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人影还在一步步靠近。
纸箱后已经不够安全隐蔽了，藤音想了想，扭头想向萧晨要张黄表纸来化个形应付一下。
萧晨这边已经把黄表纸拿出来，不知想到什么，又重新放回口袋。
“怎么？”藤音瞄了眼楼下，已经看不到人影了，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人影已经在上楼。
“化形不方便。”萧晨顿了顿，转头问一旁一直没出声的萧柏龙，“你刚刚怎么会从屋子里出来？”
萧柏龙面上有些茫然：“我入梦就在那个屋子门前了，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必须要进去探一探。”他瞄了眼那间屋子，“就好像……我曾经来过这里一样。”
“直觉？”萧晨勾出个浅笑，下巴轻点屋子方向，“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藤音已经皱起眉头了，语气有点坚决：“在梦里不能随意进封闭的房间。”
萧晨面上没有一丝紧张，听了这话反倒笑出来：“我知道啊藤老师。”
他望向楼梯口，脚步声已经很近了，他挑挑眉，再回过头时脸上是难得的正经：“还有其他选择吗？”
藤音脑子有些混沌，静了声跟在萧柏龙后面，赶在人影到二楼时躲进了屋子。
人影脚步声先是越来越远，应该是去了右边，大概是挺意外纸箱后没有人，还传来小小的一声叹息。
脚步声又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屋子门前。
藤音观察着屋子，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卧一厅，卫生间更是小的可怜，装修应该也是一切从简，不是很亮的灯光勉强照亮着屋子，有些背光的地方还是看不太清楚。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挪动花盆之类的声音，藤音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萧柏龙：“你入了梦后是在屋子里还是屋子外？”
萧柏龙即答：“屋子外。”
藤音眉心一跳：“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屋子？”
萧柏龙心一紧，明白过来藤音问的什么意思：“用花盆底下的钥匙……”话还没说完他就掏着口袋，边掏边急忙道，“没事，我把钥匙放身上了……”
半晌他颓废般放下手，有些哭丧着脸：“钥匙丢了，准是刚刚掉在纸箱那儿了。”
屋外的人影大概是没找到钥匙，几秒后脚步声渐远，藤音仔细听着，是上楼的声音。
“跑！”
藤音低喝一声，率先打开了门。
门外不是熟悉的矮墙和灯火通明的大院景象，而是一个人影，由于人影背着光，藤音一时间甚至都没看清是不是个人，左脚刚迈出去就险些撞进人影怀里。
藤音大脑有一瞬间的懵，仅仅愣了半个呼吸，人影的手已经高高扬起，藤音回过神要关上门时已经来不及。
眼见着眼前的巴掌就要落下，人影突然闷哼一声，接着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嘭”的一声，门应声紧闭。
藤音怔楞着面向铁门，身后被推搡了一下，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回神，走。”
接着自己握着把手的手被触碰握住，带着向下一按开了门，门开的瞬间手上的重量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回是萧柏龙带着一行人下了楼，萧晨有意无意地一直走在最后，藤音看过去时，萧晨总是平静地看向一旁，再有意无意地看向藤音，随即眯着眼勾出个微笑。
藤音又把脸转了回去。
下楼很快，一转眼三人带一只兔子就到了大院正中，萧柏龙左右看了看问道：“接下来就得找梦主了。”
藤音眉头又皱起来了。
他总觉得自己以前入过哑巴梦，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是在他最近突然出现的零星记忆里，在那个梦里不仅不知道谁是梦主，连线索都少的可怜。
他已经不太记得梦里的细节，只记得自己和那个除执士也是被强制入的梦，出梦着实费了一番心力，还是师父寻了好几日才找到梦眼，入了梦赶去援助才破了那个梦清了执念。
出了梦后师父领着两人找到了梦眼形成的地方，是座不高的山，山脚下是座义庄。
藤音那时又得了个道理，执念这东西，不仅仅是活人会有，去世了的人，也会有。
藤音眉头又缓缓舒展开。
是了，能入梦，但入梦符纸下没有梦主，既然不可能是梦主跑了，那为什么不能是梦主死了呢？
虽然概率很小，人死了还有执念，一般是什么发生过的重大事，要不就是什么事放不下，心里有念头才慢慢形成的执念，而这种执念一般都会随着时间被渐渐消散，很少有能一直萦绕着，甚至大到需要除执士来清除。
藤音又想起刚入梦时遇见的那个锲而不舍卖玉米的阿姨。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人一只兔子，最后把后路寄希望于萧柏龙身上：“看着萧晨，有线索不用去追。”
萧晨本来是倚着墙望天，听了这话弹了起来，眉毛一扬开始抗议：“干嘛让我待在这儿？”
藤音本不想理他，但怕他分不清轻重闹小孩子脾气，只好先耐着性子道：“总要有个人在明面守着吧？”
萧柏龙抬了抬眼，眼珠在两人之间来回瞟了瞟，最终还是没说话。
这话大概让萧晨挺受用，挑着眉头又倚回墙边。
藤音尽量挑光亮处走着，大院离早餐摊不远，离得越近玉米香味越浓，藤音肚子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他入梦的时候周边除了早餐摊这一家开着门做生意，现在早餐店依旧开着，只是摊主不知去向，藤音想了想，照现在这个时间，似乎早餐店不开也没有什么不妥。
小铁锅里的玉米咕噜噜煮的沸腾，香味儿从锅沿溢出四散开来，加深了藤音的饥饿感。
早餐摊身后是个店面不大的小店，藤音抬头望了望招牌，是个虽然标着超市其实卖杂货的杂货店，藤音往前走了几步，绕开小铁锅，定了定神，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店面采光不好，大半货架都隐在暗中，只有收银台这一小块地能勉强借到一点光。
光？
藤音疑惑地向外面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路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小店正在街边，路灯正好能勉强照到收银台。
店内没有店主，藤音本不想惊动太多梦中人，但因为太暗再加上他眼神本就不太好，一抬脚碰倒了什么东西，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整个小店，藤音随手捞了瓶水攥在手里，警惕地四外望着。
过了几分钟依旧没什么动静，藤音刚想把水放回原位，身后的收银台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声，类似于椅子挪动的声音。
藤音又收回放水的手，转头眯眼看去。
收银台依旧空无一人，藤音面色凝重，小心翼翼走向收银台，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方便能看到收银台桌下。
有了上次开门就被突脸的经历，藤音这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遗憾的是桌下依旧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
他有点纳闷，没人收银台出的声是什么意思？
再抬头时，脑袋上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等他彻底仰起头时正好弓着身脸对脸面带微笑盯着蹲着的藤音。
藤音想也没想就甩了水瓶招呼上去。
“哎呦我……”人影惊呼一声退后半步，随后传来嘟囔，“怎么这么狠啊你。”
路灯照过来，藤音先认出了黑色长衣，略带疑惑低声问道：“萧晨吗？”
黑色长衣长了手，捂着脑袋的位置，声音有点郁闷：“可能吧。”
“你跟来做什么？”藤音冷着脸，刚刚被盯时一时间没意识到，一时手比脑子快甩了水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心里还是有点不顺，语气自然也称不上友善。
“灯灭了。”萧晨指了个方向，藤音垂着眼思索两息，想起是大院的位置。
萧晨捂着脸的手始终没放下来：“灯突然灭的，我估计是梦主认为这个时候所有住户都该睡觉了才会灭。”
这推理没问题，但，藤音依旧冷着脸：“这和你来这儿有什么关系？”
“爷爷和兔子发现了个人影，长得像前两次那个，自己先追上去了。”萧晨脸隐在黑暗里，藤音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张张嘴，怼人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厉害的不听话走了，留半吊子一个人在暗处确实不太稳妥。
藤音站起身，绕过货架走到角落的冰箱前，掏出瓶还算凉的饮料递过去。
萧晨轻笑，声音有点疑惑：“怎么？”
藤音伸出手点点自己的头，也没管对方能不能看得见，语调没变：“头，冰敷一下。”
后者接过饮料，轻轻“嗯”一声，听起来并没有继续责怪藤音的意思。
藤音郁在胸口的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事般喘了出去。
门外小铁锅的玉米香味弥漫在店内，藤音身体放松下来后又觉得饿，胃已经有些灼烧的感觉，潜意识走出店对着铁锅咽了咽口水。
摊位处灯光充足，萧晨抬眼盯着藤音，不冷不热问了一句：“你饿？”
藤音没好气：“受影响了。”想了想觉得不解气，又呛了一句，“你不饿？”
问完他才想起，从入梦后刚见到他时到现在，萧晨似乎真的从未表现出饿的迹象，虽然没什么参与感，但闲下来那么多时候确实一句饿都没喊过。
萧晨有些意外他问的问题，眼神有一瞬间怔楞，然后撇撇嘴压低眉头，可怜兮兮捂着肚子道：“饿啊。”
有点假。
藤音没拆穿他，毕竟也没什么力气拆穿，现在自己饿的心烦意乱，看着玉米有种仇恨的感觉。
梦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吃随便动，谈不上犯忌讳，只是梦是属于梦主的记忆，无论出现什么都属于私人物品，再者正因是属于梦主的，任何事物都有可能被梦主捏造，比如现在受不住影响吃了这个玉米，下一秒自己变成玉米都符合梦的常理。
而受影响多少就看自己能力多少了。
藤音勉强压了压烦躁，转身想离这锅“毒药”远一些，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女人声音：“买玉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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