咧嘴,骂道:“臭小子,你连我也撞!”
凌诩穿着病号服,脖子上绑着绷带,一头金发散乱地披在身后,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低着头,眼里涌出泪水,讷讷道歉:“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宋叔叔,宋航他怎么样了?求你告诉我,我要疯了。”
看他这副模样,本来就心存愧疚的宋任远更是心酸,他摸摸鼻子,扶着凌诩回到病房。
“宋航有点轻微的脑震荡,不过医生说问题不大,倒是你,差点被护栏的钢板刺穿。”
当他们赶到现场时,车身的后轮一半都冲出了护栏,有一截崩飞的钢板从后座刺向主架,陷在了靠背里,但没有伤到人,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护栏损坏超过一百米,那条高架上的交通乱成了一锅粥,他们提前报的警,在车祸发生两分钟后就起到了作用,幸运的是,车里两个人都没有生命危险,而警察现场调查发现,那辆车的刹车系统是被人为破坏过的。
宋任远来,就是为了通知凌诩这件事,他有知情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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