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司拘字部判官将新领进来的罪囚暂时收押在幽囚狱的上层,就在之前那两个自首的囚犯隔壁的牢房里。
负责押送这名罪囚的云骑嘱托判官说,要将该名犯人的嘴巴封住,不能让他开口说话,于是判官给这位囚犯贴了一张闭口符,就放这囚犯进了牢笼。
悼歌安静地看着拘字部的判官离开。
虽说幽府武弁和十王司判官十分警惕他开口,但是悼歌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因为悲悼伶人们即使缄默不语,亦有发声的方法,这声音能避开他人的耳朵,准确地传到特定的人那里。
悼歌慢吞吞地用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拐杖。
因此,此刻被关押在隔壁的罗刹非常清晰地听见一个空灵、熟悉、镇静、慢吞吞的声线礼貌地说:
【好巧,罗刹先生,您也来坐牢啊。】
“……”这声音是那位悲悼伶人的声线,然而自带诡异的混响,效果十分类似恐怖电影中幽灵鬼怪索命时幽幽的声音。
如果不是罗刹自信他耳朵没坏,或许他会误以为是那伶人已经重病死去,此刻是亡魂来找人索命。
罗刹抬眼观察守在此地的幽府武弁,他们握着武器戒备,并没有表现出异样。
很显然他们听不到伶人这句招呼。
罗刹想了想,在脑海中说:
【悼歌?】
【是我。】伶人的声音仍然带着那种诡异的混响,【罗刹先生,容我冒昧,您是出于什么原因进来的?】
罗刹:【将星核带入仙舟。】
伶人用手指叩击拐杖的动作停顿一瞬。
他慢吞吞地说:【啊……真巧,这也是我的罪名。】
“……”罗刹静默一瞬,镇定自若地回道:
【你是被冤枉的?】
伶人供认不讳:【不。的确是我做的。】
“……”罗刹沉默。
他沉思片刻,说:
【你和幻胧有联系?】
他问完,立刻肯定地说:【……你是为了建木而来的。】
伶人:【是的。】
伶人:【那么,您是为了什么来的?我被押进来的途中也看见了镜流女士……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们要揽下这个本来该落在我头上的罪名?】
罗刹微笑,温和地说:
【为了一些共同的愿景。如今寰宇中盼着丰饶死的人,可不少呢。】
【……】
悼歌慢吞吞地问:
【您是说,您是为了杀死药师才认罪的?这逻辑说得通吗?】
罗刹:【我所言非虚。我只是一介行商,受人所托运送信物,因此来到仙舟。和镜流同行,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悼歌叹气,说:
【我并没有质疑这个回答的真实性,但请容我问得更直白一些……您揽下莫须有的大罪,现在被关在幽囚狱……您希望在幽囚狱找到什么?人?物?】
罗刹说:
【我踏入幽囚狱确有所图,但……此地并没有我所求之物。】
悼歌无声地又叹一口气。
对面的人,既擅长顾左右而言他,又擅长说只是换了个漂亮修辞的车轱辘话,当他铁了心什么都不打算透露的时候,就会发生现在这种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状况。
【我没有更多问题了。】悼歌说,【希望您最终得偿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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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卜司。
一个隐秘的角落。
卡芙卡将魔阴身紧急发作的刃安置在此处——同丹恒一战,让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况雪上加霜,此刻阴沉的气息几乎都要具象化,让人不禁怀疑,一秒钟不看住他,他就会暴起,冲出去砍丹恒。
卡芙卡用言灵暂且稳住了他的状态,然而云骑的追捕还在继续,如果没有外人帮助,想要离开罗浮十分困难……
思来想去,卡芙卡不得不给星穹列车的开拓者发了个消息,期待他能够前来,雪中送炭,为他们免去和联盟为敌的命运。
“你好你好!很久不见!哎呀,让我好找。”一个轻快的声音自屋顶响起来。
是穹来了?
卡芙卡转头,却见一个金发绿眼,笑意盈盈的人,正是假面愚者。
“……是你啊,”卡芙卡笑着说,“我听说悼歌被投入幽囚狱了。你自称他是你‘绝无仅有的朋友’,怎么没和他一起呢?”
莱尔做了一个苦瓜脸,佯装伤心大哭,说:“呜呜,说到这里,我必须谴责我这个不省心的朋友!你看,他说好不会抛下我的,结果自己一个人跑去坐牢了!”
“呵呵……”卡芙卡摊手,“说正事吧,愚者。你既然来找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莱尔假装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难猜啊,我是来干什么的——”
他拉长了尾音,笑着说:
“我是来挟恩图报的!你们家阿刃可是我从幽囚狱里捞出来的,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有意思。”卡芙卡笑着说,“那原来是你干的?但是愚者,这两者的性质可完全不同。你救阿刃,那是在景元故意留出漏洞的情况下,哪怕你不去救,想必景元自己也会把人放了……但是你要我们去救悼歌,却是在如今幽囚狱全面戒严的情况下。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是什么呢?”
“哎哟,哪里话?”莱尔歪头,“之前我们不是也帮过你们吗?我还以为我们多少算得上偷摸大鸡呢,你怎么表现得这样疏远?总不能因为你们星核猎手的小朋友去星穹列车了,你们就只愿意和你们的亲亲星穹列车玩了吧?不过嘛,话又说回来……”
愚者笑眯眯地环视一圈,忽然,暴起伤人。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在旁边打坐调息的刃,手指间寒光一闪,光泽奇异的匕首就抵在刃的脖子上。
愚者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欸,我另有一个主意。你看,现在他是我的人质了,这下不是空手套白狼了吧。”
刃完全无动于衷,那只漏在外面的血红色眼睛平静无波,散发出一种生无可恋的麻木和无谓。
啧。魔阴身。
莱尔咂舌,心想:好没节目效果!下次他一定要找一个戏剧化的人质!一被绑架,就会又哭又闹大喊“妈妈救我”的那种。
“……”卡芙卡拔剑出鞘,指着莱尔,笑着说,“愚人,你找人质的水平不怎么样。难道悼歌没告诉过你,阿刃有丰饶赐福,是不死之身……?”
“阿哈在上!”莱尔皮笑肉不笑地说,“谁说我要杀人啦?你们星核猎手好血腥,害怕。我是愚人,不是刽子手,没兴趣搞得血淋淋的……”
愚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声音迟疑地问:
“你们……在做什么?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莱尔和卡芙卡都闻声看去。
来人正是前星核猎手,现星穹列车无名客,大名鼎鼎的开拓者,穹。
“哎哟,这不是咱们寰宇的主角吗?”莱尔笑嘻嘻地打招呼,“你来的正是时候!”
********
三人,一魔阴身,在太卜司隐秘的角落里,陷入微妙的沉默。
穹往左边看看,阴沉木讷的魔阴身刃转动眼珠子看他,往右边看看,气质危险神秘的都市丽人对他微微一笑,再往右边看看,金发绿眼的愚者皮笑肉不笑地回以注视。
“……这是什么情况。”穹问。
“……”愚者笑说,“你卡芙卡妈妈和我闹着玩呢。”
“!!”穹顿时大惊失色,看向卡芙卡,“你是我妈妈?我不是星核变的吗!”
卡芙卡忍不住笑了一声,悠悠地说:“没错。构成你身体的数据有四分之一来自于我。”
“……”穹纠结地看看卡芙卡,纠结地看看自己,张口,闭口,张口,闭口。
“她是在逗你玩。”刃看不下去了,低沉地说。
“……”穹松了一口气,但莫名又有些失落。
“什么?一定要有血缘或者基因上的关系才能是妈妈吗?你们这是繁育主义妈妈论!”愚者气愤地说,转而又对穹说,“不过你别太难过,只要你想的话,不仅卡芙卡可以是你的妈妈,刃也可以是你的妈妈——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穹再一次大惊失色。
“愚人。”刃警告道。
“行吧,我的幽默无人能懂。”莱尔说,“那么我来说说正事。我知道你们艾利欧是个写剧本的神棍,那,你们的剧本上有没有和我一起去劫狱这一环?如果没有那还是乘早加上吧!”
“命运是这样运作的吗?”穹忍不住吐槽说。
“命运,”莱尔说,“呵呵。谁信这个我笑谁。”
卡芙卡意有所指地微笑说:
“命运……的确这是一样既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但是它的存在确凿无疑,就像那无数已经被确定好了的过去、以及现在。人们总是质疑它,但是等到那无数种可能的命运只吝啬地向你展示一副面相,而你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结局的时候,才会知道一切选择都是虚假,只是命中注定的可能性之一……”
“呃。”穹看看莱尔,又看看卡芙卡,明显的感受到这两位皮笑肉不笑的危险人物针尖对麦芒的阴阳怪气。
“不过,要我帮你的忙,也不是不可以。”卡芙卡笑着说,“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来听听。”莱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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