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很快到了凌霄宝殿，他前脚刚进去，一道黑影就砸了过来，杨戬反射性地伸手接住，竟是一本奏章。
“你瞧瞧，你瞧瞧杨戬！娘娘投生第一天就能被妖魔侵害，你这司法天神是怎么当的！”玉帝应该是喝了酒，满脸通红，四下里是浓重的酒气，零星几位仙家都敢怒不敢言。王母已经下凡，这下没人能劝他戒酒了。
王母娘娘投胎何处本是秘密，就算天降祥瑞，指点了降生的地方，但王母自带贵气，怎么可能这就出事了？
杨戬一目十行看了那份奏章，心里悚然一惊。王母降生当日，就有数百妖魔同时在人间皇宫作乱！
王母再如何也只是个婴儿，所谓百密一疏，竟差点让妖魔得手，最终还是李靖手下一名镇守宫城的神官及时赶到，把人救了下来。算算时间，竟然正是杨戬离开后不久。
这些妖魔是什么来头，动作如此之快！
“下界小仙都报说你当日正在皇城。你倒是说说，你这是玩忽职守，放任妖魔作乱，还是居心叵测，勾结妖魔，暴露王母降生之地？！”玉帝暴怒，扔过来一块玉镇纸，直直磕在杨戬头上。
这两条都不是小罪，何况杨戬也没做过，更不能认。顾不得磕破的额角，杨戬俯身便拜：“绝无此事！当日我只是去送送王母娘娘，还不到中午就离开皇城去了洞庭。娘娘遇难当有我思虑不周之处，但是绝无害人之心。陛下明察！”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娘娘的事你不放在心上，只是在小事上耽搁时间，你心里还有没有本末之分？”
杨戬心里冷笑。若是他开天神斧的伤好全，也不至于在皇城留下隐患。可他现在神体虚弱，很多细微气息感觉不到，小妖们隐匿起来，岂是一时之间就能找到的。
“我……”杨戬正待辩解，却听到银铃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一时心里温暖，辩驳的话也吞了回去。
“在陛下眼里，洞庭水域十几万人命，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而已?”杨婵快步走进凌霄宝殿，随随便便行个礼，就说到，“我二哥毕竟是司法天神，三界众生都是辖内之事，哪里是只管一个王母娘娘的？哪咤三太子和沉香都能作证，二哥确实是忙于修复封印，分身乏术！”
玉帝一双醉眼斜睨过来，朝堂奏对这种事，不需他开口，自有人为陛下效劳。
“人证物证都在，时间也对得上，说不是他做的，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只靠着自己侄子和兄弟的澄清就想洗脱嫌疑，哪有那么容易！”李靖后面传来一个天将的声音，十分陌生，平时遇事不见出头的人，落井下石起来倒是熟练得很。
杨婵从真君神殿直接过来，洞庭湖的事都是折子上看来的，哪里来的证据？一时陷入沉默。
“做过的证据倒有，没做的证据却缺了，这事不是清楚明白得很么？”又一个人躲在人群后说到。
“既然如此，”玉帝指了指站在前面的白胡子星君，“太白金星你说，玩忽职守，勾结妖魔，按新天条该怎么罚？”
玉帝故意挑了性子最软，却足够资历的人来问。他眼睛里带上强烈的警告意味，只看得太白金星心里发慌，腿脚发软。
这是要用杨戬开刀，太白金星看得明白。新天条是杨戬和王母促成，众仙家也不都是受益者，玉帝想拉拢一下心寒的仙家，就要找个合适的人来立威
“禀，禀陛下，玩忽职守者，功德一撸到底，降职三阶。勾结妖魔者，褫夺爵位，加罚九九雷劫。”太白金星迟疑一下，还是说到：“不过……二郎真君罪名尚不能确定，还请陛下明断。”
宝殿上众人议论纷纷，杨戬一向不屑于交际，天条改革之下的怨气一朝爆发出来，想要稍微维护杨戬的人都收了声，于是只剩下了要求严惩的声音。
杨戬看着这样的光景，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心里冰冷一片，这些人成仙之前尚知道为善为民，在天庭这个地方泡久了，眼睛里只看得见自己三分的功德，倒把本心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杨戬也不再辩驳，只冷眼看着玉帝怎么判罚。
“怎么能如此草率判决！”杨婵气不过，可是她一个人堵不住悠悠众口，杨戬安抚地拍拍她的胳膊，示意三妹稍安勿躁。
“既然证据确凿，那就按律判罚。” 玉帝冷笑，心里掂量了一番，新天条是王母和杨戬一手推行，论司法天神这个位置，暂时还没人能代替杨戬……
“那么官职就暂且留着，斩杀洞庭水妖之事，交给你将功折罪。功德一撸到底，九九雷劫就自行到天罚台领去吧。娘娘那边，就交由李靖派人守护。杨戬你可服气？”
“谢陛下。”杨戬一字一顿说到。
杨戬从来不是吃亏的人。可这事来的突然，玉帝又偏颇，没有铁证在手，赏罚只在玉帝一张嘴而已。不然杨戬也不会牢牢抓着司法天神位子不放。天条毕竟是死的，量刑的轻重全凭玉帝王母心情，杨戬如何能安心。
跟着两名黄巾力士向天罚台走去，杨戬无奈地劝说着三圣母：“你的华山也不是万事太平的，那些乱嚼舌根的山神，你总得筛一遍。再说沉香去了洞庭，华山只有一个刘彦昌，怎么镇得住？你还是要尽快回去才行。”
“二哥……”三圣母看着自己这个不省心的二哥，额头上还剩下一片的血迹，她拈诀擦去，伤果然已经好了。“你要做的事我一向不懂，但是我毕竟是你唯一的妹妹，我不想你总是一个人……”她突然说不下去，杨戬做事滴水不漏，却又完全不顾及自身，她实在是不放心。
“……回去吧，”杨戬轻声说，“你不在边上，我还能轻松点。”
被这样一提醒，三圣母突然想起来，她的二哥是如何一个坚韧又好强的人，自己守在边上，他只会忍得更深。
“那好，我就在华山等着，宝莲灯还有灯油，你……结束之后就来华山吧？”
“好。”杨戬温和笑到。
三圣母依依不舍地走了，杨戬终于松了一口气。胸口的斧伤又疼起来，一**漫上来的撕裂感让杨戬皱紧了眉头。
能以肉身抵抗法宝的清源妙道真君，本不把九九雷劫放在眼里。可现在身上带伤，杨戬不确定会不会露出狼狈的模样。三妹要是死活不走，他就是咬碎牙也要忍着的。
“司法天神，请吧？”黄巾力士语气不善。
杨戬终于看了这位力士一眼，得，是个有仇的。
雷劫本是下界妖怪修为过高所引来的，所谓九九雷劫要历八十一道天雷才算结束。六九雷劫就足以将千年老妖劈得灰飞烟灭，若非对象是杨戬，这雷劫几乎就是死刑。
天罚台上镶嵌有引来雷劫的巨大铜柱，被称作天罚柱。铜柱隐没在云雾里，只露出刻着狴犴的峥嵘一角。
杨戬配合着黄巾力士，任由自己被捆仙索紧紧缚在天罚柱上。
随着几名力士施法，大风突起，吹散了天界无处不在的云雾。滚滚乌云在高空聚集，闪电在云层间飞窜，雷声轰隆，仿佛千军万马在嘶吼咆哮。
杨戬闭上眼，头发和衣袍猎猎作响。
四下里突然一静，然后大亮，闪电从乌云里劈落下来，击中了天罚柱。翻覆天地般的雷声随之爆发出来，宛若千万辆战车碾过天边，电蛇围绕铜柱游走，在杨戬身上钻进钻出。
最先是麻，然后是可怕的疼痛。巨大的电流从前胸伤口灌入，冲过四肢百骸，将全身经脉强行扩开，由内而外，变成凌迟一般的痛苦。
杨戬攥紧了拳，咬牙不发一声。
下一道雷接踵而至，经脉在反复的冲击中寸寸碎裂，胸前的伤口散发出焦糊的气味，肌肉骨骼全都无法控制地颤抖。
不需要杨戬再做什么努力，他甚至连一声呻吟都发不出来，只能在电蛇中颤抖痉挛，无声地咆哮。
“杨戬啊杨戬，你筹谋新天条的时候，又想到了自己会是第一个开刀的人么？”李靖托着他的宝塔，站在远处观望，脸上写满了痛快两字。黄巾力士听到声音，纷纷回头向他行礼。
在更高更远的天上，太白金星定定看着天罚台的方向，黑压压的云遮盖了下方场景，他只能听见沉重的雷声。
“我这真是无可奈何啊。” 他甩着拂尘，哀声叹气，“大家同朝为官，今天是你，明天指不定就是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只希望雷劫之后，你还能挺过洞庭水妖一劫吧。”
太白金星刚从兜率宫出来，怀里还揣着太上老君的仙丹，却看见李靖守在天罚台边上。他不敢公然示好杨戬，只得悄悄下界，去找三圣母。
杨戬在反反复复的雷劫里思绪昏沉。周身的伤痛压得他喘不上气，四肢使不上力，似乎连脑子都停滞了。
可他还是觉出了不对劲。
九九雷劫的每九道天雷之间，会短暂停歇，每次停歇之后，天雷的威力就会上升。
他虽然昏沉，却还没糊涂，现在都二十几道过去了，天雷根本不停，威力却一直在升……
又一道闪电劈下，银色的电光像是咆哮的长龙，狠狠撞到天罚柱上，游走在四周的电蛇被这道雷一激，突然疯了一般四下飞窜。
杨戬绷紧了四肢，仰头发出无声的呐喊。
*注：（褫，音同“尺”；褫夺，依法剥夺）
【小剧场1】
杨婵：人间都知道民贵君轻的道理，陛下你怎么就不明白？
玉帝：吨吨吨
杨婵：荀子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你怎么就不明白？
玉帝：吨吨吨
杨婵：酒喝多了容易肥胖痴呆肝硬化，陛下你怎么就不明白？
玉帝：吨吨……我可是神仙，怎么可能肥胖痴呆肝硬化？？？
【小剧场2】
路人甲（黄巾力士）：嘎嘎嘎杨戬你还记得我么？
杨戬：（眼熟）哦！你和我有仇来着！
路人甲：当年你贬我贬得开心，如今终于落在了我手里！
杨戬：哦。（我贬的人老多了，要不是记性好都不认得这张脸）
路人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杨戬：……你走错片场了吧？！
【小剧场3】
今天让我们采访一下天庭权力一把手，位列司法天神的杨戬二哥。
q：雷劫威力那么大，能量溢散又很严重，真的符合天庭节能减排的新时代理念么？⊙▽⊙
二哥：节能减排……那是什么东西？
q：就是节约用能，把每一分能量用在实处的新思潮啊！(*°ω°*)?"
二哥：（沉默，而后冷漠脸）给我一个天罚柱，还你千千万万场雷劫。劈父劈子，子子孙孙无穷尽，都可以劈。
q：您居然是能源永动机！"(? Д ?*)下一代的人类新能源就要靠您了啊！(=°ω°)?
[采访者与被采访者果然并不在同一次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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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洞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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