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而有钱的寡妇姨妈总要教养一个侄子或者侄女,给平淡的生活添点趣味。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育有多个女儿且经济上捉襟见肘的家庭来说都是值得争取的好事。
内瑟菲尔德庄园租给了一个英格兰北部的有钱单身汉这件事,贝内特太太本该持续念叨至少整整一周,不允许任何别的话题抢占这件事的重要地位。
然而还没等她说服贝内特先生上门拜访那位新租客,海伦太太取回来的一封信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寄信人是贝内特太太住在伦敦的弟弟,加德纳先生。
“欧,不是几天前才寄来了一封信,希望你们舅舅没有遇到棘手的事,我可怜的神经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贝内特太太揉着太阳穴怒视着贝内特先生。贝内特先生始终不肯答应上门拜访内瑟菲尔德的新主人,这让她感觉嫁女儿的大好机会正在白白流失。
简从海伦太太手上拿过加德纳先生的信,开始给大家念信。
“亲爱的姐姐,在上一封问候信寄出去的第二周,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突然来访,让我无比欢喜又百感交集。匆忙写下这封信加急送给你,激动之下难以组织语言,望理解。不过等你知道了来的人是谁,你一定也会感同身受的。”
仅仅一个开头就让贝内特家的五位小姐都围聚过来,连躲在角落里看书的玛丽都挪到了简旁边的沙发,好奇的等待简继续念。
“姐姐,海瑟尔回来了,我们的小妹妹海瑟尔回来了。自从12年前她嫁给法兰西的劳伦斯爵士离开英国后,我们就难以再见她一面,甚至连书信来往也少之又少。现在,可怜的海瑟尔没有孩子,还在法兰西的内部斗争中失去了她的丈夫,如今只能来投奔我们两个亲人了......”
贝内特太太已经放下了按在太阳穴的手,她的表情随着简的声音经历了一系列精彩纷呈的变化,在呆滞、惊喜、悲伤、纠结之下最终定格成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奇怪神态。
没有人打断,简顺利的念完了这封信。
加德纳先生在信中表示,未来妹妹会定居在伦敦,但是海瑟尔非常希望能够来拜访姐姐一家,并在朗伯恩借住一段时间,好好体验乡间趣味,以放松过去几年在法兰西紧张局势下承受高压的神经,并重新和十几年未见的姐姐一家建立联系。
“妈妈,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你提过这位海瑟尔姨妈?她之前是在法兰西生活吗?那她一定知道现在法兰西最流行的时尚款式吧?”莉迪亚抢先问道。
简看了看贝内特太太的脸色,体贴的制止莉迪亚继续发问:“莉迪亚,让妈妈清净一下。海瑟尔姨妈刚失去了丈夫肯定不好受,体谅一下妈妈和姨妈的心情吧。”
“不过我们小时候妈妈好像有收到过这个住在法国的姨妈的信,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断了,所以估计只有简和我记得了。”伊丽莎白小声补充道。
贝内特太太心情非常复杂,连她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没有理。
作为有一定年龄差距的亲姐妹,贝内特太太在未出嫁时和海瑟尔也是亲密的伙伴、最熟悉的家人,她们都有一样闪耀的外貌、开朗的性格,像英格兰大多数普通女孩一样爱凑热闹、爱打扮、憧憬嫁人。
即使在贝内特太太嫁去朗伯恩之后,她们仍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所以当得知妹妹在伦敦遇见了来游历的法国伯爵劳伦斯爵士并成功和他订婚后,贝内特太太真心为妹妹实现阶级跨越感到高兴和骄傲。以至于在接下来几年,朗伯恩所有体面的太太都听过海瑟尔的名字,因为她姐姐孜孜不倦的炫耀着妹妹的美貌、智慧、前途,并声称贝内特全家都会沾到伯爵夫人的光。
然而,短短几年后,这个名字就渐渐消失在朗伯恩太太们的茶话会里。
因为海瑟尔在成为伯爵夫人之后并没有给她住在英国乡下的亲姐姐寄来哪怕一顶帽子、一根丝带,连书信也寥寥无几。她在简和伊丽莎白出生后还曾写过信,但从玛丽之后就完全没得到过这位亲姨妈的祝福。
因此,贝内特太太在伤心和生气之后赌咒发誓再也不提海瑟尔这个人。在五个女儿接连出生之后,贝内特太太的心思也完全被养育女儿们和把她们嫁出去占满,完全没有心思再想这个异国他乡的妹妹了。
所以在十几年后乍一听闻妹妹的消息,还得知这个本以为当上贵妇忘记穷亲戚的妹妹经历了这样颠沛流离的逃亡,甚至还成了寡妇,贝内特太太一时被这个重大的消息冲昏了头脑。
不过显然,对一起长大的妹妹的怜惜和一点点优越感还是轻而易举的战胜了年代久远的愤恨,时间证明,当初被公认更聪明的妹妹并没有自己的好运。
在晚餐餐桌上,贝内特太太郑重的宣布,她要写信邀请海瑟尔来朗伯恩住一段时间,她要亲自安慰可怜的妹妹,并尝试为她物色新的结婚对象。
贝内特太太深思熟虑后表示:“海瑟尔比简还要大上十岁,她不会和你们抢内瑟菲尔德的年轻单身汉的,我只希望她晚年仍有个可以互相陪伴的人。”
贝内特先生也表示了同意,毕竟加德纳先生已经明确表示这个小姨妹未来会回到伦敦,不需要他来负担生活费。而且他对海瑟尔劳伦斯的印象显然并不差,即使只是在刚结婚几年内与她有过短暂的交际,贝内特先生始终认为她比她的姐姐更精明、更擅长经营人脉。
“不然她也不会成功抓住机会嫁给伯爵,而她的姐姐只嫁给了乡绅。”贝内特先生悄悄和二女儿说:“不过小莉齐值得任何好男人的追求,因为你比这些傻姑娘们都有智慧。”
“哦,爸爸,谢谢你。”伊丽莎白对贝内特先生眨眨眼,跑去追上回房间的姐姐,她们今晚的聊天主题必将是这位神秘的海瑟尔姨妈,她们要点上蜡烛仔细探讨推测这位姨妈的经历和性情,并开始期待她的到来。
基蒂和莉迪亚也手拉着手缠着贝内特太太继续追问。而玛丽想了想,找了一本法国艺术相关的厚厚的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内瑟菲尔德的新主人和远道而来的姨妈会对五姐妹的人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还未可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存在已经开始给平淡的乡村生活带来新的乐子。
深夜的钟声敲响,伦敦格雷斯丘奇街的加德纳家也终于恢复往日的宁静。
海瑟尔劳伦斯在侍女蕾娜的帮助下换下待客的繁复长裙,将低调又不失精致的首饰一股脑仍在梳妆台上。
海瑟尔迫不及待催促到:“蕾娜,今天忙了一天了,赶快去洗漱睡觉,这里明天再收拾。我困的快睡着了,晚安。”
蕾娜无奈的看了一眼迅速爬上床装睡的主人,又看了眼将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塞的满满当当的礼服、帽子、配饰以及各种精美玻璃瓶,暗下决心明天必须要全部整理一遍。从法国到英国这一路的颠沛似乎将曾经那精致到头发丝的精明贵妇变成了不拘小节的轻快少女,那张往日掩盖在浓厚妆容下的美丽脸庞也焕发出新的生机。
听见轻柔的关门声后,海瑟尔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光着脚摸索着站到窗户旁边,打开了厚重的丝绒窗帘。
窗外是十九世纪初的伦敦,零星几盏煤气路灯为夜幕下的格雷斯丘奇街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即使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周,这样的景象还是让海瑟尔感到新奇和喜悦。
没错,那是因为两个星期前,海瑟还是二十一世纪东方大国某个中流大学植物保护专业的毕业生。经济下行周期,植物学这种冷门学科如果不继续深造很难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
在凌晨三点海投完第200封简历的时候,海瑟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变成了十九世纪的伯爵遗孀,海瑟尔劳伦斯。
“灵活就业”的大学毕业生海瑟睁眼的时候,马车正好驶入英国伦敦地界,真正的海瑟尔在突如其来的惊惶和多日的奔波中不堪重负,在看到家乡放松下来的那一刻永远的陷入了沉睡。
海瑟尔加德纳在十八岁的时候凭借出众的美貌、绝佳的情商和善于钻研的头脑成功实现自己的梦想,和当时来伦敦游历的法兰西伯爵约翰劳伦斯喜结良缘。
劳伦斯伯爵并非什么身居要职的重要人物,也没有特殊的人格魅力,并且在婚后不久很快重新沉迷于自己的爱好,将伯爵夫人抛之脑后。
但好在劳伦斯伯爵非常有钱,而且并不热衷于管钱。
他热爱花钱,时常花费时间和金钱搜集各种奇珍异宝摆在书房里把玩,比如海外探险家带回来的植物种子、精美的古董摆件、价值连城的珠宝。他常年埋头在书房里,海瑟尔几乎从来没有搞清楚他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直到这个闲散伯爵某天心血来潮拜访老友,在时局动荡下某一场短暂的街头暴乱中横死,这间在劳伦斯家族历代继承人手上不断积累财富的书房才被彻底打开。
十二年前从英国嫁过来的商户女匆忙的打包好所有的藏品,在劳伦斯老宅和那些法国境内的土地被瓜分收回的截止日期前,带着最后的仆从还有不为人知的巨额财富心惊胆战的踏上了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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