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狄二十年来还没有离开过哈兹勃,更别说星际旅行,这在以前对她来说是从未想象过的。
尽管在人们口中星际旅行已经十分普遍,便利又安全,是许多工作人士出差的首选,但它的价格仍然是以狄承受不起的。
星际旅行分为星球内,星系内,和跨星系,显而易见,跨星系类的星际旅行是费用最昂贵的,而从哈兹勃所在的星系到第一真理大学所在的星系整整要跨越四个星系,以狄难以想象这要花费多少。
而以狄见都没见过的,用于远距离星际旅行的私人专线,砂金竟然有三条。
以狄真的开始有些仇富了。
而砂金将那三条航线的线路图挨着在光屏上打开,投给以狄挑选。
“第一条是最近的选择,大概三天就可以到达,但最近这条线路途中的一颗小行星突然变轨,导致这条线路不会太安全,朋友,我可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
他抱着手臂给以狄讲解着,又在光屏上一划。
“我强烈推荐这一条,虽然耗时会长一些,但绝对安全,返航时会经过隔壁星系的鸢尾星,景色优美,是全星系都著名的观景星球,我想你会喜欢的。”
砂金见以狄看着那副航线图没有说话,还以为她每一条都不满意,耸肩道:
“抱歉了,朋友,我的其他航线没有批下来,你知道的,最近有几个星系打得不可开交,之前提交的专线审批都……”
以狄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其实只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了。砂金财力上对她的冲击固然很刺激,几乎是一瞬间让她感受到了阶级的差距,并由心底里升起了灭了资本主义星系的想法。
但砂金光屏上向她投射出的星际轨道图更让她意识到自己生活的星球之外有一片多么浩瀚的宇宙,淡蓝的光屏上将隔壁几颗她以前只听过名字的星球完整地展现出来,甚至真实到将它们的公转自转都近在眼前,她全方位地观摩着这几个星球的各个面,心里从未有过的探索欲攀爬到巅峰。
她被砂金的话拉回现实,“噢”了声,“没有,我觉得这条航线不错,非常好。”
确实不错。不错就不错在她在那条航线上睡了个好觉,因为星际旅行并不像她想象中的可以看到自己穿越过不同景色的星球,从宏观的角度观察整个宇宙,而是黯淡的,漆黑的,特殊材质的透明窗外只能看到飞行器内她自己的反射。
她将手捂在窗上,试图看清外面宇宙的轮廓,但只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几颗星球闪烁着各异的、微弱的光芒。
她知道并不是这个星球本身就暗淡无光,而是宇宙实在太大,她还离得太远。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金光,像流星一样从上方划落,在宇宙中消失不见,她凑得更近,想去看看那颗流星的去向,背后却突然响起一道明朗的声音。
“小姐,什么让你看得这么出神?”
以狄接过砂金递来的盘子,材质很轻,拿在手里像漂浮着,里面装满了补充营养的甜品和补充剂,任她挑选,她当然选了味甜的点心,又在拿的时候瞥到了砂金手腕上那块墨绿和灿金相映的昂贵手表,眼睛无助地闭上了。
——原来那颗流星也是反光。
砂金给的这盘点心和她以前吃过的味道不同,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餐前面包,没什么独特之处,但吃到口中味道绵密,融化得很快,微甜不腻。
砂金叫人来收了餐盘,邀功似的垂眸看她。
“味道如何?阿尔基的上等奶油,霍德利庄园产的面粉,由后厨刚刚烤制完成,机舱里条件简陋,但应该还算不错。 ”
他竟然管这叫还算不错,以狄扫了眼自己所在的纯白机舱,前后各有一扇紧闭的舱门。
“……这上面还有厨子?”
“当然,”砂金的眼睛里写满了理所应当,“难不成你以为这上面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那倒没有,”以狄说,“我本来以为是我们和驾驶员三个人的。”
砂金的表情却像见鬼。
“驾驶员?朋友,你说的恐怕是上个琥珀纪的事情了。”
以狄才想起之前听说过的,其他先进的星系早就有了十分安全的无人驾驶技术,在富人之间非常普及。
以狄的窘迫是写在脸上的,再明显不过,她静静垂下眼帘,几不可见地轻微点头,咀嚼口中剩下的甜点,不再搭话。
砂金巧妙地将话题转开,一手撑在她座椅外侧的扶手上,从她的背后俯身下来,另一只手从她身侧伸向前,指着窗外。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们的第一条航线吗,就是那颗行星,它变轨了。”
以狄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他所说的那颗行星远远看去只是一个淡黄色的光点,移动速度非常快,但明显不在它自己的轨道上——按照星际间的常规,它应该是在那道灰线上围绕它右侧的恒星转圈的,但现在它显然在朝着那颗恒星飞过去。
砂金指给她看的时候,那颗行星就几乎在恒星的边缘了,于是当以狄看向它时,两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行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在遥远的宇宙深处传来一声空房间中球类落地的闷响,两颗星球相撞,火光在暗淡漆黑的宇宙中迸发,金光渐渐融化,恒星先是偏移了一下,随后从和行星相碰的部位开始冒火星,亮度逐渐增加,最终变成刺眼的白光。
“哇哦——”砂金在以狄的背后感慨,“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喜欢吗?”
以狄扯唇。
谁家好人把行星撞恒星当作放烟花?
不过砂金开口时她才意识到砂金已经离她太近了,近到她如果现在转身或回头就一定会撞到他的胸口上,甚至砂金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她相信砂金刚刚说话的时候,嘴唇距离自己的发丝不会远过那颗行星和恒星的距离。
她忽然觉得周身有些热,整个人像被困在座椅和砂金的胸膛之间了。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这一点,砂金很快离开,恢复了他自然的站姿,将金发向后拢了拢。
“小姐,这是宇宙送你的礼物,不如许个愿吧?”
以狄真是佩服砂金的乐观。
“一个恒星就此毁灭,你确定冲它许的愿望可以实现吗?”
砂金不以为意,阖眸几秒,率先许了个愿,从他随意又草率的态度却看不出他到底相不相信自己的愿望会实现,仿佛祈祷祈求已经成了他日常中十分常见的一项行为,见怪不怪。
“谁知道呢?也许吧。如果实现了就是赚了,如果没实现——”他摊开左侧的手臂,作出无奈的表情,“那就只能怪这颗星球不够努力了。”
他只给以狄留了一个背影,边离开以狄的机舱边说:
“还是许一个吧,起码在许愿的时候,朋友,你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内心,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机舱门关闭,以狄的眼神仍在那里停留了很久,最后也闭上眼睛。
我希望……
我希望能找到姐姐。
如果找不到,我希望她平安幸福。
古老的恒星在自己毁灭时听到了两个人在遥远的宇宙中向自己祈愿。
那个孔雀般的男人说,无论用什么手段,他要把末尔兰的项目稳稳攥在手里。
即使会伤害他人?
砂金将以狄的舱门关紧,回到自己的舱室内,刚刚面上春风般的笑容消散殆尽,独特到一眼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眼睛蒙上一层昏暗的阴影,他深呼了口气。
是的,即使会伤害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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