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多年后,大家重新谈起这一场有趣的大冒险之后,每个人都会给出截然不同的故事,因为他们经历的是属于自己那一个版本的历程。
对于符玄来说,她最后能够向元帅报以肯定的答复:守住了,便是完美的胜利。景元未曾向她透露过一丝一毫的计划详情,但她不负所托地让这块拼图严丝合缝地聚合在了一起。
对于彦卿来说,这是他一场关于未来的小小预演,「剑首」绝不是他追求出神入化的剑艺境界的旅途上的终点,而只是一个轻巧的开始。
对于飞霄来说,这是她起誓让「丰饶」与「毁灭」血债血偿的肇始,而她的捷报将会一直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最终的大敌轰然倒塌的那一刻。
而对于星际和平公司来说,只有两个字:赚了。
*
波提欧感到自己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眼前所见之场景,虽然他本来就不善言语。
其实按照智慧大脑的石膏头教授的说话,他本不必随之而来,硬要掺和一脚,但巡海游侠就是巡海游侠,岂有只看热闹不上去帮忙的道理。
根据他们的计划,那种以「繁育」作为原材料制成的生命分子活化剂会通过星际导弹的形式被投入那颗濒死红巨星,进而加速它的死亡。在它彻底坍缩之际,这些活化剂会随着它最后释放出来的能量风暴席卷整片星域。
以「繁育」杀死「丰饶」。
——便是他们给出的答案。
「丰饶」的概念对于这位游侠来说似乎多少有些遥远,所以当他处在降落的失重感中时,那株矗立在圆峤中央的千面巨树实在过于耀眼夺目,让他不免地吐出了一句*经典的仙舟雅言*。
每一根枝杈上开满了密密匝匝的妖冶花朵,恍若人的白骨,虬枝缠绕,如同游走的巨蟒,足以令一切生命窒息。
而在这金色的巨树幻影的中央。
是一个人。
藤蔓自他的胸腔之中生长而出,肌理呈现着难以名状的扭曲,骨肉破裂粉碎,像是在经由一场痛苦的洗礼,然后重新绽放。
或许,这已经不算是一个人了,只是一具被寄生的躯壳。
*余下的只有无言*
这是彻底的无言。
他看见还有人比他更大胆,比他更不顾一切,就那么站在中心的风暴之中。
波提欧握着迫降伞落下,慢慢地接近了仅仅距离风暴中心方寸之步的众人。他带来了真气浮游保护罩,足以短暂地让他们抵御能量磁暴反应。
“他……”
波提欧来回地打量着眼前两大人一小孩以及许多只猫的场景,不知道自己的惊奇到底是出于那蔚为壮观的丰饶奇迹,还是这不可思议的“重组家庭”。
他甚至变得有些结结巴巴了:“那个人身上长出了……呃……”
“他会很痛苦。”
景元垂下了眼睫。
“但如果他能籍此获得哪怕涓埃之微的安息,我不介意让自己来做这个恶人,只有经由痛苦才能见到启明的星光。”
波提欧耸了耸肩,摊了摊手:“你们仙舟人就是有文化,我怎么又听不懂了呢?”
椒丘靠在貊泽怀里,丰饶力量的骤然抽离令他的身体变得极其虚弱了。
景元让他将自己身上的丰饶力量传递给刃,于是刃便可以吸收掉这份“宿主”的价值。
椒丘费力地喘着气,然后解释道:“这位星核猎手的身体里封印着一位丰饶令使的力量,他以自己作为载体,吸纳了包括我身体里及整座仙舟蕴藏的丰饶之元气,交融一体。”
“简言之。”貊泽接话说,“现在成功杀了他,就可以彻底泯灭这整座仙舟上的丰饶遗迹。”
“不是杀了他,是利用了他体内的令使力量,同类相食。”景元的定力了得,虽然是小孩子的身形,却顶着狂风毫无所动,一只手牢牢地拽着刃身体里生长出来的枝条。
“所以现在我们要对决一个复苏的丰饶令使?”波提欧惊叹道,“你们这群人简直比星际和平公司还疯。”
景元摇了摇头,另一只手搭在了那只岚糕糕的酥壳边缘:“他所掌握着的只是倏忽的一部分力量,并不算是完整的令使。如果天才俱乐部没有实现他们向联盟保证的实验效果,我凭着神君拼死一击,也能够取胜。”
“然而那样牺牲太大了。”椒丘叹了口气,“将军正值壮年,在此死难乃是折我联盟一臂膀,应该再上一重保险的,且让我饮下——”
貊泽秒答:“我不同意。”
“好了好了。”波提欧觉得真是与仙舟人谈不到一起,“别再煽情了,既然你们和天才俱乐部是一伙的,那就等着看看他们的成果吧!”
“那我很期待了。”即便气氛严肃,景元还是笑了笑,为了让大家感到安心。
他话音刚落,大地随之震颤,仿佛狂潮中摇晃的巨船,迎着浪涛破海行,向着远方,向着新生。
天才俱乐部和星际和平公司兑现了他们的承诺:
视域尽头的那一抹红日。
——正在爆裂。
与此同时,自海的深处,一条青龙劈水而出,岿巍凌空,碧霄之色划破穹天,直击那处枝蔓蜷曲的血肉。
一如七百年前那样……
他如何与之纠缠角斗。
但这次。
结局一定、一定——
不会一样。
-
因为三月之前嚷嚷着:“我们不该做点什么吗?”
于是开拓者和丹恒发挥了无名客好管“闲事”的天赋,站了起来,非常认真地说道:“那就让我们来做点什么吧!”
然后青龙的水龙腾空而起,一爪子握紧了丰饶的根系与天网,将它们扯得粉碎,接着衔着游丝冲破洞天。
丹恒承认当他看到倏忽复苏的形态,心中的跳动停滞了一瞬,然而在想起自己有星穹列车与仙舟诸人作为后盾时,重又放下了心来。
威猛地冲入战场,前来助力。
后来呢,便那几位大天才的杰作发挥了效果,红巨星被引爆了,「繁育」杀灭了「丰饶」——这个逻辑很简单,当「丰饶」被迫以指数次方的速度增殖起来,无限的存在争夺有限的资源,便会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
此中还有景元规划的一个小插曲,另一位丰饶的令使想要复活倏忽,他正好利用刃身体里的倏忽力量吸收同化了其他的丰饶之迹,再压制住倏忽的力量即可。
星历8100年的故事绝不会重蹈七百年的覆辙。
而一段故事的结束,是一段新旅程的开始。
曜青仙舟派出的卫队在解决到丰饶民的乌合之众后,前来接手了被清理干净的圆峤仙舟,一艘失而复得的仙舟,一艘丰饶遗迹不复存在的仙舟,一艘空空荡荡、可待开发的仙舟——简直是一个奇迹。
最初投下那颗红巨星的丰饶令使见大势已去,立马遁逃而走。它的特性是隐身,所以仙舟失去了它的定位。
但这场斗争已经获得了极大的胜利。
未来,战胜「丰饶」的计划还有很多,不急于现在一时。
“哎呀,将军!”
跟随第一艘舰船降落在了圆峤上的彦卿,看到了变成少年模样的景元,蹦蹦跳跳地就冲了过来。
他的金色大眼睛里闪烁着无比的激动,看起来想要把小景元一口吃掉了。
“再见,彦卿!”
景元对他郑重地挥了挥手:“我先去远航了,罗浮交给你和符卿啦。”
为了避免冲突和麻烦,景元赶紧麻烦开拓者将他们先行一步传送到了星穹列车上。
毕竟刃仍旧是通缉犯,不宜遇见仙舟的人,而景元还没有恢复成人的姿态,出去见人多少有些降低仙舟将军的威严。
至于罗浮的运行——
“交给他们就好。”他笑着说。
这次算是他给符玄的又一次实践机会,也是元帅给符玄的一次考验。岁月荏苒,总归要提前计划起来身后事。
计划通,景元登场!
“恭喜你,你再也不会魔阴身。”景元转身郑重地握着虚弱且疲惫的刃的手说,反正他现在不在仙舟的管辖范围内,没必要对他挂上公事公办的脸,“倏忽的力量受到了压制,你可以更随心所欲地体验生活了。”
“呵。”刃不高兴,“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你的保证尚未兑现。”
“我可没保证过什么。”景元耸耸肩,“别一天到晚向着什么死死活活的事情了。”
星穹列车绕着圆峤仙舟盘旋,空间站坠毁的时候,瓦/尔特利用伊甸之点传送回了星穹列车,可惜变故发生得太快,他只来得及拉住姬子。
于是他们两人开始在天上看戏了。
主要是靠谱的成年人判断现场秩序还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就是没想到希佩看过来一眼,整出来了些意料之外的效果——比如一堆猫糕和一堆猫。
“咪咪~”
瓦/尔特先生实在难以抗拒猫咪的诱惑,就对着那只灰色的半挂团子发出了亲切的呼唤,然后被姬子提醒,这是星期日,让他注意形象。
星期日在列车上的伙食颇好,一个不小心就被养成了圆润的团子模样,帕姆还特地端来了一盘新烤出来的布丁蛋挞给他当猫粮。
“喵!喵!喵!”
这回不开心的是砂金猫。
所幸有人想起来提醒了星际和平公司,真理医生不得不身负重任,过来接砂金,因为托帕和翡翠听说了这件事,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教授人到了,一开门,全体乘客就看见一个金黄色的影子飞了过去,扒住人家的脑袋,还好拉帝奥记得戴上了他的石膏头。
他拎住砂金猫的脖子,把它挪开,可是它的爪子在空气里拼命扑腾,所以最后拉帝奥只好允许砂金猫待在他的头顶了。
“大家听我说!”
一片混乱之中,有猫在吃饭,有人在调戏猫,有乌鸦在偷摸狐狸的耳朵,有一群无名客在玩石头剪刀布……
“现在我们面临一个严峻的选择。”
姬子出来主持大局了。
毕竟再不采取行动的话,星穹列车可能就要因为超重被制裁了。
“下一站——”
“我们要驶向何方?”
这一篇章结束了,下面要进匹诺康尼了,匹诺康尼就是轻轻松松的喜剧故事了[菜狗]
注1:关于倏忽的描写出自雪衣的个人故事
注2:标题“以我残躯化烈火”出自游戏《赛博朋克2077》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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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以我残躯化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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