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匡铭的心情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胸口堵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有些喘不过气。
这种感觉，在匡铭说得上运筹帷幄的人生中貌似只出现过一次，就是自己8岁那年，Omega母亲义无反顾搬出匡宅的时候——难过、惶恐、无能为力。
李蕴搬走的时候，幼小的匡铭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于是这种复杂的情绪中还流窜着让人无比焦虑的自责。
今天的事情，匡铭和阚然都很狼狈，但却是两种相反的心情境遇——
阚然觉得自己做了傻事，于是想躲，但是在他看来，不管躲到哪里，带着嘲讽的聚光灯就会追到哪里，无处遁形；而匡铭认为自己做了错事，想努力站到光亮下面，但是不管走到哪里，就好像总有一双惩罚的手，将一切光源遮盖住，留给他的，只剩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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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匡铭在N国的律师打来视频通话，告知离婚的所有事项已经准备妥当，传真过来若干文件、让他过目后签字。如果没有疑问，两个工作日便可将所有手续办理完毕，他和庞娜的婚姻关系也将随之正式解除。
匡铭只大致扫了一眼财产分割的项目，之后便大笔一挥，一刻未等在所有的文件上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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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慢，阚然和匡铭都没有在「谜遇」里主动与对方说话。匡铭想给自己一个冷静的时间，思考自己对阚然的想法，斟酌如何将关系良性地进展下去；阚然则心乱如麻，有些懊恼也有些不甘。
大数据当真强大。大概是因为《向阳花开》最近的章节里涉及了登山泛舟之旅，阚然常用的听歌软件为他推荐了一首名为《惊眸》的歌曲，这几天他一直在循环播放。一来是因为曲调婉转动听，二来是歌词写得很美——
-鸿雁南飞别离已久
-终于等来一刻回眸
-与你青山碧水同游
-小湖泛舟佳人可忆否
……
卓鼎的站内信里，阚然收到了一个编辑的消息，评价他的作品文笔流畅、台词功底较强，虽然人物设定和剧情创意有待进一步提升，但拥有不错的潜力，问他是否想和卓鼎签约。
阚然有点懵，卓鼎的签约向来严格，自己的作品资质平庸，怎么会有编辑主动找上门来？
签约这件事，虽然可能会被平台捆住，但势必会增加曝光程度。自己的作品被更多的人看到，大概是每个作者最原始、也是最终极的期望。所以签约这条路，并非不值得考虑。
阚然犹豫不决，想和Mr.K聊聊这件事，但这个时间节点又很是尴尬，对方已经三天没有主动搭理自己了，甚至新章节也没有进行评论了，他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实在不敢贸然再去“打扰”。
阚然晃悠到「谜遇」的网文写作论坛，想看看其他作者对签约这件事的看法。不曾想看到的大多都是些负面讨论。
「卓鼎」当前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一个叫做「长公主」的写作平台，后者起步更早，上面的大咖更多，作品进行后期IP衍生开发的规模也更大些。
上面有不少作者在骂，主要是针对该平台对未签约作者的打压。
【别想了，不签约的，参加活动永远都是炮灰】
【无论是连载还是完结页面，没签约的作品一律不给显示，简直不给人活路啊】
【非签约作者的文无法使用AI阅读功能，没办法自定义封面，甚至连过审都要被找麻烦（愤怒）】
【没签约的文，页面不显示就算了，TMD搜索都搜索不出来，这不是耍流氓吗？】
【这其实就是在赶你们走……“写的好的，既然不把版权给我，不肯分一杯羹，那么就别站着我的地盘；写的不好的，更不要拿烂文污染我们的平台，趁早滚蛋……”我猜长公主就是这么想的（摊手）】
【如果你不做「长公主」的狗，你就连狗屎都不如】
……
其次就是一些试图签约的作者对申请被驳回的一些抱怨。
【我已经第六次被拒了（哭），换了不同的号，试了不同的主编，就感觉自己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可悲】
【靠，有个主编竟然说我存在“自造词”的情况，你没文化就去多看书，没见过就说人家“自造”！退一万步，就算是我自造的，千古流传的多少词不都是人造出来的？谁特么规定写作一定要用现有的词？我是个作者，我有创作的自主性和自由】
【对，我的文涉及了一些紫微斗数的占卜内容，编辑没听说过，就说我使用的名词是自己编的……】
【我用两个号申过同一篇文，同一个主编，第一次说我台词和细节很丰富也很扎实；第二次说我的文笔和叙事功力欠缺……真不知道这编辑是精神分裂还是怎么的】
【说我的文会突然冒出缺乏介绍的人名……只想说，我在前两章就把这人介绍得清清楚楚，我后面还写个P啊？什么叫悬念，不懂吗？】
【我一个逻辑学博士学位，竟然说我的逻辑不清晰……简直气笑了】
【算了，不想签你，他们鸡蛋里都能挑骨头】
……
之后便是一些已经比较出名的作者和平台闹翻的各种瓜，无非是收益分成不均、推荐位不公、活动排名黑幕、编辑失责还恶语相向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看得阚然一阵阵心凉。他没想到，自己认为的最该自由清净的地方，竟然也如此暗潮汹涌，鸡飞狗跳。
确实，有些作者是指着这活计赚钱吃饭的，致使这写作平台和职场没什么两样，遭受不公势必会“奋起反抗”。
阚然捏捏眉心，为自己耽误一下午而摄入满脑子负能量的信息感到后悔。没准备好利刃和一身坚硬铠甲，一开始就不该考虑踏入这战场。
-
时间慢悠悠来到周六。这个周末结束，阚然就要正式进组拍摄、匡铭也要进组“工作”了。
晚上贾思乔打来电话，说想约匡铭喝酒。
匡铭其实是很少喝酒的，所以在他痛快答应的时候，已经做好被拒绝心理准备的贾思乔还有点意外。
两人都不喜欢太过喧闹的场所，找了一家慢爵士风格的酒吧，除了格局、音乐和略显昏暗的灯光，其实和茶室没什么两样。
“铭哥，我听我爸说，你和庞娜……”
“嗯。”
不等贾思乔犹犹豫豫地说完，匡铭给了一个肯定的回复。
庞娜在N国的交际圈广泛，上到驻外大使，下到非法移民，她身上发生的任何事，好的、烂的，不超过半天便会传遍整个J国侨胞圈。她和豪纳大公子离婚的消息更是不出几个小时就传到了贾和泽的耳朵里。
贾思乔小心翼翼地观察，虽然知道匡铭和庞娜向来不和，但此时此刻，他看不出对方游离的神思是因为离婚还是别的，所以也不敢贸然发表“祝贺单身”的评论。
辛辣的威士忌下肚，匡铭的表情有所舒缓。贾思乔索性借机直奔主题：“铭哥，你既然在《灼日》当制片，麻烦帮我关注一下演员排期呗！”
匡铭眉头微皱：“干嘛？你不知道崔遥的排期？”
“不是他，我想让你帮我关注一下阚然的排期。”
“阚然？”匡铭眼神凝了凝。
“嗯，就是那个男四，我……想追他……”
不知道是不是手滑，匡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水晶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几日来都未想明白自己对阚然真实想法的匡铭一下子如遭雷击。
如果和年轻开朗又懂得热情表达爱的贾思乔站在一起，阚然无疑会选择后者——这是首先在匡铭脑中迸出的想法，一个可怕的想法。
直到整个人有些失去重力，匡铭才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我想追他的经纪人。”贾思乔把话说完。
时间变得很慢，匡铭的身体好像在一个异世界里飘摇，很久后终于落到地上。
好在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声也不小，否则，匡铭刚刚那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加快的呼吸一定会被对面的人看出端倪。
匡铭锁紧的眉头追赶着贾思乔继续解释：“那天请客，第一次见到，我觉得他很特别。”
贾思乔边说着，竟还羞涩起来：“我没什么恋爱经验，见到他之前，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别人说的‘小鹿乱撞’是什么感觉。”
匡铭眉眼舒展，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知道，贾思乔虽然家庭条件优越，外形和学习成绩出色，但在A-O交往和感情方面，确实是个生瓜蛋子。在那些开放乱来、同一年龄段的留学生和J侨里，算是相当纯真保守的存在。
“不过，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单身，我甚至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
“铭哥，你说他会不会已经结婚了……不对，我没在他手上看到戒指……”
“但是，也很可能已经有Alpha了……像他长得这么可爱，又文文静静的Omega，肯定已经有Alpha了……”
贾思乔自顾自地碎碎念了好一会儿，匡铭就慢慢抿酒听着。
说到最后，贾思乔都要开始抓狂了：“怎么办啊，铭哥？”
匡铭想了想：“如果说，他已经有Alpha了，你还会去试一试吗？”
“我……”贾思乔的眼神暗淡了一瞬，随即变得坚定，“我会！”
“只见了一面，就这么喜欢吗？”
“铭哥你不知道，就一眼，真的就那么一眼，我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然后和他讲完话，我当场就知道自己沦陷了……”
匡铭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在消化贾思乔的话。
张渡生日那日，自己本还带着些许怨气，坐到桌边抬眼看到对面的男孩，他似乎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一切都变得美好了。
“我想着阚然的档期他多少会出现的，但这事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直接去问就感觉不太方便，所以只能麻烦铭哥你……”
“阚然的档期安排在开拍第一个月，周一就开始了。”匡铭接话。
“啊……”贾思乔面露喜色，“我还以为铭哥你不知道我说的那个演员是谁呢！”
《惊眸》-王秋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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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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