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炽回去的时候,又碰巧听见了前台的交谈——
“那对玩得挺野啊,衣服都撕烂了。”
“你怎么知道?”
“这不,买衣服的那位回来了。”
“小点声小点声,别被听见了。”
夏炽心想“我已经听见了”,但他没去解释,因为他觉得解释不仅会更尴尬,而且会显得他做贼心虚。
他快步走进了电梯,按下了关门键,又按了“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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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炽推开门,把纸袋塞进徐霁怀里,说:“我按我的尺码买的,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先试试。”
“今天……谢谢你啊。”徐霁说。
“不用谢。”夏炽非常酷地摆了摆手,“你要是想谢我,就给晏老师道歉吧,你今天说的话,挺过分的。你也是作者,你知道乱扣抄袭的帽子对一个作者而言有多大的影响吧?”
徐霁愣了两秒,没忍住笑起来。
夏炽对“晏温”这么维护和信任,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有一天居然要自己给自己道歉,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你笑什么?”
徐霁其实很想告诉他“我就是晏温”,然后看他整个人愣住的样子,他觉得夏炽到时候的反应一定很好玩。
但是他觉得夏炽不信他的话的可能性更大,于是神色正经起来,说:“没什么。我今天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对不起啊。”
“晏老师人很好的,他肯定会原谅你的。”夏炽说。
徐霁在心里认真思考了几秒他要不要原谅自己这个问题,最后得出了答案:原谅自己。
于是他拎着衣服,哼着歌儿进了浴室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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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有点大,穿在徐霁身上松松垮垮的。但白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的搭配很清爽,再配上徐霁那张干净的脸,简直是标准的校园剧男主。
徐霁抓了抓头发,有点紧张地问:“衣服有点大,是不是看着挺奇怪的。”
“不会啊。”夏炽说,“你穿着很好看。”
“可以加个微信吗?”徐霁小心翼翼地出声,不敢抬头看他,“我把衣服的钱转给你。”
他不否认他有私心,但他并没想借此把距离拉得多近,只是想稍微近一点地旁观他的动态。稍微近一点就很好了,他并不敢奢求太多。
“没这个必要吧。反正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夏炽几乎是立刻拒绝了,没有丝毫犹豫,“衣服送你了,徐霁,虽然我们认识的方式有点奇怪,但是很高兴认识你。”
果然拒绝了啊。
徐霁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但还是有一点难过。
“确实没必要,你说的很有道理。”徐霁说,“谢谢你的衣服,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徐霁都没有再见过夏炽,那套衣服被他珍藏着,再也没舍得穿。
一切都太不真实,徐霁甚至觉得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蜻蜓只是偶然在湖面停留,湖水却自作多情地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固执地想留下他来过的痕迹。
何必呢?
来过就很好了,还要奢求什么呢?
徐霁想。
-
另一边的夏炽生活一切正常,吃饭、睡觉、看书、听课、打篮球,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除了……除了每晚的莫名其妙的梦。
距离那事已过去两个星期,他基本上每晚都做奇怪的梦。
第一次他梦见自己和徐霁在床上缠绵,元洛推门而入,撞见了正在**的他们。
“火哥!我拿你当兄弟!你在干什么!”元洛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小洛,一个男人会同时爱上两个男人是很正常的。”徐霁哑着嗓子,染了情.欲.的声音十分动听。
当晚夏炽半夜惊醒,去冲了个冷水澡整个人才冷静。
第二次他梦见自己变成了美人鱼,把溺水的徐霁从水里捞了起来救了他,徐霁却以为是元洛救了他。
那天早上他是被渣哥叫醒的,渣哥很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说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他的确做噩梦了,还是很离谱的噩梦。
但他抬头看见挂在墙上的元洛手绘的锦旗,只能说:“没什么。”
第三次他依然梦见自己是美人鱼,不过这次是在参加元洛和徐霁的婚礼。看着他们幸福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心如刀割。
他默默离席,走到甲板上,任由自己的身躯幻化成泡沫……
这一次他是被元洛叫醒的,睁眼就看到元洛放大的脸,他只觉得惊悚。
敢情这梦还是他喵的连续剧。
离谱,太离谱了。
……
总之他连续做了一段时间的噩梦后,他觉得自己可能得了臆想症,遂挑了一个没课的上午,去医院做检查。
-
夏炽拿着挂单号,在医院里不停地转圈圈——是的,他又迷路了。
天知道他怎么在走,居然走到了停尸间。
“南华市第八医院。”他念着挂号单顶端的字,“许师姐是不是在这医院实习来着?”
他师母也在他们学校教书,是医学院最德高望重的教授。他老师常让他去家里蹭饭,师母也常让她的得意门生许沉星去家里蹭饭,一来二去,两人也算很熟了。
就在他准备拨通许师姐的电话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失魂落魄地从停尸间里走出来,然后靠着墙慢慢蹲下来,哭得很伤心。
夏炽犹豫了两秒,还是走了过去。
在向他走去的那短短几秒钟内,夏炽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每一次他路过书店,徐霁都是一幅木然的样子,你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夏炽总觉得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冰冷的、遵循固定指令行动的机器人。
第一次和他说上话,他出口的话也是那样冷漠又刺耳。没有心似的。
就算是被下药了,他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和理智,好像“失控”这类字眼和他有着天然的屏障。
但就在夏炽以为这个人真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时,他却突然活了起来。
原来他是会哭的,原来他是会失控的,原来他这张脸是可以有表情的,原来他是有感情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夏炽此前的推论在这一刻被全盘推翻,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好像才真正认识徐霁。
或许是对他有着这么久偏见的愧疚,或许是仅仅不忍看这个人这么难过而已,总之他想要做些什么,来使眼前的这个人不要继续难过了。
“别哭了。”他递了一张纸巾给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不去的。”徐霁的眼睛红红的,“死别要怎么过去?”
夏炽猛然想起这里是停尸间,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不该过来打扰他。
“我外公,没了。”他哽咽着,“我妈妈走得早,爸爸是做科研的,工作很忙。我是我外公带大的。”
夏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替他擦掉了眼泪。
“夏炽。”他说,“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夏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张开了双臂。
一个短暂的拥抱之后,徐霁的理智突然回归。
“对不起,刚刚情绪有点失控,失态了。”
“没关系。”夏炽鬼使神差地说,“你可以对我失态。”
徐霁不知道夏炽是因为觉得他可怜想安慰他,还是真的这样想。
于是他选择了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说:“我还要去医生那里签字,先走了。”
“徐霁。”夏炽叫住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抱我能让你好受点的话,你可以再抱我一下。”
徐霁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夏炽看他没有动作,就向他走去,然后把他圈进怀里。
“外公没有离开你,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在你身边。”他说,“每一盏在夜里点亮的灯,每一朵在春日盛开的花,这世上所有的温暖与美好都是他留给你的礼物。每一朵云,每一阵风,都是他留在你身边的方式。他没有离开你,他会一直陪着你的。”
“生离死别都是人生的必修课。”他又说,“所以难过一段时间之后就继续努力生活吧,你过得平安、快乐,外公在天上看着也会很高兴的。”
夏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他说了这么多,他只是潜意识里不想看徐霁难过。
“外公不会想看你难过的。”夏炽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如果你觉得你的世界现在阴雨连绵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等着太阳出来。”
徐霁抬起头,看着他。
“太阳已经出来了。”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夏炽看着他平静的注视,以为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妥,有点手足无措。
但他不知道,徐霁这个人就是这样的。纵使心里已经掀起百千层浪,面上也依旧是波澜不惊的。
过了很久之后,徐霁才终于开口:“谢谢。”
夏炽突然想起眼前的人是元洛喜欢的人,匆匆松手,退了几步,拉开安全距离。
他觉得徐霁就像是亚当的苹果,你明明知道不该碰的,可是越是禁忌就越是有奇妙的吸引力,吸引你朝他走去。
但夏炽自认是很有自制力的人,所以他觉得即使自己没控制住向苹果树走去了,也不会犯错摘下苹果。
“夏炽。”徐霁出声,“你是不是又迷路了。”
“嗯……”夏炽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
徐霁很清楚他不佳的方向感,毕竟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夏炽迷路了,向他问路。
“你去哪儿?我带你去吧。”
夏炽犹豫了一下,把挂号单揉成一团,说:“算了,我不去了。”
“小霁。”
夏炽转身看见楼梯口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
他猜这是徐霁的父亲,于是默然退场,给他们父子俩留下足够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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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霁和父亲的关系倒没有水火不容,只是因为见面的次数太少,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说。
一年365天,徐雁回有365天在研究所,连年都很少回来过。
偶尔回来,也总是匆匆来,匆匆去。
其实徐霁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真的很难和他像正常父子那般亲热。
他们很平静地讨论了外公的下葬事宜,然后徐霁考虑了一下家里的狼狈状,最终决定把父亲安置在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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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雁回就是徐霁父亲的名字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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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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