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是新消息提示音,手机在口袋震动。
徘徊者把两把刀的刀柄相接,换到左手,一边利落地斩向扑过来的人一边掏出手机。
机械爪不太好操作,他看到是艾伦叔叔的信息,用刀背打晕剩下的匪徒,摘下爪套。
Uncle Aaron:过来我这,你绝对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Miles:我刚结束,这就去。
屏幕被按灭,嘴角在徘徊者面甲下翘起,他将机械爪和刀收好,骑上摩托车。轰鸣响起,机车留下残影在原地,朝着艾伦家飞驰而去。
两年了。
“绝对想不到”的事情,他绝对已经想过千千万万遍。
当他高高跳起,扑向站在艾伦旁边的人时,一直在嗓子眼狂跳的心脏落回原处,灵魂长时间空缺的部分仿佛在此刻被重新填满。
莫拉莱斯蹲下身,掐了掐昏迷的人的脸,他垂下眼,记忆中幼嫩稚气的面庞被现在的脸替代。当年他偷走又送回,这一次,仍是他亲手将他的候鸟打下。
候鸟飞走好久,终于飞回到他的身边。
“你见过他?”艾伦似乎看出了什么,远远地站在窗前问。
“对,见过。”
艾伦没有再问,他一向能轻而易举地看出侄子是否想继续话题,只在莫拉莱斯绑人到拳击沙袋上的时候搭了把手。
……他要醒了。莫拉莱斯蹲在房梁上,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战栗从手指到头皮,阵阵发麻。
他静静地看着下方清醒过来的男孩慌乱的模样,听那些因为着急而颠倒混乱的语句。这时艾伦不着痕迹地给了他一个眼色,他心下明了,故作矜持地一跃而下,接过叔叔抛来的爪套套在右手。
细微的校准声响起,莫拉莱斯活动活动关节,仍然望着距离很近的人。
花椰菜头发,瞪大的、水润的金棕色眼睛,不自觉张开一些的厚唇,掉到手肘的外套没遮住的黑红紧身衣,肩上布料撕裂,露出巧克力色的皮肤和血迹。
“我是迈尔斯·莫拉莱斯,”他说,反着紫色幽光的手爪握成拳,恶劣地从侧脸紧贴着滑到耳边,“或者,你可以叫我——”
“徘徊者。”
面甲分成两半,一节一节向下向后收缩,露出他的脸。
没有回应。
“……”艾伦疑惑地转了转拳击沙袋,“他是又晕过去了?”
莫拉莱斯皱起眉:“叔叔,你刚才打到他了吗?”
“没有,我吓吓他而已。”艾伦耸耸肩,对着疑似另一个侄子的迈尔斯他可下不去手,也就是莫拉莱斯非常直接地一下把人打晕,“可能是看到你太惊讶了?”
迈尔斯在又一次排斥反应扭曲的七彩色块里倒抽一口凉气,硬生生难受得醒来。眼睛一睁开就是五彩斑斓的光斑,全身不停歇地像没信号的老电视花屏那样闪烁,发出的呻吟也被阻隔成一段一段,错位组合成意味不明的呓语。
这一次排异持续了格外长的时间,等他真正恢复意识才发现自己被放下来躺在地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Let me go,please......”迈尔斯无暇去回忆看到42号宇宙的自己时是什么感受、有什么脑海中闪过,冲击得他理智崩弦,他的手抓住扣在他脖子上方的机械爪,滋滋的电流蓄势待发,“我得去救、救我们的爸爸……”
“那是你的爸爸,我爸爸早就死了。”莫拉莱斯没有忽略缠绕在他手指周围的电弧,缓慢地收紧禁锢,“我为什么要放你走呢?你是我的俘虏,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饭。”
迈尔斯瑟缩了一下,呼吸急促,为他喉咙的压迫感,也为莫拉莱斯话语里透露出的残酷事实。
“你想要什么?”他努力控制自己,却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开口还哽咽一声,最后自欺欺人憋着哭腔说话。
这不对,迈尔斯绝望地想着,如果现在有个地洞他一定会立马地钻进去。为什么会哭,丢死人了,他根本不想这样,但是对上徘徊者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泪腺就失控了。
“不是我想要什么,是你能给我什么——”莫拉莱斯话音刚落,刺目的白光从他的手上爆开,强力电流瞬间将机械爪弹到一旁,迈尔斯趁机挣脱了束缚,戴上面罩进入隐身状态。
出乎他意料的是,莫拉莱斯没有被电倒,踉跄几步便稳住了,面甲重新覆盖在脸上,眼部的紫光亮起。
迈尔斯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轻巧地翻上天花板,屏息凝神往打开的窗户爬。就在他半个身子攀到窗外的时候,脚踝突地被扯住向下拉,他紧咬着牙扒在墙上,顾不上去思考为什么隐身还能被看见,头也不回使劲一蹬,成功借力脱身。
蛛丝发射器的储存量所剩无几,迈尔斯不敢随便挥霍,好在刚刚他从摆满器械的屋子里顺了个飞爪钩。他瞄准目标用力一投,绳索穿过对面高楼的铁栏杆勾住,迈尔斯反手缠紧绳子,在徘徊者赶到的前一刻荡下。
说实在的,这比不上他的蛛丝。迈尔斯苦中作乐地想着,摸了摸差点迎面撞上墙的鼻子,丢下飞爪钩助跑起跳,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了姿势躲避直冲头上飞来的短刀。
他的暴力降落压塌了铁楼梯,砸出一串大窟窿,险而又险地在第五层停滞。来不及松口气,徘徊者的攻击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身后。
蜘蛛感应仿佛失灵,迈尔斯边腹诽自己的不幸运边抬起手臂格挡,锋利的爪尖划破贴身的战衣,同时在皮肤上割出深深浅浅的血痕。显然,蜘蛛侠的格斗技术远远不及每天实战的徘徊者,迈尔斯很快发觉自己处于劣势,在一记侧踢后再次尝试摆脱缠斗。
莫拉莱斯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他离开,鞋底小型喷气装置启动,一踏腾空而起,双手狠狠压下迈尔斯。
“Shoot!哥们你也太难缠了——”迈尔斯的声音活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似的,猛地踩上栏杆整个人向后翻了半圈,稳稳骑在莫拉莱斯的肩膀上绞着他的脖子,“停,现在停下,你被我……”
还没说完,就被扣住了大腿。
“等下!诶、诶!”他惊叫一声,拼命后仰,但还是没逃过脸朝下摔的命运,“?Maldición!10”
“现在停了,满意吗。”莫拉莱斯的膝盖抵在他后腰,一只手牢牢钳着他的手腕,变声器都没能掩盖住语调的愉悦,“Spider-Man,hmmm?”
迈尔斯又骂了几句如果父母在场一定会大惊失色并勒令他禁闭的脏话。
徘徊者突然动了动耳朵,回头扫视周围。面甲的扫描系统没有发现异常,但直觉驱使他往旁边一滚。
果不其然,从天而降的蛛丝黏在了迈尔斯背后,把他拽离这栋楼体。
“格温!”迈尔斯一屁股跌在地上,惊讶地瞪大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说来话长,”抱着小梅黛的彼得倒吊在他头顶,“格温之前以为你去了1610号宇宙,但是没在那找到你,字节蜘蛛就记起来你不是用腕表走的,那么你身上42号蜘蛛的基因应该影响了你前往的坐标定位,你都不知道我们……”
“长话短说,总之,我们集合了,来救你。”格温干脆地打断彼得,“你的蛛丝用完了对吧?”
迈尔斯嘴都没张开,一个新的蛛丝发射器就朝他扔了过来。他抓住它顺着看过去,一身酷炫打扮的霍比挥了挥手。
“以及——这个,”朋克蜘蛛侠懒洋洋地一抛,“布朗式腕表。”
“谢了,霍比——”迈尔斯举手接住,面罩上白色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潘妮,你也来了?”
短发女孩站在蜘蛛机甲上冲他笑着点头,后撤一步,是蜘猪侠彼得·波克叉着腰站在那里。
“老天,他可真能追。”帕维塔一闪而过,屁股后追着两柄短刀相接而成的长刀,“嘿,迈尔斯,你还好吗?这个徘徊者你认识吗,他看起来……啊哦、非常生气啊!”
他踩在尖尖的屋顶上,飞快结出一大片厚厚的蛛网拦住攻击,徘徊者瞬间跟了上来,握住长刀狠狠一挑,白丝尽数断裂。
黑白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蹲在莫拉莱斯后方,下一秒蛛丝从枪□□出,精准命中徘徊者的机械爪。
“抓紧时间,”字节蜘蛛侠的投影出现,“彼得,必须带上42号迈尔斯·莫拉莱斯。”
“Yes, madam.”彼得吹了声口哨,“我们动作要加快了!”
一时间,除了懵圈的迈尔斯,蛛丝从四面八方奔向莫拉莱斯。
“搞定。”格温扯下面罩,“你的伤严重吗?”
“不算严重,还行。”迈尔斯看了看被捆成木乃伊的徘徊者。
“让我看看,嗯……”彼得小心地剥开他没剩几块好布料的战衣,“没大问题,只是有些地方崩裂了。”
“那就好,我们走吧。”
“去哪?”迈尔斯被霍比和格温推着往时空漩涡走,还没搞清楚状况。
“去给你换身新的衣服,然后,去救你的爸爸。”
那他呢。迈尔斯的余光瞥向被彼得和潘妮一人逮一边的莫拉莱斯。
“Ta-dah!”格温满意地把镜子转向迈尔斯,“怎么样,我和霍比一起设计的。”
“哦,哦……”迈尔斯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扩展运动。他身上是崭新的战衣,不同于经典的红黑配色,这一套相当大胆地使用了堪称刺眼的亮粉色,手臂、手指与大腿内侧和眼睛是大片色块,从胳肢窝向下沿着腰线延伸到脚的蛛网图案,胸前和背后在黑布上趴着的蜘蛛,包括配套的鞋子,这些都是很出彩的设计和搭配。
但有一点迈尔斯想不明白,他扯了扯罩在紧身衣外的宽松高领卫衣,竖起的领子能包住他半张脸,下摆只到髋骨,半遮半掩黑色的三角区。
“为什么还有外面这一件?”他的迷茫从粉色的眼睛上就能看出。
“Hmmm……”格温十分可疑地闭口不语,她掩饰性地拨弄自己的腕表,一副严肃紧张的神情,“就是心血来潮的灵感,你懂的……我先走了迈尔斯,字节蜘蛛侠找我。”
他不懂啊。迈尔斯和霍比对视了一眼,朋克蜘蛛侠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而在收回目光时,他的眼睛和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徘徊者对上了。
迈尔斯尴尬地咬了咬口腔侧面的肉,在徘徊者身旁坐下。
“我们等会就要一起去救爸爸了。”他轻声说道。看着冷硬非常的徘徊者意外的好说话,事实上他们到霍比的138号宇宙没几分钟,莫拉莱斯就直截了当地答应和他们去救杰夫,“你为什么答应了?”
“你不想我答应吗?”
“不,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你这么爽快,要知道在42号宇宙你对我的态度可一点都不像是要答应……”
为什么?
迈尔斯不明白,莫拉莱斯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仿佛鬼使神差那般,他看着脱下衣服上药疼得龇牙咧嘴的1610号自己,嘴巴就不受控制地说了话。
他的头脑冷静,呼吸平稳,唯独话语背叛了他,那样急促地脱口而出作为回应,就好像他在短短的时间内早已默念过千百遍这句回答。
“我不知道。”他说。
“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答应。”
“啊?啊,那好吧。”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维持了很久。直到他们在混乱的城市奔跑,四周是黑雾纵横的洞。
“Miles!”他尖利地大声喊叫起来,冰冷擭撮了他的五脏六腑,“爸爸、爸爸在那——”
即将倒塌的楼房下,警官正抱着一个小孩往外跑。
惊叫、哭声从他的世界远去,和按下慢放键似的,斑点从黑洞中伸出手臂抓住了他。
“该死的——放开我!”
引擎的巨响从远到近,他看到一抹黑紫的人影飞速掠过,男人和小孩随之消失。迈尔斯明白是莫拉莱斯及时赶到,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感觉到手脚回温。这之后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战斗,好在,他们胜利了。
斑点跪倒在地哀嚎着,黑雾聚集在一起不断压缩、变小,最后被赶来的米格尔用特制的盒子锁住。
结束了。
迈尔斯没有去留意米格尔投来的复杂眼神,蛛丝牵引着他在杰夫旁边落下,看到毫发无伤的父亲,他积攒在眼眶的泪水终是一股脑流了下来。
“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他在杰夫不明所以的注视下跟他来了个超级紧的拥抱,“警官,很高兴我们都活下来了。”
“我也是。”杰夫微笑起来,他还肩负着收尾的工作,对迈尔斯颔首便离开了。
他凝视了走远的父亲一会儿,转过身,徘徊者正静悄悄地站在他身后,倚着他那辆摩托车。
“嘿,”迈尔斯迟疑地动了动脚,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心上前抱住他,“谢谢你,迈尔斯,救了我们的爸爸。”
莫拉莱斯停顿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出声反驳,只生疏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Nos veremos pronto.11
迈尔斯再次回想起徘徊者稍显沙哑的嗓音,如同冬日的冰棱浸没于沸水,他因此平静,也因此躁动。
很快见面。很快是什么时候?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即使斑点带来的危机解除以后米格尔改变了对织网事件不可更改的看法,但他依旧不被允许随便穿行宇宙,连彼得也赞同这一点。
“迈尔斯,你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抱着小女儿的蜘蛛侠语重心长地说着,“可怜可怜你受的伤吧,孩子,你上药的时候我不止能听见你的惨叫,还有它们的。”
甚至每天都有他的好友轮流来到1610号宇宙,美其名曰为替他顶班。
迈尔斯郁闷地侧趴在桌子上咔哒咔哒摁着自动笔,怎么其他人可以到处穿梭,就他不行啊!
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换了个方向继续趴。除此之外,他还有好几个月的禁闭没关完,都快憋屈死了。
他没想到的是,在这看似平凡无趣的一天里轮班的霍比给他带来了腕表,正是之前有着鲜明布朗式风格的那一个。
“我猜你需要它,”霍比潇洒地挑眉,“放心用,我们老大不会知道的。”
“天哪霍比,”迈尔斯惊喜地接过,“太谢谢你了……”
“为了自由,”朋克蜘蛛侠的脸隐藏进面罩,向后一倒翻出窗去,“无政府主义向你致敬。”
迈尔斯迫不及待地换上好一段时间没穿的战衣,想了想还是把那件高领卫衣也穿上——他偷偷称呼它为“格温的心血来潮衫”——没有丝毫卡顿地输入坐标:42。
他倏地停下动作,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做法意味着什么。怎么感觉手指有自己的想法似的,自顾自选好了目的地?简直像是答案在他心里存放了许久那样,于是在这一刻出现得顺理成章。
算了,不想那么多。反正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不会有人向米格尔通风报信,二来出于私心他很想再见一次身为徘徊者的自己。
迈尔斯点击确认键,走入开启的宇宙传送漩涡。
漂浮的笔啪嗒落回桌面,砸在因为惯性摊开的画本上,紫色的面甲被戳上一个墨点。所有人包括在商场拿着妈妈列出的购物清单的莫拉莱斯、狼狈地差点一头扎进泳池的迈尔斯都不会知晓,两条命运线在这一时刻缄默着完成了第二次交错,在交点后的未来中它们将无限靠近,直至被命名为“迈尔斯·莫拉莱斯”的生命终结。
“我们是同一个人,”迈尔斯大声宣布,不解地看着他的好友们,“自己和自己关系好难道不正常吗?”
“不,没有不正常。”格温神情古怪,“只是没有想到你们会这么快熟起来。”
以莫拉莱斯的性格,不像是会迅速被攻克的对象啊,他们几个硬是尬聊了一年多,才勉强能在迈尔斯不在的时候和莫拉莱斯正常交流。除了霍比,他是迈尔斯以外的个例,格温一直怀疑酷哥和酷哥之间有什么独特的人际交往方式。
更何况他们还目睹了两个人最初见面的打架场面,那火药味儿浓的啊……
“快吗?我不觉得,不是差不多嘛。”迈尔斯嘟囔着,对着手机一顿敲击,“哦,伙计们我得走了,Miles给我买了汉堡。”
“他说的正常指的是一天热聊,两天带食物,三天一起巡逻,四天互换鞋子,一周就在一起睡觉吗?到底是谁不正常,”帕维塔难以置信地抱头,“Dudes,想想我们!想想我,花了足足四十七天尝试和莫拉莱斯聊点什么,结果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WHERE IS MILES!!”
“我当时就呆住了,我说老兄你们和连体婴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你不知道我就会知道吗?我可不是什么坏皇后的魔镜,念两句就能告诉他‘迈尔斯公主’在哪。天呐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了,我对恒河发誓,如果不是当时现场就只有我一个蜘蛛侠,他绝不会和我搭话,我百分百确定……”
到达42号宇宙的迈尔斯并不清楚好友的怨念,在帕维塔的长篇大论进行到第十六分钟零九秒时,他正和莫拉莱斯坐在艾伦叔叔家的沙发上吃完了汉堡。
出于某种不得而知的心态,迈尔斯很黏他的同位体。他们有一样的脸,在一样的年龄,但性格截然不同。他觉得莫拉莱斯酷毙了,从那两条超酷的辫子,到超酷的表情,再到超酷的徘徊者装备,都像极了霍比说的“酷是一种习惯”。
而他在大家眼里还是个在抽条的小孩,哪怕是比他小的帕维塔和潘妮,也在某些时刻把他当成了弟弟去对待。
这不公平。迈尔斯不服气地想,他快到十七岁,不仅仅是布鲁克林的好邻居,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察觉先一步吃完的莫拉莱斯正支着下巴看他。
还像个小孩。他默默做出评价,吃相和三岁的时候几乎没差。徘徊者想起两年前的事情,素来冷冽的眉眼都柔和下来,这也是他对迈尔斯的幼稚超乎想象的耐心和包容来源。
毕竟他也算是短暂地养过孩子。
“妈妈今天做了馅饼,你还吃得下吗?”他问,合上了作业。
“完全能吃得下,”认定自己是成熟大人的迈尔斯刷地举起手,欢呼着奔向厨房,途中为了缩短路程不惜调动弹跳力蹦过沙发,“馅饼——馅饼——”
小孩醒着的时候让人头疼,睡着的时候就是天使,迈尔斯有点不一样,他醒着睡着是一半一半。
莫拉莱斯无语地盯着吃饱了说想躺一会,结果躺着躺着睡着了,睡姿还非常豪放的某人,十分怀疑他不是蜘蛛侠而是蜘“猪”侠。
他在床边坐下,不一会儿迈尔斯寻着温度黏黏糊糊地贴了过来,手搭上他的大腿,呼息洒在膝盖,卷起酥痒。
他一直没有忘记那件事,迈尔斯呢?他记得吗?
“……你是谁?”莫拉莱斯弯腰,在迈尔斯耳边低声问,手轻轻地覆在他的腹部。
“迈尔斯……”他小小声地回答,半梦半醒间,记起三岁的一场冒险。
“什么,迈尔斯,再说一遍好吗?”
“蜘蛛侠?”
“不,不是这个。再想想。”
……
“Puppy,daddy.”
“Miles?”
“Miles!”
“What's the matter,dad……”迈尔斯猛然回过神,不知怎地把到嘴边的尾音吞了下去。
杰夫把玻璃杯推到他手边:“快喝,今天怎么老走神,叫你几遍了,没睡好吗?”
迈尔斯灌了一大口热牛奶,含含糊糊地应了。他确实没有睡好,昨晚似乎做了好几个梦,但是一起床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中午的时候记得睡午觉,”杰夫看了看钟,捞起外套站起来,“不要只顾着打游戏好吗?”
“知道了爸爸,”迈尔斯撇嘴,拖拉着声调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会记得按时午觉。”
“Okay, little man,”杰夫在他脑袋上大力地揉几下,“你得理解当父母的面对前几年还像个小豆芽菜现在就变成了大小伙子的儿子,心态未免转变不过来。”
“没错,”莉奥的声音从阳台传来,“迈尔斯,要知道你在我心里还是那个sweet–bunny哦。”
“Mommy!不是答应过不那么叫我了吗!”
夫妻俩一个比一个熟练地溜出门,把儿子羞愤的大喊关在门后。
当莫拉莱斯进门时,看到的就是打游戏还不忘生闷气的迈尔斯。
又发脾气了,真是个小孩子呢。他暗暗腹诽,嘴上什么也没说,径直从抽屉里掏出另一个游戏手柄。
两个像素小人在屏幕上跳啊跳,默契地打配合通关。莫拉莱斯操控着人物,无端记起他给迈尔斯取的昵称。
他出乎意料地格外热衷于此,碍于形象没有外露,而是尽数发挥在聊天备注上。
从名字到姓,编号到代号,数字和蜘蛛干了一架,冒出了听起来腻腻歪歪的一系列词。
Spider–Boy:今天有空吗丶(>ⅴ<)/来找你玩。
笨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发誓下一次绝不会受伤了!ToT
LINDO12:Please!!!!给我带一个吧求你了QAQ,我真的很想要求你求你求你了!
cokie:晚安Miles……要做个好梦(OⅴO)
puppy:醒了吗,Miles,醒了吗Miles,醒了吗——呼叫Miles——
……
删删改改,最近的一次是他想着迈尔斯那双眼睛,打下“yeaning”。
他们分明是同一个人,怎么会这样不同?
柔软的,自由的,鲜亮的,浓稠而清澈的像熔化的金。
他露出那种可怜的湿漉漉的神情时,谁能抗拒得了呢。
而莫拉莱斯,他从那片金里看到了自己,仿佛永远扬着下巴看人的自己。
他和迈尔斯相似而不相同,隐隐对立,冷硬的,克制的,涩黯的,同样浓稠却沾染阴森暗绿的铜金。
他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灵魂,看出他的软弱、不堪和阴暗。但这没有关系,他们是同位体,是同一个人,基因谱写了血肉,因此受的伤都相同。游移不定的、欢欣的、苦难的、孑然的所有的所有,他能自他们掌心的纹理和瞳孔下裂缝般的丝线中阅读,于是需要隐匿的唯有在分岔点开始跳动不同频率的心脏。
砰咚、砰咚。
在某天的某一时刻它错漏了一拍,使得命运的车轮偏离轨道,异样滋生,扎根不断鼓动的脏器。
狩猎者掌握目标,严密的网悄然无息地铺展开,静待猎物。
颜料简单几笔勾勒出脸的轮廓,莫拉莱斯漫不经心地涂抹,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在纸面逐步成型。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放下笔去看,是迈尔斯发来的信息。
yeaning:我现在来找你。
没有标配的颜文字和表情包,也没有花里胡哨的符号们,话语简短,一点没平常的絮絮叨叨。莫拉莱斯不知不觉翘起的嘴角重新压下去。
彩色的漩涡扭曲空气,穿着蜘蛛侠战衣的迈尔斯轻巧地落在床上,面罩上的粉色大眼睛难过地挤成一条缝,他不用看都能猜出面罩下的嘴巴肯定紧紧抿在一起向下撇着。
“怎么了?”他掀下面罩,捧着迈尔斯的脸,克制自己想亲上去安抚他的冲动。
在他不露声色的努力下,一根筋的黑蛛好歹是开了些窍,从大大咧咧的兄弟相处到偶尔会对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不好意思,进度称得上是突飞猛进,但还是不能直接到戳破窗户纸那一步。
拉回莫拉莱斯注意力的是砸在大拇指节上的泪珠,烫得钻心。和迈尔斯平日里热情洋溢的外向形象不一样,他哭的样子很安静,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声音,仅是泪水稀里哗啦地流个不停。
“今天…有一起爆炸案。”他的语调颤抖,手指紧抓着莫拉莱斯的衣袖,骨节泛白,“我没能救下所有人。”
“这不是你的错。”莫拉莱斯抽了张纸巾擦掉他脸上的水和血,“没有人可以确保所有人都活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知道。”迈尔斯把纸巾按在眼睛上,就算他有超能力,就算他是Spider-Man,他也没有办法做到完美,“可我控制不住……”
总是这样。莫拉莱斯无声地叹气,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
迈尔斯是灿烂的向日葵,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八音盒,多美好的词语冠在他头上都不会显得突兀。
他是超级英雄,是父母和叔叔宠大的小孩。
可是向日葵凋谢会腐烂,八音盒磕碰就碎裂。英雄并不是无所不能,小孩迟早长大。
生活不是蜜糖水。
他是更光明的他,因此拥有更柔软更敏感的心肠,更会被愧疚和良心牵绊。
莫拉莱斯早已学会无能为力时平静面对,但迈尔斯还留有不甘心的本能。他说他可以做到两个都救,他是蜘蛛侠,一定可以做到最好。
但事实如此,在生死面前他动作再快、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每次都走到完美的大结局,就像游戏,谁能保证自己一直是赢家?
“深呼吸,迈尔斯,”莫拉莱斯紧紧握住他僵硬的手指,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抚摸迈尔斯弓起的脊背,“不要让它发作。”
“Shh......Okay,it's okay......Everything will be fine.”
耐心地等待了近十分钟,迈尔斯才从过呼吸状态里缓过来。
指尖的湿润感已经到了无法忽略的地步,莫拉莱斯抬起手一看,发现那是血。
“你背上有伤,”他板着脸下床去找药箱,“该死的,你不能先顾一下你自己吗——”
“没大问题,是皮肉伤。”迈尔斯心虚地说,试图阻止他扒衣服的动作。
“不要命了?”莫拉莱斯冷冷地盯着他,把红了整个手掌的手怼到他眼前,“治愈能力强是不是就不怕疼不怕死,你要不要看看自己脸色有多吓人!”
他还以为是心情的原因,谁知道某人这么疯,一身伤还敢来他这。
找骂吗?
“我只是,只是想第一时间来找你……”迈尔斯嘟囔着,尽量放松肌肉,龇牙咧嘴地让莫拉莱斯把他的战衣脱下来。
“……你这紧身衣也是挺厉害的,后背成这样了布料还没有全部炸飞。”
“因为炸飞的地方在这里。”迈尔斯朝他抬起胳膊,原来被调侃是腋下流血的地方现在真的在流血。
“行了,别乱动了,不然药撒得到处都是。”莫拉莱斯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更臭了,打开药箱,“你最好别喊痛,英勇无比的Spider-Man。”
这是不可能的。
迈尔斯哼哼唧唧了全程,时不时缓过劲来还要抱怨一番战衣要重做、莫拉莱斯手太重了、好几天睡觉洗澡会不得安宁等等,嘴碎得像是个没事人。
“闭嘴,”莫拉莱斯缠好绷带,恶趣味地打了个超大的蝴蝶结,捏捏他的后颈,“在我这睡会?”
“好啊,”迈尔斯在他枕头上悄悄蹭掉脑门出的冷汗,半侧过身避开伤口躺下,“记得叫我,不然来不及回去吃晚饭……”
身体和心理上的疲惫让他很快困倦起来,也不管自己只穿了条底裤,破破烂烂的战衣丢在地上,身上还沾着些干涸的血迹。
心跳渐渐恢复平缓,他闭着眼下沉、下沉。
“你恨我吗?”半睡半醒间他呢喃发问,声音轻飘飘的,差点被风卷走。
“别恨我,Miles……”
他陷入梦里。
“不恨你。”莫拉莱斯弯腰在他额头吻了一下,顺手抹去侧脸的灰尘,小声地说。
他直起身,低头看连睡着了也还在皱眉的迈尔斯,从那头花椰菜似的卷发,到和他如出一辙的眉眼,鼻子,嘴巴。
到底有谁会真心恨你啊,Spider-Man。
嫉妒,羡慕,渴望,这些都有。但是始终没有恨,也不会有恨。
自己怎么会恨自己。
再不爽再扭曲,仍然是爱。
水龙头打开,哗啦啦的水柱冲走了手上的血污,旋入下水道。
他为爸爸报了仇,也为自己救下了爸爸,甚至接着跟随爸爸的脚步,守护布鲁克林。他的道路不再荆棘遍布,淤泥缠身,迈尔斯呢?
他的嘴唇不言不语,但他的双目在述说。
它们在说:我有罪。
即便这罪是他自甘承受,并非是谁强加。
而他的罪孽赎清了吗?
莫拉莱斯抬头看着镜子,嘴角一挑,勾起一个轻蔑的笑。
他抬起眼睑,让上目线绷圆,眉头上扬一点,卫生间的灯光在金棕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有那么一瞬间和床上躺着的人重合。
从未。
第一次杀人的情景历历在目,被仇恨占据所有心神挥下刀子的那一刻,他就心知肚明,血液为他划下分界线,阳光在那一边,而他在阴影这边。
他的床头夜夜盘旋的不会是童话里的精灵天使,只会是瘦骨嶙峋的黑鸦。脚爪锋利,鸟喙张合露出狰狞的尖牙,时时刻刻想带他下地狱。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从不后悔决定跟着艾伦叔叔,布鲁克林没有警卫,那他来做这个警卫又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法官换成了他莫拉莱斯,监狱开在地底而已。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哪怕他们的灵魂尖叫。但恶人有灵魂吗,不是已经出卖给魔鬼。
他关掉水龙头,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就听见“嘭”的一声闷响。迈尔斯摔在地上,身上还裹着一半被子,神色惊惶。
“Miles,Miles.”他一边啜泣一边嘶嘶地倒抽冷气,看起来还不怎么清醒,止住没多久的泪水又开始泛滥,因为大动作绷带上渗出了血。
傻透了。
莫拉莱斯感叹一声,半拖半抱地把他搬回床上。
“做噩梦?”
“嗯。”迈尔斯也分不清是因为梦还是因为疼在哭了,他全身发着抖,像毛毛虫那样一动一动,挣扎着将脑袋放在莫拉莱斯的腿上,“梦见……艾伦叔叔死的时候。”
“都过去了。”莫拉莱斯用手梳着他的头发,指缝间是绵软蓬松的触感,让他想起绵羊的绒毛,“艾伦叔叔快回家了,想让他给你带点什么吃的吗?”
“上次那个蓝莓派怎么样?”
“好。我发信息给他。”
“Miles?”
“怎么,不继续睡吗?才过了十几分钟。”
“Hmmm…你困吗?”
“……”
“我的意思是……”
“头挪开,躺过去点。”
“哦哦。你别压到我,我很痛。”
“闭嘴,还要不要我陪你。”
他们面对面侧躺,温热的呼吸在窄小的空隙里交融。迈尔斯又睡过去了,垂下的眼睫在眼窝投下一小片阴影。莫拉莱斯比他高,从这个角度去看,他显得年龄更小了,也更加乖巧。
他的小羊羔。他想。
如果实在感到愧疚的话,就赎罪吧。
为我们。
为迈尔斯·莫拉莱斯。
或许十七岁对他来说是一个神奇的时间点。
迈尔斯在某一天早晨醒来,惊觉自己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重复做同样的梦。
他记起十三岁时在巷子里遇见了幻觉似的小男孩,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梦里他成了那个孩子,被牵着手在奔跑,晃动的视角满溢着璀璨的日光。
是谁在他身前领着他?
那人无数次偏过头,他却被刺眼的光照得看不真切。
“那是谁呢?”迈尔斯苦恼地托着下巴。
“别念了,迈尔斯,求你。”格温无精打采地搅她的热可可,打了个哈欠,“你都问多少遍了。”
“你梦里的他或是她,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还有梦的内容,重复这么多次,”潘妮捏起一根薯条蘸了蘸番茄酱,“迈尔斯你真的不认为那可能是你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吗?”
“好像有那么点印象,”迈尔斯叹了口气,“但是很模糊,我分不清那到底是实实在在的记忆还是只是因为梦所以造成了潜意识暗示。”
“要不,去问问Miles,你懂的,徘徊者Miles?”帕维塔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们小时候的经历很像吧?也有可能一模一样,说不定他会记得呢。”
“我支持这个想法。”格温举起右手说。
“我也是。”潘妮煞有介事地也举起手。
“你太聪明了帕维塔!”迈尔斯一跃而起,“我怎么没想到,我这就去问——”
“……等一下,”走进快餐店的霍比不确定地指了指他的背影,“他是找另一个Miles吗?”
“是啊,怎么了?”
“可是他就在门口。”
四个人面面相觑,在霍比身后进来的莫拉莱斯看到他们诡异的举止,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行动力极强的迈尔斯降落在42号宇宙。他难得没有被传送到莫拉莱斯家或是艾伦叔叔家附近,而是来到一个偏僻的胡同里,上方有什么东西遮盖了这一处,显得很昏暗。
迈尔斯犹豫地把手覆上墙壁,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驱使他四处摸索。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是莫拉莱斯的作品。他第一次看到这一幅。
父亲和叔叔的笑容映入眼帘,他后退几步,细细描摹墙上的涂鸦。
缓慢转动的眼睛蓦地定格在一个角落,那里画着一只小小的红蜘蛛,歪歪扭扭地趴在男人的裤脚边。
他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整个人怔住,那只红蜘蛛越来越鲜亮,不断放大、膨胀。潮水般的记忆冲破时光的枷锁,汹涌地卷袭了他的大脑。
‘你叫迈尔斯是吗?’
‘你以后只会有一个爸爸,那就是我。’
‘喜欢画画吗?’
‘算了,我来教你。’
‘不是捏住鼻子了吗?继续捏就好。’
‘掉在水里就不要了,迈尔斯。’
‘不臭了吧?’
‘你冷吗?’
‘别哭。’
‘迈尔斯。’
‘Puppy.’
‘Puppy!’
“……别哭。”莫拉莱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旁,手指轻轻抹掉滑落的泪水,“怎么了?”
“我想起我们见过,在斑点事件之前。”迈尔斯心情复杂,他无端有些紧张,心脏不安分地擂着他的肋骨和胸口,“你十三岁的时候。”
他张了张嘴绞尽脑汁想再说点什么,但莫拉莱斯开口打断了他的全部思路。
“本来不是这样计划的,”他被捧住脸,两人贴得很近,相似的眼睛相对,鼻尖几乎要挨上对方的鼻尖,“但是你说你想起来了,我就不想继续等下去。”
“你知道你真的是个笨蛋吗,puppy?”话音未落,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印在迈尔斯嘴唇。
莫拉莱斯小心打量着某人顶着一张大红脸傻乎乎的样子,暗暗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
“你不该给我一个回复吗?”他好心情地改为搂住迈尔斯,刻意拉长了声音,佯装不懂某人的沉默,“我可是献出了我的初吻。怎么不说话,是拒绝我的意思吗?”
“不、不不是,”迈尔斯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嘴巴先走一步,“哦,我也……我也是。”
“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是,嗯,那个,我也爱你。”
这下勉强游刃有余的莫拉莱斯也红了脸,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们的视线交汇,迈尔斯后知后觉地感到脸和耳朵很热。
“呃,你有没有觉得这样有点奇怪?介于我刚刚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比我大了十岁。”
“I don't care.还是说你不想答应我的表白?”
“好吧……我没有不想。”
被告白了而且自己答应了啊!他在心里无声地尖叫。简直和做梦一样!他还说了“我爱你”,是不是太突兀了——不行,他得想办法转移话题。
“我不明白,”他率先投降,移开目光踮了踮脚,手指在他的头顶和莫拉莱斯的之间胡乱比划,有些郁闷,“明明是我被蜘蛛咬了,为什么你比我高,还高了有……六英寸13?我们现在都是十七岁。”
而且比他壮。迈尔斯抱着手肘,看看自己再看看莫拉莱斯,失望地发现他们肩膀宽度和臂围差了不少。
下一秒他被莫拉莱斯揽住腰臀用力托起,惊呼吞咽进胃,他的脊背靠在墙上,手臂顺势松松地圈着徘徊者的脖子。垂下的眼睫颤抖似蝶翼,莫拉莱斯仰头,吻住另一个自己。
“这样就比我高了。”调侃的笑意从唇瓣缝隙里溢出,引发不满羞恼的鼻音,侧边略显尖锐的牙齿在嘴角报复性地轻咬。“Peque?o Cabrón.14”
“?? verdad? ?? quién debería ser rega?ado?15”
“Oh, no lo sé.16”
……
“对了,你别想以后我会叫你daddy。”
End.
脚注
10?Maldición!(西语)该死的!
11Nos veremos pronto.(西语)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12LINDO(西语)可爱的
13六英寸≈十五厘米
14Peque?o Cabrón(西语)小混蛋
15?? verdad? ?? quién debería ser rega?ado?(西语)是吗?应该被骂的是谁?
16Oh, no lo sé.(西语)哦,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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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42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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