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攸晨早没有什么事情,学院因为冬潮来临将课程推迟延后,她闲下心来坐在姑妈书房里看看书。
姑妈端着一杯热巧坐在沙发上,提醒她,“今天姜且会过来玩,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一起。我今天应该有事,不能陪你们。”
姑妈坐在明晃晃的窗子前,前胸沟壑的线条向下延伸,刑攸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姑妈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下身的绒裙。
刑攸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收到宿遥泱的消息了,两人保持着刑攸汇钱,宿遥泱回复收到的简短默契。
刑攸的性子就是不允许别人质疑和反驳,她要去做兼职,炸鸡店汉堡店咖啡厅,照顾学业之余还要周转于不同餐厅之间,虽然忙碌,但是充足。
她将赚来的钱按整数汇给宿遥泱,顺便会留意一下药企的信息,是否发售新药,或者有很好的治疗癌症的办法。
国内的医疗水平已经达到了可以在世界站稳脚步的地位,但李知勉的情况就像是让医生和死神抢人,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还是要为了亲情和感情拼一把。
宿遥泱几欲向刑攸表达周女士如今已是“神寒形削清癯非寿者相”,刑攸不肯放弃,她先前那般心思细腻、精悍倔强的女人怎么会被生活一击在地。【注】
宿遥泱偶尔向刑攸汇报两人的情况,大部分是她主动说,很少会让刑攸问这些事,刑攸刚说出口,她已经汇报完了。
刑攸不是不清楚宿遥泱担心她会问那些深层面的东西,两人根本就没有治好的可能,刑攸心中了然,不甘愿放弃,不情愿接受这个事实。
宿遥泱两个月前忽然说自己开学了,会雇上一个护工照顾两个人,周女士的情况比李知勉要好很多,当然从六楼坠楼对身体骨架的冲击很大,但关键在于真皮包包保住了心脑系统,卧床养伤的时候,两者合力将更加新鲜的血液流灌到身体各个地方。
从当时一直到如今,宿遥泱果然没有再来找过她,刑攸放心宿遥泱做事,同时,心中也在为卧床的两人叹息。
姑妈这几日在美国总是郁郁寡欢,刑攸几次见到来楼房内找她的女人,容貌清秀、线条柔和,总散发着脉脉深情,最能激发起对方的怜爱感和保护欲。
刑攸看着那些面容姣好的女人又被姑妈驱逐出去,也不明白姑妈为什么要将自己绞死在一个人的夜晚中,她分明可以挽回一段破裂的感情,却不愿意低头认错,也不愿意顺着对方给出的台阶下楼。
独自一人站在高楼之上,独处不胜寒,姑妈自己挽起的鬓发又被烈风抛洒向空中,何苦为难自己?何苦逼死爱人?
姜且到时已是下午三刻钟,刑攸从书房出来,步履轻盈,头脑丰富,刑攸喜欢被文字填满空虚的大脑的感觉,文字或是知识虽然不能给她带来好运,但可以丰满她的羽翼和精神的河流。
姜且依旧是活蹦乱跳的性格,手臂搭在刑攸肩上,“攸攸,今天我和我妈在这里旅游,就当是转转。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路。”
刑攸微笑着说:“我陪你走走。”
姜且欢喜地睁大眼睛,直到姑妈迎来一位熟悉的客人,姜且两条细眉微微压下去,盯着面前穿戴好西装,头发低扎为侧马尾的女人,她上前低头嗅了嗅那捧玫瑰花,说:“我姑妈不喜欢玫瑰花,你可以送她郁金香。”
女人微微抿唇一笑,“但是它有毒。”
姜且:“玫瑰花不照样有刺吗?”
女人说:“虽然带刺,但是可以人为去掉,这点还是可以放心的。”
“你来找我姑妈?”姜且看着女人,女人低眉信手熟稔地捻起花瓣上的水珠,“对。”
随后,女人解释说:“你姑妈除了喜欢郁金香还喜欢橙色的玫瑰,还喜欢这两种颜色的礼服。”
刑攸道:“那喜欢鲜花饼吗?”
女人莞尔一笑:“当然。”
女人不动声色地扫了两人一眼,长腿从两人之间跨迈过去,顺理成章走过去进到房间内,姜且睁大眼睛,还有惊无险似地盯了眼刑攸,低声说:“我们就这样假装没看见她,放她进去,我姑妈不会生气吧?”
刑攸摇头:“不会。”
能让爱人低头和好的绝技在于甜蜜的话和甜蜜的礼物,以及甜蜜的吻。
当然这一切都来自于一颗最真诚的心。
姜且和刑攸裹好围巾,走上人行路漫无目的地扫视周围堆满雪层的建筑,姜且打了个冷噤,吸吸鼻子问她:“李知勉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刑攸说。
姜且潦草地蹙了下眉,“就是他的病,怎么样了?还有身体状况,我听堂哥说过一嘴,所以就有点担心你。”
“没事了。”刑攸说:“春天来了,他的病就好了。”
微弱和煦的阳光照映在刑攸脸庞上,姜且很难想象刑攸比常人都要强大的人会露出力不从心的表情,她也没再多问。
顺着一条陡然向下的街道,两人慢慢走过经停在坡路上的轿车,姜且观察着无人的小路,忽然拉起刑攸的手腕,郑重其事地问:“要不要跟我滑下去?”
刑攸的想法在“衣服会脏”,“这样做会不会显得太疯狂”,“回去她的姑妈会不会生气”等等考虑下,选择和姜且一起滑下斜坡,姜且兴奋地尖叫着,握着刑攸的手举起头顶,两人在无人的满是雪和冰的街道顺着陡坡滑下去。
雪丝飞舞,刑攸那件带绒毛的帽子被雪打湿,她的神情在惊恐与期待的出神状态被截停,姜且躺在她身侧,慢慢撑起上半身,带有璀璨的笑意的眼睛微微弯曲,“刑攸,我好开心。”
刑攸极轻地“嗯”了声。
姜且被姑妈强行带到美国的时候大病一场,维持了三个月的低流度情感,姜且的二妈买了一只布偶陪着她,姜且的郁闷才消散一点,冷漠的神情几乎没有改变多少。
姑妈也跟刑攸提起过,只是她来了,姜且才有一点情绪波动,八成是见到了老朋友,像是阴暗潮湿的生活中出现了一缕阳光,虽不至于将整个发霉的生活照透晒干,却可以起到一丝温暖的作用。
刑攸知道她所等待的阳光是什么,是谁。
姑妈和新来的女人待在一起,刑攸顶着一头雪丝回家的时候两人正准备出门,姜且问了句:“你们去干什么?”
姑妈坦然道:“去约会,你们也要去吗?”
姜且摇头,刑攸淡定地回到房间,嘴角微微向下,她打量了下房间,百叶半掩,为了避免房间内钻进一丝凉气,到顶楼都打开了暖气系统,宅院是老式传统、房主遗留下来的旧屋,因此在房间里还保留着具有装饰性的燃木壁炉。
姜且第一次来姑妈在学校旁新买的家,颇为惊喜能见到这样的房屋,姑妈向刑攸解释过——原来是乡村,有壁炉的元素在不是值得意外的事情。城市覆盖率上涨,乡村建设为城市的过程就像是吞噬同化。
刑攸坐在沙发上检查邮箱,意外发现宿遥泱在几分钟前告知她李知勉和周女士的情况,还强调说李知勉竟然醒来第一句是要一碗荔枝面,她没见过那种面条,只能告诉他等她去买。
刑攸心中泛起殷殷的酸楚,看完整封邮件,周女士的病情有好转,医生说可以尝试在拆除石膏之后进行康复训练,至于李知勉那边还老样子,由一口气吊着,能活几天全靠阎王爷的心情。
姜且靠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双手搭着沙发背,目光殷切地盯了她一会儿,刑攸的表情变化很小,她几乎察觉不到区别,可就是能感觉到不同。
片刻后,姜且嗓音低沉,却圆润响亮地唤了她一声,刑攸被突如其来的话音吓了一大跳,猛地怔在沙发上喘气。
姜且说:“谁给你发消息了?”
“……哦,没谁。”刑攸煞有介事地收起手机,轻轻说:“就是一个初中的朋友。”
“哦?初中的朋友现在还在联系你,你们关系应该很不错吧?”姜且问。
刑攸沉默地思索片刻,沉声道:“对,我们一起上了很多年的学,另外还一起去参加过竞赛,感情确实不错。”
姜且似懂非懂地点头,“攸攸,你说的不会是青柠吧?我听说……她好像有女朋友了,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刑攸说:“那挺好的,我希望我的朋友们都更加幸福一些,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姜且追问,“你也把我堂哥当朋友吗?”
刑攸没料到她会问出这句话,嘴角抿紧,手腕纤细着转动,她说:“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但是他也教会了我一些事情。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在初中的时候我还真心佩服过他,他很聪明,只是有时候不把身上那股聪明劲用到真正有用的地方。”
房间内悄然静谧,刑攸甚至可以感受到脚下有流水经过的咕噜声,她被姜且盯得发慌,“怎么了?”
姜且渐渐湿了眼睛,“那遥泱呢?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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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迩来触绪善感,欢寡愁殷,怀抱剧有秋气。每揽镜自照,神寒形削,清癯非寿者相。窃恐我躬不阅,周女士或将贻误终身。尚望大人垂体下情,善为解铃,毋小不忍而成终天之恨。——《围城》钱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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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名出自:
《李少卿与苏武诗三首》
两汉·佚名
良时不再至,
离别在须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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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往生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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