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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万法归空

散场回山,他问夏侯仁,于和走了,于和再也不回来了么,于和还是我们师叔么?他坐在师兄门前思量,讽笑两声,“枉我说他痴心,这么些年说撇下就撇下,连头也不回。” 却想起于和那时言语和眼泪,心里不是滋味。

“好了,别牢骚了。” 屋里传来夏侯仁的训劝声。“师叔有师叔的打算,长辈的事咱别多掺和。”

白一子钻回屋里,讨巧地挨着师兄坐下,那人捻着于和留下的棋子自弈,盘中情势错综难解,令人锁眉。屋子闷人,棋局闷人,师兄也闷闷不乐,他像剪了舌的鹦鹉,从里到外不爽利。白一子呆不住,绕到夏侯仁身前撒欢讨嫌,“师兄,趁天好出去散散,说不定回来便有法子解局。” 夏侯仁久坐倦乏,抬臂舒展,惹来白一子扶肩揉按,嚷着拉着要出去,不肯罢休。

夏侯仁抚他头顶,好言答应,“莫闹我。跟你去就是。” 小子长大,心思也随之细腻,是不愿见自己困住。

两人出笼游散,缘溪过桥,乐见青山,扎扎实实换了口气。“师兄随我来!” 白一子欢腾地牵着夏侯仁往后面去。是那口深井,两人初识、知交处。白一子甫脱大难,初到峨眉,大不适应,整日惊魂病弱。他惧井,不敢打水;惧美,见着好看的远远躲着,弗能承受与曾经的家和继母相似分毫的挂碍,不知花多久才愈好心伤。他曾于此哭号命运无情,倚着夏侯仁的怀抱寻求慰藉,而今雏鸟展翼,冲破寰宇。

夏侯仁笑他,“到这玩什么?” 拽住他后襟玩笑道,“还上前去?栽在这我可抬不动你。”

白一子弯腰忙活,从地上拾些石头块,冲着井口一个个丢下去,投光为止。转头道,“这是我的法子,每回烦心就往井里扔石头,便能放下。师兄也试试。”

那时伶仃苦弱,溺在心井挣扎求生的孩童勘破心魔,长成堂堂的少剑客。武功傍身,师长疼爱,他有家,有师兄,熬过雷击雨打,在峨眉稳稳扎根。

夏侯仁也学他捡石头往下丢,当真消解许多,微笑道,“倒有意思。童稚又不失真意,独白师弟想来。性纯之人,自有缘法,果是如此!”

白一子大笑,“什么缘法!” 他凑到师兄身边听讲,似有兰馥入鼻。“师兄快讲讲,小弟理应请教!” 两人席地坐下,任意随心,无比自在。

夏侯仁任他放躺,枕上膝头,抚着少年乌发温声相教,借井说话,“一子可想到水井如何而来?当作何用?”

白一子对言,“自然是人力穿凿而成,穿井好取水,不必走远。”

“是也。” 夏侯仁点头,“凿井非一日而成,动工前需究寻源头,探明水脉,择良辰吉日方可穿井。人力令凭空起井,智慧所至。方寸洞天却深不见底,其下暗自汹涌,交织奔腾;井噬人无情,无所不入,无所不匿;井唯一口,常为你多我少、你先我后争来抢去。井也,人心也。”

白一子盯着那井出神,边听边思,啧声道,“原本图个便宜,反成了麻烦事!没有也罢,省得烦恼。”

夏侯仁知心道,“这只是气话,我最知道你不惧烦乱,百事能担。你之来回,一般人哪能扛得起……” 年纪轻轻却历尽生死,难为他硬扛过来。且不提白一子,眼前之势似有分量落在肩上,唯一的路便是负重前行,无从逃避,责无旁贷,长跪台前亲口许下“至心皈命”,举头三尺,岂容他悖违信誓,自欺欺人?

“师兄?” 白一子仰目凝看,那人玉颜无瑕,笑容晏晏垂首望他,以略有薄茧的手掌抚他脸颊。

“师父老了,你们长大了,以后须承更多的事。趁我在一日,看你一日……”

回忆种种,眼睛发热,于和远去何必问人,他随师父承了半生,积苦良多否?又何言“师兄不是我的”,终是承不住了,畏惧心冷,独自逃开。白一子攥紧那只手贴抚面庞,幽幽阖目道,“无论何时我都随着师兄,绝不走开……我已,哪也不想去了。”

暑往寒来,霜凝露重,峨眉上下预备取暖过冬。这时节,普渡早早把屋子弄暖以防寒湿,于和爱暖,多年来已积下习惯。白一子随师父起居,最先受用,常拉夏侯仁过来呆着,钻进屋里,暖意扑面,卸去入骨的阴寒。“就你这暖和,跟着师父果然享福!” 夏侯仁故意笑他。

“我给师兄沏茶,师父这齐全,咱们只挑好的吃!” 白一子翻瓶倒罐地找起来。

夏侯仁甩开拂尘抽他在身后,玩笑道,“你且作孽!当心挨打!”

茶盒子放得高,置在大柜顶上,白一子身量不够,急叫师兄,“最上头的好,我够不着,师兄快拿!” 看架势,不到手绝不罢休。夏侯仁没法,赶紧帮他够下来。

“是什么?” 兄弟掀开盒盖,里头塞着布袋,藏一大捧干菊花,金光灿灿,香气扑鼻。

“好东西,快尝尝!” 白一子挑两蕊大的沏开,热气熏熏,清甜盈室。

夏侯仁受他好意,品着香甜菊茶,再过问一边他过冬衣装,关心不尽。白一子说齐全合身,眼下就穿,不必再备新的。“师兄还当我是小孩儿。”

夏侯仁一笑,来回瞧他,眉宇渐凝,他缓问师弟,“还记得你上山几年了?”

“到今六七年了。师兄怎么问这个?”

夏侯仁没再说话,垂怜地摸他头顶,又搂在怀里抱紧,师兄逾距的亲近令白一子万分惊喜。

“这等好物,咱能喝上已是得福,往后别乱动师父的东西。” 白一子看那人收好盒子,重新放回,稍抬手就够到自己到不了的地方。师兄依然云鹤高挑,他却仍像未长起来的半大孩子,忒不相称……白一子不甘地踮脚,堪过夏侯仁肩头,试了半天,终于心冷地颓了下来,凄凉笑罢。

从何时起,白一子不再生长,未进寸毫,仿佛他的身与魂定在了某刻,停在了某处。如影似梦般,他疑心自己有没有离开那口井?有没有报仇?眼前抑不住地血浪翻涌,又看见濒死的继母,她极力瞠目,纵到阴间去,她也要看清、记死这个摧毁她生命的年轻男子,她曾经的孩子。

白一子不在乎她悔过与否,只亲眼看着她眼中光彩熄去,剩给他悲怨的诅咒。

“你做不成你男人!”

字字句句简直把白一子碾碎,像腹内横生荆棘,刺透脏腑;又像渴饮毒水过喉,破肚穿肠。

他又悲又痛,又怨又恨。当下心焦眼热,煎熬出两行热泪,滚滚抛洒。

“师弟?” 夏侯仁背后忽传哀声,回身见白一子手捧茶盏,苦着张脸,噼里啪啦掉眼泪,一颗颗热泪滚进茶汤里。白一子先是抽泣,即刻痛哭,与那时如出一辙,嘴咧好大,凄惨又可笑。

“师弟!一子,你,这是何故啊。” 他赶紧过去。知心如夏侯仁,师弟大恸也令他心中做苦。若想彻底割断,走得出来,谈何容易?至今他也才十七岁……夏侯仁将他贴在身前,哄小孩似的拍抚道,“莫哭莫哭,大悲伤心,男儿丈夫何必抛洒眼泪?有我在这,你只管说罢。”

白一子紧抹泪水,哀痛道,“师兄,我,我长不大了!”

夏侯仁并不惊诧,如今局面他早已料及。

“叫我怎么好受!焉能不哭!” 白一子委屈不已,向师兄哭诉,“师兄那么高,我这么矮,枉为男儿丈夫,不好看……像什么样子!” 恐夏侯仁嫌他,便愈加灰心。

夏侯仁忙着给他擦眼泪,抹湿了衣袖,听话想笑他傻,这又算得什么。伸出指头在他脑门戳上两下,严词劝勉,“这是什么话,好男儿岂在个头高低?心怀大略,身具武功,行在天地之间,坦坦荡荡,如何不能丈夫?你历过这么多,还在意这件么。” 白一子开解不少,拭泪点头。夏侯仁乐了,一把将他捉在怀里,“几尺也好,几丈也罢,不管长多大不都是我师弟?为这个也哭一场,还说长大呢,傻小子!”

白一子哀声怨道,“都怨于和!都是跟他练的邪功!”

夏侯仁知他不好受,便说,“还能怎样?若非师叔你怎有今日,早该身毁道消了。你也不用急,待我来日递信问过师叔。”

说话间有人稳步入内。夏侯仁带师弟起身迎让。“呆着罢,我回来歇会儿。眼下重阳,都去自在,叫小子们拽住好容易抽身。这把岁数可闹不动。给我倒口水喝。” 正有好茶给师父递上。

“竟叫你们占先了!” 普渡举杯笑过。

“师父恕罪!” 师父心性好,从不与弟子们计较。

普渡给了他们头上一人一下。

饮下一口,浸润心肺。普渡缓缓放下杯盏,不自觉地叹了声。今又重阳,却鸳鸯飞散,不知那人在滇池岛可吃上重阳糕,饮到菊花酒?谁能做给他?可侍奉周全?于和自小最爱喜年节,好借由开斋贪吃两口,如今远走,普渡怎不念他……

“他一人呆在那边,孤零零的,没徒没儿,身边没称手的人,往后如何是好……”

听着师父惦念于和,兄弟俩在桌下扣紧双手,这辈子谁也别松开。

山中岁月不可数,晃过一年又一年。

白一子仍随着师父近听教诲,他自小内修外练,功夫稳扎稳打。普渡说他有慧根,伶俐清奇,历大难不死是天生的童子,更把精力全放在白一子身上。哪个师父不盼望弟子大进?流光不待,他心中急迫,为白一子,也为夏侯仁,必尽有生之力扶送他们一程。这一生,普渡深知孤掌不能鸣,孤木不成林的道理,阴阳相济,表里互及方能走远,走稳。

他愿白一子之于夏侯仁,能如他与于和之于彼此。

收功静心,普渡端看眼前弟子,救归山门的孩儿徒然长大,那时稚弱惊恐,而今武道精进,气质昂然。

普渡静心问他,“如今你已成人,业已学成,为师该问你一回。是遁世入道,还是下山谋生,去留凭你自便。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才好。”

白一子释而笑道,“师父,还问的什么。”

“我是负罪之人,踏出峨眉便是沉浮江湖,又有何去处?何况跟随师父多年,我早已尘缘无分。师父师兄多年教养,如生我身,恩同再造,未言报还岂能转身就走?”

“师父,峨眉才是我的家啊。”

白一子伏地扣拜,上谢师恩。

“弟子,不悔。”

普渡引他踏入静室,一把长剑静镇高台,古拙敦肃,威仪凛然,三尺之外已觉肃杀扑面。

白一子紧随师父进香礼拜,虔怀恭敬。他怎不认得,佛光宝剑,峨眉镇派重器。

剑意出鞘,宣威江湖,喝令武林。

白一子遵师命握剑,抽离出鞘,入手后令他顿在原地。

“如何?” 普渡问他。

“这剑好沉!” 白一子不敢扯谎,分明比寻常兵刃沉重许多。

普渡略有息声,“沉么。若你师兄来拿同样沉手,一个人的力气哪担得起。” 声声回响,句句入心。

白一子似下决心,目光如灼,重回剑身。

“弟子明白。就由我为师兄担上一半——”

师兄真心待我,我还一颗真心;师兄守我十年,我偿师兄一生。

师兄知我,何妨死生。

普渡轻拍小弟子的肩头,蔼声慈怜,“你是个苦命孩子,在这人间受许多罪,承许多劫;又有许多任命,要做许多事,走过一回方知滋味。你伴着你师兄,他顾应你,我也能放心了。”

白一子听话点头。

他会终一生成为师兄的剑,峨眉的剑,武林的剑。剑锋所指,攻无不克。

于和去后,白一子成了练功场的掌台,日日守在台上试金砺剑,教练门下。从前皆唤他“小儿郎”,如今过处得一声“白师兄”。谁人不知白小师兄的厉害,老师父宠溺器重,传得一身真功夫,打遍山门。

普渡私下亦问长徒,观白师弟如何?夏侯仁实言,“白师弟天生好材料,更难得童身永驻,兼有天资与机缘。年少成才,我不及也,再隔五年十年必成大器。”

普渡尽心嘱咐道,“他还年轻,你多教导,引他好生走路。”

“弟子谨遵教诲。”

夏侯仁不比白一子随侍师父,闭关练武,需得挑起门中事务,出入打点,身为掌门弟子挑起担子,肩上重了不少。得闲时布开于和赠棋抒心,将各路各事下进棋局,自弈自究。

于和不耐繁乱,做个弃局而逃的撒手人,武功盖世又有奈何?

“你图畅快,也不顾我。” 真是好长辈。

夏侯仁念白两句,发发牢骚。

落子时听屋外有人唤叫。夏侯仁执灯听见是谁,不再抱怨,难掩笑容,执灯请他进来。

“这么晚怎么过来?”

“来看师兄!” 白一子很是痛快,“师兄事忙我又闭关,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我想师兄!”

幽灯下少年双眸澄明,亮闪闪地望着夏侯仁,灵秀可比星月,夏侯仁总是不可抗地喜爱。白一子自知讨喜,好模好样地缠着他,大有赖着不走的架势。

夏侯仁摸他头顶,喜道,“看看你长高没有啊,早知道少摸你头……”

白一子把眉一挑,绷脸佯怒,“师兄净摸我才不长个子,不能嫌我!”

“小人儿!” 夏侯仁捏了他一顿。

白一子逮着夏侯仁说话,两人畅诉身边事。“师兄又下棋,于和这盘棋这么合你心意。” 白一子抓了把棋子,“确实好棋,他倒大方。那天师父说要给于和找徒弟,好好安家立户。”

“这我不知道。” 夏侯仁才听说,“于师叔至今还没身后人,师父为他忧心。”

“给他横挑竖拣的,不知要弄成什么样子。” 白一子哼声。

“这事咱们操心无益。” 夏侯仁也说一件,“师父让我跟你说入门的事,若无意外,我必为你拢发,度你成人入门。你只练武不懂仪轨,不能行动,我需私下教你。”

“这样好,师兄又救我一回!” 白一子扑住夏侯仁撒娇一通。

择吉日,普渡亲坐道场,带白一子重回子孙庙冠巾,作科行礼。白一子回顾刚上山门的落脚地,再见许多面孔,生的或熟的,曾待他好的或不好的,皆化作幻影。

师父一丝不苟地立在场中,法衣加身,遍体斑斓;衣冠整肃,神请收敛,率众叩拜祖师。白一子望见那些平日里敦肃和蔼的造像竟觉心中紧绷,悚栗难禁。

普渡唱作,称职祝圣,“臣系太上无极大道,玉清金笥宝箓,依科阐事小兆臣普渡。臣今奏为,大宋国四川路邛州峨眉山八宝云霄观玄裔弟子白老白一子,年二十,谨遵玄规,度人接派,恳赐冠巾,以肃教仪事……上叩鸿慈,伏愿,慧光普照,恩泽频颁,修真有分,进道无魔,三业六根之过咎,道前咸灭;九玄七祖之先灵,悉超道岸。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俯首说文,“愿垂洞鉴,证盟冠巾,功德无量,无以为献,谨具疏文,对圣敷宣。”

“疏文一卷,彻于琅函,就于坛前,用惩火化。”

火光彤彤,疏文焚碎,将他今生功过是非上表天地,从此天曹有案,稽察无藏。

白一子有些发抖。心里很乱,便有阖目静思,默诵经忏,抚平那夜残余的血腥气。

普渡取梳熏过香炉,诵赞毕,递夏侯仁。

忽觉有人抚了一下肩头,“别怕,一会儿就完。”

白一子重归安定,任师兄立在身后,为他拢发下梳,寸寸攥进那人手中。

夏侯仁朗声念起,

“一梳四大险关无染无着,早起清净之心,速登大乘之路,万般恶意,一概消除。”

白一子在心里道声“一概消除”,随念,“大罗三宝天尊。”

“二梳浮华名利,勿贪勿争,长存敬思之心,休行败教之事,万般妄想,一概消除。”

白一子念,“玉皇赦罪天尊。”

“三梳虚情幻境,勿入勿迷,速发刚勇之心,早断红尘之锁,万般俗念,一概,消除……”

头上的梳子顿了一下。白一子哑声无话,“……” 偏了些头,想再看一眼说话的人。

“师弟,说啊。” 夏侯仁声音很轻,仅他能闻。

“说吧……” 那人梳着头发,温温劝善。

“……三元赦罪天尊。” 出口,眼前忽然洇了一层。万般消除,却不忍碾碎夏侯仁温和的眼,他还想被那双眼看着走很远的路……

四梳五梳后,夏侯仁边念边将他头发收簪,取袍上身,为他谨慎穿戴。亲口祝愿,“护卫仙体,培养黄芽,逍遥海外会仙家,披月卧云霞,不染尘沙,动静散金花。”

“布袍护卫万年真,袖统乾坤带扫云。”

师兄……师兄!白一子颤着,最后抓住夏侯仁的手,和他一样冷。

普渡抬眼恍惚。仿佛临身旧时吉日,亲手为于和冠服。那人咬紧牙关,莲目含怨,要将他瞪出窟窿,偏要忍着谢恩。他被于和骂了几天,“不是‘扶助恩深两离分’么!还留着我干什么!还不各走各的,好好离分!”

普渡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忍痛,一遍遍地哄慰,“别闹了,别闹了……”

今时旧日,犹在眼前。

普渡万般放过,念请冠巾,但看夏侯仁为白一子扶髻加冠。

“万神蒙证引仙才,缭绕祥云朵朵开。”

“金童玉女传手诏,九重赐下冠巾来。”

两人正目相对,照见彼此。夏侯仁瞧了他好一会儿,千言万语终作释然微笑。白一子像吹开了一阵乌云,师兄笑了,师兄笑了就好。

礼成,他松了口气。最后一叩谢在夏侯仁面前,“恳请师兄领受!”

夏侯仁仍抚他头顶,笑道,“恭喜!”

夏侯仁带他们近前拜谢普渡,聆听教诲,四人整齐地站在一处。

剑魔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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