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坐。”
应星家大厅中，南茜拿出了点心、饮料、机油放在桌上。
她非常熟悉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像半个主人一样招待长叁。
“尝一尝吧，如果你没吃过这些特色食物，我推荐你一定要尝试。”
带着一丝机械感的女声中，能听出明显的遗憾，“或许以后，这些翼轸星的特色食物不会再存在了。”
长叁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你不看好仙舟对翼轸星的救援结果。为什么？”
智械女性人性化的叹了一口气，“严谨来说，按照仙舟救援被步离人入侵世界的历史数据推算，翼轸星文明和生态体系被扭曲摧毁到完全无法复原的概率是43%，被扭曲摧毁后在仙舟联盟的帮助下逐渐恢复的概率是49%，能护住部分区域不受摧毁的概率是8%。
就算被救援，许多东西也会在步离人的侵略中消失。”
长叁有些疑惑：“可是，仙舟联盟好像很强，拥有丰富的对敌经验，应天谈到仙舟时态度很积极。”
南茜点头：“没错，根据探测结果，即将入侵翼轸星的是小股步离舰队，仙舟联盟提前侦查到敌情再打他们，于情于理都不会输。
可是……”
南茜顿了顿，机械身体中传来散热器加速的噪音，“那是「凿齿猎群」，最麻烦的步离猎群。
翼轸星太偏远了，3天时间太长，足够「凿齿猎群」将翼轸星上所有有机生物扭曲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她把点心推到长叁面前，“吃吧，虽然我没吃过，不过巩巧和应星都很喜欢，你或许不会讨厌。
仙舟联盟有句话我认为很适合现在的情景：来都来了，尝一尝。”
盘子里的点心其貌不扬，只有拇指大小，表面是麦子一样的焦黄色。
长叁捻起一颗，表皮略有些软弹，内里却扎实硬挺，拿近后能闻到油脂被高温加热后散发出的香气。
扔进嘴里一咬，内里的馅料蹦出来，酸甜中夹杂着清凉感，让人先是精神一振，然后又被软甜的口感安抚。
表皮脆中带着一丝韧性，跟柔软的馅料一起，提供了丰富的咀嚼体验。
一颗的量不多，很快就被嚼碎咽下，让食客意犹未尽。
还想再来一颗。
“好吃。”长叁伸手进盘子里，又捻起一颗。
智械的脸上露出笑容，“巩巧说，这个点心不仅能提神，还能提供大脑需要的能量，吃起来方便不掉渣，很适合她在工作和思考时食用。
所以，他们家里从不会断掉这个叫做「云团」的点心。”
长叁吃着点心问：“我跟步离人的士兵交手过，没觉得有那么可怕。他们是有什么还没放出来的杀伤性武器、或者厉害战士吗？”
“单从武力上比较，虽然翼轸星不够厉害，但在仙舟的情报支援下，坚持一段时间是没问题的。
按照容易被理解的方式来讲，「凿齿猎群」在步离人种族中，主攻科研和生产武器。不以武力见长，但经常能弄出千奇百怪的生物武器。
按照博识学会的情报，过往历史中，「凿齿猎群」依靠他们的生物武器，达成过多项战绩。
比如：用病毒武器瓦解敌人抵抗意志；用孢子武器污染水源，将整个星球的生物都变成培养皿；用藤蔓武器吸收吞噬溶解，将整个星球的生物作为能源为步离人的兽舰供能。
虽然仙舟提供的资料中，有制作能降低损失的拮抗药物方法，但翼轸星太偏远了，从未进口过制作原料，本地的原材料也不符合要求，仿制出来的药物，根本不起作用。
这也是我不看好翼轸星结果的原因之一，他们的后勤物资很难支撑到仙舟联盟的舰队到来。
所以，我们将要乘坐的星际飞船上，除了部分联邦政治妥协后的人选，还会搭载翼轸星的历史人文资料、生物样本，带上年纪不大的各领域人才，作为翼轸星的火种离开。
抵抗和逃离两手准备，也是翼轸联邦没有办法的办法。”
智械女性看向墙上应天一家的全家福照片，感叹道：“巩巧是最年轻的机械领域权威学者，应天是王牌军人，应星也是机械领域的天才，本来他们一家都拥有离开名额的。
可现在，只剩应天和应星了。”
她看向长叁，“我是因为帮翼轸联邦提前发现步离舰队的功绩，和在博识学会的人脉获得的离开名额。你呢？我听说你会跟我们一起走，难道是因为在救了应天后，又做了什么？”
“突入中继塔，发送救援信号的那个任务，我跟应天一起完成的，作为协助他的报酬，他帮我申请了离开名额。”
“这样啊……等一下，你跟应天？……他们出任务的小队，只剩应天一个人了吗？”
长叁点头。
“我这边收到的消息，只有巩巧牺牲，应天完成任务，会带救命恩人回老家安葬巩巧，然后带走这里唯二有离开名额的人。并不清楚应天和巩巧的任务细节。
原来那个时候的情况那么严重……”
南茜站起来，朝长叁弯腰行礼：“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救了应天，他们小队全军覆没，那就没有后来成功求援仙舟联盟，也没有巩巧能魂归家乡的事情了吧。
我作为巩巧最好的朋友，感谢你的援手。”
长叁摆手，“我并没有想要救人，只是恰好遇到了。是应天先向我这个陌生人表达善意，我只是在公平的回应。
我不是那种到处散发善心的人，别搞错了。”
智械女性对长叁的说法接受良好，她点头赞同道：“「公平的回应」，我喜欢你这种性格。有机生物有时候就是太过于随心所欲，缺少逻辑和公平，才会很难相处。
巩巧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初就是因为她很注重逻辑和规则，同时经常能冒出有机生物迷人的灵感，才让我有兴趣跟有机生命交流。
能详细讲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吗？”
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好做，长叁从他遭到「狼毒」袭击讲起，直到完成中继塔的任务。
当然，略去了不方便讲述的部分细节。
南茜若有所思：“那个解除了「狼毒」的抑制剂，你还有吗？能给我看一下吗？我有些在意。”
长叁还未回答，门口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应天和应星回家了。
“不用找长叁要，我那里有他之前给我的，南茜你需要就给你吧。”
他看了看桌上空荡的餐盘和水壶，跟应星说：“应星，你帮忙招待下长叁，我带南茜去拿东西，那个罐子被我放在飞行器里了，我跟南茜走一趟，很快回来。”
应天对应星眨了下眼，带南茜一起走出屋子大门。
等距离足够远后，应天从背包中取出罐子递给南茜，“这就是长叁送给我的那份「狼毒」抑制剂，你拿去研究吧。”
显然，东西不在飞行器上，应天说谎了。
他说：“我们继续走吧，南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你。”
南茜拿着罐子，机器脑袋高速运转，“我不太想听，特意避开应星的事情，从我跟你们两夫妻相处的经验来看，从来都没好事。”
说着这样的话，她却没有离开，手臂上某个外壳自动打开，罐子被她小心放了进去，再合上。
做完这一切，她叹了口气，“说吧，这次又是什么麻烦事。”
应天轻笑，“的确是个天大的麻烦事……”
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又充满歉意，“我决定留下，想把应星托付给你。”
“什么？！
你决定留下？！是我想的那个留下吗？留在翼轸星？”
“是的，是这个意思。”
“你！……”
南茜想骂人，“你应该很清楚，留下是什么结果，你想丢下应星不管吗？那可是巩巧和你唯一的孩子。你是他现在唯一还活着的亲人了！”
“啊……我很清楚。做下这个决定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应星才华横溢，如果没有这次天灾，本来也应该在几个月后前往庇尔波因特学习银河最前沿的机械制造，真理大学的推荐信还是你帮他写的，我都记得。
离开翼轸星，他也能活下去，拥有新的生活，这次回来，这小子更成熟了，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他遇到什么困难，不是还有你吗？”
南茜摇头：“就算我是应星从小到大都熟悉的南茜阿姨，我也不可能弥补他失去父母的感情空缺，这么小就让他承受这种痛苦，你……你跟巩巧还真是一对！”
南茜骂骂咧咧，“从11岁开始就给孩子做父母可能死亡的心理铺垫，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父母！你们明明很爱他，却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地格外冷酷。”
应天说：“我还挺庆幸的，能在3年前就开始做铺垫，等事到临头，应星也不会太难过。”
“你应该知道，那不一样，不论做多少铺垫，事情发生了，伤害就会产生。”
南茜为此感到悲伤，“为什么，非要留下……”
“别那么难过，搞得好像我一定会死一样。
留下抵抗步离人入侵，是很危险，可没能离开的其他人，也同样在面临危险。
至少，我留下能在抵抗步离人战争中发挥的作用，比大部分人都强那么一点。
我希望，应星他们那些离开的人，以后，依然会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家乡。
而不是从此成为没有归处的漂泊者。”
应天笑地轻松：“那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南茜沉默不语，应天知道，这位智械女性的沉默表示她答应了这份沉重的请求和责任。
“在飞船起飞前，请你保密。就让应星他多拥有一段没有负担的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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