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饭菜色摆盘精致，糖醋鱼的大盘子上摆了萝卜缨切的花儿，米饭里加了打碎的玉米粒煮成黄白相间“金银米饭”。三个人围在圆桌前，姑姑、竹青面前摆着红酒，陈麒面前是一杯橙汁儿。
“你是大人了，来点儿白的不？”姑姑问。
“待会儿送竹青会学校，要开车，回来再喝。”陈麒有些感慨，小时候妈妈从不让自己沾酒，现在主动让他喝，长大，仿佛就在一瞬间。
“对对对，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过年期间车太多了，咱不去撞别人，顶不住别人要来撞你，喝了酒反应慢，安全最重要。”竹青是经过多年熏陶，把“不能酒驾”四个字当成金科玉律。
“好，好，新的一年，咱们都平平安安。”姑姑主动举杯。
陈麒举杯，“新的一年，梦想成真。”
竹青举杯：“新的一年，祝我和陈麒学业顺利，祝姑姑事业步步高升！”
三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声。
喝了一口红酒，竹青惊讶：“姑，这酒哪儿买的，好喝。”
姑姑转过酒瓶上的标签给她看，“通化葡萄酒，老国货，当年周/总/理钦点的国宴用酒。他爸发家挣了第一桶金，买的通化老红梅，说这是给外国人喝的好酒。”
这话不好接，竹青只道：“嗯，挺甜的，我以前喝的葡萄酒发酸，兑雪碧、苏打水才好喝呢，还是老国货合咱中国人的口味。”略过略过，渣男略过。
姑姑看向陈麒，“你还有印象不？小时候你也喜欢喝通化老红梅。”
“不记得了。”陈麒放下手中橙汁，不知是真不记得，还是不愿再提。
姑姑诚恳地看向两个晚辈：“陈麒，我打算今年和你爸离婚，你……”
“好！”不等她说完，陈麒立刻斩钉截铁叫好。
姑姑反而有些愣住，她拖着不肯离，有不甘心，更多的事怕儿子受伤害，没想到陈麒这么干脆，那她之前岂非自误？
“姑姑，好样的，你这么年轻，正是闯的时候。来，恭喜你脱离苦海，自由新生！”竹青举起酒杯，兴高采烈庆祝。
姑姑没有想到，年轻人对离婚是这个态度，早知如此……算了，姑姑轻笑一声，再次举起酒杯。
又一口甜甜的红葡萄酒下肚，身子都暖和起来。
“唉，今年除了不让我们大一的考四级，基本没啥遗憾了。”竹青夹了一个烧麦，羊肉的油脂香味和面皮的麦香味充分融合，让人沉醉。四川的烧麦是面皮包糯米，面上点缀豌豆，山西传统却是包肉的。
“为啥不让大一的考？”姑姑好奇问。
“官方说法是大一通过率低，不让报名免得占用资源。”陈麒玩笑，“我觉得是怕我们高考的还没忘完，真通过了，以后怎么收钱。”
“就是，高考是我的智力巅峰，一学期读下来，现在让我配个方程式都配不平了。”
“明年就能考，四级、六级、八级……”
“我们学校非英语专业的，不让考八级。”
“那可以考托福和雅思。”陈麒问，“表舅那么开明，你想去留学，他肯定愿意的。”
竹青沉吟，“留学啊……还没想好。”
陈麒的心往下沉了沉，没想好，就是有想过，“你想去哪个国家？俄罗斯吗？”
“别闹，走学术道路才适合去那边。我的话，大约不是阿美莉卡就是大瑛，大瑛的水硕举世闻名，如果只为个学位，说是两年制，其实所有假期算起来，只读一年不到。阿美莉卡那边校友多，去认识更多人脉也是一种选择。”竹青想了想，“算了，现在才大一，万一等到大四，我想先工作呢。”
上辈子也是先工作，再慢慢提升学历。当你能力不够的时候，学历是一块很好的敲门砖；当你足够出彩，再卑微的出身也是你不凡的注脚。
姑姑静静看着两个孩子交谈，他们的话她好多听不懂，但没关系，她知道两个孩子的未来正变得越来越好。
临走的时候，姑姑摸出一个金牛报春的红包塞给竹青，“压岁钱，别推辞。”
陈麒把竹青送到宿舍楼下，路灯昏黄、酒意微醺，长辈的爱暖心，同龄兄长的关爱也让人开怀。陈麒静静坐在驾驶位上，慢慢凑过来，竹青以为他要拥抱自己，新年，哥哥给妹妹一个拥抱也是合情合理的。
陈麒只是凑过来，再她肩上拍拍，“新年快乐！”
这一瞬间，竹青说不清是放松还是遗憾，她扬起笑脸：“哥，新年快乐！”
放假，回家，爸爸特意来天府机场接她。
“爸！衣服卖得怎么样？”寒暄之后，竹青立刻询问她的服装生意。
“财迷！放心吧，沿海来的时髦货，卖的可好了，我还给你拉了几个要货的老板，他们看咱卖得好，也想进货。都不是咱们县的，不影响生意，你还能赚一笔进货钱。”
“太好了，我同学家里也缺销路的，这下双赢，不，三赢！”竹青开心环顾车辆内饰，是她没见过的新车，“爸，新买的啊？”
“挂在工厂名下，装面子的。有胡总牵线，货源广了好多，明年我再努把力，争取拿下西南地区经销权。”竹林事业心高涨，人到中年运到来，今年挣的钱，比之前三年加起来都多。
明年iphone4就要发布了，这个跨时代的产品，带来跨时代的改变。手机膜应运而生，手机壳也不再是现在的量级，爸爸的生意还会迎来指数级增长。
竹青心里清楚，美好未来，正扑面而来。
回到水厂家属院，繁华的上海、清晰的未来就都淡去了，槐花镇的日子一层不变，家属院的老楼依旧墙面斑驳，熟悉得让人安心。
“不是说的等我回来大扫除吗？你怎么自己搞了，多累啊。”竹青看到清扫干净的家里，有些心疼老爸。这半年，竹林不是在工厂，就是在送货，老房子几乎不回来住，清扫是个大工程。
“我请人搞的，放心吧。”
“嗯呢，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爸，你终于舍得花钱了。你的时间最宝贵，用在这些小事上就是浪费，浪费时间、浪费钱。”竹青想起上辈子，爸爸宁愿自己煮面条兑付日常用餐，也不肯请个厨师，心里十分开心。赚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嘛！
“小孩子家家，不知道来钱辛苦。”竹林嗔怪，“你好好休息，中午去兰家小炒吃。”
“爸，放心，我自己照顾自己没问题。暑假一个多月呢，我去店里帮忙。”竹青把行李箱推到房间里。
“好好歇着，店里不用帮忙，我现在都很少去店里。”正说话呢，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竹林过去开门，一个胖墩墩的女人几乎是挤进来的。
“竹青啊！你可回来了，只有你能帮忙了！”来人一路面，立刻哭天抢地喊起来。
竹青都没看清楚她的脸，竹林已经把人往外推：“当着孩子面，你干啥？”
那胖女人甩开竹林，噗通一声跪在竹青面前，吓得竹青退到墙角。
“李大妈？”竹青仔细辨认，这不是李江他妈？
“竹青呐，你可千万要帮忙啊！你李江哥考了两年了，都说事不过三，今年他的希望最大。神仙都说了，他将来有做官的命，至少是县长。你可得帮帮忙啊！”
“啥？”竹青彻底蒙圈，到底在说啥。
“起来，出去！”竹林显然知道内情，拖着李江他妈衣领往外拽，冬天衣服厚，李大妈手脚四处扑腾，像只被人拽住翅膀的老母鸡。“批脸没给你臊干净！再敢来，老子打断李江的腿！老李，老李，有本事你嫑缩在婆娘背后。”
竹林拖着李江他妈出来，两人几乎是扭打着下楼。
对门的陈阿姨见状，赶紧给竹青拿了热饮料，“天下秀，热的，喝吧。好孩子，吓坏了吧。”
“怎么回事儿啊？”竹青探出头看已经走到院子里的爸爸，李江他爸被几声高呼喊了出来，正装模作样赔礼道歉。
“李江他妈是疯魔了，病疾乱投医。李江不是复读两年了嘛，今年第三年，小他三岁的李河和他一起高考，面上更挂不住，天天躺在床上，不读书也不出门，一天不吃饭，一顿吃一盆。人都快废了。李江他妈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神仙，铁口直断说李江是被鬼缠上了，要找一个成绩好的木命，一个火气旺的土命，一个当老师的金命，给他做法，李江就能脱了恶鬼缠身，考个好大学。”
啊这……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只能笑一下，槽点太多，竹青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什么鬼啊！
陈阿姨继续解释：“李江他妈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火气旺的土命就是李河，又去她老家小学找了个数学老师，还差一个就打你主意呢，咱们附近谁有你成绩好。”
竹青无语：“这是封建迷信啊！”
“她信啊！一家都信！幺儿，我跟你说，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个晓得他家搞么名堂，万一请个神婆偷你的运气呢？不要和他家接触，运气可不能借人！”陈阿姨说的信誓旦旦，她可能也是这类说法的信奉者。
不是，就李江那样，上课不听讲，下课不做作业，四处溜达的人，光靠作法就能考大学？多滑稽啊，文殊菩萨亲自来都没用啊！
唉，安排陈麒读软件学院就为了让他积累经验，转AI，搞人工智能。现在咋整，编的赶不上现实。
新年新气象，所行皆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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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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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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