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在心中燃烧，那把火越烧越旺，烧红了宁思醒的眼睛，烧去了她的理智。
她扑向宁未知。
只是她这些天吃了就吐，几乎只靠点滴维生，脚踩到地上，就像踩到棉花上一样，踉跄着向前几步，刚挨到宁未知，就软倒在他怀里。
宁未知的手扶了她一把，但却并没有抱住她，宁思醒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倒在地板上。
她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更不要说与宁未知同归于尽。
宁思醒忽然觉得很绝望，本就无望的人生，完全看不到一点点继续下去的可能。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也并不想做那两个人的女儿。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承担这些后果？
“宁思醒。”
宁思醒不想抬头，不想理他，只蜷缩在地板上，将头深深地埋在蜷成一团的身体里。
如果现在就死掉，那该有多好。
可是她没有能力带走宁未知。
“宁思醒。”
宁思醒自动屏蔽了宁未知的声音，可是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思醒？”
五岁前的事，并不是完全不记得。还是有一些小小的片段，会忽然出现在宁思醒的脑中，比如妈妈抱着她说，“再过一段时间，你爸爸就能回到我们身边了”。
再比如那个叫爸爸的人，会带着零食和玩具过来，会把她抱在怀里，很亲热地叫她“念念”。
丁绮念。
她不叫宁思醒，她叫丁绮念。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做坏人啊。明明也不是活不下去，为什么要贪财？为什么要骗人感情？为什么要杀人？
宁未知好像蹲了下来，手把着她的双臂，硬是将她拖了起来。
宁思醒一点都不想动，只闭着眼睛，由着他将她抱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如果他将她扔到窗外就好了。
可惜，她被放到了床上。
宁思醒懒得睁开眼，在床上也维持着刚才蜷成一团的姿势。
她不敢睁开眼，怕一睁开，就会被宁未知发现她在哭，然后又引来他的嘲笑。
室内安静下来。
很久后，宁思醒听到一阵脚步声，走到了门边，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宁未知应该走了。
宁思醒慢慢睁开眼睛，眼泪立即大颗大颗地滚到床单上，然后，朦胧的泪光里，她看到宁未知站在床边的身影。
宁思醒心猛地往上一提，下一秒，突地觉得灰心，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想法。
就这样吧，他爱嘲笑就尽情嘲笑好了。
“宁思醒。”宁未知说。
宁思醒做好了被他嘲笑的准备。
可是隔了许久，他并没有说出下一句，反而在床边坐下，伸手将她贴到脸上的乱发拔到耳后。
“如果有的选，你是不是不想做那两个人的女儿？”
宁思醒不想跟他说话，虽然她有点意外宁未知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没有哪个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
“如果有得选，我也并不想生在宁家。”
宁思醒一怔，僵硬的眼珠慢慢转动，一点点将视线定格在宁未知的脸上。
他的脸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
“我以前，不叫宁未知。是小阿姨死后，才改的。”
宁思醒有点意外，她以为宁未知是从小就随母姓。因为宁家很有钱，非常有钱，有钱到丁泽文不惜暂时抛开妻女，带着目的欺骗宁如玉的感情。
“我是小阿姨带大的。我妈妈为了生我，去世了。”
宁未知以前曾经提过他是宁如玉带大的这件事，两人情同母子，所以宁未知才这么恨她。
但是他以前没有提过自己的母亲。
“生孩子是有风险的，哪怕在这个时代，哪怕是有钱人，照样也可能救不回来。羊水栓塞你听说过吗？”
宁思醒没有。
“你怕不怕你也会成为下一个？”这一刻，宁未知的眼里没有嘲笑，“尤其是你血型特殊，可能更危险，你不怕吗？”
宁思醒没想过。不过她应该并不怕，反正她已经不打算活到二十岁。
“如果有得选，我希望小阿姨好好的，我不用改姓宁，不用背负起这些责任。我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不能生孩子也没关系，只有我们两个就足够了。”
宁思醒有一点糊涂，宁未知的这些话，单独讲她都能听懂，可是拼到一起，却让她一头雾水。
宁未知看样子并没有打算让她明白。
他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宁思醒，好好活着吧，恨我没有任何意义。我会想办法，尽可能保证，让你平安地生下孩子。以后，你就自由了。”
宁思醒默默地看着宁未知离开的背影，意外地觉得他好像极其疲惫不堪。
她不明白他所谓的自由是什么意思，他从来没有限制过她，是她自己走不出自己设下的樊笼。
－－
晚些时候，宁未央来和宁思醒道别。
十四岁的小姑娘，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被哥哥逼着学习。
“我的手都酸了，都怪我哥。”宁未央不断地甩着右臂，“姐姐，我真羡慕你啊。”
宁思醒笑着摸她柔软的头发：“好好学习，才会有好的未来啊。”
宁未央歪着头，咯咯笑：“姐姐，你这话过时了。我不用好好学习，只要不学坏，就完全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宁思醒哑然失笑。
“可是，我为什么还要上学啊。我还要上好多好多年学，想想都绝望。”
宁思醒不想接这句话，因为这样的幸福，是有些人永远都得不到的。
“不过再过四年，不，准确的说，不用满四年，我就成年了，就可以支配更多的财产。”宁未央双眼放光，“姐姐，等到那个时候，我可以把我的钱分你一半噢。你就不用再继续花我哥的钱了。虽然我还没有谈恋爱，可是我也是明白的，总是花我哥的钱，我哥可能无所谓，在其他人看来，你是在依附我哥。”
宁思醒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想得这么深，虽然实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是我的钱就不一样了。我们是姐妹，我的钱，本来就应该分你一半。”宁未央认真的说。
宁思醒眼睛一阵发酸。
她们虽然是姐妹，可那是宁家的钱，宁思醒如果敢沾一分，都是不要脸。
“谢谢啊。”宁思醒微微笑，“那姐姐就等着你成年了。”
宁未央大气地一挥手：“没问题，姐姐你就等着成为小富婆吧。”
宁思醒淡淡笑着。
可惜，等不到了。
不过宁思醒放弃了和宁未知同归于尽的打算。
宁家现在是靠宁未知撑着的，宁未央的单纯和幸福某种意义上是宁未知给的，所以，就让她继续幸福下去好了。
－－
晚上临睡前，宁思醒鼓起勇气，去敲宁未知的房门。
他看样子已经睡下了，头发有一点点的凌乱。
“有事？”
宁思醒咬了下嘴唇，轻声道：“我想搬回以前住的那套房子。你要订婚了，继续留在这里，不太好。总得照顾一下梁小姐的想法，对吧？”
“她并不介意。”宁未知说，“我们讲好了条件。”
宁思醒愕然，无法理解这样的婚姻关系。
“也没几天，你就这么不耐烦了我？”宁未知冷笑。
宁思醒无言以对。这个走向，是她始料未及的。
忽地，宁未知一伸手，将她拉进房内，顺手关上了房门。
“既然你自己送上门了，那今晚陪我睡吧。”
宁思醒怔了怔，垂着头，走到床边，默默地掀被上床。
宁未知从另一侧上了床，躺到她身边，关掉了床头灯。
宁思醒平躺着，又等了一会儿，见宁未知还没有动，不由有点不解。
“你……”
“睡吧。”
宁思醒再一次愣住了。
这真的是单纯睡觉的意思吗？
可是她的心并不敢完全放松下来，总觉得下一秒宁未知就会翻身压上来。她在黑暗中闭着眼睛等待，直到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宁思醒又一次梦到了宁未知。
她还住在那套老房子里，那天是她的生日，十八岁的生日。她和以前一样，害怕这一天，因为这一天宁未知会格外暴躁。
好在一整天，他都没有出现。
一直到临睡前，他带着酒气过来，压到她身上。
哪怕在梦中，宁思醒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压力。
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吻。
那一天，宁思醒能清楚到感受到宁未知的恨意，恨得好像要吃了她一样。
她推了他几下，推不开，就放弃了。
或许是因为，她内心里，并不想推开他。
从十二岁情窦初开开始，宁未知就是她心中唯一的那个人。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喜欢他，喜欢到恨不得能重新投胎一次，只为干干净净站在他面前，可以正大光明地向他示爱。
她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宁未知看出来了。
然后利用了她的喜欢。
梦里的宁未知又在吻她，宁思醒喘不上气，挣扎间，一下子醒了。
身体上的重压原来是真的，就连那个吻，竟然也是真的。
宁未知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半压在她身上，嘴唇贴在她的唇上。
宁思醒一动不动，不敢让宁未知发现，其实她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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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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