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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四十三

四十三

我最终决定去见鲍德温,却是坦白了一件事。

我想要杀死他,以一种非常自以为是的方式。

“这就是你的终极目标?”鲍德温躺着,瓮声瓮气地回答道,“你在我身边潜伏了近十年,就是为了完成刺杀任务吗?”

“啊?”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又在揶揄我。这种话向来都是用来逗趣的,如今听到,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沉默了一阵,鲍德温突然说:“下雨了。”

我起身走向帐外,果然看到半开的窗扇微微震动,被雨脚打出“沙沙”的轻响。我本想关上窗户,却听到一声低沉的“不用”,回身,我看到鲍德温已经靠坐起来了,些微有些气喘。

“别关窗。我想听……这说不定就是春天最后一场雨。”

“是啊,夏天就要来了。”

我们又都不说话了。鲍德温靠着枕头平复呼吸,我又坐回脚踏上,把手里的瓶子放回兜里,安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

还是鲍德温率先打破了沉默:“苏莱曼……那年夏天……鲁阿的事……我……”

“不。”这是我第一次打断鲍德温的话。因为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害怕,我禁不住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想要制止他说下去,“求你……不要……”

不要道歉。我甚至都说不出来这个字眼。鲍德温从来都没有做错。在默默承受这许多不公之后,哪怕只是一点歉意,我都不想再让他承担。

鲍德温明白了我想制止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说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这并非我本意。只要有信……这点联系就够了……”

“我别无选择。”我慢慢冷静下来了,手在兜里摸到了凸起的羊头骨,“我的生活在耶路撒冷,不在提尔。”

“耶路撒冷没有平静的生活。”

“确实如此。唯有死亡才是平静的终结。”我向前轻微移动,靠近帐中那面溃烂得看不出原本样貌的脸,“愿你安息,鲍德温。这是我最后的祈愿。”

“不。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鲍德温坚定地回答道,“我会清醒、庄严地迎来死亡。”

蓦地,我心中涌起一股悲喜相间的复杂感情。这种感情如此鲜明,如此强烈,不禁令我跪倒在帐前,痛哭失声。

我熟悉的那个朋友,他的躯体每日每夜被疾病剥蚀,逐渐变得面目全非,但只要轻轻叩问,灵魂就还在内里发出不屈的回响。

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是医生,却无法拯救自己的病人。

“我……”

“别道歉。”鲍德温说。

出于鲍德温的决定,此后的治疗路径变得清晰明了。哪怕知道最快的人拼尽全力也跑不过那匹名为“死神”的快马,御医团依然努力到了最后。

阿尔弗雷德后来感叹道,他行医三十多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过陛下这样配合的病人。他的话不错,我默默表示赞同。常人用盐水清洗鼻腔都感到无比疼痛、难以忍受,何况鲍德温的口鼻里全是溃烂的伤口,每次清洁完毕,吐出来的水里都带着脓血。鲍德温的后背有几处深度溃烂的病灶,清理起来尤为痛苦,但他从不在清创过程中说“不”。为了转移注意力,鲍德温会在治疗过程中用力地捶打一只枕头,残损的手掌在上面拖曳出数条血痕。

我曾预想过鲍德温会在一年后谢世,而如今已过三年。我也许该祈祷他早日解脱,不用再受这种烛烧火煎般的折磨,但守夜时分,每每听到那残破风箱似的呼吸声,我又屡次从坐垫上爬起,默默礼拜真|主,祈祷这样的时光不要早日逝去。

这一年夏天,萨拉丁再次集结军队,围住卡拉克城堡。许是只为试探,在鲍德温强打起精神,再次领兵前去解围时,敌军没过多久就撤退了。

这一年下半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阿格尼丝夫人——鲍德温的亲生母亲——突发急症去世。这位地位尊贵却身世坎坷的夫人一生都在亡国的阴影下生活,为了复国的缥缈理想而不懈奔走,先后送走了三任丈夫,最后是由弟弟若斯林三世扶柩送回雅法的。鲍德温出席了她的葬礼,却只能躺在担架床上献出一束洁白的花束。

冬日到来时,鲍德温的病情每况愈下。长老院的许多贵族担心国王见不到第二年的春天,于是加紧催促西比拉公主带着继位的小鲍德温重返王室。圣诞节过后,他们一家终于来了,西比拉公主看起来又像是怀孕了,面容浮肿憔悴,牵着小鲍德温的手上,再没有了之前精心描绘的海娜彩绘。刚满二岁的小公主由居伊抱着,喜笑颜开地出现了,父女二人都是红发,看起来倒是和乐融融。我谨慎地向西比拉提议,希望她能去见鲍德温,把这种温暖的家庭气氛带给他,但公主只是沉默地看了我一眼,把手放在了肚子上。

国王身体抱恙,今年的圣诞节弥撒便由王储主持举行。小鲍德温不满七岁,尚还处于懵懂的年纪,凡事都需要希拉克略大人在一旁示范,才能僵硬地遵照执行。我远远看着,总觉得这孩子的神情木木的,动作有些迟缓,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那般活泼,身量看起来也不高,似乎只有五岁。

看着这个孩子,我想起了远在提尔的小侄女阿娅,她和小鲍德温生日接近,到明年三月就满四岁了,经年不见,我希望她能平安长大。

新年伊始,万象更替。由于国王缠绵病榻已久,耶路撒冷的节日气氛也不甚浓烈。

一日,我值班出来,看到小鲍德温倚在门框上,正在试图说服侍卫放他进去——加冕之后,鲍德温再没有召见过他的外甥,半是因为病势沉重,半是想要维护尊严……毕竟,他现在已经无法起身了,他那么骄傲,定是不想自己留给小鲍德温的最后记忆是这副模样。

见了我,小鲍德温立刻放开侍卫,转而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会给您带去口信。”一如既往的,我答应着回头,但进去后只会在耳房待上半刻,回来告诉孩子:“陛下已经睡下了。”

但这次用不着我来扯谎,再次出来后,我看到伊贝林的巴利安大人在陪他玩木马和骑兵,玩了一会儿,不知巴利安大人说了什么,小鲍德温高高兴兴地抱着木马跑走了。

“国王召见了我。”

侍卫点点头,放他进去了。我行完礼,目送巴利安大人的背影,暗自祈祷一切顺利。

但那天之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知道鲍德温虽然不想见自己的外甥,但还想见姐姐一面,然而,西比拉公主借口怀孕,一直避而不见。伊莎贝拉公主倒是来过,同斯蒂芬妮夫人和玛利亚夫人一起进入,不知说了什么,出来后面色如冰。

三月,鲍德温背上那个巨大的创口被清理多次,渐渐横过脊椎,来到腰侧,并且还在继续延伸。透过那些猩红外翻的皮肉,甚至能隐隐看到髋骨的白色。这里距离肠道已经非常近了,我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继续清理下去,有可能伤及内脏,但若不清理,腐烂的部分又会污染血液。

令人忧虑的情况最终还是发生了,四月,鲍德温发起高烧,一连半月,逐渐蒸发走他所剩无几的活力。在他陷入断断续续的昏迷之后,我们都明白,这俨然已是最后的弥留时刻。

近侍为他换上那件绣金线的深色殓衣,用那副常戴的银铁面具覆面。而当黑衣修士把那具早已雕刻好的石棺运来,搬到圣墓教堂的中庭去时,西比拉公主看到了,低低地惊叫一声:

“怎么回事?我的弟弟……”

“公主,陛下在等您。”希拉克略大人躬身行礼。

我不知道公主最后进去说了什么,但当她流着泪走出来后,鲍德温的神情已然变得十分宁静。他睡着了,午后才醒,但不久就又陷入了高烧造成的昏迷之中。这时若斯林大人突然走进来,俯身来到那副铁面前,低声询问:

“陛下,关于雷纳德的处置……”

这不该是鲍德温最后需要考虑的问题,但它确实就那么被问出来了,科林和我惊恐地对视一眼,正要上前去制止,就听到银铁的面具下,传出轻微的一声:“唔?”

这竟是鲍德温留给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而他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气息,就那么,长长地,呼了出去。那一具饱受折磨的、干枯瘦弱的身体,就此丧失生气,迅速地扁塌下去。外面的风猛地推开窗户,送来一阵孩童的笑声。天边红霞弥漫,夕阳正在收束它最后的一丝余晖。

我们全都屏息凝神,就好像鲍德温只是再次睡去了。直到巴利安大人肩扛着小鲍德温推门而入,这才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御医总管阿尔弗雷德如梦方醒,手忙脚乱地拉着宗主教希拉克略前去确认死亡,在鲍德温的名字被高声喊出三次,无人应答后,希拉克略大人俯身轻叩面具的前额,低声说:“愿您安息。”

再有一个多月,鲍德温就满二十四岁了,可他的生命最终停留在这里,停留在常人的青春正好之时。

Requiem aeternam

请将永恒的安息

Dona eis,domine

赐予他吧,主

Et lux perpetua

请以永恒的光芒

Et lux perpetua

永恒的光芒

Luceat,luceat eis

照耀,照耀他吧

Te decet hymnus deus in Sion

在锡安为您唱诵赞歌

Et tibi reddetur votum in Jerusalem

在耶路撒冷向您致敬

Exaudi orationem meam

请听我们的祷告

Adte omnis caro veniet

当可朽之身临您座下

Requiem aeternam dona eis,domine

请将永恒的安息赐予他吧,主

Et lux perpetua

永恒的光芒

Et lux perpetua luceat eis

请以永恒的光芒照耀他

Et lux perpetua luceat eis

请以永恒的光芒照耀他

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哀悼的氛围中,每日每夜,安魂的弥撒曲传唱不歇。鲍德温实在是个好国王,他在位的十一年里,从未有过一次懒政,在积极防御外敌的战事里,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哪怕身患重疾时日不多,也无时无刻不在为王国的未来而筹划。人们怀念他,爱戴他,今后还会有人想要回到“麻风王的时代”。

一连几日,我都是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度过。我的人生多半都在为治疗国王的麻风病而奔走,鲍德温这么一去,仿佛把我生存的意义也抽走了,我竟不知之后的生活该如何展开。人们在圣墓教堂里收拾出了一个没有十字架的小角落,供鲍德温生前所保护的“异族友人”使用,于是我日日夜夜守在这里,远远望着鲍德温的遗体,就好像还生活在几个月前,还在为他守夜。

葬礼前夕,西比拉公主突然屏退了众人,只身进入停放灵柩的墓室。没有人知道公主那时做了什么,只记得她出来时面色惨白,紧握的手在不住颤抖。

那天夜里下了雨,第二天阴云未散,整个耶路撒冷都笼罩在淡蓝的晨雾中,朦朦胧胧,看不分明。鲍德温的葬礼也和历代的耶路撒冷国王一样,在圣墓教堂举行,一切仪式完毕,那一方石棺被蒙上黑色帷幔,安葬在阿马里克国王的墓地旁边。

尔后,雷蒙德大人带着小鲍德温出场,正式宣布新王继位。

科林问我是否还想为新王服务,我犹豫了一阵,没有回答是或否,而是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次承担医师的职责。

科林耸了耸肩,让我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过了一周,穆萨找过来,骂骂咧咧地押着我做“大净”,又想方设法把我调回了麻风医院。那时我对他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后来回想起来,我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那时被他救了,过去道歉、道谢。

差不多一年后,科林写信过来,问我当初是如何确认国王身患麻风病的。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停了很久才写出回信。

在那不久,我就听到了小国王夭折的消息。

一切都在往鲍德温生前所预料的最坏的方向发展。

小鲍德温过世后,王国内的贵族势力迅速分裂成两派,一派拥护西比拉公主,一派支持伊莎贝拉公主。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了大半年,最终以西比拉公主加冕成王而结束。

吕西尼昂的居伊被公主指定为共治国王。

加冕日定在一个冬日的午后,天阴雨湿,寒风阵阵,谁也看不清王国的未来会在何方。

吕西尼昂上台后,不出意外,很快将狱中的雷纳德放出来,结成新的外来党,一时风头无两,迅速压倒了以雷蒙德和巴利安为中心的本地党。他们积极主战,再次召集了全国的军队,准备倾国之力,与萨拉丁决一死战。

雷蒙德大人对此心怀异议,暗中筹划了一些事情。他后来悬崖勒马,事情暴露,很多人就此批判他暗中投敌,甚至骂他骑墙派……但不是的,雷蒙德大人只是一个善谋不善断、性格有些优柔的普通人而已。他后来吞下这一时的犹豫埋下的苦果,死在了悔恨和自我厌弃中。

那一年七月,发生了哈丁之战。

很多人的生命在这里结束。

除却萨拉丁顾念“友情”放走的雷蒙德大人,以及带兵拼命杀出重围的巴利安大人,王国主力几乎全都被围困在那片焦热的土地中,任由敌人宰割。那场战役过后,萨拉丁“仁慈”地赦免了主动投降的居伊,递上了给客人用的玫瑰水,但对上恬不知耻抢水喝的雷纳德,他毫不留情地拔刀枭首,兑现了当初许下的誓言。此后,萨拉丁下令赦免了大批临时应召的平民步兵,但还是处决了所有的基督徒骑士,因为他们是十字军主力,是困扰□□数十年的劲敌。屠刀之下,两大骑士团几乎无人幸免。

巴利安大人带领残兵返回耶路撒冷,迅速组织回防。西比拉女王尚在城中,但她自从扶持居伊上台后,就处于被架空的状态,只是空有女王的名义,并没有号召军队的实力。此时居伊投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城内,人心动荡,蜚短流长,巴利安大人将城中所有年满十二岁的男性册封为骑士,动员人们积极防御,为了维持军中秩序,他几天几夜都未能沾枕。而西比拉至此,终于做出了改变,悔过的女王撤去环钿,剪去了美丽的长发,和贫苦的修女一起在后方劳作,用她当年在修道院受训时学过的医术,救护那些从前线抬下来的士兵。

我那时也在后方,机缘巧合之下,见证了一段全新的感情在战火中升起。那或许可称为倾城之恋,错误的时间,对的人。

耶路撒冷在最后的围攻中坚持了多日,挺过数次千钧一发的突围,终至人困马乏,弹尽粮绝。外面不再会有援军到来,已经看不到希望的曙光了,支撑人们守卫到最后一刻的动力,居然是屠城的恐惧——毕竟,八十多年前,征服耶路撒冷的十字军曾对守城的军民犯下了如此暴行。

“我承认数十年前,我们的同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杀身可以赎罪,我当仁不让。”一天,巴利安爵士来医治箭伤,对我坦白了他的想法,“但是,当前我处在这样的位置,殒身不恤,也要争取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他的不屈抗争最终迎来了转机。

十月初,敌军打出了请求谈判的旗号。

巴利安大人只身前往,与萨拉丁斡旋许久。最终达成了协议,率众投降。

很多人怀疑萨拉丁只是假意许诺,骗取入城的资格后就会疯狂报复。当人们战战兢兢地完成相对和平的权力交接后,发现预料之中的大屠杀没有一丝行迹,萨拉丁平静地遵守了承诺,没有对投降的人兵戈相向。但要求所有的基督徒支付赎金,才能离开这里。如果想要留下,则需要在赎金之外再交付一笔人头税。

国破家亡之下,离开自是多数基督徒的第一选择。但他们中又有很多人支付不起赎金。巴利安大人率先毁家纾难,把伊贝林的家财散尽,给那些守城到最后的士兵赎取自由,底下一些开明的贵族也纷纷效仿,但留守的贫民太多了,到底是杯水车薪。除却贵族,教会的财产也相当可观,我本以为希拉克略大人会率先垂范,救助平民,却没想到他连夜携带家眷出逃,把教会财产以及香料生意带来的大宗财富通通卷走了。

“别灰心,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穆萨安慰我说,“非常时刻,最能检验人心。”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老朋友们全都经受住了检验。平时算盘打得叮当响的穆萨掏空了“小金库”,连最后一身头面衣服也典当出去了。小拉撒路变卖了唯一的骑士剑,和攒了好几年才打出来的一身链甲。马丁和埃林一起坐马车走了,临走前送来一箱上好的丝绸,哈桑骑走了白马,但把镶嵌宝石和贵金属的全套马具给了我们。科林当面丢给我们一个旧枕头,甩出来一大把沉甸甸的旧银币,阿尔弗雷德见状,边嘟嘟囔囔地说着“我们圣约翰医院也有付不起赎金的穷人呢”,边精打细算地从口袋里抠出三五个金币,轻轻地摞在了银币上面。

卖掉“黑色死神”后,我们凑足了最后一笔赎金。至此,麻风医院还能离开的人全部得以赎身,在穆萨和小拉撒路的护送下踏上了西归的旅程。我则是带着那些病重到不能离开的人留下,到圣约翰医院专门开辟的一间厢房里安身。

在这里,我又回到了与童年时期差不多的境况,由于物资短缺、设备简陋,我不得不与病人同吃同住,甚至用同一只大木桶洗澡。我以为自己最终也会染上麻风病,和他们死在一起,但直到送走最后一个人,依然是孤零零地留在人世。

“赎身”行动持续了半个多月,渐渐接近尾声。当前,原本属于基督徒的耶路撒冷几乎人去城空,但仍然有数千名平民无力赎身,被羁押在城门处的难民营中。城中能找到的财物几乎都用上了,巴利安大人还在想办法从海外募集资金,但没有用,这一笔资金的缺口着实无法补上。正当我们焦头烂额,以为会产生一批殉难者时,原本与我们敌对的穆|斯林军队却突然网开一面。萨拉丁的弟弟阿迪勒率先请求拨给他一千俘虏,到手后却将他们悉数释放,他麾下的将领见此,纷纷效仿,到最后,萨拉丁索性下令,将关押的人全都放走了。

正是通过这一举动,我们窥见了圣城未来统治者的仁慈,于是巴利安大人在得知所有的俘虏都被释放,城内的伤患也得到妥善安置后,也就踏上了北上的旅途。

在那之后,耶路撒冷城内是定居了许多□□,但基|督徒商人照旧往来经商络绎不绝,亚美尼亚人、犹太人、贝都因人也有固定的聚居地,一切都与鲍德温的统治时期别无二致。圣约翰医院也被允许继续开放一年,在基督徒的主持下继续医治重伤和重病的人。一年以后,留守的病人不论是去世还是被亲人接走,都算是有了去处,□□也就收回了这个地方,将它改建为一所□□学校。

学校开办之初,我曾被询问过是否想要留在这里教授医学。因为我是阿拉伯人,也是穆|斯林,虽然是什叶派教徒,但逊尼派的萨拉丁一向致力于团结阿拉伯世界,力主消除不同教派之间的隔阂。所以只要我承诺不随便宣扬本派教义,就能继续以教师的身份留在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也许我是该放下过去,去选择全新的生活。

这一年以来,我也或多或少了解到圣城的新主人萨拉丁。他确实如众人传言的那般,仁慈、慷慨、信仰坚定、待人宽和,成为他统治下的公民,或许并不比之前的生活更为艰辛。

是啊,多么好的条件,朋友们也都来信劝我,阿拉伯人向来崇尚科学,尊敬学者,成为光荣的教师,在政府兴办的学校里传授医学,下半辈子绝对能够衣食无忧、且受人尊敬。

但我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回绝了。用所剩不多的积蓄买了一匹老马,牵着它摇摇晃晃地从大马士革门离开了。

在萨迪被带到提尔的第一年里,我初次北上探亲,路上搭乘好心人的干草车,却被带去了错误的方向。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加利利海,于十七岁那年的一个晴朗冬日。

冬日里难得放晴,天色很蓝,在白云的烘托下显得更为澄净,湖水也是一样的蓝,被洁白的鹅卵石滩环绕,宛如望向天空的眼睛。

天空为什么那么蓝呢?记得幼年时母亲曾回答说,天空之所以是蓝色的,是因为我们生活在蓝眼巨人的眼睛里。

这个世界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蓝色,地中海的瓦蓝犹如最纯净的威尼斯玻璃,红海起浪翻涌出深沉如墨的黑蓝,日光照彻的死海是不容一物的冷冽宝蓝,约旦河的潮汛如同缀着白色花边的青蓝缎带……它们都是很美的,只不过,不是最初的那一抹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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