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绿意,我可算看见人了。”乌蓬像是八百年没见过人的猴子,没开化一样在神情恹恹的绿意身边蹦跶,绿意歪着嘴看了他一眼,悄悄移开身子。
前面两人雪地上走着,低低地说着话,连同雪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起传来。
“今晚就在这里借宿了吗?”
“不错,咱们走了快两天了,在此处歇歇脚再往前走。”陈从玉点点头,保险起见,他带着队伍有稍微绕了一下路,到达了重山县外地桃花坡。
他用将近五百文,换四个人五马一驴住进一户村头的人家。
文寻本想出钱,但他的不是金子就是银子,太大了,不是陈从玉的钱他也舍不得,也就此作罢。
主人家给了他们三间房,绿意一间,文寻一间,乌蓬和陈从玉一间。如果不是除了意外本该如此。
“从玉,你说那些盗贼还会追上来吗?”,文寻皱着眉,担心地看着陈从玉。
“这个……也说不好。”
文寻终于道明目的:“那你能和我在一个屋吗,乌蓬年纪小太闹腾。”
陈从玉挑眉看向一旁呼噜着素面的乌蓬,对此说法不置可否。
“那行啊,这有什么?”
陈从玉一摆手,根本不放在心上,跑去后院给自己的驴喂食。
闻浔因换了一副面孔,召来乌蓬:“到了重山县你就回去,把白羚换来吧!”
乌蓬睁大眼睛,下意识想要反问,但看见闻浔因冷厉的眼神,瞬间噤声。这一路上主上都太好说话,表现的太温和,几乎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他应声退下,不再多嘴。
“绿意,那只匣子给我拿来。”
绿意从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里抽出一方铜匣,赫然就是在客栈时,土匪赵小星逼问富商的那个。
只见闻浔因在匣子一侧滚动几个小装饰,匣子就被轻而易举打开。
里面躺了一方官印,几本文书。此外还有两个锦囊。
闻浔因拿出其中一个打开,一小块白亮得像银子的石头出现在他掌心,像是什么矿石。他轻轻摩挲着,感受上面的纹路和触感。
绿意不解:“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闻浔因敛目,将石头放回去“无事,都收起来吧,别被发现了。”
“公子,睡炕吧,我睡地上。”作为一个进入社会多年的“社畜”,陈从玉自认很有颜色,不等闻浔因安排,自己麻溜地在地上铺了被褥,躺下就睡。
陈从玉看见文寻进来,站在自己头顶旁边盯着自己,雪白的衣摆在陈从玉头发旁来回晃荡。
油灯比蜡烛还要昏暗,文寻什么神情,他是一点也瞧不见。
他动了动头:“公子怎么不上床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
许久才听见上头的人说:“床炕够大,上来跟我一起睡吧,还是说陈公子看不起我只是一届文弱书生。”
陈从玉当然没这么想,人不嫌弃他就不错了,他巴不得睡炕呢,于是爬起来,抱着床褥冲向大炕。
文寻打来热水洗漱,长发拢在一边,拿着帕子擦洗,陈从玉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一没洗脸二没洗脚,不怪人家风姿飘飘,这么累还坚持打理自己,不一般。
真看着,陈从玉和文寻对上了眼,他提着油灯走向陈从玉,灯光照在他下颌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多凌厉的眼型,此时也是潋滟缱绻,尤其是这样一双眼正专注的看着你,似乎眼中也只能看见你。
气氛莫名微妙起来,陈从玉裹在被子里蠕动几下,想要开口说什么又咽回去。
文寻笑笑:“陈公子睡里面吧,我在外面睡。”说着放下油灯,在陈从玉移开位置后,翻身躺上去。长发垂下来,有几缕跑到陈从玉的枕头上,他从被子里伸出几根手指拨回去。
文寻上床便侧身朝外,没多说一句话。陈从玉莫名松了口气,转身也睡过去。
次日清晨,天气晴朗,绿意早早起来,在外面晾晒衣物。
她一边把衣物撂在绳上,另一边偷偷回首关注着公子的房门。
文寻向来勤勉,现在已是辰时,却不见人出来,难不成……
“哎呀,总算是睡了个好觉。”陈从玉吱呀一声推开门伸了个懒腰,见绿意的眼睛在他腰腹上打转,他皱眉问:“怎么了,绿意姑娘,我有哪里不妥吗?”
不会是他没系腰带吧,这个很丢人的,陈从玉想到自己刚穿过来,还不熟练有腰带的日子,差点裸奔的那几次,不免汗颜。
绿意摇摇头,看着自家公子紧跟其后:“没有没有,我出来晾衣服的。”
说完拿着空木盆就匆匆走了。
“公子家的侍女侍卫都挺活泼的。”陈从玉没话找话,文寻显然是没睡好,眼下一圈青黑。
两人说话间,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打杂的声音。长时间的紧绷,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
陈从玉拉住这家女主人问:“咱这隔壁是咋回事儿,怎么大清早就又打又砸的。”
大娘没想到自己家刚到的财神客人会找自己问话,停下来笑呵呵地但谈起隔壁脸上也挂了难色:“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张氏嫁给李大山天天被打,也就是前年有了儿子,日子才好过一点,可惨了。”
“那不怕闹出人命?”
大娘稀奇:“这有什么怕的,左右有了儿子,打死李大山估计也不心疼,到时候再娶呗。”
“要说李大山打她也是有原因的,她是再嫁你知道吧,就是因为之前那个男人老打她,她闹着和离,结果一块地没有,活不下去就只能再嫁了结果到了这家,还是被打,要我说她就是天生挨打的命,真够惨的。”
陈从玉见她越说越离谱,干脆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拉着文寻去厨房吃饭。
陈从玉咬了口馒头,闷闷说:“公子,估计没见过这种事吧。”
“确实不曾见过。”文寻拿起碗筷瞧着陈从玉吃得欢快。
“这种事还不少呢,打死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坐牢,可能连赔钱都赔不了多少?有时候我真觉得这狗老天就是在折磨人,你说这些皇帝登基说着为国为民,也没见干几件人事,不如赶紧灭掉的好。”
文寻给他加了块肉温声提醒:“从玉慎言。”
陈从玉头埋在碗里,囫囵地点了个头。
一闲下来,陈从玉便觉得无事可做,饭后走着出去消食。
走到村头老远就看见一个妇人坐在结了冰的河边。
走近还能听见木杵梆梆的捶打声,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洗衣服。
那妇人听见脚步声,扭头看,神色惊慌,见来人不认识,在稍稍放松。
“夫人怎么在河边洗衣,家中没有井水吗?”
那妇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脸被冻的皴红,面颊上还带着几块紫黑,手指上起了冻疮,肿大的跟萝卜一样。陈从玉对她身份有了猜测。
那妇人开口,声弱蚊鸣:“我没事,家,家里……”
打了几次结巴,也说不出什么。
陈从玉不再多问,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个小瓷瓶,里面装了羊油:“给,我母亲如果活着想来也是夫人这个年纪,只可惜天人永隔,夫人也要照护好自己。”
不等瓷瓶递到女人身上,旁边一个男人箭步冲上来,打掉瓷瓶,一巴掌就箍在女人脸上,嘴里不干不净骂道:“你个臭俵子,死女人,老子让你出来洗衣服,你勾搭起小白脸了!”
说着就要抬腿踹上去,陈从玉一把抓开,呵斥:“住手!”
那男人个子不高,佝偻着背,一口黄牙:“你算什么玩意儿,敢拦你爷爷我,看老子不打死你这对奸夫□□。”
陈从玉不惯着他,趁他没有发动,先发制人,一脚把他踹进河里。
那河水结了冰,于是先是一道结结实实的碰撞,紧接着噼啪一声冰块开裂,男人整个掉进水里。
“你…他妈…敢……”男人浮浮沉沉,声音也断断续续,好在河水不深,他狼狈地挣扎一会儿,自个儿站起来走上岸。
本还要发作,可他冻得直哆嗦,干脆恶狠狠地瞪陈从玉一眼,掉头就走:“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好看,臭婆娘,还不过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妇人哆嗦一下,提起衣服畏畏缩缩地往前走。
陈从玉想再叫住她,却见她眼神怨恨,神情埋怨,只能收回。这也难怪,毕竟她遭受这一遭,还得怪他。
小瓶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雪,他捡起来擦了擦又收进怀里。
“从玉,可是伤心了?”原是文寻走过来,不知他看了多久,站在陈从玉身后说话。
“这有什么可伤心的,人各有命,没办法的事。”他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了,见的也不少,其实早就习惯了,习惯,想到这里他生出几分寒意。
文寻笑笑,走在前面:“那便回去吧,不出所料的话,他一会儿就要来找你麻烦了。”
“啊,还真是麻烦,早知道不出来逛了。”
“果然是麻烦。”
陈从玉半瘫在里屋椅子上,听着男人李大山瘸着腿站在堂屋里叫嚷。
“把那个小白脸叫出来,刚才在河边和我婆娘拉拉扯扯,还打伤我。让他出来不给个说法别想休了。”
大娘听见声音走出来,和李大山一人半边屋子,像是大炮对轰:“你说这话不想笑吗,你婆娘都四十好几了,那郎君才二十出头,他们有个狗屁私情,你少在我这儿放屁。”几百文的钱,她可得牢牢把握,可不能让李大山给毁了。
“什么我放屁,那是我亲眼所见,你没看见你当然可以胡说了!”
“不要脸,谁不知道你李大山没脸没皮,惯会到处讹人,上个月还讹了南头李木匠家的一套桌椅。大伙瞧瞧,这都还是一个本家的,都能这样干,他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围观群众点点头,李大山什么样,他们看在眼里,纯纯地痞流氓。
“我看你是看人家有钱,故意讹人家。”大娘直接盖棺定论。
李大山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有私情,但是能赚点小钱不是刚好,还可以找个由头还好收拾那个张氏。
文寻坐在一旁喝茶,见战况已经分明,站出来:“方才是我和我朋友一起出去的,根本没有看见什么妇人,只是回来的时候路过…这位老伯,可能因此盯上我们了吧。”
他长身玉立,光风霁月,一身长袍更显矜贵风雅,说出来的话便显得分外可信。
“行了,大山,回去吧,这是大家伙就当不知道。”
“就是就是,自己好不容易有个儿子,也好好正经做个活计吧,别到处偷鸡摸狗的。”
这些村民平时也是受够了李大山,此时纷纷出口,话里话外是十分不待见。
眼开就要发展成群战,李大山冷哼一声,眼神怨毒地看了陈文二人一眼,走了。
双洁,双洁,双洁。
我为双洁高高举大旗,我为双洁框框撞大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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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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