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就到了秋天，在学校里除了正在上课的时候，其他所有时间都过得很快。
水星和刘知行的感情像按部就班的日常，总之很自然地水涨船高，虽然可能是陈里单方面这么觉得，但是水星也不怎么在意他的心理状态。在他自己看来，自己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些，享受生活的一切，喜欢同学对他抱有的善意，即使可能只是因为他长得比较好看，也喜欢有陈里这么一个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管家仆人，上课了会替他抄笔记，放学后陪他去看鱼。水星已经喜欢上了那条去看鱼的路线，街道边很多老式理发店，整条街都是童年记忆里熟悉的发廊香波味，到了秋天之后，只要有风吹过，人行道边的树就会掉落成熟的白果，噼啪打在陈里替水星撑的太阳伞上。
当然也少不了刘知行这个平淡生活里的调味料。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女生，只要你跟我谈恋爱的话。
有这种字迹的纸条每天都会出现在水星的笔记本里，不知道为什么陈里从来没发现过，可能是因为刘知行上辈子是做情报传递那行的，对陈里会短暂出门替水星买饮料的时间段了如指掌，再顺势把这样的纸条送进去。
水星从来没搭理过他。刘知行这种出生起就拥有一切的少爷，最喜欢的就是生活里出现像水星一样的人，可能只是单纯因为看到一个不怎么常见的女装男生觉得新奇，愿意投入一点无伤大雅的热情，当做自己平淡日子里的调味料，只是因为这张脸。
再说了就算刘知行把自己的性别揭发出去也无所谓，谁在乎？他的生活不是小说游戏，不是故事里一呼百应的主角，只是个普通人，除非水星去杀人放火，否则他做其他任何事情都不会有人在意，除了身边这个限时男友。
“我想亲你，”男生红着脸对水星说，“星星。”
陈里的手里捧着给水星买的冰淇淋，天气不太热，但是也很适合穿裙子，陈里面前站着穿淡绿色长裙的水星。
水星很少来游乐园，今天罕见的人不多，天气也比较舒服，但是没玩几个项目就不知道怎么的被陈里引到场内的小公园里，说要请他吃冰淇淋，但是又提出了别的要求。
水星有点不开心地哼了一声，近傍晚的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泛着红色，他睫毛低着像在思考什么，风吹过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拧在枝头掉落不能的花一样颤颤的。
不光是陈里，很多人也看呆了。
一个女孩和朋友也假装自己刚刚路过，后来实在没忍住，挣脱朋友的手走上前：“姐姐我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很快速地说完，因为离水星太近被颜值暴击有点说不出话来，但是坚持在陈里的死亡视线下说了下去：“你好漂亮啊。”
水星对女孩总是很有耐心，可能是因为很久以前，他的妈妈还在的时候对他非常好，也很温柔，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和之后，几乎没有女生对他有任何负面情绪或者行为，好像女生天生身上的能量就更高一点，存在感更强像太阳或者火焰，而水星总觉得自己就像透明的水，在世界里无存在感。
思绪很快终止，水星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递过去，女生兴奋地一边道谢一边夸他好看，等水星通过了好友申请之后立马拉上朋友一溜烟跑了。有一会儿水星一直看着她们的背影有点恍惚，一直到手被捏了捏，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正在生闷气。
“好啦，”水星有点哭笑不得了，他晃晃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我们才是恋人关系嘛。”
说完，水星自己也愣了下，原来他潜意识里，也已经把陈里当成恋人来看待了吗？所以才这么毫无障碍地脱口而出。有这样的关系之后，不仅会让自己在之后折磨对方的时候效果加倍，而且也不影响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所以接受这种心情也无所谓。
因为没有人是永远不可代替的。
听到这句话陈里的脸色瞬间转阴为晴，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即使只是一辈子做水星的贴身仆人也无所谓的准备，只是有时候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就算是知道水星应该不会和同性女孩有点什么，还是忍不住想象水星有了女性朋友之后会跟她们各种亲密，那种亲密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
但是水星现在承认了他们之间的恋人关系，是对他的认可吗？成为了恋人之后，水星会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那种质的转变吗？
陈里没能继续想下去，因为水星上前一步吻住了他。
水星的眼睛没有闭上，直视着陈里的眼睛，因为光线的关系，彼此眼里都有映射出来的还没完全落下去的夕阳。水星的皮肤非常细腻，近距离看就像凝视一块精心制作的皂类，有种近视的人摘下眼镜后一片雾蒙蒙散发微光的磨皮感。
还有他的嘴唇。
柔软的，温热的，跟他的紧密贴合着，陈里突然想起来萌生永远和水星在一起的想法的那天晚上，意外在一家非清吧性质的酒吧里和水星遇到，他本来已经有些不耐烦嘈杂的环境，但是鬼使神差地挤进卡座和水星靠在一起，告诉自己只是想要照顾认识的女同学。酒过三巡水星突然说自己想要唱歌但嘴里还有东西没吃完，他还没听明白，水星突然靠近他贴上他的嘴唇。黑暗的地界里，水星的眼睛闪着光，一颗柠檬味的水果糖被轻易地传递，从他的嘴唇到他的嘴唇。
水星说请帮我保管一下。
还没完全感受那颗糖的柠檬味，水星就退开了，陈里唇上的温度也在消失，又像不舍又像推开。
“请继续照顾我，不要再生气了，男朋友。”水星笑着说。
“别以为这点东西就能贿赂我一辈子做你的仆人啊。”陈里嘟囔着，脸红得厉害，这才注意到手上的冰淇淋已经融化掉了，他手忙脚乱擦干净。
太阳西沉，游乐园快闭馆了，人们也三三两两散去。
离开的时候，水星注意到了树后的闪光，没有提醒陈里。他知道有的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因为这是命运，一切都要按照既定的轨迹来，他不介意这个时候从自己的指缝里散发出去点什么，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既定的命运里被摧毁，留下的只有无形的记忆。
上学后，刘知行果然很快就找上了水星。
刘知行不再一本正经，不阴郁也不刻意搞笑，整个人看起来还挺温和的，像个正常人的样子，就是说出来的话不像个正常人：“虽然说你可能不怕被揭发，但是这些照片被散播出去的话，你和你的男朋友，”他停顿了一下，“会受到的影响也不一样吧。”
“怎么说？”水星皱着眉看他，刘知行被他这样看着反而有点异样地兴奋起来。
“我家和陈里家有点交情，他也是个独生子，家里有产业，没意外的话他在毕业之后也会从他父亲手里接手这些，然后在几十年之后，把这些再传给他的下一代。”
“这么说你懂了吗？”刘知行好像生怕水星听不懂，解释得很详细，他可能觉得水星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于这些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没有现实的认知。后代，责任，这些可能会把人压垮的东西，水星不会有底气去把一个单独的自己置放在天平的另一边。
加上照片中几个浅浅的吻也不够。
刘知行看着水星，等他给出一个答案。如果说第一次被奇异的情绪驱使他去找水星，做出了那些不理智的事情，第二次他感觉自己是在冷静的情况下做的，但是本质也是不理智。如果只是想玩弄水星，凭他自己的能力，可以给陈里家的事业使绊子，做点手脚让陈里家里人送他出国，刘知行本来就不像看上去那么与世无争，反而在他更年轻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性格里的残酷底色。而且让陈里出国，自己再慢慢地把水星这个失去庇护后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慢慢收入囊中，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他连这么一点时间也等待不了，反而选择了在过去的他自己会觉得最脑残最容易留下痕迹的办法呢。
只是因为尾随水星和陈里在游乐园里玩，目睹他们接吻后心里涌起的抑制不住的怒火和像刀割一样强烈的嫉妒心，还是因为当天晚上他就梦到自己代替陈里的位置，甚至在之后不仅仅是接吻，还做了一系列更多的事情，以至于现在看到水星单薄的肩膀，就忍不住想象他用手拢住后对方肩头颤抖的感觉，水星眼睫濡湿的样子和现在平静看着他的眼睛重叠了，刘知行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也有不知名的火焰在燃烧，即使对方只是冷冷地说“你想怎样就怎样，跟我说这些还不如直接对他去说”，也感觉这股热意没有停止。
“想怎样就怎样？”刘知行喃喃地说，盯着水星已经转身走远的背影。
“我也在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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