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CC。
随着安防系统关闭重启的警报声响起，平静的校园霎时陷入混乱之中。从广播里传出的奇异声响将意志薄弱的学生控制，动作笨拙地搜寻着“数据库”的消息。
佐藤田悦子将京逼进温室，哪怕伤了一只眼也游刃有余的表情在看到身后涌入的学生时消失。对学生的担忧一瞬间压过了她的理智，向来机警的合气道高手忘记了身前抬起武器的敌人，神色慌张地朝后望去。
在她脑后，京的嘴角上扬。
“数据库在哪里？毁掉数据库。”
机械混沌的声音混在嘈杂的脚步声中，温室的门被破开，有人摔倒在地，有人继续向前。一片混乱中，一声金属搭扣打开的清脆声响，像凿向湖面的一击，将冻结的冰层裂开，裂隙不断延伸。
冰冷的杀意从裂缝中喷薄而出，刺骨的寒意攀上脊柱，将双腿冻结。恍惚间头颅和躯体已经失去了联系，黑色的锋芒划过留下一道道干净的切口。
暗黑的刀刃上映出一道苍白的新月，锐利的边缘贴近后颈紧绷的皮肤。巨镰的长柄横过人群，从京额角冒出的冷汗，经过正在转头面露错愕的佐藤田，掠过人群前方眼神恢复清明僵硬颤抖的学生，落在人群中一只无名指套着白银素戒的修长的手上。
“哟，京。”
银发女人勾起嘴角，眼里跃动的光像猫看见了猎物。她的出声打破了凝固的气氛，四周被骤然爆发的杀意惊醒的学生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又在佐藤田老师的示意下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去。
“真是好久不见。”
拿着相机的导演一脸僵硬地看着她，暂时不敢动弹。
佐藤田悦子远离了巨镰，疏散完学生满脸复杂地看着她：“天满……”
律朝她微笑致意。赤尾晶和坂本从走廊赶过来，凑到悦子老师身边。前者慌张地查看老师身上的伤势，眼里水花氤氲。
“我的女主角！看这孩子，真像过去的你啊。”
京在看见赤尾晶的那一刻，眼里爆发出了夺目的光彩。他不顾脖颈后锋利的刀刃朝后退去远离律，繁杂的衣物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刀刃的寒意将将停留在皮肤上，片刻后渗出一道清晰的血痕。京举起摄像机对准佐藤田身边的晶。谁都会被他眼中对摄影澎湃的感情打动，倘若忽视掉浓烈感情下对其他事物的漠视。
“都一样失去了最亲的人。”
律懒懒地收回长柄镰刀，不为所动。一旁的坂本却一拳挥了上去，和京斗在一起。
“不过你的眼神可和那个雨夜不一样了，律女士。你还是杀联最忠诚的刀吗？”
京举着相机，吐掉嘴角溢出的血。表情怔然的晶瞳孔一凝，还未来得及反应，两人已越打越远。
律远远喊道：“交给你了坂本，别把人打死了，通缉令还没下呢。”
“啊，这下可以了，”她单手拿出兜里嗡嗡作响的手机看了一眼，勾起唇角，“我得告诉神神廻，大佛会很高兴的。”
“赤尾小姐，带你的老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吧。”
要赶上去追问京的想法被突然打断。赤尾晶扶着佐藤田悦子，有些警惕地看着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的银发女人。对方笑眯眯地释放着善意，赤尾晶却难以忘怀这个扛着巨大镰刀的女人刚刚瞬间爆发的杀意，连走廊上的自己那瞬间都以为自己失去了头颅。没有一条可视的路径。佐藤田老师如断崖般无法靠近 ，眼前的人却根本没有通往她的路径。甚至在她主动暴露自己前，没有人注意到这样一个亮眼的存在。老师口中的，透明的杀意。赤尾晶在不断发散的思维里忍不住颤抖起来。
佐藤田悦子拍了拍赤尾晶的肩膀，朝她安抚一笑，伸手揽过蓝发金眼的小姑娘，把她挡在身后。
“多谢关心。那么你来JCC是为了什么呢，律小姐？”
“我只是来找小周。”
听到熟悉的名字，赤尾晶忽然镇定了不少。她从佐藤田身后探出脑袋。
“小周？是那个耍四节棍的黑发少年吗？”
“嗯嗯嗯，他在哪儿？”
赤尾晶看了一眼佐藤田悦子，在后者鼓励的目光下朝律交代了已知的事情经过。听到四村周被催眠关闭安防系统的消息，律的笑容淡了几分，勉强扯着嘴角。
“早知道小周会找来我就不在jcc瞎转找他了，我才从廟堂前辈那出来哩。”
她看向佐藤田悦子。
“那前辈你和赤尾小姐先去处理下伤口，我回去找小周了？”
佐藤田悦子打量着挂着满脸笑意的律，点了点头。银发女人把武器塞回背上的盒里，像个游荡的魂灵又要飘然远去。
“……注意安全。”
“谢谢。”拐角处的律轻柔地回应道。
赤尾晶在她走后放松了不少。她看了看京和坂本远去的方向，又眼眶红红地看向身旁浑身血迹伤了一只眼的老师，搀扶着对方朝附近的医务室走去。一路上风平浪静，好像一切的喧嚣都被那个被称为律的人带走了。
我和她很像吗？她也失去了，最亲的人吗？
为了避免走错路，律选择原路返回。一路上的混乱都被她物理镇压，照顾完学生后有余力的老师开始联系杀联进行善后工作。京被坂本困住了，那么还剩下那个能催眠的家伙。不，还是先找到小周吧。
而和信一起找到外公的周，再次遇上了催眠自己的库拉布.加姆。眼看着夏生反水，胜利已得，一头麻花辫的男人却依旧扬着亲切的笑容，用清脆的掌声将四村周拉回了仇恨之中。
清瘦的少年俯身挥起四截棍，锐利的刀锋划破同伴面前的空气。律眯起眼正要上前，却见被金发少年救到一边的老者背对着朝她摆了摆手。
“周，仔细回想一下你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神神廻不是中年男人碎碎念的唯一受害者。彼时年岁不大的律也饱经摧残，更因为当时是order里唯一的女性，被迫多次为四村晓的爱情事业出谋划策。那时候她不用想太多，杀联的暗潮涌动一律不归她管，前辈们说杀谁，她的刀就指向谁。好像他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四村晓也只是普普通通地谈恋爱结婚生子，普普通通地享受家庭的幸福。
直到很久以后，已经成为order前辈的律刚好结束一个任务，血难得地溅了她满身。她站在遍地的尸体中忽然意识到，如果四村前辈不是杀妻弃子，背叛会长的坏蛋，那谁是呢？是那个用刀用得很帅，面色冷冷的看向家人笑起来却又很温柔，会嘱咐丈夫多照顾失去了母亲的小孩的慈乃姐姐吗？
是事件结束后最大的获利者吗？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
她想神神廻了。
“结束了吗？”
电流里传来不甚清晰的温柔声音，律看向楼下直接将敌人右手斩断的小周，眉梢一挑，“结束了吧？”
“怎么自己还不确定？”神神廻笑了一声，“大佛想去吃豆腐，赶得回来吗，我们去老家那家怎么样？”
“赶晚饭有点为难唉，你们先去吃吧，晚上就住老宅，等我回来吃夜宵，”律半真半假地抱怨道，“jcc的饭不好吃，想吃神神廻做的饭。”
“今天做不了啦，我伤了手。先吃家里的凑合一下？”
律呼吸一滞。她偏头贴近手机，想要透过冰冷的机器触碰到另外一人的温度。无数的话语像温泉的气泡涌上喉间，却又被迫沉入水中。她的呼吸轻浅而悠长，小心克制得像落在神神廻耳边的吻。痒意从耳畔漫延，神神廻把垂下的金发撩到耳后。
“下次不会了。”
“不会有下次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律又重复了一遍：“这样的任务不会再有下次了。”
听着她严肃认真的语气，神神廻叹了口气：“我说，别做什么为难自己的事啊，不过是上班罢了。”
律连连嗯了几声，话头一转：“京叛变了。他和斯拉的人混在一起袭击了jcc，杀联已经下了通缉令。”
“是吗，大佛听见会很高兴的。”神神廻选择忽视对方的敷衍，难得地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表情，“对了，之前南云说想去家里玩？”
“啊等任务结束了我把家里收拾一下，或者他愿意就去老宅？”
“等会碰面了问问，他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谴责，看我家神神廻工作多认真。”
律从角落的阴影踱出，走向正在拷问库拉布的众人，没有收敛的脚步声将黑发少年吸引转头，浅淡的圆眸一亮。
“律姨！”
“找到了！斯拉的地址！”
律脚步一顿。
廟堂前辈背手站在一旁，微笑看着他们。金发少年兴奋出声，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消息分享给坂本大哥。蹲在一旁的势羽夏生抬眼打量，暗藏警惕。好久不见的小周起身朝她走来。
被三人围在中间的库拉布.加姆盘坐在地上，浑身被束缚起来，失去了右手面色惨白，映衬出眉上纹的飘逸单词。他抬头朝律看过来，笑意盈盈，眼里盛着奇异的亮光。
“去忙吧，南云回来了。”听筒里，神神廻轻声道。
“律姨！”小周小步跑到她面前，黑色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额间，寡淡的眸子里难得有了光采，“你怎么来了？”
……那双眼睛，真是像极了慈乃。
律放下手机，抬手扯着四村周的脸颊，冷声笑道：“你说呢，你多久没去上课了？”
少年的眼睛心虚地移开，向一旁的外公求助。慈祥的老人轻咳了一声，把脸移到一边。
律放开小周的脸，把少年揽到身边。
“小信，你是坂本身边那个会读心的超能力者对吧？”
朝仓信拘谨地回应道，双眼躲闪，又忍不住抬眼观察她。
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信，表情柔和下来：“别担心，我和坂本是朋友。杀联已经来接手了，你和势羽同学先去找坂本吧，小周等会就来。”
穿着西装的杀联人员走进来，向律致意后控制住了库拉布.加姆。朝仓信和势羽夏生朝周投向询问的一瞥，在信读到周心里的回答后连忙应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律的视线范围。
一个黑西服凑到律身边，听律交代几句后匆忙离开。律朝小周招招手，少年跟上她离开战斗后急需修复的现场。
“廟堂前辈？”律侧头出声，询问老人的去向。
老人指了指略显混乱的校园，“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情况。”
律点了点头，带着小周往外走。
“所以，你对斯拉是什么看法，小周？”
银发女人背着黑色的提琴盒，领着少年穿过躁动的人群。看见没按规矩移动的两人，有杀联的人皱眉正要上前阻止，被窥到女人冷淡面容的前辈及时拦下，心悸不止。
刚刚还在宿舍楼大放厥词的少年收了声响，被斯拉利用，又被外公点醒一番，此时不敢再在身为order的律面前发表之前的言论。
“斯拉宣称要推翻杀联，建立杀手界的新秩序。除了这群无知的学生，你知道外界支持斯拉的都是什么人吗？”
他们穿过周围稀疏的人群 ，往校园外走去。
“杀人取乐的变态，毫无底线的逃犯。只有推翻了杀联，他们才能够肆无忌惮地杀人而不受order的束缚。”
来来往往只剩下了忙碌的工作人员，律和小周拾台阶而上。
“这是学生们渴求的所谓力量至上，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吗？”
“告诉我，小周。”
“……不是。”少年嗫嚅道，“可是——”
“去坂本那儿待段时间吧。”
“？”
律对上少年疑惑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刚刚那几个孩子，和他们相处得怎么样？”
“还好吧。”周不明所以，还是老实回答道。
“自从……之后你一直和廟堂前辈呆在jcc，也是时候去外面看看了。就和那个很厉害的助教和金头发的孩子出去见识一下，怎么样？”
他们登上山顶的停机坪，四周一片开阔。四村周思考着，缓缓点了点头。
“小周，关于……”你的父亲。
律转过身，看见了小周身后廟堂前辈的身影，止住了话语。
一个黑西服急匆匆地赶到她身边，附在耳边汇报道。
“京带着赤尾晶跑掉了？”
“N1的定位信号转给豹，让他先追过去。”律垂下眉眼，“我稍后就去。”
黑西服领命而去，律又看向小周。
“小周。”
旋转的巨大气流声逐渐靠近，风声盘旋，四周成千上万的叶片打出混乱的声响。黑色的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律身后，猎猎狂风掀起女人的银色短发和灰色外套，而律屹然不动。
“你知道的，”律沉静的面容上浮现出笑容，像良夜开出的柔软花朵，“我们一直都很爱你。”
少年脸颊泛红，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是怔愣地点了点头。
律摸了摸他的头，“和外公先回去吧，下次再见。”
挥手告别下山的两祖孙，律登上身后的直升机。
前座的驾驶员侧过身低头询问，“去机场吗，律女士？”
律没有说话。她低头沉思，垂下的银发掩住阴沉的双眸。思绪似四周的狂风灌进无底的空洞，又似巨浪狠狠地拍碎在岸边的礁石。她没有挣扎很久，也没多余的时间留给她。被心底疯狂生长的焦虑包围撕扯的痛苦充填她的肌肤骨肉，流露出刀刃般冷冽的气息。
驾驶员的头颅愈发低垂。
“不，”律低声道，“先回京都。”
当你在赶ddl的时候m属性大爆发（）
码字机、启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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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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