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到培养皿的那一小块肉迅速软化，一动不动的瘫在透明的玻璃片上。
这让苏木想到自己在学宫里学到的一段知识。
当捕食者过于强大时，对抗是短时间无法起效的做法，所以自然界的生物再遇到比自己强大的捕食者时，只有两种反应。
一是逃离，二是装死。
苏木握住刀柄，用尖利的刃戳了戳那块已经软化下来的视肉。
对方一动不动，像是彻底失活。
苏木把它和一小粒蛋白米放在了真空箱里。
除了那群只知道繁育的虫子，寰宇内没有多少生物能在真空环境中保持活力。
随着箱子内的空气逐渐减少，察觉到危机的视肉迅速从假死状态中脱离出来，张牙舞爪的奔向那粒蛋白米。
将目光放在那块较大的本体上，苏木惊讶的发现实验体进行活动时，本体的活性降到了最低。
这种举动实在是过于反常。
越是低等的生物，其思考能力就越趋于生存本能。
舍大保小这种行为只有高等生物脑子不清醒时才会选择，然而这种举措却出现在了视肉身上。
真是奇怪……
看着那一小块视肉将那粒蛋白米彻底消化完毕，苏木把它拿了出来，测完相关数据后，选择了最为朴素的销毁办法——油炸。
一阵阵青烟飘起，触动了实验室的烟雾报警器，苏木见怪不怪的起身关掉。
走到门前时，一小截阴影透过门缝爬了进来。
有人在外面。
苏木拉开房门，门外是抬手准备敲门的腾骁。
“将军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见来的是熟人，苏木免去了那些客套礼节，侧过身让出一条路来。
“我就不进去了。”
见屋内烟雾缭绕，隐隐泛着苦味，腾骁抬手拒绝，转而拿出两份文件来。
一份是丹鼎司司鼎发出的通知，对方勒令苏木三日内过来上班，里面还夹着一张腾骁走后门替苏木办下来的行医资格证。
至于另一份……
是苏木第十三次被打回的申请。
接过报告的苏木动作熟练的为这份皱巴巴的报告取了第十四个名称——
《罗浮医疗改革:医药与器械》
改完名字和日期后，苏木又将申请送了回去。
“劳烦将军大人代为转交。”
那份报告的标题被划了一次又一次，隐约能从凌乱无序的线条中窥见其原本的名称——
《魔阴身控防措施:记忆的另类延伸》
“你明知道他们不会同意……”
腾骁看过那份草案，一份异想天开的纸上谈兵。
苏木希望丹鼎司联合工造司制造一批堰偶，借由持明的云吟术法剥离人的意识，并注入堰偶之中，借此彻底规避魔阴身。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会有人愿意成为实验体。
就算这个办法可行也没有多少人想要尝试。
舍弃躯壳，和那些没了实体，只存活于人们记忆之中的忆者又有什么区别?
像是想起了什么，腾骁止住了话头，叹了口气:“我会尽力帮忙的。”
想到那群叽叽喳喳，说句话能绕八十个弯的政客们，腾骁就一阵头大。
就应该把他们全都拉到战场上，一见血，保证能把这个不会说话得毛病治好。
“敬爱的腾骁将军，在下还有一事需您相助。”
“你还有什么事？”
腾骁心中的警报瞬时拉到最高，挪动脚掌，摆出一个最容易撤离的姿势。
苏木这小子只会在有求与人的时候在称称呼上加一堆无用的前缀，上一次苏木这么叫他，足足带走了丹鼎司三分之一的预算拨款，害他的天天被司鼎的垃圾话骚扰。
“我需要去一趟鳞渊境采集海月贝。”
海月贝只能在低潮带和浅沙区生存，罗浮符合这一条件的地方只有鳞渊境。
而鳞渊境不仅是镇压建木之处，更是持明轮回圣地，除了龙尊、龙师外，只有护珠人被允许进入。
苏木要想进去，就必须拿到六御之一或是将军的批文，且有持明内部人员陪同才可以进入。
如今腾骁将军就在眼前，当然要走个捷径。
“只是采集海月贝?”
腾骁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木，总感觉这小子会偷偷扣鳞渊境的地皮回来培植药材。
“自然。”
苏木脸上乖顺，肚子里的小九九都盘算到天上去了。
只要进去了，想干什么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在苏木那颇为诚挚的眼神下，腾骁勉强给了他一张通行许可，转头就给持明高层发了信息，让他们看好自己的地盘。
信息通知到了，能不能防住苏木，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多谢将军大人。”
尚不知情的苏木俯身行礼，站在门口目送腾骁远去。
大将军有大将军的责任，小医者也有小医者的任务。
待腾骁离开，苏木又做了几次实验，摸清视肉的部分生长规律后，这才卡着司鼎给出的底线去了丹鼎司。
不知道是不是司鼎看不惯悠闲之人存在于丹鼎司，苏木刚一坐下，手里就被派了活。
司鼎让他去查房。
仙舟人体质强悍，除了丹腑被挖的伤病外，统一称为轻伤，就算是头掉了，只要缝的快也死不了。
如今的丹鼎司已经成了化外民的诊室，无论什么病，灌上一管恢复药剂就能好个七七八八。
能在这里住院的，得受了多大罪啊。
苏木喝了口水，带着病历往病房里去。
一进房门，还未核对信息，就见那位病患扯着嗓子大喊:“换人!!!”
“我不要他给我治!”
“你们这管事的人呢？!”
同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同袭来的还有病患的枕头、薄被，甚至还有隔壁床铺的枕头。
苏木抬手遮挡攻击的同时，听见那位病患绝望的哭诉:“我要举报!”
“尚滋味的老板给丹鼎司冲业绩，罔顾人伦!!!”
意识到什么的苏木退出病房，在入院原因那一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病患因误食含有生半夏的菜品而食物中毒］
苏木有点心虚，说到底这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为了避免被二次赶出来，苏木脱下制服，从口袋里掏出来个口罩戴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走了进去。
面容被遮挡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连服饰也不一样了。
病患隐约觉得刚进来的这位医师眼熟，想了半天，直到检查结束也没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叮嘱病患近期不要食用油腻或刺激性食物后，苏木打着哈欠前翻看着下一份病历。
一连三天都在做实验，大脑长期保持高度紧绷，就算是经过丰饶赐福的躯体也撑不住。
见司鼎办公室里没人，苏木动作十分自然的从抽屉里摸出来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袋子，往里面揣了几份镇定止痛的药膏，一路笑呵呵的同其他医师寒暄。
若是有人问，苏木便举起手中的袋子，说是要出去扔垃圾。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早退。
白日的鳞渊境日照充足，被流水侵蚀的卵石也会发出莹白的光芒，极易同海月贝相混。
那时去捞贝，十有九空。
如今日光西斜，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一个人的速度太慢，苏木特意绕路去了一趟校场找帮手。
高墙之内，满是刀剑劈砍发出的破空声，时不时夹杂着一道严厉的女声:“偏了半寸，再来!”
“是，师傅!”
又是一次下劈，经过纠正后的姿势要更为标准。
绕过竹林的苏木，正好看到练剑的景元。
见到好友的激动心情成功的让景元的剑矮了一截，也成功的让镜流的脸色更黑了。
“倘若到了战场，此举与送死又有何异!”
经历过诸多战役的镜流比谁都明白，举在手中的剑一定要高，一定要快，一定要准。
只有这样，才能一击毙命，让步离人失去一切反抗的机会。
战场从不是你来我往的回合制游戏，哪怕只是偏了半寸，矮上一毫，都会因此丢掉性命。
“……抱歉，师傅。”景元的情绪像是浸了水的棉花，沉闷又低落。
“行了。”镜流撇了一眼‘罪魁祸首’，留下“戒骄戒躁，明日加练”这八个大字后，将空间留给了两位同龄人。
看着一旁默默收拾校场的景元，苏木拿出通行许可:“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鳞渊境?”
“鳞渊境?”
景元还未接受邀请，高墙外便传来一道高昂的且熟悉的声音。
“你是怎么弄到的通行证？”那人脚步飞快，三两下就挤到两人中间。
这可是比仙舟初版星槎驾驶证还要稀有的存在，她申请了好几次都没能拿到。
“我们要去收集药材。”
认出眼前人是谁，苏木试图多拐带一个劳动力:“白珩小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收集药材?”似是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过往，白珩的耳朵抖动了几下，“我就算了，不过我可以开星槎送你们一程。”
鳞渊境刚好和镜流的家是一个方向。
“不……”
比景元的拒绝更先说出口的是苏木的选择:“麻烦你了，白珩小姐。”
白珩在场时，景元不敢多说什么，等到她去里面找镜流时，景元一把抓住苏木的胳膊，满是绝望:“你答应她干什么啊!”
同白珩相熟的人都知道，你只能在作战时相信她的驾驶技术，除此以外的时间，全都属于自讨苦吃。
在景元心中，白珩是远超于苏木的人生杀手。
前者会带来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后者好一点，只会让胃翻江倒海。
罗浮小报:今日快讯
化外民游客对罗浮提出抗议，具体内容如下:
我要告发尚滋味老板黑心经营，秽乱丹鼎司，罪不容诛!!!!
另:地衡司发布公文，暗示罗浮民众不信谣、不传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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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速度与星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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