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何时开始,丹恒无从知晓。
自他收到那封邀请函起,自神策府至今。
往昔的痕迹仿若一帧又一帧地浮现,而今忆起恰似黄粱一梦,仿若隔世。
对于持明来说,前世罪业理应一笔勾销——
然而如今,更遑论在那些被隐匿的真相中,无论怎样都无法弥补的亏欠,依旧令人心痛。
而当丹恒望见那位蒙着双眼的白发女子时,周遭的空气须臾间冷了下来,那封无名的邀请函正是由她发出的。
罗浮昔日的「剑首」镜流,曾被赞誉为无暇飞光,亦是景元之师,如今却成为罗浮的大罪人。她曾因魔阴而神智癫狂,大开杀戒,最终逃亡至化外,成为重犯。
现今,她要向联盟自首,直面往昔的罪责。
而面对这些,景元亲手将自己的恩师推向未知的审判,内心必定痛苦不堪……
临行前,镜流要求前往鳞渊境与老友会面,景元答应了。
丹恒便是老朋友的其中之一。
至少在那个女子眼中,每个企图逃避过去的人,所言皆是如此。
持明轮回重生,前尘旧事理应忘却成空。但你却保留了龙尊的力量和些许记忆。
……
“我们可以出发了。”镜流双臂环抱,上前说道:“唔….我打算重游几处故地,酹酒一杯,缅怀旧事。”
彦卿眼神中带着无奈与不满:“你以为自己是来旅游的吗?”
“我可以是。”镜流看着他那愁容满面的样子,继续说道:“小弟弟,不要愁眉苦脸的。我已向联盟自首,便不会背弃诺言,一走了之。何况你家将军也答应了我的请求。”
接着,镜流向丹恒说道:而饮月,你要和我同去,不可以拒绝。无论你对自己的前世是否在意,收下我的信,便是答应了我的邀约。”
“……带路吧。”
丹恒还是接受了镜流的邀请,同行者还有彦卿……
“若是想要观看星槎,只需站在玉界门旁边仰头望去,便能看到数不胜数的星槎。何必不辞辛劳地远道而来呢?”
彦卿站在迥槎港空旷的土地上,满心狐疑地问道。此时,镜流正低着头,目光凝视着彦卿。
“小弟弟,你是否曾听闻过那位名为「白珩」的狐人飞行士?”镜流轻声问道。
彦卿微微皱起眉头,低声呢喃了几遍:“白珩、白珩……这个名字,好像似曾相识啊......”
白珩...飞行士……
这两个词汇在彦卿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试图勾起某些模糊的记忆。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回想,都无法清晰地记起关于这个人的确切信息。
就在这时,丹恒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个名字——白珩,仿佛一阵轻柔的微风轻轻拂过,但却未能激起他内心丝毫的波澜。可是,奇怪的是,尽管没有明显的情感波动,他的耳边却隐约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
他的耳畔仿佛传来一阵少女的声音......
"就让那尊贵无比的龙尊施展行云布雨之术,将敌方阵营尽数淹没即可。而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配角呢,只需静静地悬停于天际之上,远远观望便好!"
紧接着,另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骤然响起:"不好啦!星槎已经支撑不住了!龙尊大人啊,您如此神通广大,赶紧在它彻底崩解之前接住我们吧!啊啊啊啊——"
这些声音宛如虚幻缥缈的幻影一般,缓缓地从平静如镜面般的水面之中升腾而起。丹恒不禁心头猛地一震,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站在一旁的镜流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神情的异样,立刻开口问道:“饮月,莫非是回想起了某些事情?不妨讲出来与我分享一下。”
丹恒用手轻轻按住额头,语气低沉地回答道:“她......似乎是那位「饮月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
此刻,往昔的回忆恰似一团浓密的迷雾,让人难以捉摸。望着丹恒略显怪异的表情,始终保持隐身状态的蕾菈默默地注视着一切。她紧紧抱住怀中仍在酣眠的史莱姆,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灵山树悄然伸出枝条,牢牢地拦住她。
“既是战友,亦是挚友。不仅属于饮月,更是属于我们的。”镜流轻吐一口浊气,似是放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轻声叹息道,“罢了……皆是过眼烟云罢了。此次前来迴星港,只为祭奠于她。”
彦卿听闻此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领悟到了其中深意:“哦,莫非是狐族特有的「慰灵奠仪」?”
镜流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彦卿的猜测,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感慨:“没错,将象征着逝者的星槎送往浩渺星空之中。”
她看向天空,手放到胸前:“那时我匆匆离去,未能来得及向她道别,此事一直萦绕心头,成为我的一大憾事。如今即将离开罗浮,便想着在此了结这桩心愿。”
然而,说到星槎的制作工艺,镜流却是茫然无知,仅知晓此地能够打造出星槎而已。
至于这一点,彦卿同样不甚了解,但他深知如何启动这些精巧的机关枢纽并非难事。
只见彦卿主动上前领路,一行人沿着道路前行不久,便遭遇了几只凶猛的丰饶孽物。不过他们并未感到惊慌失措,而是轻松解决。
彦卿领着众人走到一条长长的流水线上,然后缓缓转过身来,伸出手指向那块青黄相间,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屏幕。
“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在这座迴星港内,所有船舶的制造流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只要对着那些精巧复杂的机关输入正确的指令,用于培育星槎种子的神秘器皿便会立刻启动运转。用不了多长时间,崭新的船只就将出现在空港之中。” 彦卿语气坚定地介绍道。
话刚说完,他像是突然回忆起什么似的,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叫道:“…啊,我想起来了,「白珩」,这个名字我在书中读到过。”
一旁的镜流听后不禁心生疑虑,满脸狐疑地看着彦卿问道:“你竟然喜欢读书?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彦卿见状,连忙抬起一只手插进腰间,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反驳道:“干什么!虽然我平日读书不多,但受训战略时可是被将军逼着读了好些馆藏古籍。记得其中有一册名叫《涯海星槎胜览》者就是这个名儿。”
听到这里,镜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认可彦卿所言。
没错白珩正是撰写这本著名游记之人。
书中的行文风格诙谐有趣,每翻过十页,其中竟有九页都是关于白珩在各个不同世界中的冒险故事。这些故事无一例外都围绕着她所搭乘的星槎频繁坠毁以及遭遇重重险境展开,同时还穿插着对白珩在当地所见到的各种奇特物种和独特生态环境的详细记载。
彦卿初读此书时不禁心生疑惑:如此轻易就令星槎坠毁之人……真的能够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飞行士吗?然而,他随即又转念一想,尽管白珩总是陷入危机之中,但每次最终都能够成功脱险、平安归来,这般好运实在是让人惊叹不已!
甚至连一向以冷静沉着著称的镜流也曾坦言道,白珩的运气向来糟糕透顶。
回想起白珩曾经总是微笑着的脸庞,那个丫头仿佛从不在乎太多。
只要是由她驾驶星槎出征,要么就是莫名其妙地被丰饶民的庞然大物当作美味佳肴一口吞掉;要么就是不巧在敌军腹地发生坠机事故。经过白珩操控过的星槎几乎没有几艘能够完好无损地返回港口,以至于天舶司的人们在背后纷纷戏称她为“星槎杀手”。
伴随着星槎生产线上机械臂有节奏的舞动和齿轮间相互咬合发出的清脆声响,几个人缓缓地朝着空港走去。当他们抵达时,发现一艘崭新的星槎早已静静地停泊在那里。
镜流默默地凝视着眼前这艘即将带他们踏上新征程的星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她微微仰头,目光越过星槎,投向遥远的天际,思绪也随之飘回了过去。
离开罗浮已经如此之久,如今终于到了与她告别的时刻。镜流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迈步向前走去。站在一旁的彦卿一直注视着她,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位白珩前辈…后来发生了什么?”
镜流听到彦卿的问题,稍稍停顿了一下脚步,但很快又继续前行。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片刻后才轻声说道:“后来的事情,其实已无需多言。今天我们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缅怀她最终的归宿。”
说罢,镜流转过身来,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丹恒身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
镜流的声音平静如水:“饮月…斩绝「倏忽」,那一战,你还记得吗?”
丹恒垂下目光,静静的开口道:“丹枫,他也曾和你一同参战?”
“是啊。持明龙尊受人敬仰。得知龙尊亲临战阵,云骑们如履薄冰当时的腾骁将军便唤我来周护这支部队的安全。可白珩却不管那些。在她看立龙尊不过是血肉凡胎,一旁的士兵无异。她在世的时候,可没少把你差来遣去的。”
镜流深吸口气继续道:“我来告诉你,那一战,白珩这个傻瓜终究还是耗尽了帝弓所赐的运气。她只身陷阵,令联盟士卒得以冲破倏忽的血涂狱界更从龙狂中唤回了你。但她却没能走出那片战场。”
此话一出,丹恒的表情骤然凝固。
“我们都欠下了一笔无法偿还的债。对于云骑将士,归葬沙场本是荣耀。”
紧接着,镜流的语气突然发生了变化,仿佛一阵寒风吹过,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丹恒语言中不免有些指责。
“然而,饮月啊……你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面对白珩的离世,你无法释怀,竟然对白珩施展了那种手段。在她理应得到安息的时候,你却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错误!”
丹恒正欲张口说话,但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就被镜流毫不留情地打断:“无需向我解释什么,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迟了,答案也不再重要。饮月,我必须将这艘星槎送离此地。”
镜流的话语冰冷而愤怒,她缓缓转过身去,不再给他辩解的机会。丹恒则愣在原地,神情复杂且带着些许复杂,低头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丹恒先生…你没事吧。」蕾菈以一种几乎不可见的透明形态站在丹恒身旁,眼神中透出一丝担忧和犹豫。她的声音轻柔地穿透空气,试图给予丹恒一些安慰。
「她说的话…这件事似乎真的没那么容易……」灵山树的声音仿佛在提醒着丹恒什么,在他的耳边缓缓回荡,「越是接近真相的时候,事情也就变得愈加复杂起来……小恒,要准备好喽…」
而丹恒摇摇头小声回应。
“抱歉,这件事本来是由我一个人处理,却把你们也带了进来。”
蕾菈连忙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才不是呢!是我们自己要跟过来的,更何况我是带着史莱姆大人的任务,我也要看着史莱姆大人的本体。」
蕾菈看着双手抱着的史莱姆:「要是她醒来后发现我不在身旁的话,肯定会骂我不守职责的。」
说吧,丹恒只是简短地回应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蕾菈默默地将目光转向那艘静静停泊在一旁的星槎,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随着镜流决绝地转身离去,整个场面仿佛被一层沉闷的气氛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情绪,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带来了你的酒壶……白珩。”镜流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这是那人曾为你精心雕琢的礼物,但他未能亲手交给你。”
说罢,镜流轻轻地将那精致的酒壶放置于星槎之上。
“对不起,直到最近,我才找回了它。也只有把它送回你身边,我的梦魇才能平息片刻。”
引擎启动的声音响起,划破了天空的宁静。镜流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艘承载着无尽回忆的星槎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天际尽头。
那一刻,她心中的那份长久以来无法摆脱的噩梦似乎也暂时得到了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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