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为谁好？

“一点小伤？”顾长天蹲下，将药盒塞进毕菁菁怀里，冷哼一声，“你给他上药包扎。”

然后轻轻拎起毕菁菁的左脚查看，脚踝已经肿得没法看了，并且折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你的脚骨折了，要赶快处理。”

也许不只是骨折，踝关节组织复杂，还有跟腱和韧带什么的，如果跟腱断裂或者撕裂，那毕菁菁以后就再也跳不起来了。

“嘶，你轻点，我疼！”毕菁菁龇牙咧嘴，手上动作也没有停。

“你还知道疼？疼还非要来？”顾长天真的有点炸毛了。

毕菁菁怕他说出点什么来，苏格宇就更内疚了，急急打断：“你少说两句能死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烦死了！”

苏格宇全程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毕菁菁，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三个人就以这个诡异的姿势，苏格宇躺在地上，毕菁菁帮他处理下腹处的伤口；顾长天扶着毕菁菁的伤脚，从窗户拆了两块木板，帮她上了个简易的夹板。

直到毕菁菁包扎好伤口。

“顾小二，我饿了，你去弄点东西来给我们吃。”毕菁菁先发制人，对着顾长天颐指气使。

顾长天阴沉着脸，盯着毕菁菁，仿佛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来。

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嗤笑出声，然后转身出门。

门口走廊放着两个食盒，一个是他刚刚带过来的，一个则是中午他就拿过来的。

就在毕菁菁和苏格宇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

彼时他站在铁门外，房间里两个人唇齿相依时发出的粘腻声，交错的呼吸声，穿过暴雨的白噪音，鼓动他的耳膜。

毕菁菁背对着他，但不知道是因为异能者五感过于敏锐，还是他自己的脑补，房间里光线昏暗，他却清楚地看到，她的肩膀和细腰，被男人掐在手里，微微发颤。

他闭上了眼睛，血腥味涌进他的喉咙，才意识到自己紧咬的牙关，重得咬破了舌尖。

苍天，他爱了近十年的女孩，就这么在别人怀里，做着他无数次肖想、却不敢做的事。

再看下去，他也许会冲进去，杀掉那个男人。

他深吸一口气，掉头就走，将食盒放在门口，跑进雨里。

他没有看到，房间内的男人眸光一闪，遥送他失魂落魄的背影而去。

顾长天，你真是输得很彻底啊。

他伞也没打，任由冰冷的雨水把他浇了个透。

明明是自己一次次地拒绝她，他凭什么、有什么立场去嫉妒、去伤心。

理智告诉他，苏格宇可能就快死了，他不必去在意他的存在。就算毕菁菁真的喜欢上他了，也是没有结果的事。

那天，苏格宇将毕菁菁“托付”给他，他只觉得可笑。他和菁菁之间的关系，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安排。

从前是他不好，瞻前顾后辜负了菁菁的一片真心，末世以后，能有机会再和她重逢，他必定要牢牢抓住她。

但他们的亲吻，把他的心灼烧出了一个大洞。

他终于明白，他和菁菁的关系，主动权其实在她手上。

她不要他了。

回到房间里，是前来找他商量粮食分配问题的陈靖发现他不对。

就算她喜欢上别人了又怎样？凭你的能力还抢不回来吗？

陈靖一句话就让他迅速从自苦中解脱出来，是啊，他有的是手段和本事，还有菁菁对他沉淀了十年的感情，苏格宇不过是一个她刚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人，怎么抢得过他？

忙忙碌碌安排完村里的事情，他就重新振作起来，准备好晚饭，就又去找毕菁菁了。

他很庆幸自己来了，刚巧将毕菁菁从苏格宇的魔爪里解救下来。

结果现在菁菁又撵他走，他当然不会让她如愿。

他一旦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就一定要成功。

故而他转身，一言不发地将放在门外的食盒拿进房，抽出床底的小桌板摆好。

并且坐了下来。

“你本来就是来给我们送饭的？”毕菁菁看他变戏法一样，将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

“是，废话少说，快吃吧。”顾长天来之前吃过了，他像以前一样，给毕菁菁夹菜。

毕菁菁秀眉一拧，把青菜重新夹出来：“我不要吃菜心。”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挑？你知道愿愿帮大家种菜有多辛苦吗？我帮你加了酱油的，没什么菜味。”顾长天又夹了回去，好说歹说地哄她吃。

毕菁菁嘴一瘪，皱着眉头吃了。

苏格宇看着他们俩的互动，沉默地戳自己面前的饭碗。

“苏格宇，之前在山洞里钻进你身体里的那颗‘龙珠，终于出现了！”吃饱喝足，毕菁菁总算跟苏格宇提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龙珠？”苏格宇满是愕然。

“对，就是我们在山洞里杀的那条正在化蛟的巨蟒，它现在，就在你的身体里。”毕菁菁严肃了起来，“上次我们在你体内找不到它，应该是藏起来了。现在你中了丧尸病毒，它就出来，抢占你的身体。”

趁苏格宇身体虚弱的时候，鸠占鹊巢，这个畜生真是可恶得很！

他俩在山洞里的故事，顾长天听菁菁说过一嘴，但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种细节。

小道士说过，修行者到了一定的阶段，会结出内丹，现在他们体内都还没有，是因为道行还不够。

顾长天道：“所以你们上次在山洞里杀那只巨蟒，应该比我们所有人的等级都高，至少已经结出内丹了。”

毕菁菁说：“是，我们是从它逆鳞下找到的，苏格宇把它挖出来以后，那颗内丹就钻进他的身体里不见了，我还以为是被消化掉了呢。”

“现在看来，不仅没有被消化掉，反而还在伺机占领他的身体。”顾长天扫了苏格宇一眼。

苏格宇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真是太可恶了！所以苏格宇，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把它赶出去！”毕菁菁抓住苏格宇的肩膀，摇了摇，给他打气，“来！我们把剩下的饭吃了吧！！”

自从中了丧尸病毒以后，苏格宇的胃口一直很差，人类的饭菜对他而言一点滋味都没有，刚刚陪着毕菁菁勉强吃了半碗，现在还剩一半，在碗里躺着。

她眼里的关切快要溢出来了，炯炯地看着颓然的苏格宇。

苏格宇苦笑了一声，捏了捏眉头：“菁菁，你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难看吗？”

毕菁菁呆住：“什么？”

“你进阶以后，忙着杀变异动物，忙着帮我修炼、净化丧尸病毒，忙着……和被巨蛟上身的我打架，它已经结丹了，你呢？才刚刚二阶，即使有顾队长在旁边，也很难对付吧？还要顾及我的肉身，不敢下重手。然后被我伤得体无完肤，你的脚踝，是碎了吧？还有你脖子上的勒痕，是我干的吧？你一刻也没有休息过，直到刚刚，才吃了第一顿饱饭……”苏格宇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即使毕菁菁避重就轻，他也能想象得出来，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毕菁菁很少听到苏格宇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一开始都听懵了，直到此时，才急急打断他：“没那么严重，现在不都好好的了吗？”

“好吗？你真的好吗？”苏格宇直直地看着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那是消耗了大量异能的表现。

她才刚刚进阶二级，本来应该是最能量充沛的时候，可她的脸色，和中午刚刚进门的时候判若两人。

“我好不好我说了算，我觉得我现在好极了，一点也不累。”毕菁菁的牛脾气也上来了。

“可是我累了菁菁。”苏格宇叹了口气道。

毕菁菁恍若没有听懂他的潜台词般：“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顾长天本来在一旁默默地收拾餐具，闻言一挑眉：“再在这里呆下去，你的脚就不用要了。”

“我的情况我清楚，异能者的自愈能力比什么药都管用，用不着处理。”毕菁菁知道他们一个个都不想她留在这里，可是看到下午的状况，她更不敢离开他半步了，万一那个畜生再占领他的身体，没有她在旁边唤醒他，苏格宇……可能就真的会永远离开了，那只蛟的实力，太惊人了。

顾长天还想再说什么，毕菁菁直接打断他：“你们不用再说了，我的能力我清楚，你们没法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

这话说的相当不留情面，顾长天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苏格宇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菁菁，可是我真的累了，我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伤害了你这件事你知道吗？我明明，是全世界最想你好好活着的人。”

他的眼中满是痛苦，但却没有了从前的那些挣扎，他吐出一口浊气：“菁菁，如果你坚持留在我身边，只会让我……一直活在害怕伤害到你的恐惧中，然后……在伤害到你以后，一次次重复懊悔和痛苦……这种感觉，让我宁愿去死……”

说完，他的眼睛如死一般沉寂。

“你说什么？”毕菁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巨大的轰鸣声袭击了她的大脑，暴雨的沙沙声夹杂着狂风呼啸着从她耳边吹过，她开始感到呼吸急促。

她后知后觉地才明白，这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别人造成伤害和痛苦的内疚和自责，铺天盖地的，让人无从招架。

原来……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她的行为，竟然让苏格宇宁愿去死？

她自以为为他好的事，竟然带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是她一直在自作多情吗？她以为，苏格宇需要她的陪伴，需要她的支持，并肩作战会让他更有力量，更能坚持下去。

原来，他不需要啊？

原来，她把他逼成了这样。

一阵阵的钝痛，震得她心口发麻，一口鲜血溢出了她的嘴角。

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顾长天被苏格宇的话气得浑身发颤，他怎么敢的？

怎么敢对菁菁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看到菁菁摇摇欲坠，他急忙抱住了她。

苏格宇的手伸在半空中，想抓住什么，但他始终什么都没有抓到。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把她气走了，就是对她好吗？你错了，这些话只会让她伤心、难过、自责，陷入更深的痛苦中。”顾长天本不想说的，可是他看不得菁菁受委屈。

男人是一种很自大自私的生物，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大包大揽做着伤害对方的事而不自知。

他和毕菁菁之间，蹉跎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自己这种可笑的思想，白白错过了这么久。他最近反思了很久，要是自己当初脑子不犯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一直不接受她，他和菁菁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哪轮得到什么苏格宇张格宇的。

所以他一听苏格宇说出伤人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菁菁本质上是一个很善良、自尊心也很强的人，苏格宇说的这些话，真真切切地是在她的心上插刀子。

苏格宇面如死灰，张了张嘴，但是再说不出半个字。

顾长天冷哼一声，打横抱起怀中紧闭双眼的毕菁菁，踹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