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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

四十

我们都以为,雷纳德此番行军方向定会是北上,在打了败仗的地方卷土重来。就连萨拉丁也是这么想的,他命令弟弟阿迪勒在开罗和大马士革之间的商道上主持防务,做全了应对措施。

因此,在雷纳德展露其真正的意图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十一月底,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来自长老院的养鹰人到医院找我,想让我过去看看麦琪。“它最近不怎么吃东西,瘦了很多。”我检查过后,没发现什么问题,突然想到,这只苍鹰是鲍德温十三岁时的生日礼物,算来也有九岁了,苍鹰的寿命至多十几岁,它已然步入了老年,身体机能衰退是正常现象。我把结论告诉养鹰人,冒雨走了出去。

鹰犹如此,人何以堪!

心情也像是低空中滚过的积雨云,阴晦而沉重。

在我目力不及的,外约旦一带的土地,此时正有一行人冒雨前进。雷纳德正乘着宽大的四驾马车,带领军队用骆驼运送巨大的木制器械。方向不是朝向大马士革的东北,而是南辕北辙的西南。他们悄无声息地从耶路撒冷的南部经过,又绕过亚实基伦,来到红海边沿,这才将马车上的器械放下。后来我们才知道,雷纳德暗地里制造的并非攻城器械,而是五艘半成品的桨帆船,运到红海沿岸时,船舷、甲板、桅杆等皆以齐备,只剩最后的拼装工序。那一行人在夜色的掩护下通宵工作,天亮时便划船入水,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了亚喀巴湾的狭长海域。

那是一场大胆而冒进的军事行动,或许不足以称之为奇袭。

萨拉丁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在他积极防守正面战场的时间里,对手会绕道而行,到他鞭长莫及的大后方捣乱,发动了一场近乎闹剧的劫掠行动。

有两艘桨帆船上来到港口城市亚喀巴,封锁□□的海军力量,另外三艘则一路南下,对埃及、阿拉伯半岛的港口城市横加劫掠。雷纳德本人并不在任何一艘船上——或许他自己也明白,那会是一支有去无回的敢死队。事实确实如此,那三艘载着数百士兵的桨帆船弗一南下,就此断了联系,而在亚喀巴湾驻留的两艘,也在阿迪勒组织回防后悉数殒没。卡拉克领主只是带领陆军,在亚喀巴附近象征性地攻击一番,旋即班师回城。

此后数周,我在耶路撒冷,逐渐从南方来的商队中打听到了零星的消息。据说那支“海军”一路南下,一路骚扰港口住民和朝圣信徒,一直来到□□的圣地麦加和麦地那附近,这才被后面追捕的阿尤布海军截获。谁也不清楚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包括被居伊兴师问罪的雷纳德,“我说叫他们去砸烂清真寺,你们信吗!”但他们的结局是有目共睹的,尽管上百名幸存的士兵选择举手投降,但萨拉丁绝不姑息扰乱圣地的暴行,那些俘虏最后都被当众处决,为这场闹剧画下了最终的休止符。

“雷纳德……到底在想什么!耶路撒冷多久没有组建海军了,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鲍德温知晓这件事之后,到底是难掩愤怒,命人把卡拉克领主招来。但他已经无力实施之前的惩戒了,只能交给居伊代行。

早春三月,高烧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鲍德温的身体又陷入了持续不断的虚弱状态。我在圣诞节后,再也没有见他站起来,多数时候,他都是躺着病榻上听人汇报消息,时常悄无声息地昏睡过去。

居伊一如既往地做好好先生,轻描淡写地将惩罚揭过去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两次,麾下的军士纷纷开始议论,都开始察觉到新上任的将领性格优柔寡断。

与萨拉丁的和平协议,无论如何是不能续上了。谁都知道这位枭雄对于信仰是何等的虔诚。萨拉丁发誓说“一定要手刃雷纳德”,但并没有上升到国王——也许他是知晓鲍德温对此一无所知,亦或者,已经病重到难以参与。

已经是夏天了,鲍德温的健康急转直下。至此,他双目失明、皮肤糜烂、四肢也失去了效用。他不能再骑马,甚至无法独力站起。即便如此,他依然心系国事,时常召开会议,忧心地考量萨拉丁会在何处发起新的攻势。威廉大人时任书记官,在史书中如实记录了当时的情况。鲍德温召集了耶路撒冷、的黎波里和安条克的军队北上集结,但他靠着担架行到拿撒勒,再次高烧,病重难行,只能把军权交给随行的居伊代理。

我那时随鲍德温停在拿撒勒,一样焦灼地候着北方的消息。当前集结的人马几乎是耶路撒冷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了,一千三百余名骑士,配合一万五千多名步兵。不得已交给鲍德温以外的人率领,我不奢望居伊能复刻蒙吉萨的奇迹,但至少也要打赢一场近似贝伏瓦的守城之役。

但居伊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没有输。

居伊率军行到贝特谢安附近,遇到纵容军士劫掠城镇的萨拉丁,居然犯了犹豫怯懦的老毛病,开始消极避战,只绕着圈子在一旁骚扰,还美其名曰“刺探虚实”。这样过了几日,麾下的军士忍受不了将领的无能,出现了聚众哗变现象。好在老成持重的巴利安爵士及时出面,稳住了阵型,在阿音扎鲁特附近与萨拉丁对峙,最终不战而屈人之兵。

经此一事,居伊是无法在军中立足了,他交还帅印,连夜南下,借口看望妻女,躲进亚实基伦闭门不出。

鲍德温在九月间已经回到耶路撒冷,听闻前线传来的消息,顿时明了,原来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竟是这样一个草包。愤怒之下,他命人写信发往亚实基伦,要求西比拉立即解除与居伊的婚姻关系,并把他羁押起来,等候自己过去处置。

婚姻关系是很难解除的,除非能够证明结婚的双方之间存在血缘关系……就好像之前阿马里克国王与阿格尼丝夫人那样。我后来在想,鲍德温一时冲动发出了这封信,并未做出全面的考量。冷静下来他就会发现,除了杀死居伊,没有别的办法能够终止这段婚姻。

我相信西比拉公主也预料到了。当鲍德温移驾亚实基伦,准备对居伊执行处罚,他却在此吃了闭门羹。

西比拉公主没有回信,也没有打开大门。她成长在一个破裂的家庭中,儿时受尽冷落,长大后的第一段婚姻关系也不够圆满。如今她再次拥有一个三口之家,尽管并不符合最开始的期待,但她仍然会牢牢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温暖。毕竟她不是鲍德温,非是生来就是为了耶路撒冷。

鲍德温到达期间,亚实基伦城门上方戒备森严,一如三年前在耶路撒冷,他在面对雷蒙德的军队时布置的那番。

此时的鲍德温重掌军权,他完全可以像他的伯父攻打大卫塔那样,用强权迫使姐姐就犯。但他在门前伫立一阵,居然就此罢休,掉头回到耶路撒冷。

鲍德温不是那种同室操戈的人,自始至终,他从未伤害过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但手中的利刃没有对外,那就只能反过来伤害自己。

在那之后他病得很重。

转眼已是秋末,夏日的热风渐渐褪去。伊莎贝拉公主和多隆的汉弗莱订婚一年多了,决定按原计划在十月成婚。婚礼在卡拉克举办,由新郎的母亲斯蒂芬妮夫人和继父雷纳德,以及新娘的母亲玛利亚夫人主持。这是耶路撒冷第二位公主的大婚日,仪式必将十分隆重。鲍德温自是收到了邀请,但他没办法出席了,高烧令他神志昏沉,甚至听到伊莎贝拉的名字时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知道鲍德温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因为他身为兄长,但凡能够听清外界的话语,能够理解妹妹即将举行婚礼的事,就会挣扎着起身,勉强打起精神去参加。

某天午后,天色渐暗。不多时下起了细雨,水滴顺着屋檐落下,高一声,低一声。

我提前配好了今日的用药,缓步从耳房步入正厅。

鲍德温在沉睡,抑或是昏迷,纱帐后方无声无息,一如往日。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御医科林还没有来,门外只有侍卫的身影。两名身患麻风的近侍守夜多次,也在这时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我轻轻放下托盘,伸手在药箱的夹层抽出一个小药瓶,握在掌心,拇指划过瓶塞上凹陷的羊头骨花纹。

在遥远的麻风医院,那些快要被忘怀的日子里,我曾经偷偷点灯,躲在柜子里翻看完了大伊万的《圣经》。

“啵”的一声,木塞脱离了瓷瓶。

为什么亚伯拉罕要经受考验呢?他对上帝的信仰从未动摇过,全知全能的耶和华为何要考验祂最忠诚的仆人呢?

瓶身倾斜,黑白相间的粉末簌簌落下,落在掌心里宛如新雪。

成为人,成为羊,亚伯拉罕为何要献出心爱的儿子、杀死无辜的羔羊呢?

靠近了,我能听到鲍德温呼吸的声音,轻而浅的气息穿过残破的口鼻,发出微弱的“咝咝”声。

我们没有感情吗?我们不懂爱恨吗?既然我们的生命握于天神之手,祂诛杀我们不亚于随手扑灭流萤,那为何,还要用多此一举的考验来折磨我们?

我不断地眨眼,想要将模糊视线的眼泪挤下去。右手很稳,即便是托着致命的药粉,也丝毫没有颤抖。我很清楚自己身为医者,本不该,也没有任何资格替病人做出选择。但我如果不做,那就只能交给残酷的命运去收割。

绝不要虚伪的神明来审判你。你本无罪,无需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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