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是个代练，s1赛季的老玩家。那时候游戏还是不火的，高手还是稀缺的，代练还是客单价高的。钻石段位的玩家也能赚笔零花钱。林彦就是从那个时代开始接触代练圈子。辉煌时期，单子多到打不过来，发展了下线，派单给打手，抽取佣金。
随着游戏越来越火，高手越来越多。老板供不应求，大家开始卷价格，代练的客单价越来越低，技术也越来越卷。有实力的代练都加入俱乐部，固定的运营，即时的服务调配，团队的客单量比个人多等等，使他们牢牢占据平台的推荐位，越往下缺乏曝光个人接单越困难。
现在代练谁不人手几个大小国标呢？老板如入后宫的皇帝，乱花渐欲迷人眼，妃子（代练）们嗷嗷待哺。老板的选择更多，竞争更激烈，再加上人对一款游戏的兴趣有时效性，所以没有固定的老客户，所谓铁打的代练，流水的老板。代练要不断寻找新客户。
代练工作室和游戏环境的双重挤压下，除了本身小有名气的顶尖技术陪，更多的代练因为单子少单价低转向陪玩。
林清彦就是其中之一。他天赋平平，随着大神玩家的涌入，代练水平线越来越高，他在技术陪玩中艰难生存。一个巅峰2200分的单子赢少输多，差点超时。
但他的转型并不顺利。
技术好的男陪玩如过江之鱼，大批的代练转型下海。大家都几个国标一手抓，夹子音嘴甜男大阳光帅气小狼狗。从颜值到技术方方面面，面面俱到。
林彦毫无优势，他淹没其中，泯然众人欸。
【您的订单已关闭，请确认信息。】
林彦颓然的放下手机，他没有选择点开信息。即使不点开也可以大概猜到是哪个订单被取消了，现在单子少每一个订单都在他记忆中留下痕迹。不想小心翼翼的追问老板消单的原因。不想重复千篇一律的卖萌表情，重写千篇一律的对话。维持着脆弱的自尊心。
林彦缓了缓神，去厨房接了杯温水。他已经连续打了10个小时了。常年封闭在房间中打游戏，身体虚的可怕，从书房挪到厨房都微微气喘。
林清彦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捧着水杯有些无措。处在空间更大的客厅，房屋的空旷感一下子凸显出来。这间套房是他最春风得意时买的，位置邻近地铁，靠近商圈，24小时外卖可送。即使深夜也有小摊和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开着。完美契合他的生活习惯。
蹭上时代的顺风车，收入带来的底气，让林彦当时选择了绿化、物业、地理位置更好的小区。那片小区的房价属于林彦踮踮脚能够上，但还款压力颇大的房价。当然，按当时的收入每月1w的房贷不算压力。
短短一年，物是人非。
去做普通的工作，收入可能还不如现在，继续现在的工作，林彦又可悲的意识到他走入死缓。
除了日常的陪玩，林彦尝试过主播，主播的竞争比陪玩更激烈，因为技术不拔尖也不会整活，直播比代练更迅速的泯然众人。
电话铃声响起，林清彦不得不走回书房，他把手机落那了。
是中介打来的，明天上午会带顾客来看房子。因为出租信息两星期没动静，林彦都快把租房这事忘了。收入剧减，他把一间客卧挂到了中介那里准备出租。
和中介定好时间，林彦顺势返回书房，接下来没什么单子，他便在代练群里潜水窥屏，代练群有时会分享一些转单。
【oo：滴滴五排上分，是兄弟就干。】
【xx：1。】
【aa：带我带我，国服辅助，在线当牛做马】
【jj：招技术女陪，小国标及以上，50/局，有意私聊】
【oo:群里都是纯爷们，发错了吧】
【……】
50一局，林彦目光顿时被牢牢吸引。这个游戏男性高玩偏多，女性高手很少，有也大部分聚集在中路和辅助位。50一局的高价在男陪玩中各路野王随便选，甚至可以点到部分前职业选手。而女陪玩技术要求居然只是小国标。林彦深深的嫉妒了，只恨自己生错了性别。
女陪，电竞蓝海。
如果，如果技术好夹子音舔狗男陪卷不动，换到女陪，单论技术岂不是降维打击？林彦可耻的想入非非，手下诚实的搜索变声器。
几十的变声器带明显的电子音，几千的变声器更贵也更真实，但也存在轻微的机械感，尽善尽美的林彦点开天然的女音和变声器反复比较，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再贵的变声器在天然的声音面前也有一丝违和的假。
要长期伪装细节方面自然要丝丝入扣，或许伪音会更好。伪音是在本音的基础上，在发声和气流方面更靠近女生的发音方式，从而达到伪音的效果。林彦搜了一下伪音的教程，因为幼时学习过戏曲的缘故，林彦学习伪音的进程很快，很快就掌握了伪音的发音技巧，只需多加练习就可以流畅切换。
没想到童年的经历在落魄的时间奇怪的地方奇妙的派上了用场，林彦不由失笑。林彦的妈妈是昆曲演员，林彦自幼跟着母亲在各大戏班里流转，妈妈在台上唱戏，他在后台等妈妈。伴着吴侬软语，咿呀唱词，戏曲横贯了林彦的童年。随着时代的发展，戏剧和母亲一同停滞在时代的河流中。
这样应该可以骗过去吧，林彦又试了几条语音，选了气息最匀称的一条上传。
对面大概正刷手机，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
【jj：你好(^u^)】
【jj：小姐姐主玩什么英雄。】
林清彦犹豫了一下选了中路英雄小乔以及打野英雄孙悟空。孙悟空一向是强势打野，版本之子。可以与甜软的女声形象形成反差，塑造暴力萌妹的人设。小乔则是常见的中路英雄，广受女玩家的好评，比较考验抓人意识，对操作要求不高。林清彦经过慎重考虑，选择了足够反差的打野英雄和模糊视野的中路工具人——向玩家的刻板印象靠拢，拒绝质疑性别。
噗，王建丘一口水溅到屏幕上，猴子？！女玩家打野不是没有，但女孩子一般比较介意英雄形象，玩也玩些俊男美女，如澜、镜，猴子倒是属实罕见。
【jj：小姐姐方便试一局吗？】
【误入高老庄：OK。】
对面发来了游戏ID：洋芋土豆，头像是常见的二次元萌妹。
王建丘创立房间，决定亲自试一局。女性高玩大多集中在中路和辅助，打野射手位极少。本来他们俱乐部的要求是大国标，但实在不好找无奈下调到小国标。符合的人多了，但都差强人意。中路因为版本问题很难c动整盘游戏，辅助更不用说，辅助想c，非常吃意识队友需要全局指挥，但他们是来带老板的，不是来指挥老板的。
难得看到打野位的小姐姐，王建丘两眼泛光。
【jj：你把我当老板，试玩一局，放轻松，技术达标其它都好说。】
【洋芋土豆：好的。】
【洋芋土豆：你好，我是土豆。】
【洋芋土豆：哥哥，玩什么英雄呀。】
【洋芋土豆：我拿猴子。】
一局结束王建丘急切的切回聊天框。
【现在方便吗？直接打单子。】
王建丘没有接着试洋芋土豆的小乔，窥一斑而知全貌。他怕对面跑了，急不可耐的想把这事敲定下来。
实际上林彦猴子的水平已经超乎了王建丘的预料。从她的操作来看，她的游戏风格应该是稳健且精心算计的类型——局势不利会毫无犹豫的卖队友。但这样的风格，面对老板落难时，抛却了所有权衡利弊。从万军丛中杀来，接过落单的遥，丝血反杀对面四人，配合耳麦里传来的轻轻嗤笑，孙悟空翻了个筋斗云一句，再见，不送了。
王建丘都想遥着对面肩膀，痛哭女神。
不仅在游戏中救他于水火，也在现实中救他于水火啊。
他有预感，这人一定会成为他们俱乐部的头牌。
王建丘很快和对面敲定了合作示意，只是挂上去两秒，就有俱乐部的老客户过来滴滴。甜美女生和孙悟空的反差真的很绝呀。
林彦久违的回到单子不断的时候，不得不感慨这钱真好赚。比起男陪玩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好多了。
不过作为老代练，林彦也明白打造独立账号的重要性，名气、单量、单价密不可分。他决定明天出去办一张新的电话卡，和老帐号割席。
翻微信时，中介约看房的消息又跳出来。
收入危机暂时解决，林彦对租房这事便产生了迟疑。当初这套房子的装修是他一点一滴规划过来的，连瓷砖都跑了好几个市场，最后才在网上选定的。他对自己的小家非常爱惜，迟疑中想给中介发个信息，一看时间已过凌晨一点，想了想还是明天早上再回绝吧，大晚上人家睡个安稳觉。
陈国兵十多年租房中介，手上握着几片区的房源信息，在租房平台上常年前三。林彦的房子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装修配套都不差，按理说是畅销房源。但前提是——整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和房东做室友，除此之外，林林总总还有不能养宠物，不能损坏家具、破坏墙面、以及卫生分工细则和房主本人混乱的作息，可能出现大半夜出门买宵夜，以及大晚上游戏语音等等情况，一下子事多的劝退了大批意向租户。（虽然卫生要求合理，但极易给人留下事多的印象）
如果价格便宜些，这些毛病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它价格不便宜，甚至因为装修好，比同小区的房子都要贵些。
陈国兵也为这个房子发愁，很少有房源在他手上超过一星期还没租出去，除了房主本人这个房子条件着实不错，单从装修讲，谁会给租户配备中央空调新风系统，洗衣机烘干机，智能马桶，连冰箱都是1万一台带自动制冰盒的呢。
大部分房东为了提高租金搞装修，最多也就配些网红家具，这家一看就不是为了出租而装修的，租金都抵不过家具损耗。
陈国兵怀着满满信心，有意向的租客是来这边读研的男大学生，衣着干净整洁，据本人说有轻微洁癖，不是社畜对房东的作息要求也没那么高，这笔买卖一定能成交。
门铃响了好几声，林彦从睡梦中醒来，母亲过世后，他独自一人生活，因为职业关系，连朋友都隔着互联网。有谁会来找他呢。
他抓了抓头发，走到门口，视频显示房产中介正带着一名身材高挑的房客等在单元楼的大门旁。
没有门卡他们进不来。
天呐，林彦痛苦捂脸。完全忘了自己颠倒的作息和正常人隔着一个美国时差。中介都到楼下了，总不能任性的说，我不租了。
玩呢？
林彦套了一件外套，打开大门，随即走出去为他们按电梯，没有房卡电梯也无法使用。
他自我安慰，很少有人接受同居室友的阴间作息，待会重点描述一下他的时差，只要对面反悔就不是我的问题。
中介很快带着租客上来了，来看房是位阳光帅气的男大学生，穿着休闲的T恤，外套是小众设计的潮牌。林清彦被房客明媚的阳光气息刺了一下。
顾行止将脱掉的鞋整齐的摆放门口，他进门打量房子，家具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新，厨房左侧的橱柜甚至没有撕膜，看的出房间的主人甚少开火，水槽有些湿润看得出经常使用。
通过中介放出的视频，顾行止就有猜测房主是个爱干净的人，实地观察一番没有达到他标准的一尘不染，但也差不离，他自知自己的洁癖对整洁的要求超出常人。
房东跟着顾行止，裹着外套沉默不语，皮肤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纤长的睫毛下有淡淡的乌青，很符合招租备注上，房东昼夜颠倒的作息。
“我晚上会开语音打游戏，以及凌晨左右下楼买宵夜，关上房门隔音会好些，但可能还是有一些声音，不建议浅眠的人租住。”
“这些之前已经了解过了，我没问题。”顾行止回到。
中介看双方都没意见，紧锣密鼓的敲定了合约，一阵烟似的赶着服务下一位房客了。
在林彦还犹豫、迟疑、纠结、徘徊时，一切流程都走完了。
算了，有人分担水电物业费也不错，林彦挫败垂头。
“我请客一起吃饭吗，新室友。”顾行止回头，房东先生瘦弱的身材，让他怀疑他是不是位素食主义，外热内冷的顾行止鬼使神差的率先示好。
“好。”错失最后拒绝机会的林彦，含泪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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