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顺着背脊滑落，明明没有风依旧令人发寒。男护士表情不自然：“这么说，除了这个，其他患者也……”
那些病房内未必没有患者，只是因为他们看不到，说不定现在就有一只或几只趴在自己肩膀上，看着两人说话。
“恐怕是的。”
男护士咽了口唾沫，神色有些慌乱，这其中七分是因为看不见的病患，剩下三分是对于无法离开三层的焦虑。
他不会傻到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将信任全然托付给一个陌生人，哪怕对方表现的再无害。虽说他声称一个下午只在本层转悠，但实则早就与在第四层的另一位玩家搭上了线作为后路。
不得不说情报在这种地方实在是个好东西，青年可以用它拉拢自己，他自然也能用来说服别人。
现在他出不去这条退路自然作废，所幸就目前来看除了线索送上门那次，青年的判断基本八｜九不离十。
“现在怎么办？”男护士颇有些六神无主，他虽然不傻过头，但脑子也不算聪明，顶多是普通人上下的水准，到底还是要听听对方的思路。
青年神色若有所思：“其实我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
“还记得我认出你玩家身份的时候和你说的吗？”
顺着青年的话，男护士下意识回忆起下午的场景，当时青年问他自己有没有工作牌之类的东西，他摇头，后面青年又让他去护士站找，答案依旧是没有。他记得听到否定回答后青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便提出结盟以交换信息的条件。
思绪回收，男护士点了点头，心中模模糊糊有点明白青年的意思了：“记得。你当时推断这个副本里玩家的身份根本不重要，护士或者病患都只是系统抛出来迷惑视线的陷阱，如果真跟着副本提示各自扮演角色只会让玩家离真相越来越远。”
青年颔首：“个人的身份不重要，但群体分别依旧存在，所以护士对病患的克制应该还是存在的。”
“怪不得系统要给我们安排不同的身份牌，目的就是为了分裂玩家群体。”男护士顺着他的思路稍微一想，顿时感受到其中险恶，“这样发展下去岂不是全军覆没？”
他感觉有些违和：“如果真的没人发现，那系统将我们送到副本难道就是为了屠杀？这种超自然的东西杀我们还需要费心拐那么大一个弯吗？”
对上他狐疑的目光，青年从容点头：“是这样没错，所以老玩家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我下午没有出去，并不确定玩家里是否存在老玩家，但这是最合理的安排。”
“老玩家不一定全然冷漠，因此如果好运遇到善良的那一批新人就能存活下来，而遇到冷漠甚至残忍的，就算新人玩家死光，也有老玩家会通关。”青年解释道。
“这样既能保证副本最低通关存活率，又让系统不失威慑。”男护士反应很快，几乎立马明白这样安排的妙处，也确实这样安排最合理。
他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所以你的办法是让我以护士身份压制那些病患？”
见青年点头，男护士望向之前被他们打开的一间间病房门：“但我要怎么做？我们也看不到他们啊。”
青年示意对方跟自己来。他带着男护士来到护士站，绕过站台走到内侧。
墙壁上挂着的病房呼叫系统面板上一片黯淡，青年检查了一下，线路是完好的，电也没断。他侧头看向身边的人：“你用医护主机直接广播，用不着那么麻烦。”
男护士挠了挠脸，他文化不高，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也很少去医院，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能这样。
他依言广播，带着沙沙声的话语隐约从病房门传出，飘散着堆叠在一起，在空旷走廊里显得有几分诡异。
明明是自己的声音，经由设备隐约变调，竟令男护士打了个冷颤。
“这样就行了吧？”他松开按键，扭头去看青年。
青年温温柔柔地笑：“应该？我去楼梯那看看能不能走。”
男护士看着对方的背影，从站台出来，刚要开口说自己也去，一阵阴寒顺着尾脊骨直冲脑门，整个人顿时僵立在原地。
“呜呜——”
耳边似有风拂过，又像一只看不见的手，轻柔地扫过他后颈时所带来的余韵。明明目之所及与先前别无二般，可他就是有种感觉，直觉尖锐地警告，有什么……
悄然改变了。
冷汗霎时间在皮肤外覆了一层，犹如一层脆弱的保护壳，汗水顺着鬓角滑落，男护士用力眨了眨眼，视野里青年的背影缩成一个小点。他张了张嘴想要喊对方，喉口却好似有一块横骨卡住，最终只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影拐进楼梯间消失在视线范围。
“嗬、嗬……”
原来不是说不出，而是周围的空气直接消失了。
他猛然回想起如何呼吸，却只是徒劳地翕合嘴唇，涨红的脸转向青紫，浑身肌肉绷紧，青筋在皮肤下鼓动，仿佛蠕虫。
不是仿佛。男护士清楚地感受到有什么细软的东西强硬剥离指甲和甲床，穿透甲母顺着手指游进体内。
十指连心，生生撕裂的痛处令他痛呼，然而发不出丝毫声响，无法发泄的痛苦转而上逆，眼球爆凸好似要瞪出眼眶。
一切都在转瞬，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连去怀疑青年动手脚的心思都分不出丝毫。
实在太疼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仅仅只是几分钟，青年终于从楼梯口出来，面容依旧温润，却不难看出些微失落。
他本想告诉男护士办法没能成功，结果一抬头就见到对方明显不对劲的状态，顿时顾不上其他，匆匆跑过去。
“你怎么了？”青年神色慌乱，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扶人还是其他。
“嗬！”
男护士发不出声，甚至连这细微的气声都无法传入青年的耳朵，好似他整个人都被包在真空袋里与外界隔绝。
很显然，眼前的事态极大可能与看不见的病患有关系。
眼见对方状态越来越糟糕，青年有些徒劳地扒着他脖子，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摸到，只能感受到对方渐渐微弱的脉搏。
男护士见对方这样，心中涌上悲凉。就算聪明如青年，对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束手无策。
青年抿了抿唇，越过男护士走到站台内，指尖按在银色按键上，张口让患者停下，话音落下，青年明显感受到自己周围温度下将了几分。
他没时间在意，又跑到男护士身边去看了看。
没有效果。
青年神色哀伤地看着对方，有些感性地落下泪，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汇聚在下巴下又砸在衣领，他抬手抚上对方口鼻，尽管已经确定了摸不到那些患者，却依旧想要再尝试。
男护士的呼吸中断在他手下。
青年脸上挂着半干的眼泪，温润的眉眼仍浸染悲伤与惋惜，他抬手将男护士的眼皮阖上。
【您已击杀玩家刘梦德】
浸了水的淡色眸子一寸寸上移，好似某种爬行动物，带着些非人的卡顿，他目光落在始终打开的系统面板上。
【击杀对象为护士身份牌拥有者，恭喜玩家杜林秋达成首个击杀非同身份牌人员成就】
【阵营模式解锁】
青年淡淡扫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某处。
【妄想性障碍已发作，剩余时间：00:20:45】
00:20:44
00:20:43
……
“嗒！”
【00:13:09】
宋宸玉盘腿数着系统界面病发剩余时间的秒数，颇有些百无聊赖。
不透光的不明物质在他四周流动，青年被裹挟在其中到处乱飘。
嗯，对，就是飘。
被黑暗吞没后宋宸玉便失去了意识，再次睁眼就出现在了这里。他手指抵着下唇，觉得自己应当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这是哪，又该怎么出去。
既然暂时出不去，他索性观察起系统面板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还原度增加的消息，这些不重要被他掠过，重点是夹杂在其中的信息。
【结局趋势发生微妙转变】
这是在第一次还原度增加时出现的，后面增加的几次大同小异。
【结局趋势发生巨大转变，某些存在感受到了您】
这一条紧紧坠在背叛阵营那条之后，根据听到还原度增加提示的时间倒推，似乎就在他绞断奥卡汀头颅前后。
虽然当时情况紧急，但宋宸玉确定自己的确没有听到过以上两条信息的提示。
他兀自思索了一番。从共通点来看，这两条似乎都是和副本进度有关的消息，包括那条背叛阵营的也是。
难道系统除了进副本后第一次提示，后来的全都不会提醒？！
宋宸玉记得在刚登陆副本的时候是有一道通关提示的，就是让玩家好好扮演角色直到剧本结束那条。
尽管如此，这也太坑了吧！
新人岂不是很容易在这里栽跟头，不过倒是可以用这点来分辨新玩家和老玩家。
宋宸玉若有所思，他注视着眼前的面板，只觉得比身边的不明物质还要黑。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他之前计划成功了，病发时间没有结束，但此刻他心底没有丝毫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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