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磊生意上是个偷油的耗子精,生活上更是个巨婴。
他家境小康又是独子,打小待遇直逼溥仪,没给他连男带女娶六个伺候着,不是老庞家不许,是法律不让。
这也造成了庞磊表里不一,极具欺骗性的性格,在家做和尚,出门做妖艳贱货。
所以明意这种死心塌地、翻山越岭的爱,在庞磊妈妈眼里,那都不是老庞家Y染色体致命的吸引力,而是叫做贱!
任凭明意多努力,做着生意管着家,庞磊妈妈都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一处满意。
“穿越者”最后的怨念,还在体内流窜,明意扶额蹙眉,脑瓜子嗡嗡作响。
手机震了二十多下,最后一秒,他才接起来,摁下免提扔在一边。
“明意啊,你怎么回事?家里的花都要死掉了呀!跟你说过好多回,那是旺我们磊磊的连命花,大师算过的,一定要小心。哎呦,你这个人啊,什么都不上心呢!”
“还有家里的冰箱,空得老鼠都能饿死,我要不来一趟,你是打算让磊磊吃空气吗?天天外卖,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你请的这个阿姨,也是个缺心眼的,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半截!我们磊磊和你在一起,真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这么大岁数,操心操得要死啊!”
病房里很安静,庞磊妈妈尖锐的声音格外刺耳。
明意的病床是加床,和旁边病床裹在一个帘子里。
隔壁是个男孩,吃着削成块的苹果,吓得差点噎到。
男孩母亲听了半天,越听越气,拎起大保温杯咕咚咕咚喝水,一抹嘴,骂了句:“屁事真多。”
男孩父亲低头“啧”一声,给了她一胳膊肘子,叫她少管闲事。
明意背对着他们,看不出在想什么,阴天凄惨的光,照在他身上,灰白色的单薄。
他拿起手机,声音很轻喷得很猛:“自己狗屁都不是,瞧不上的人和事还挺多。”
这下手机那边彻底安静了,几秒过后,爆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你骂我?!你怎么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你听不清吗?我还可以刻你墓碑上。”明意坐在床边晃腿,惬意地向着光眯起眼,说得不急不躁,“以后说话客气点,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脾气。”
说罢,他挂断电话。
身后传来再也憋不住的笑声,明意好奇地回头。
男孩母亲佯装帮孩子整理衣服,脸埋在胳膊肘里笑得直抖。
男孩父亲有些尴尬,冲他举起不锈钢盆:“吃、吃个苹果吧?”
然后也不知怎么的,三人一起笑了。
男孩父母肉眼可见的经济不富裕,但人很热情,不一会,就给明意削好苹果,又扒了橘子。
“你父母呢?兄弟姐妹呢?咋就一个人住院?多不安全啊。”男孩母亲小心摘干净橘络,把漂亮干净的橘瓣塞过去。
她狠狠看了眼手机,小声继续说:“可不能由着她欺负你,要告诉你爸爸妈妈,他们一定会给你撑腰的。”
“别瞎说!”男孩父亲帮明意打了开水,倒在纸杯里晾着。
他身材魁梧,面色黑红,手掌大而粗糙,小小纸杯在他手里,只能露个底儿。
放下杯子,他迟疑一下,用最坚硬的温柔嘱咐了一句话:“养好身体,早点回家。”
蚌壳里最软的肉被针挑起,明意疼得一哆嗦,一阵酸楚的委屈,猝不及防涌上双眼。
他低头抠手,掩盖住眼眶里浅浅一洼泪光。
自车祸算起,他已经有五年不曾见过父母、大哥,而现在他们的关系已是冰点。
男孩父亲粗中带细,很快发现他情绪不对,猛给媳妇使眼色。
“怎么了?跟家里闹别扭了?”男孩母亲躬低身子,声音温柔,“你是他们的孩子,孤身在外,他们一定担心死了。”
明意彻底破防,红着眼眶抬头问:“真的吗?”
“当然了!谁家舍得这么漂亮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啊。”男孩母亲抽了张纸巾给他。
她身后,笨嘴拙舌的父子俩,站一块儿猛点头。
明意长相是极好的,乖巧素净,唯有一双大眼睛,黑眼仁大而亮,睫毛低垂时,隐着些许狡黠,非常诱人。
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肩膀消瘦,袖口、裤口都卷着,露出长手长脚,像一朵黑夜里开累了的百合花。
明意在一家三口鼓励下,拿起烫手的手机,在衣角蹭了蹭,忐忑不安地拨出一串号码。
对面接得很快,一个沉稳熟悉的声音响起。
明意心中排列组合半天的话语,如轰然倒塌的残垣断壁,掀起漫天尘埃。
“大哥……”
……
明家就在燕城,四年前明意与家庭决裂,跟着刚毕业的庞磊,跑去两千公里外的南方创业。
明彻接到电话,快如阵风,转眼闯入病房。
正是下午的探视时间,病房里进进出出有些混乱。
他站在门口,被脸盆凳子堵住去路,眉宇间隐着焦急,老高的个子,磕磕绊绊挤进去。
明意刚吃了根香蕉,肿着眼睛,从帘子里探出个鸟窝脑袋丢垃圾。
他一抬头,就对上一副冷凝的表情。
“大大大、大哥……”明意僵住,像只被丢进垃圾桶的小鹌鹑。
明彻身上大衣敞着,里面深色西装一丝不苟,头发、肩头挂着化开的水珠,风尘仆仆。
他身材高大,肩宽腿长,足足比明意高出半个脑袋,堵在面前像一片吸饱了水的乌云,压力感十足。
他无波澜的表情下,纠结着复杂情绪,也不说话,抬起弟弟的下巴,仔细看他的头脸:“疼不疼?”
“已经、不、不疼了。”明意任他捏着,不敢动,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他从小就有两个爹,大哥就是饲养他的二爹,一点不敢反抗。
明彻闭眼,心里没有一个脏字,连起来全是脏话。
他比明意大八岁,小时候父母忙,兄弟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最长。
漫长岁月里,明意在他身边,油皮儿都没蹭破过,养得油光水滑,漂漂亮亮。
连去国外上学,他都一个月好几趟地跑去看,不求他学成什么个玩意儿吧,但求他无痛无灾,平安顺遂。
好好的弟弟,怎么就被蜜蜂屎糊了眼,为了个外人跟家里决裂,一跑就是四年多。
明彻回想起来,肝儿都气得在颤!
现在弄得浑身没有几两肉,脸色差得半死不活,脑袋上一个大口子……
明彻站在窗前,掀开大衣叉腰,不知道要先宰了谁!
明意坐在床边,缩着脖子抠手,偷看要原地爆炸的大哥。
“大哥我错了,你骂我吧。”他吸吸鼻子,抬起头,漂亮又可怜的上目线。
明彻点头:“谢谢你提醒我啊!”
他原地转圈,摸了摸兜里的烟,想起在医院又作罢,“上床躺着。”
即便是骂人,他都舍不得弟弟听累着。
“你那漂亮脖子上,是长了个猪头吗?啊?”
“你看看你的病例,比你简历都丰富!可把你能坏了!”
“垃圾桶锁上,你都能扒开,吃垃圾还能被垃圾咬了?你告诉我,你能干什么?”
“跟屎壳郎下馆子,我发现你是真好这一口啊!怎么没香死你呢?”
“你那也叫创业?你那叫作孽!”
明意蜷成一坨,抱着被子捂住脸,被骂得像年夜饭上的澳龙。
呜呜呜……大哥骂人,还是熟悉的配方。
明意没有丝毫怨言,甚至觉得火冒三丈的大哥有点可爱。
想着想着,五年离去的空白,被人摆布的恐惧,与见到家人的欣喜,一起涌上来。
明意嘴角是翘的,眼睛是湿的,又哭又笑百感交集。
明彻见他骑着被子,捂着脑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算了,再骂下去,他都要爽到了!
他走到床前,把弟弟扒拉出来,就像在塑料袋里掏根儿胡萝卜,手法相当纯熟。
明意脸是红的,眼是湿的,泪痕未干,头发蓬乱,像被老式爆米花炸过。
明彻聚在心头的那股恶气,嗤一下,全都散了,跑得无影无踪。
他把人拽进怀里,紧紧搂住,也不嫌弃,下巴颏抵着鸡窝脑袋,手在背后轻拍着:“大哥不是想骂你,大哥是害怕、后怕。”
明意回抱住,在他名贵大衣上蹭了蹭眼泪:“大哥你放心,我再也不离开家了。”
“说话算数?”明彻退开条缝儿,低头看他黏黏糊糊的脸,语调相当温柔,“再跑啊,还是把腿打断吧。”
两只爪子一僵,明意认命地叽歪一声。
明彻一边哄弟弟,眼神逐渐阴沉:“你要再不回来,我都做好最坏打算了,宰了那个狗崽子。”
他说得相当平静,语调就跟菜市场里杀鸡炖汤般简单。
而明意听到这话,整个人硬成一根生锈的弹簧,冷得缩了缩脖子。
“穿越者”最后的死亡结局,来得特别突然,以至于明家没来及做任何补救。
他死后满城风雨,父亲突发中风,亲戚趁乱控制公司,谋夺家产。
母亲以泪洗面,被黑上热搜,抑郁而终。
大哥更是……伤心如行尸走肉,最终因买凶杀人败露,锒铛入狱。
“穿越者”以一己之力,将全家带入地狱,万劫不复。
如今明意已回归,绝不会再次走上末路穷途。
“大哥,”明意从温暖安全的怀抱里钻出来,“庞磊的事,你能交给我自己处理吗?”
明彻低头,与他四目相对,薄唇紧抿,满是防备与不信任。
“大哥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不至于吃回头屎的。”这么恶心的事,明意不想拉他冰清玉洁的大哥蹚浑水。
明彻思索片刻,对弟弟吃屎这件事,做出断言:“那可不太一定。”
明意:“……”
最终,明意还是说服大哥,让他单独与庞磊做个了断,但过程必须在大哥严密监控下。
不久,秘书办完出院手续,明彻急着带弟弟去私立医院做全身检查。
明意被送来时,衣服染血,裤子破了,鞋也甩丢了。
现在除了一身病号服,连条毛巾都找不出来。
明彻脱下大衣,把弟弟裹成个球儿,众目睽睽下,蹲在床边催促:“快点,外面冷,我背你下去。”
明意也没矫情,他太想大哥了,太想那宽阔的肩背,支撑起世界的铜墙铁壁……
电梯直通地下停车场,干冷刺骨的风扑面而来。
明彻加紧脚步,大步朝前走去。
司机已发动车子,闪着灯,滑出车位。
“意意啊,跟大哥回家了。”明彻把弟弟往上抽了抽,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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