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寺后山幽静。
沿着石子路大约走十多分钟,就能隐约听见流水声。再往前顺着河走,果真出现了一座小木屋。
阿姨果然是情报大师!
木屋前站着个穿僧袍的僧人,宋绯暗叹来得真巧,果断加快了脚步。
不过没等他走近,木屋旁的小路又走出来两个人,颇为娴熟的同那僧人交谈。
两人一老一少,老人看起来仙风道骨,面目慈善。不过不知为何,宋绯就像是小学生见到班主任一样,浑身哆嗦了一下,他赶紧裹紧外套。
年轻的那个看上去倒是跟他差不多大,黑T恤,牛仔裤,身量很高,微垂着头。
手指摆弄着一片竹叶,小小的绿色叶片在他指间翻转,手指纤细而修长,骨节凸起,小臂内侧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宋绯:嗯?
自己成千里眼了?隔着几百米也能看到人家手臂上微小的痣?
那边站着的三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宋绯的动静,宋绯不好再在旁边杵着。走上前去,对着那僧人双手合十,微微弯腰。
“这位师父可是寂妙大师?”
寂妙大师生的慈眉善目,长一双笑眼,耳垂大且厚,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不像是俗世中人。
宋绯内心有个声音仿佛在说:稳了!
“这位小施主,今日不是香客开放日,可改日再来。”
宋绯叹气,垂下脑袋,一点也不稳......
“小绯?”
站在一旁的老人忽然开口,一脸惊奇样,又转头询问身旁的年轻人。
“清渺,这是小绯吧,你两还认识吗?”
宋绯低着头扯了扯嘴角。
呵呵。
方才看手的时候就认出人了,他当然没有千里眼啦,他只是昨天才见过人家手臂上的红痣。他真的很害怕今天做梦会梦见这双手。
昨天才在家门口见过,今天又是为了他的事而来,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
孽缘啊孽缘。
苍天啊苍天。
宋绯真的很想把头埋进河里,这装满废料的脑袋就应该好好洗一洗!
不过...宋绯眼神在褚清渺和老人之间来回转。
褚清渺陪着来的,不会就是传说中他那个国画大家的爷爷吧?
诶?
宋绯左边看了看褚爷爷,右边又看了看褚清渺。
还认识吗?怎么会“还”呢?这褚爷爷怎么会认识他呢?
“小绯不记得了吗?也是,你那时候年纪还太小了。”
照褚爷爷说,宋绯在小学三年级暑假的时候去外公外婆家里玩,被丢到作为邻居的褚爷爷那里学国画,学了整整一个暑假。
这些事宋绯是记不清了。小时候爸妈忙,上学的时候在学校老师管着还算好,放假没人管了就把他丢这丢那的。
有时候是爷爷奶奶家里,有时候是外公外婆家里,甚至邻居家里也有过。
所以对于自己在哪个假期去了谁家,宋绯根本记不清,还没有在自己家的日子记得清楚。
褚爷爷说他实在是没有画画的天分,一上课心就飞远了,东看看西溜溜,磨皮擦痒的,不能静心自然也画不好。
一整个假期过去,他连正确拿笔的姿势都没学会,总是五指握着笔杆,杵一堆鬼画符。
宋绯羞愧。
褚爷爷见到他倒是很高兴,虽然他孺子不可教,但对于他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件事情,褚爷爷倍感欣慰。
看他垂头丧气,又同寂妙大师商议。
“大师,这孩子同我是旧相识,能否照拂一二。”
“既如此,小施主便稍等片刻,待褚施主参佛后,再与施主详谈。”
捡了个大漏的宋绯:!!!
连忙感谢褚爷爷,感谢寂妙大师,顺道也感谢了一下褚清渺。
褚清渺面无表情。
褚爷爷同寂妙大师一同去了屋中参佛,宋绯就和褚清渺在屋外闲逛。
河边有座小亭子,离木屋不远,亭内设了座椅供人休憩,听流水声和鸟叫声交汇。
宋绯喜悦褪去,心中暗骂。
真是走了狗屎运,踩着狗屎得来的好运,运气好是好,狗屎也是真的臭!
怎么就跟褚清渺单独待一起了呢?两人独处实在是尴尬,主要是宋绯尴尬。
他只要看见褚清渺的脸,就觉得自己实在龌龊,梦中细节总是时不时浮现,宋绯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宋绯掏出手机,开始轰炸叶子耀。
宋绯:叶子!!!
宋绯:你出的什么破主意!拜佛是来直面风暴的吗???
叶子耀:?
......
褚清渺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表情狰狞,疯狂敲击手机屏幕,幅度极小地皱了下眉头。
“宋绯。”
宋绯机械抬头。
“我们昨天才在家门口见过,你忘了?”
如此肯定的问句,宋绯不合时宜的想鼓掌。比起自己的心虚,褚清渺看起来倒是理直气壮。
也是,宋绯暗暗唾弃自己。别人又没有做龌龊梦,干嘛要心虚。
“是吗?”宋绯打哈哈。
“没怎么注意啊。”
褚清渺默了默。
“你小时候画不好画,就喜欢抱着小花,坐在院子的石墩子上哭。”
宋绯惊愕!怎么一上来就揭人旧短,这合适吗?
“什么小花!!”
“我家养的一只橘猫。”
褚清渺面色平淡,嘴里蹦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震惊宋绯三百年。
“你还喜欢哭着让我给你煮鸡蛋面吃,眼泪鼻涕全都擦在我衣服上。”
“每次来上课你都不吃饭,就等着我给你煮面,蒋奶奶说你回去胖了十斤。”
宋绯简直泪流满面。
别说了,真别说了,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橘猫,鸡蛋面,还有那长胖的十斤。
如果老天有眼的话,应该让他迅速在褚清渺面前消失,而不是现在这样面面相觑,被人按着揭短。
宋绯说话都有些哽咽了。
“那个,褚爷爷一般参佛要多久啊,我下午还有课,要不我先回去了。”
褚清渺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双手按在正欲起身的宋绯肩上。
隔着单薄的衣料,宋绯能清晰感受到他手掌心的温度。
九月初的江城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宋绯早上出门的时候在短袖外面套了件格子衬衣,幸好多穿了件衣服。
宋绯快炸毛了!
“最多20分钟。”
褚清渺的脸近在咫尺,宋绯心想大可不必离这么近,他感觉自己都有些呼吸不顺畅了,脑袋晕乎乎的。
“还有。”褚清渺起身,同宋绯拉开距离。
“你下午没课。”
啊?
宋绯用幸存的清醒的脑细胞思考了片刻。
“你怎么知道我下午没课?”
褚清渺不再说话,又只剩下幽静的山林,潺潺流水声和此起彼伏的鸟叫。
真的很烦!臭鸟叫什么叫?
度秒如年大概就是形容的宋绯现在,他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撩撩水。
做贼一样悄悄去瞥褚清渺,发现人家早就闭上了眼睛,显得刚刚小动作不断的自己像傻子。
宋绯无语片刻,深深觉得自己不应该学数学,应该选话剧,他丰富的内心戏需要一个展示的舞台。
看褚清渺一副完全跟山林融合为一体的神态,宋绯也学着他闭上眼睛,一时间倒是觉得脑袋都清净了不少。
-
“宋绯。”
“宋绯。”
......
宋绯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好不容易睡个不做梦的好觉,又是谁在叽叽喳喳!
吵人清梦天打雷劈!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宋绯:我在哪里?
褚清渺的眼珠子不似常人是褐色,瞳仁过于黑了些,像是蕴着化不开的浓墨。
宋绯盯着人的眼珠子呆滞了一会儿,猛地坐起身来,朝四周张望。
树林,小河,木屋......
一巴掌落在眉心。
睡着了!
宋绯懊恼,怎么能随地大小睡呢,水灵灵又孤零零的男大,多不安全。
褚清渺对他给自己一巴掌这件事,很有礼貌的只表示了一点点惊讶,顺道递了张纸给他,手指了指宋绯额头。
“擦擦汗。”
宋绯这才发觉自己额头出了些冷汗,刚才睡的沉,又猛地清醒过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回去怕是要感冒了。
脑袋还在持续发懵,宋绯一时间有些忘了自己在这儿是干什么的。
“时间差不多了,爷爷应该快出来了。”
褚清渺时间掐的准,话音刚落,褚爷爷推开小木屋的门,朝亭子这边招了招手。
哦,来解决褚清渺的。
不是,来解决梦境的。
“小绯,寂妙大师在屋里等着你。”褚爷爷看着比刚才来的时候笑得更轻松,说着又拍了拍宋绯的肩膀。
“爷爷和清渺在外面等你,许久不见,咱们三个一起吃个午饭。”
宋绯要去问的是什么?哪里还敢再跟褚清渺一起吃午饭,今天社死已经够够的了。
“褚爷爷,我今天跟同学约好了,改天我再登门拜访。”
好一番保证才将褚爷爷安抚送走,宋绯长呼一口气,推开木门。
木屋内出乎意料的简洁,一张供桌,一尊佛像,两个蒲团。
除此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了。同外头财神殿满目华丽的装潢相比,这里简直简单的过头。
察觉到自己这样四处打量似乎有些不太礼貌,宋绯赶紧止住目光,看向寂妙大师。
寂妙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上,听见宋绯进门也没睁开眼睛。
一手捻佛珠,一手结定印。
“小施主今日来,可是想问梦境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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