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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成长

“原来我能平静地接受事情的发生。”

高考的余音在风里淡去已一周,夏光漫过窗台时,多了几分松弛的暖意。云汀兰暂别了试卷与倒计时,经同学相邀,先往华城寻了份包装的活儿作为过渡。

华城的蝉鸣裹着陌生的热意,她指尖轻折纸箱、细粘胶带,将一件件物品妥帖包裹,像把这段初涉世事的时光,悄悄叠进了远方的纸页里,只是夜深时,家的方向隔了太远的距离,总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后来,在家附近路口的零食店觅得一份店员的差事。云汀兰的零食店打工生涯,却从货架间的饮料堆开始。

作为新店员,她的指尖最先触碰的,是一排排待补的瓶装饮料,像在货架间编织细碎的秩序。

后来,她成了店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便往哪里搬,心里偶有微澜,也只化作无声的顺从,像株沉默的绿植,被随意移栽到需要的角落。

一天八个小时的时光,她都在勤恳里流转,指尖拂过零食的包装,脚步轻踏过店堂的每一寸地面。

店里的老员工们总有说不完的话,笑语像细碎的铃音在空气中晃动,而慢热又木讷的云汀兰,像误入热闹花园的孤蝶,总觉得自己与那份喧嚣格格不入。

初时不会收银,她便在各个货架间来回补货;等学会了收银,收银台便成了她固定的“阵地”。

记得一个午后四点,店里的人潮像潮水涌来,老员工们却贸然转身往楼上仓库去,独留她一人守着收银台。

指尖在收银机上疾走,后背渐渐浸了薄汗,空荡的店堂里,只有收银机的触屏声在空气中回荡,压下了她心底的一丝慌乱。

还有一个夜晚,正是人流最密的时候,老员工却躲进厕所抽烟,任她在台前忙得脚不沾地,直到顾客渐渐散去,才慢悠悠地出来,仿佛刚才的忙碌与己无关。

更有一次,她捧着不确定的货品轻声询问,是老员工让她拆开,后来那货品不能单条售卖,对方却在店长面前轻描淡写一句“是她自己误拆的”。那句辩解像被风吹散的云,她终究没说出口,只任由那根细刺,轻轻扎进心里。

指尖偶尔被包装的棱角划伤,细小的伤口像散落的星光,疼得细微却清晰,可她只是简单处理,便又继续忙碌。

后来店长开了新店,加班在所难免,夜色漫上来时,她还在整理货架、清点货物。但一想到高考后悄悄期盼的那部手机,所有的疲惫与委屈,都像被月光轻轻抚平——为了心里那点小小的向往,她把这些隐忍,都酿成了坚持的微光,默默留在了那个夏天的零食店里。

偶然划过的屏幕里,樊振东轻声唱起《给未来的自己》,那歌声像一束穿越迷茫的微光,悄悄落在云汀兰疲惫的心上,成了她咬牙撑下去的勇气,也成了她走进这个少年世界的起点。

后来,2024年巴黎奥运会的圣火点燃,男单决赛的赛场成了全世界的焦点。当樊振东以0:2落后于张本智和时,赛场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可他手中的球拍像破风的剑,每一次挥拍都带着不屈的倔强,球路如弧光般坚韧,从落后到追平,再到最终4:3险胜,那一夜,“樊振东”三个字如星光般璀璨,天下无人不识。

也是这场奥运,让云汀兰真正走进了他的世界。她开始恶补他的每一场赛事,看他在球台两端挥洒汗水,看他赢球时沉稳的微笑,输球时倔强的眼神,渐渐共情了那些为他呐喊的球迷——他的确值得所有人的喜欢,球台之上,球品即人品,每一拍都打得干净利落,带着纯粹的热爱与尊重。

面对WTT不合理的规则,他更像一位孤勇的先锋,不惧风险,挺身而出,为无数运动员争取应有的权益。而当他选择卸下世界排名的枷锁,退出那份被规则裹挟的榜单时,并非退缩,更像是一位坚守初心的骑士,拂去外界附加的光环,以纯粹的热爱为刃,在乒乓球的战场上,重新定义属于自己的征程。这份坦荡与担当,像一束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赛场,也照亮了每一个被他精神打动的人。

云汀兰那时候就想她喜欢的人那么优秀,她也要带着那份优秀继续生活下去。

夜深人静之时,便是感性迸发的源泉,很多时候她都在质疑自己,为什么努力那么久,结果与努力却不成正比,有时候妈妈会问她与这些人人和物是否有配得感,让她看清自己的定位,也会因为爸妈一句你长得又不好看,又何必可以打扮,即使打扮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在零食店与爸妈的双重打击下,心里那些压抑了很多年的话脱口而出:“我其实一直都很自卑,小时候你也更偏爱弟弟妹妹,有时候我自己会哭到心痛,当初无数个想离家的瞬间,可当真正离家的时候,我又非常舍不得,无论我表面上怎么伪装自己,但内心里还是自卑的,我自卑自己的长相,自卑自己的家庭,当我开始对某个男生有好感的时候,我就会陷入自我怀疑,也因此我从一开始就扼杀了那份好感,你们问我是否有配得感,你们做到了,我会回答我不配拥有,我的长相也是你们的责任,我一开始就想长这样吗,我也没办法选择,家庭的花销不是我的错,你们要觉得有负担,大可不必生这么多。”云汀兰知道这些话很伤人,杀人诛心,最痛的就要拿捏住七寸,所以当时她赚的那笔钱就去买了苹果手机,像是与父母对抗,又像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你也配得上高贵的东西,靠自己的努力,她当然也知道父母辛苦,为这个家庭奔波,但是她已经非常累了,生活太痛苦了,只想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在零食店也不忍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能休息的时候必定休息,在面对老员工包庇另一个暑假工的时候,也敢愤然抵抗了,不再委屈自己。

当真正尘埃落定之时——收到录取通知书,云汀兰又听到父母安慰自己,能考到这学校已经很不错了,爸妈只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你考成这样已经很棒了,别再想那么多,就当放过你自己。父母的爱夹杂着玻璃,我怕一靠近我就会流血,所以我一般选择保持一定的距离,对往事不在追究,对未来不再期待更多,做好当下事,过好当下。后来网上出现了“当年的事彼此各有难处”,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己释怀了,不能和过去的自己成为帮凶,欺负当时无知的自己。无论你身处何地,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既然是人,就都会有做错选择的时候,何必纠结过去欺负自己呢,往前看,跨过这条坎儿,未必能迎来“柳暗花明”,却也成就一个更好的自己。

也因为这样,云汀兰更加相信“不会被这一个困难或挫折打倒,我相信我自己不止于此!”

2025年的风,带着闽南独有的温润,拂过厦门的街巷。云汀兰孤身一人,循着乒超联赛的声息而来,海风像温柔的信使,将她心底对樊振东的那份欢喜,悄悄吹向赛场。

场馆内,灯光如昼,球拍击球的脆响似银铃般激荡。当樊振东的身影出现在赛场,她的目光瞬间被点亮,像追随着一束专属的光,但同时她的眼里也包裹着泪水——这份泪水源于见到他的激动,源于樊振东身后有很多支持他的人,源于自己前几天从楼梯摔下来,屁股和手臂都受伤了,妈妈认为这是去之前的噩耗,也动摇过到底来不来,也因为自己只能跟老板娘请一天假的委屈,当看他挥拍时的沉稳,奔跑时的坚毅,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熟悉的力量,那些曾在屏幕里见过的画面,此刻真切地铺展在眼前,比赛结束之后,樊振东跟球迷挥手告别,也证实了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让她觉得这趟旅途很值得,即使前面满是荆棘。

这场孤身的旅程,没有同行的喧嚣,却因这份热爱而格外丰盈。她在观众席上静静呐喊,在他得分时与众人一同欢呼,忽然发觉,喜欢一个人,原来能让孤单的时光变得如此鲜活。厦门的海风裹着赛场的热浪,也裹着她心底的感动——这份跨越山海而来的遇见,不仅是亲眼见了喜欢的人,更让她在这份纯粹的热爱里,触摸到了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勇敢而温暖的力量。

也因为这次的体验,让她更加勇敢地去探索未知的自己,大学的时光,像一匹徐徐展开的锦缎,云汀兰在上面细细绣着属于自己的勋章——那些能考的证书,被她一本本收入囊中,每添一本,都似在时光的锦缎上缀一颗细碎的星,闪耀着踏实的光芒。

在追逐更好自己的路上,她对体态也多了份严苛的期许。健身房的镜子映着她挥汗的身影,每一次拉伸、每一组力量训练,都似在雕琢一件温润的玉。当体重悄然下降,脸颊的线条愈发流畅,像被春风拂过的溪流,自然而舒展,那份健康的瘦,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她开始站上各种比赛,举手投足都透着成长的底气;而考研的念头,像一座明亮的灯塔,在远方指引着方向,她渴望通过这场跋涉,让自己的人生更有分量与价值。整个大学时光,她像一株向更高处生长的藤蔓,每一片新叶的舒展,都藏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有时也会跟之前在零食店的同事一起出去吃饭,同事认为竹子和云汀兰很贴切,顽强地生长着,不畏惧风雨,傲然挺立。

大学的尾声,云汀兰选择踏上一段跨界的跋涉——从工商管理的课堂,转向法学的殿堂,以跨专业考研的勇气,为梦想劈开一条新径。

那些曾浸在商科公式里的时光,渐渐被法条的墨香覆盖,她像一位虔诚的学徒,指尖划过厚重的法典,将晦涩的法理揉进每一个清晨与深夜,挑灯夜读的光影里,笔尖在书页间耕耘,一点点填平跨专业的知识鸿沟。

西南政法大学,这座无数法学生心向往之的学府,成了她前行路上最明亮的灯塔。她带着对法学的赤诚,在考研的战场上奋力拼搏,每一道习题的攻克,每一次知识点的复盘,都似在向梦想的彼岸靠近。

终于,当西南政法大学的硕士录取通知书递到手中时,所有的汗水都化作了绽放的花——她以工商管理本科的起点,成功叩开法学硕士的大门,最终佩戴上西南政法大学的硕士学位证,那红底烫金的证书,不仅是一段奋斗的见证,更像是给她逐梦之路,镀上了一层耀眼的荣光。

那段逐梦的时光里,云汀兰的心湖渐渐归于澄澈,对陈远岫的情愫像退去的潮水,悄无声息地隐入岁月的岸。曾经那个让她萌生好感、又被悄悄扼杀在心底的“初恋男孩”,也成了旧时光里的一页薄纸,翻过便不再留念,风过无痕,只剩几分淡然。

对阮疏,她始终怀着一份柔软的感念。记得阮疏曾向她袒露不为人知的心事,也曾努力挽留过他们渐远的友谊;更记得阮疏用辛苦赚来的钱,为她买过裙子、送过高跟鞋,那些带着温度的礼物,像细碎的星光,曾照亮过她的青春。只是后来,云汀兰渐渐明白,友谊如草木生长,不必刻意维系,顺其自然,恰好的距离与温度,便是最好的模样。

2028年的洛杉矶,加州的阳光带着热烈的异国风情,奥运会的圣火再次点燃。云汀兰跨越山海而来,在赛场边,再次见到了樊振东熟悉的身影——他依旧带着那份坚毅,在球台前挥拍驰骋。看台上,她望着那个追逐热爱的身影,耳畔是异国的欢呼,眼前是陌生的街景,忽然领悟了这份跨越国界的风情里,藏着的不仅是远方的风景,更是一个人在时光里,从容生长、奔赴热爱的力量。

云汀兰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中交织着满意与怅然。她满意于如今挺拔的姿态——过往的风雨与汗水,都化作了脚下坚实的基石,让她活成了曾向往的模样,也愈发笃信“自助者天助也”的真理,每一步踏实的脚印,都印证着努力的价值。

可她又忍不住讨厌此刻的自己:曾经的棱角被岁月悄悄磨平,学会了处事圆滑,懂得在人际关系里灵活周旋,像披上了一层柔软的铠甲,再也不会轻易让自己受委屈、“欺负”自己。

这份世俗意义上的“成熟”,却让她偶尔怀念起从前那个笨拙却纯粹的自己,“人无法共同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总有一些东西必须要靠消失来证明它的珍贵”仿佛在成长的路上,悄悄弄丢了几分本真。

但这份矛盾,终究是成长的印记。她既接纳着努力换来的从容,也包容着蜕变中夹带的怅惘,在满意与微厌的平衡里,继续笃定地走向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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