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来，山里天气好得出奇，为了效果，高明睿坚持不肯人造雨，为了等暴雨，进度耽误了几天。
当初图便宜和真实，请了村上的人来当群演，虽然经过挑选，但这批人毕竟不是真的演员，没有受训练，想要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来比实际更加困难，尤其是遇到家里临时办红白喜事的，人家捎个话说不来就不来了，但前期镜头又已经露过脸，没法让人说没就没。
一系列的问题，间接导致剧组工作的贻误，这一天一天烧的都是真钱，眼看着经费紧张起来。
许盼一知道了他们的难处，试图和高明睿商量，要不要精简剧本，或者在拍摄的开支经费上尽量做减法，但考虑到影片整体质量，高明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相比之下，倪约倒要气定神闲许多，但人家是闷声发大财，他是闷声办大事，首都的房子要签抵押合同前三天请假回去，才被天天没事就暗戳戳观察他的许盼一抓了个正着。
高明睿一听，气得大骂：“你别给老子压力，万一拍出来赔了，你上街要饭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不至于吧。”倪约觉得他俩把身外之物看得太重，他的私人财产，不涉及公家，也不会影响到经纪人助理的工资，由他处置再正常不过，最多也就许盼一的分红可能会食言。
他想了想，和许盼一说：“也不一定会要你净身出户。”
这话哪哪儿听着都有点别扭。
人许盼一就是个借住的，至于吗，搞得跟两人要分手似的……等等，这俩人怎么现在搁这儿也眉来眼去的哇，那天许盼一问倪约是不是，难道……
高明睿目光一直在他俩之间溜达，许盼一生怕他咀嚼出什么，赶紧抢话：“再想想办法，倪老师，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心血，也不该由你一个人来买单。”
“对，对对！”高明睿的思维瞬间被带跑，当务之急是要拦着倪约干疯事：“这样，我给大家说一声，先放两天假休息休息，你我先回首都，再想想办法。”
他这话也并非全是权宜之计，毕竟是大导的儿子，大不了死皮赖脸回去找他爸牵线搭桥。
要求不敢太高，只求不对他的作品指手画脚，好在拍完后期缺的经费也不多。
高明睿赶紧把前期的镜头加班熬夜粗剪一番，带着就上了飞机。
缠着他爸高颂磨了两天，没想到还真有了消息，且还是个重磅消息——
“你真是走了狗屎运，科汇影视对你们拍的东西有点兴趣，条件我帮你们看了，非常好。”
“科汇？哪个科汇？姓庄的那个科汇集团？”
高明睿还没来得及苦恼，怎么把这个悲喜参半的消息委婉地告诉大家，结果高颂转头就联系了倪约，说科汇那边突然改口加了条件，还是庄仲亲自给他打的电话。
他们这样的小投资，下面的经理团队看过，甚至不需要上股东会就能批，就算要过会，大东家庄俨都不会仔细过目，即便觉得主创人员名字耳熟，但他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不会参与粉圈混战。
但风飘到了庄仲耳朵里，又是另一回事。
在庄仲看来，许盼一和倪约不是掰了吗？这俩人消失了一段时间，怎么又结伴拍电视剧去了？
不行，绝对不行！
倪约接到高导电话，躲开了人。
“高导，咱们也认识许多年了，我的为人你知道，电视我要拍，但绝不会因此做不道义的事情，许盼一是我拉来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把他一脚踢开。”
却不知许盼一正好来找他商量，听了个正着。
倪约的心血绝不能白费，许盼一脑子一热，立刻联系八卦女王费雯，打听到庄仲最近参加的活动，甚至托关系帮他联系到后台。
当天，他搬出了多年不曾联系的大学室友，和倪约及高明睿打了个招呼，前去会场。
费雯的关系毕竟不够硬，能把他带进去，但能不能见到人就不敢保证，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跟人借了一套服务生的衣服，往休息间混。
其实他不是没想到别的联络方式——
譬如《风中的玫瑰》剧组的微信群，不过庄仲设置了不许人通过群聊加好友，他总不能在群里直接艾特他，其他稍微熟悉一些的工作人员，问了一圈，都不够格加上他庄少爷。
只能出此下策。
酒店会场，重点安防都在来宾身上，后厨反倒松懈，加上许盼一日常装扮像人畜无害的大学生，在忙碌的午间，没人搭理他。
他端上东西，坦然自若地往庄仲休息的地方去。
但好巧不巧，就差临门一脚，里头有人出来，差点碰翻他手里的道具。
是庄仲的助理。
助理毕竟在片场盯了他那么久，刚迈了两步，寻思不对劲，立刻倒回来把他拉住：“你谁……哦！是你！许盼一！你怎么穿成……”
“我要见庄仲。”
助理一副见鬼的模样：“你见老板干什么？不行！”他家老板和许盼一可是结过梁子的，谁知道这人混进来是什么动机，他上手把人往外赶。
“庄仲——”
“都说了让你快走，不然叫保安报警了啊。”助理呵斥。
“好，好好好，我不进去，那你帮我带句话总行吧？没准你老板会想见我呢？”
小助理犹豫不决，毕竟在片场的时候，庄仲确实曾经派他打听许盼一的一切，没准真就会对他感兴趣。
“行，我帮……”
将要应下的时候，门开了，庄仲直接走了出来：“我在这儿，你要说什……”看到那一身侍应生打扮，他憋不出差点笑场：“不是吧许盼一，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不至于几个月不见，高材生就落魄至此吧？”
“哪样啊，酒店工作是犯法了还是吃了你家大米，你少看不起劳动人民！”许盼一本不想和他废话，但听他一开口，就想怼他。
庄仲嘴角抽搐，就要暴走。
趁对方还没有摔门离开，他赶紧说回正事：“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等拍完手里这部剧，我会彻底退出娱乐圈，你别为难倪约和高明睿他们，”他顿了一下：“我就是看上了包吃包住的条件，再蹭个挂名，我怎么可能写得出来这样的剧本，我在剧组里无足轻重，希望你不要迁怒别人。”
“我不同意！”庄仲脱口而出。
许盼一反倒愣了一下，只得问：“那你想要怎么样？”
无足轻重。
哼，高颂那边给的回复，倪约拒绝得十分强硬，这么艰难的关口还打死不放人，许盼一会不重要？
啧啧，为了帮倪约，许盼一连自己的作品都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娱乐圈里怎么能有真情？怎么有人在这个名利场里，可以为了别人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庄仲其实并没有想好要怎么样，在这之前，他只是觉得耍着许盼一和倪约玩解气，但现在，他心里抽痛，故意说：“我就想看你们这个剧流产！”
许盼一一瞬间拳头绷紧。
“行，你不投就不投，我们再想办法。”
“什么叫我不投就不投，你们有办法可想么？”庄仲抄着手，靠在门边，不见左右走廊有人来，懒洋洋地叫住转身要走的他：“圈子都是共通的，许盼一你搞清楚，我……科汇的影视公司在娱乐圈就是道理，我们都不投，那些小公司敢投？投资人都是看市场风向的，市场不利好你们的剧。”
“究竟是市场不利好，还是你不让市场利好？”
许盼一见不得他耀武扬威的嘴脸，如果真的因为自己之前得罪庄仲，遭到他报复而影响整个剧组的融资，那他……
他不后悔之前的所为，重来一次他依然会看不惯庄仲，也甘愿承受庄仲的奚落与打压，但只能是对他！
许盼一冷冷盯着他的脸，慢慢伸手摸到眼镜腿，脑子轰然一片空白。
“许老师，你来了？”
隔壁房间忽然开了门，美人裹着长裙施施然冲她微笑，语气熟稔的仿佛真与人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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