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出会议室门时，惊讶地发现门口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的暗红色长发和她本人一样张扬，夸张的黑色头冠勉强配上她的身份。如今她放下身段，抱着双臂在会议室门口等候，食指不耐烦地点过手肘处的衣袖。
是龙晶。
但愿她不是冲你来的。
“哟。”见你出来，龙晶昂起下巴，顺便抽出手理了下头发，“等你好一会了。”
她就是冲你来的。
“我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问题问得不太好。说出口的一瞬间龙晶就察觉到了，问得她有点像狗血电视剧里失忆的主人公。不过狗血就狗血吧，你能知道她的意思就行。
见你没反应，龙晶继续说：“几个同僚快把视线黏你身上了。你这么招人爱，我却对你完全没印象。”
其实又好像有一点印象。
她对你感到熟悉，至少这次会议绝对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可龙晶又完全想不起和你共同经手过哪些项目。
不记得的事情对她来说意味着不重要——可看到你的时候龙晶又有点不确定了。真的不重要吗？那她为什么像个傻子似的等你半天。
盯着她姣好的面孔，你也试着回忆起来。
龙晶是刺头中的刺头。公司里的人全都知道。
在钻石没给你直接下达任务前，你只是凭自己的兴趣观察获得了基石的高管们。各种机缘巧合下，你搭上了龙晶的舰船。
龙晶对自己手上的项目有种美学上的追求，她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做得很漂亮。你混在低级员工的队列里，直到她的舰船返回庇尔波因特，也没什么需要你出手的地方。
于是你放宽心，躺在宿舍和爱打牌的舍友一起玩牌，就在你好不容易抓到手好牌的时候，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和舰船遭受的冲击把你们双双从床上震了下去。
你从扑克牌里抬起头，原本抓在手里的大小王和炸弹早就不见踪影，行动组长拉开宿舍门让你们全部滚出来集合，舰船遭遇虫群了。
虫群是宇宙里见怪不怪的危机事件，如果放在舰船启航的路上，大概率进入舰船的雷达范围时就被公司自动索敌的武器灭了个干净。不过坏就坏在虫群来得太是时候了，这是一艘返航的、资源所剩无几的舰船。
技术员测算出如果要完全灭掉虫群，舰船倒欠一半武装力量；如果跃迁逃离虫群范围，舰船倒欠一半能源。
悲观的舍友已经开始猜行动组长会给所有低级员工发把武器，再把你们踢下舰船让你们去和虫群爆了。
听完技术人员磕磕绊绊的汇报，龙晶伸个懒腰，说自己刚好还没有玩尽兴。
“至于你们……”她的视线扫过一众等候命令的员工，“我可不喜欢跳舞的时候还有无关人员在场。”
“赶紧坐上逃生舱滚蛋吧。”
你的舍友激动得差点昏过去。
也有衷心的部下劝龙晶一起撤离，但被她否决了。
“夹着尾巴逃跑不符合我的美学。”她说
“更何况，我绝不会让战略投资部的名誉蒙羞。”
员工撤退的指令还没发到终端，舍友就拽着你拼命往逃生舱的方向跑，你让她先撤离不用管你，她气得边跑边骂你脑子有病，把你拽得更紧了。
你哭笑不得。
本来你就是混进队伍里的，先离开的话会占用别人的撤退名额。更何况……你并不需要离开。
“抱歉。”你从她怀里抽回自己的手，“忘了我吧。”
舍友急得眼泪要掉出来，转过身想把逆行的你从人流里拽回。可你说的话像什么魔咒，手还没触及到你的衣摆，转身的目的就先被她自己忘却。最后是一旁指挥撤退的行动组长看不得有傻子站在人堆里愣神，拽着舍友的胳膊把她塞进逃生舱。
后来舍友在逃生舱里抱着自己哭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你回到了舰船的驾驶室，龙晶的基石被她从保险箱中取出，她背对你面向玻璃舷窗外铺天盖地的虫群——不用回头你都晓得她的神情是高傲的。
龙晶的美学打动你了吗？你不清楚。
但你清楚赢下这场恶战的代价注定是基石的受损或碎裂。
所以钻石让你去改写所谓的“注定”。
“喂——”
龙晶的脸在你眼前放大。
“你的思绪还在这吗？”
你回过神，眨两下眼睛示意自己听到了。
你们的脸凑得近，突然的拉近距离使龙晶再往前凑点就能撞上你的鼻子。如果美貌能霸凌同事，那龙晶少说已经用自己的脸攻击了你五个回合。
不过全被你无视了。
“你也太没礼貌了吧。”
“不仅完全不理会我的问题，还在我说话的时候走神。”她抵着你的鼻子大声控诉，“怎么，石心十人之间最近很流行互摆架子吗？”
你斟酌着回答她最开始的提问：“见过。”
“嗯？噢。”龙晶反应过来你们的话题已经有了时差。“看来你连上网了啊。”
“那你说说看，我们是在哪里见过？”
“刚刚会议上就见过。”
“……”
龙晶猜自己的脾气可能比原来好不少，因为面对你如此敷衍的回答她都没有生气。
她把你的敷衍当成你的求饶，并且大方地准备放过你。
“听说你老是和别的基石在食堂吃那种掉档次的餐食？这样吧，一会我带你去吃饭，你不成样子的回答我就不计较了。”
“不去。”
“为什么？”
“我和别人约好了在食堂吃饭。”
“……”
她又有点生气了。
若是拒绝高管的邀请足以在职场之路上被判死刑，那你大概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可惜“若是”的前提并不成立，所以你决定走过龙晶，去食堂继续吃你没吃完的升职宴。
发现自己脾气并没有变好的龙晶一下子察觉到你准备溜走，借着距离优势拉住你的衣袖。
“我说……”
她要对你发难了，尝尝来自公司刺头中的刺头的怒火吧。
“下次再一起吃吧。”你说。
没搞错吧？
龙晶想，她难道是什么很好哄的人吗？
这般想着，才攥紧的衣袖又被她轻轻放下了。
“那说好了……”
9.
托帕对工作的态度十分狂热，她说吃完饭就立马出发去雅利洛-VI，争取早开工早完工，回来也许匹诺康尼的项目人选还没确定，她再直接赶去匹诺康尼。
砂金：“工作狂来了。”
你：“卷王怎么还在追我。”
托帕：“诶？我觉得还好吧。”
她把餐盘里的水果送入口中。
“做喜欢的事情是不会觉得累的。”
砂金又问：“请问勤奋的托帕总监喜欢写报告吗？有考虑开设帮人免费写报告的业务吗？”
“自己的工作自己做。”托帕飞速回绝砂金，想了一下又把头转向你。“你的除外。有什么问题记得发消息找我。”
你立马变脸：“卷王请尽情追我吧。”
托帕满意地点点头。
饭后你们和托帕告别，食堂离工作的大楼有段距离，你和砂金并肩走上回部门的路。
“你会去匹诺康尼吗？”
身侧的砂金突然问道。
“等钻石安排吧。为什么问这个？”
“我在想，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出过项目呢。”
“如果你去匹诺康尼，而钻石也选择我的话……那就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合作了。”
他的重音落在“正式”上，引得你想入非非，转头向他看去。
升职后砂金的做派一直很招摇，当然这不代表他之前的就不招摇，只不过之前的招摇体现在他的做事风格上，现在的招摇大多体现在他的穿衣风格上。有小道消息说他和舒俱会互相攻击对方的衣品。
但站在你身侧他就变得很……乖巧？精心打理过的金发不用抚摸也能猜到柔软的手感，绿色的耳饰坠在耳垂，三重颜色交叠的双眸是你最为熟悉的。
察觉到你的视线，他乖顺地垂下眼帘，希望你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驻片刻。
你的第一反应是：他好像长高了。
第二反应是：好像也没那么瘦了。
看来食堂的饭没有白吃。
如此想着，你收回了视线。
月末，和匹诺康尼项目一起定下来的是托帕的降职处罚，随之而来的是砂金成为项目负责人的正式通知。
雅利洛-VI的雪地上，一场会议刚刚结束，托帕对自己的处罚没有任何异议，账账在她的脚边蹦跶两下，雪中的一人一扑满格外显眼。
五秒后，她会收到另一条消息，一条让她不需要更改原定行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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