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月君对交易很上心。
他将需要忙碌的工作整理分类,从自己的日程中额外空出两小时,用来履约。
一天、两天,直到双手数不清这样的时间持续了有多久。
某一日我从雨别身上嗅到他没有意识到的浅淡的欢喜,流风吹拂过那种美好的情绪,却没能将它打散。
彼时我已经拾回很多人类特有的习惯。就在我考虑是要作壁上观,亦或者将嫩芽掐断的短暂时间,新芽不知在何处沐浴甘霖,已经拔地而起,长出茁壮的根系。
在我插手之前,雨别已经整理出某种自洽的逻辑,把自己整个圈在里面。
很新奇的体验,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来自某个普通人的倾心与喜爱。
他的表现与阿基维利祂们不同,……或许我不该将完全不同的存在拿来对比。
持明洞天里是恒久不变的和煦日光,我趴在护栏上往下看,见到自远处而来的雨别。
这是每天都会定时上演的剧情,已经持续……总之已经记不清具体是多久了,应该有很长时间了吧。
雨别将我的疑问落到实处:“确实很长,从我第一次踏上阶梯与你搭话,至今也有将近三十年。”
我比较惊讶:“才三十年吗?”
为什么我觉得这三十年的记忆长度,几乎要比我之前留在仙舟那两千年还要多?
或许就像很久之前浮黎在善见天时与我说的那样,某些时候,记忆会致使人产生某种错觉。
因为这三十年里亲身经历足够多,所以繁杂纷扰的人事轻易就能压倒空档漫长的虚无。
我取出一张从善见天顺出来的空白光锥,站在台阶上朝下摆弄着,看着周身的景色被收束到其中。
底下站着的雨别勾起唇角,他从刚才听到我嘴里脱口而出的才字就开始笑。
见到我的动作,他稍微侧头,抬起右手比了个拍照常用的姿势。
青年右耳挂着的流苏耳坠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滑落,小半埋藏进手臂后面。
我盯着手里的照片看了一小会,视线转向站在底下的雨别。
手里的光锥被我随手扔进随身的空间里面,我侧身靠在廊柱上:“我们今天去哪儿?雨别老师?”
雨别对老师这种称呼早就免疫,他把手放下:“你今天心情不错?”
“嗯。”我点头,“因为我发现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雨别一时没能跟上,问道:“什么?”
我解释道:“喜欢谁,又或者被喜欢?总之差别不大。”
雨别否认道:“这两样的差别应该挺大的。”
“我以为你并不在意类似的情绪。”他继续道,“毕竟我表现得很明显,而你对此从未做出反应。”
“真挚的情感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很耀眼。在许多释义中,它属于美的一种。”美的释义十分广阔,就像伊德莉拉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见到的那副场景,在祂看来,彼时的画面,又或者是我身上的某种特质,也是一种美丽。
我想了一下:“雨别老师,用仙舟的说法,他们是不是管这个叫监守自盗?”
“就当我是真的渎职吧。”站在阶梯底下的青年朝我伸手。
我把手递过去,在雨别目光里沿着阶梯往下走,最后并肩与他站在一起。
雨别提议说是要去市集:“持明学着仙舟古制,将洞天内布置成他们过节的样子,还请了杂学家来表演仙舟坠子和狐人大鼓,一起去看看?”
还没走到市集坐落那条街,隔着老远距离,就能听见鼓点中错落的激昂唱词。
雨别脚下拐了个弯。
他的动作很明显,想装作看不到都难。
我问他:“怎么,不去了?”
雨别答:“下次我会记得告诉她们,唱除帝弓外所有故事都可以。”
我踮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仙舟却不让唱尊神,小心被排挤。”
雨别也不在意这个:“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或许他不应该应下那个荒谬的交易,否则就不会与面前的人生出更多的交集。
这样想似乎也不对,因为无论有没有那个症结,大概都不影响他走近到对方身边。
他清楚自己的性格,轻易就能洞悉诸多事情的发展走向,然后他就在骄傲的促使下踏上那道阶梯,去到亭下见到那个姑娘。
见到她,教会她如何找到曾经的自己,然后坦然接受所有目光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从这位被他亲手拉下神坛的人身上移开。
他教会她如何做人,自然也能将教会她如何爱他。
如今才是第一个三十年,他还有很长时间。
时间过得很慢,回头观摩时却又觉得太快。
等到持明将故地的龙宫都尽数搬到仙舟上的洞天里面,巧匠将其复现,海水随着潮汐不断排打到石壁上,已经是我更改计划之后的一百年。
专司罗浮洞天内行云布雨之职的龙尊极少登临那座巨大华丽的宫殿群。
雨别似乎更偏爱坐落在闹市里的小院子,就这一点来讲,我觉得他眼光不太行。
他听到我的评价,只道:“那你陪我一起住进去,也不是不行。”
我改口道:“住进去就算了,只是过去看看还可以。”
背着我回家看的雨别只走到显龙大雩殿,然后就只肯牵着我往里面走。
围绕在龙宫四周的巨大珊瑚连成栈桥,从这里往四处望,还能见到晶莹的龙茧被安置在珊瑚丛里,海水一遍又一遍从龙蛋上卷过,会把它们从前的一切都涤荡干净。
从龙宫里面来往的龙师只当看不见我搭在他们龙尊脖颈间的手。他们在雨别面前通常很大胆,但是到了我这里,每一个都敬业到能拿聋哑证,可见生物的灵活多变性。
“等到几百年后,”雨别说话时顿了一下,“对你而言可能是不久之后,我也会重新结茧,被放在某个珊瑚丛里。”
我弯腰从湿地上摘出一朵鲜花:“我知道持明的转生机制,这是仙舟现阶段最受推崇的个体长生之法。”
雨别道:“我想说,转世之后的那个人就不再是你记忆里的我,他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分明还没说完,下一秒就就把话题拉走:“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手里孤零零的鲜花很快在我手里飞速生长,最后编成一个花环。
“我在听。”捧着的花环被我戴到雨别头顶:“万一他也爱上我呢?”
雨别说:“那我也只有现在能够提前嫉妒他了。”
我捧住他的脸,带着他弯腰与我平视,最后蹭了蹭他的鼻尖:“这不像是你平时会说出来的话。”
雨别挥手隔出一片水障,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落在唇边:“我比较注意自己在你面前的形象,如果很久之后你还能再想起这段时光,我希望自己在你记忆中维持一个比较完美的影子,带着一点虚假也可以。”
“即使这样,听到你嘴里的预设我还是很生气,只要想象到我死之后别人会代替我站在你身边,或许是完全不认识的人,也可能是转世之后的我,无论是那种预设,都令我感到不愉快。”他还低着头,似乎完全不想顾忌他嘴里所谓完美的影子了,“属于我的时间分明还没有过去,可我却在用这样珍贵的时间,用来嫉妒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未来者。”
虽然嘴里说出了堪称偏执的话,但是雨别的表情依旧正常,他耳畔的流苏耳坠落在我手背上,泛着微弱的凉意。
我没吭声。
内耗不是好习惯。
但事情总怕对比。
从阿基维利那里,我学到一个道理。
比起在我这里发疯,自己内耗挺好的。
当然,这样的话不能在眼下的场景说出口。
我把雨别头顶的花环扶正,按着他的肩膀推着他重新站直:“我有个提议,想听听吗?”
面前摆着一份炽热浓重的爱意,它很美好,我很喜欢,甚至感到爱不释手。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份喜欢不久之后就会随着雨别的转世而消失,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一种可以拥有但是无法挽留的极致之美,我当然会珍惜它。
“敢冒罗浮的大不韪吗?”我出了个馊主意,“你可以娶我,或者你愿意嫁给我我也不介意。”
至于前夫听到我再婚的消息之后会不会气死,那就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了。
雨别沉默许久,半晌后来了一句:“持明族无法诞育出新的生命。”
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跳跃到这种地方,但是不妨碍我张嘴就来:“你想要孩子吗?也不是不行,不过只能你来生。”
在我最爱雨别的那段时间,我甚至花费心思研究繁育被压制过的命途能力,借助两个人身上的一小段基因,整了颗龙蛋出来。
事情发生在我们成婚之后不久。
当时雨别抱着龙蛋不知所措,脸上表情反复挣扎了好几轮。
我觉得他可能是想问,这蛋是我从哪里偷出来的。
基因编辑不是我的强项,所以我也无法判断里面的孩子什么时候能破壳。
这项重任被我交到雨别身上:“孩子是有了,能不能生出来看你。”
公主们520快乐![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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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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