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已经肿得不像样，连带脚背也有些发胀的趋势，好在医生检查过后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让她先去拍片。
放射科在二楼，浩浩荡荡排了一群人，祝宵坐在轮椅上等着叫号。
脚部的发肿已经让鞋显得不那么合脚，她悄悄把脚后跟抬起来一些，总算不那么勒。
沈令章很诡异地一直没有说话，祝宵瞥他，却见那人一米九的个子站在旁边，背靠着墙，似乎漫不经心刷着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点击，又继续划拉。
祝宵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莫名联想到产房外打游戏的丈夫。
她抿抿唇：“你先回去吧。”
走廊嘈杂，沈令章没听清，侧过脑袋，目光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什么？”
“我说，”祝宵提高音量，“你回去吧。”
沈令章总算看她，两人对视几秒，神色都淡。
沈令章嗤笑一声。不知道她在大度或是在别扭什么。
“你都这样了，我的人道主义精神不允许我一走了之，”沈令章随手快速点几下手机，息屏，把注意力放回到她身上，叫她，“前女友。”
祝宵听出点讥讽的味道，自觉忽略最后三个字。
“你是来出差，没有工作吗？”
“有啊。”
——那为什么不去工作？我不用你管。
这话说出来就显得太坏了，毕竟他到现在确实是在帮忙，并且或许接下来也需要他的帮助。
家人都在婚宴现场处理后面的事，还不知道怎样鸡飞狗跳。祝宵吸了口气，把要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不懂为什么，面对沈令章，她好好说话的能力似乎就被屏蔽，明明平日都不会跟人吵架起冲突，跟他却好像因为一个标点符号都能拌起嘴。
手机响起，祝宵索性低头去回微信。
不是妈妈的回信，而是郑丘继她起初突然打车离去以后，再次问她情况。
祝宵简单概述，问他是否还在现场，情况如何。
过一会儿，长语音条过来，祝宵把听筒贴到耳边。
沈令章环臂靠墙，只要低头，他这个角度能看见的多了。
虽然没有窥探别人**的癖好，但恰好扫一眼就能看到聊天内容，这不能怪他吧？
也不知道说什么事，不知道祝宵最烦超过30秒的语音了吗？没眼力见。
沈令章不屑地转头，随后又转回来，脱下外套，往祝宵身上披。
她自己也没眼力见，看不出别人在朝她胸口看吗？
伴娘服而已，需要用这么性感的款式吗？
祝宵被他的动作一惊，下意识让开，被沈令章隔着西装外套扣住肩膀带回来。
他不大高兴的样：“躲什么，我会吃人么。”
祝宵说：“谁知道。”
没有拒绝他的衣服，说完这几个字也没继续吵嘴，听完语音给郑丘回复。
他带来的消息令祝宵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季婧不仅往两家的群里发了那个视频，现场的婚礼司仪竟也跟她站在一个阵营。
婚礼正式开始前要轮播一会儿暖场视频，视频内容原本安排的是新郎新娘的成长和爱情之路。
这条短片出来得艰辛。两人认识没多久，更没有什么合照合拍，根本没有素材能撑起时长。最后还是从各自的父母那里要来些两人小时候的记录，再临时拍点加进去，美其名曰——“我们从两条平行线渐渐相交，走向彼此”。
季婧对此很是赞叹，对祝宵说，难怪这钱人家能挣哈。
结果这视频现在被偷偷替换了。
司仪是季婧的朋友介绍过来，朋友先前结婚也是跟他合作，非常愉快，便将他推给季婧。司仪年纪不大，正义感爆棚，季婧跟他商量之后，那人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呸，渣男！
于是等季婧离开，果断将捏造的恩爱视频换成打码偷情实录。
最终惊掉现场一众宾客大牙。
这下好了，不止后台乱两家人乱，婚礼会场直接彻底热闹起来。
这是司仪人生最成功的一次暖场。
季婧还跟他保证，不会让他接不到活，要是有人问，就说他不知道，是新娘自己偷偷换的。
司仪也是这么对外说，郑丘知道内幕，纯粹是问季婧问出来的。
飞机延时，她在候机厅通过郑丘看自己的热闹。
电话里妈妈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才不管，说等我回来你打死我，现在你先去打死他俩。
祝宵问郑丘：【那现场现在怎么样了？姨妈和姨父还好吗？】
【跟邹家大吵一架，大获全胜。】
祝宵笑起来，她甚至可以想到那个画面。
两边客人也是支持女方的多，还有些顾忌之后要跟邹家往来的没有多说，饭都不敢吃完直接走了。
乱七八糟的现场，她阴差阳错还成为了局外人，独自清净。
崴这一下脚，是祸是福真是说不清。
忽而轮椅一动，祝宵吓了一跳，是沈令章在推她。
座位好不容易空下一个，他倒对自己好，往最边上一坐，手一伸，便把祝宵拉到自己手边。
祝宵皱起眉，她现在简直完全像失去自由，变成了游戏里被设置了自动跟随的宠物。
沈令章不理会她的不满，舒舒服服翘起二郎腿，手肘搭在膝盖，支着下巴睨她。
“笑什么呢，也说给我听听。”
……
真的很欠揍。
祝宵答他：“家务事，不说给外人听。”
“是么，”沈令章也不生气，仍然笑眯眯，“外人今天还掺和了你们家的家务事呢。”
“……”
“你不是说么，外人还抢婚呢。”
祝宵瞪他：“你能不能不说话，脚更疼了。”
沈令章抬抬眉，视线下移，落在她手机上，而后下巴朝对面墙壁上示意。
“还盯手机，快到你了。”
说完伸出手。
眼下是他宽大的手掌，她曾经比照着网上的教程，认真观察过他的手相，是事业顺利、感情却充斥烂桃花的样，沈令章则掌心一合，不让她看，并顺势握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一下一下细细地吻。
“什么桃花，不要不要，就摘这朵，”亲一下，“还摘这朵。”
祝宵被亲得痒，将他推开，又被他拉回去封唇深吻。
“发什么呆。”
祝宵回过神，目光聚焦在沈令章棱角分明的脸上。
要不说恋爱使人降智呢，眼前这人一脸能把人玩死的聪明相，怎么会是幼稚鬼。
祝宵最后跟郑丘说了声，把手机放在沈令章的手心。
“真乖。”沈令章说。
祝宵后悔了，他却已经抬手举到另一边。
脸好看有什么用，惹人嫌。
祝宵伸着手去够，又够不着，正要开口时，沈令章忽然冷不丁向她靠过来，祝宵当下一愣。
一个路人从旁边走过，等人完全过去，沈令章立刻退开。
随后将她身上的外套拢了拢，皱眉道：“没有一点自我保护意识吗？”
祝宵低头，这才意识到他在替自己挡什么。
这身是伴娘团投票决定的，并不很露，只领口稍向下一点做了荡领，不是每个人都会有隐患。季婧打趣过她，你的size超标了，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改大点？祝宵忙说不用，太麻烦人。
这就穿出些微线条的效果了，刚刚没注意，还要轮到沈令章来提醒。
祝宵脸上有些发烫，先发制人：“谁让你看，流氓。”
沈令章顿时气笑，两秒后回她：“我没看过吗？我还……”
祝宵捂他的嘴，耳朵也烧起来。
咬牙：“闭嘴！”
沈令章挑眉，嘴角的笑意久久不下。
祝宵直到进去拍片，也没肯再和沈令章说一句话。
拍完等片子出来还要一阵，这里待着太吵，沈令章径直将祝宵还是带上四楼，医生的诊室要安静得多。
这会儿没人，医生向祝宵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沈令章这时候接了个电话出去。
或许是工作电话吧，祝宵想，也可能是朋友，毕竟他原本就是去接朋友的，结果跟自己耗费时间到现在。
沈令章出了门没几秒，就进入了祝宵的视觉盲区，她没有把握他离开了是否还会回来，压下涌起的某种莫名心绪，继续听医生说话。
不过两分钟，沈令章去而复返。
祝宵看着那一兜塑料袋，外卖单还钉在上头。
“你买东西了？”
“嗯。”
沈令章打开包装，拿出个医用冰袋，又拿出条毛巾，向医生再确认一遍：“是冰敷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就用毛巾将冰袋裹起，边裹边在椅子上坐下。
是很简约的木头椅，圆形椅面很小一个，他这么大只的人坐在上面，衬得很委屈。
祝宵还没来得及笑他，腿就被他捞起，脱了鞋搭在他腿上。
祝宵刚开始下意识挣扎就被沈令章警告：“不许乱动啊，掉下去摔地上就骨折。”
说话真难听，祝宵撇撇嘴。医生在旁围观，见沈令章手法无误，就乐呵呵地对祝宵说：“小姑娘别动，让你男朋友给你冰敷一会儿，有效的。”
“他不是……嘶……”
沈令章看她：“弄痛了？”
祝宵眉头皱得紧紧的，“嗯”一声：“你轻点儿。”
“知道了。”
毛巾的柔软厚度隔开冰袋的生冷，脚踝被这样温和地冰着，甚至渐渐有些舒服。
祝宵不自觉眯起眼，就听见沈令章轻嗤一声。
“瞧你那样。”
看在他那么贴心的份上，祝宵决定不跟他计较。
结果在一个多小时后出来，沈令章独自去取来，拿给医生看。
“幸好骨头没伤到，就是韧带有点拉伤，需要静养几天。”
“需要再拍个核磁共振吗？”沈令章问。
“这个看你们自己，初步看没什么问题，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拍个核磁确认一下。”
祝宵还没开口，沈令章就在她之前点头：“可以，现在？”
医生笑，对祝宵道：“你男朋友真是太紧张你了。你的脚还肿，拍不了，得等消肿以后来，记得提前预约一下核磁。”
祝宵有点尴尬，正要辟谣，沈令章已经开口：“顺便给她开个假条吧。”
祝宵：“不用！”
沈令章不管她，对医生道：“开，让她好好养养，别以后走路一脚深一脚浅。”
祝宵：“……”
医生笑得不行：“开，开。”
拿着一个礼拜的假条和一堆喷雾膏药走出医院——准确来说是沈令章走出医院，祝宵横在他怀里，肚子上搁着那一兜药。
锋利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实在太有存在感，祝宵移开目光，没话找话：“你出差几天？”
“怎么？”
“随便问问。”
“放心，三天后我来接你。”
祝宵：“？”
沈令章将她塞进车里：“担心我回江州了没人管你？”
“？”
“谁担心了？”
沈令章依然弯着腰，脸放大在她面前，盯了她几秒，蓦地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嘴边会有两个小括号，这时就会显得有些孩子气。
祝宵愣神的间隙，沈令章揉乱她的头发，直起身。
“可以出去吹了。你前任人好，好到被前女友一脚踹了，也能不计前嫌，一路送佛送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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