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息怒,王子定然不是有意为之。”洛凌边说边用手肘轻碰了赫连骁一下,示意他道歉。
赫连骁却直直望着司徒璃,沉默不语。见他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司徒璃更是火大。
“既然王子喜欢猎飞鸟,下月秋狝,王子切莫称病缺席,也好让大家都见识见识北殷战神射术有多精湛。”她低头瞥一眼手里的野鸽,“这只也莫要浪费,王子不如带回去烤了吃。”
说着便扬手把野鸽朝赫连骁怀里扔去,赫连骁下意识伸手接住。
紫樱递上帕子,司徒璃接过来擦了擦手,临走又剜了赫连骁一眼。
“王子和洛将军请自便。本宫告辞。”
随着她拂袖转身,曳地红裙划起一阵微风,扬起的蔷薇芳香盖过了空气中的淡淡血腥。
洛凌看向赫连骁,眼中流露出不赞同之意:“王子这又是何必。”
“是骁任性了,有负殿下和将军的好心。”赫连骁手上仍捧着那只野鸽,拿着也不是,丢掉也不是。
“王子可还记得那日对在下所说的话?如今大容与北殷联姻势在必行,王子理应心中有数。”
“骁明白。”赫连骁语调漠然地应答着,抬眼望向那个远去的红衣背影,顿了半晌,又开口道,“将军方才可听见,殿下邀骁参加秋狝?”
大容皇室有秋季狩猎的传统,皇帝司徒攸尽管长年身子欠安,不事骑射,却不曾废了每年秋狝之礼。
秋日出猎,不仅是为了获取猎物、祭祀宗庙,也是为了演练军阵、试验军械。对擅长骑射的武将和禁军而言,秋狝也是一个赢得皇帝青眼的好机会。
与往年一样,这一年中秋后的寒露时节,将在离京城不远的霞屏山举行秋狝。
前往霞屏山的日子将近,闲来无事时,司徒璃也常在东宫院中练箭。
“殿下射术越发精进了,此次秋狝必将拔得头筹。”白棠道。
“能不能拔得头筹,还要看运气。”司徒璃看着靶心扎满羽箭的箭靶,满意地将弓交给白棠,“一直听说,霞屏山有烈焰赤狐,毛皮艳红似火,与其他红狐都不同,要是能猎到一只该多好。”
“可不是,殿下今冬若有一件烈焰赤狐毛领大氅,定是羡煞旁人。”白棠连连附和。
司徒璃笑笑:“还是那句话,要看运气。”
……
“什么运气!”司徒珊坐在马背上,提起裙摆抱怨,“第一回参加秋狝,第一日就遇上下雨天,我新做的蜀锦裙子都被泥水弄脏了。”
“不必忧心,”司徒瑶在一旁淡淡道,“在猎场上,无人在意你的裙子。”
“这怎么成!我特意准备了这件木槿花蜀锦……”
司徒璃此时骑一匹青黑色马过来,背着弓箭,深枣色猎装虽被雨水沾湿,却显得比素日的艳红裙裳稳重许多。
“二位妹妹,雨天地面湿滑,为安全起见,还是留在帐中更加稳妥。”
“皇姐,我和二姐固然不像你和兄长一样自幼由名师教导骑射,但同是大容皇室子孙,怎能因为下点小雨就龟缩帐中?”司徒珊颇不服气。
司徒璃倒并不在意:“本宫奉陛下之命来提醒二位妹妹,职责已经尽到,二位妹妹可自便。”
说罢便调转马头朝林中去。
司徒瑶朝司徒璃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看向不远处一个白衣白马的身影,驱马上前:“三妹,走吧。”
“哎!等等我!”
这一日只是早上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会儿淅沥小雨,雨渐停后,林地中也现出了鸟兽的踪迹。司徒璃虽偶尔射中一只雉鸡或野兔,心中却仍念着那见首不见尾的烈焰赤狐。
她早先向几位有经验的禁军将领询问过烈焰赤狐常在山中出没的地点,按提示寻至一片树林中,没见到一只狐狸,却见到了两个也在找狐狸的人。
“璃——”路鸣镝本想像幼时那样唤她璃儿,忽又想到赫连骁在场,硬生生改了称呼,“殿下,真巧啊。”
“见过殿下。”赫连骁玄衣黑马,背一张紫杉木大弓,面无表情地朝司徒璃颔首致意。
“王子不去猎飞鸟,反倒在狐狸窝附近逛?”司徒璃冷哼一声,“程将军也真是藏不住话,引了这么多人来,狐狸都给本宫吓跑了。”
“殿下误会了,骁只是碰巧到此处,如若惹得殿下不快,骁离开便是。”
赫连骁也不行礼,毫无留恋地掉转马头跑开,马蹄声逐渐消失在草丛中。
“你真想猎那烈焰赤狐?这么多年从未有人猎到过,我都要怀疑这山上到底有没有烈焰赤狐了。”路鸣镝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在四周搜寻野兽的踪迹。雨过天晴的林中并不格外喧哗,树枝间有鸟鸣风声,地上或有野兔跑过,草叶窸窸窣窣,再有便是清浅的马蹄声。
不远处的一声女子惊叫在此时划破了寂静。
紧接着,随着一阵杂乱的蹄声,受惊的枣红马从树丛间奔过,马背上的司徒珊努力拉紧缰绳,却无法让它停下。眼看着枣红马不受控制地奔往一处陡崖,路鸣镝立刻策马上前,司徒璃也紧跟过去。
须臾,路鸣镝驱马奔至司徒珊身边,一边与她同速往前,一边伸手拉住她的枣红马缰绳,口中发出“呼,呼”的安抚声。
经路鸣镝安抚一番后,枣红马终于减缓速度,慢慢停下来,司徒珊赶忙跳下马,气喘吁吁地捂住胸口。
“三妹,你还好吧?”司徒璃过来关心道。
“还好,多亏了路公子。”
司徒璃看了一眼她的木槿花蜀锦裙子,无奈道:“野外骑马不宜穿长裙,三妹不必如此盛装。”
司徒珊脸一红:“还不是因为二姐说要看洛——”
“看路公子。”司徒瑶骑马过来,打断道,“那日赏荷宴后,三妹倾慕路公子的高强武艺,今日想来观摩路公子狩猎,故而盛装打扮以示敬重。”
在场的另外三人齐齐看向司徒瑶。司徒璃疑惑,路鸣镝难以置信,司徒珊先是一惊,后又想起司徒瑶曾言“觊觎洛将军就是觊觎东宫之位”云云,忙附和道:
“正是。”
路鸣镝闻言又喜又惊,与司徒珊对上视线,见对方绯红脸着移开目光,自己也难得腼腆起来:
“多谢三公主殿下青眼,在下……不胜荣幸。”
司徒璃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好笑,又见司徒珊无碍,便轻拉缰绳,回去寻狐狸了。
秋狝第一日,司徒璃寻烈焰赤狐无功而返,好在猎了几只雉鸡和野兔,战绩不算难看。日落时分,回营地验看完猎物,忽闻身后有人激动地喊:
“让让,鹿来了!”
转身看去,是路鸣镝和一名随从扛着一头鹿走来。那是头健壮的成年雄鹿,毛色金黄,鹿角茂盛如珊瑚,十分漂亮,想必整个霞屏山都找不出几头这样的鹿。
司徒璃眼中闪过惊讶和欣羡:“不愧是小路将军。”
“什么小鹿,这是大鹿。”路鸣镝得意洋洋说着,见司徒璃伸出手来想要摸摸鹿角,又赶紧将她拦住,“你别乱碰,秋狝第一头鹿照例是要进献给陛下的,陛下要是满意,说不定真封我当将军。”
皇帝陛下对这头鹿甚为满意。
“果然虎父无犬子,”司徒攸面露赞赏,“护国大将军教子有方,路公子年纪轻轻就如此武艺超群,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我大容的栋梁。朕赐路公子宝剑一柄,以示勉励。”
司徒攸所说的宝剑是前朝著名铸剑师进献皇室的剑,不仅坚韧锋利,而且纹饰巧致,路鸣镝接过一看,爱不释手,连连谢恩。
“父皇,”司徒珊这时插话道,“路公子不仅精通武艺,在驯马上也很有一套,今日在林中,儿臣骑的马受惊,路公子还救了儿臣一回。”
“竟还有这回事。”
司徒攸的欣赏之意又浓了一分,过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看这样子,是会再赐给路鸣镝一匹骏马吧?
却不料他话锋一转:“朕记得,路公子从前是和皇太女、皇长子一同观书习武的。”
“回陛下,正是。”路鸣镝略有些忐忑地答道。
“如此说来,路公子与皇太女年纪相仿,自幼相识,也算是竹马青梅。”
这话一出,司徒璃心中当即“咯噔”一声,听司徒攸言下之意,难道打算为她和路鸣镝赐婚?
“父皇,”她立即开口,“路公子比儿臣年长半岁,儿臣一向视之为兄长。”
“年长半岁,那便是十八岁了。可曾订下婚约?”
司徒攸目光炯炯,仔细端详着路鸣镝。朱衣少年浓眉明眸,身姿笔挺,无一处不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察觉到皇帝的目光,他更加恭顺地低下头,腰背却不曾弯下一分。
“回陛下,不曾。”路鸣镝手心已渗出汗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万万不敢欺君。
“嗯。”司徒攸声音哑下去,一旁的梁总管立刻递上茶盏。
司徒攸抿口茶的功夫,司徒璃已是心跳如擂鼓,脑中迅速思索起应对之法。司徒攸当初欲给她和洛凌赐婚时,她尚且能够以与洛凌不熟悉为由拒绝,可她一向与路鸣镝交好,司徒攸不可能不知情。
眼下如何是好?假若明说她与路鸣镝之间绝无男女之情,司徒攸会认可吗?
“朕以为,路公子武艺出众,心地诚笃,德才俱佳,又与皇太女有竹马青梅之谊——”
“扑通”一声,司徒攸话尚未说完,在众人注视中,原本站得笔直的朱衣少年骤然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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