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熟悉的地方,朝月从没觉得罗浮如此亲切过,看着陆续撤离工造司的众多学徒,身上依然是那大红衣服,仍不住一阵嫌弃。
在她任职太卜的时候,工造司就是这衣服,当时陪着应星参加铸剑大会时,就曾吐槽过服饰难看,甚至还撺掇夺得第一名的他去反馈,没想到压根就得不到任何效果。
「建木」就在工造司内,所以受到的影响挺大的,许多学徒早在昨天的异常逃出了工造司,剩下的都是不远离去的“顽固分子”。
“咦?这「工造司」的洞天早在星核侵蚀后就停摆了,怎么还聚了这么些人?为什么不搭乘星槎去安全区呢?”
停云疑惑的看着门口堆积的人,比平日安宁的时候多了大半。
三月七摊开手,无奈道:“可能工造司比较爱岗敬业吧。想想太卜司的卜者,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差——啊”
话到一半,星突然打了她一下,让三月七尖叫出声,当即就打算报复回去,直到看到她指着朝月,方才想起朝月好像是太卜司前太卜来着。
当着自家行动伙伴说她家的坏话,三月七也意识到不对的地方,连忙出言解释道:
“阿……朝太卜,咱不是那个意思啊,其实太卜司的卜者也很勤奋的,就比如说符太卜,做事就十分认真!”
朝月:……
「不必过多解释,太卜司多数为你所说那样,倒也是一大事实。」
“呃……”
三月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了,总觉得朝月和那时的符玄差不多的表情,不愧是一个司里出来的师徒吗?
瓦/尔/特开口道:“毕竟是工作嘛,要考它生活。成年人的世界…呵呵,没有轻松二字。”
“杨叔你这过来人的语气……”
“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瓦/尔/特只是想起之前的生活,为了生活努力奔波,所以才觉得眼前的画面十足的沉重。
“当今这世道,又有哪条命途是轻松的呢~”
「欢愉。」
“呃……咱们还是来看看工造司吧,里面尽是研造奇械机关的工坊,与挖空心思发明创新的匠人。”
对于朝月乐子般的发言,停云尴尬的笑了一下,便立马将话题转移到了工造司上,以免她再说出什么傻话来。
“就连停云小姐都有点招架不住朝太卜呢。”三月七凑到星的耳边说道。
“看来朝太卜完全没有被阿月给影响到,那暂时可以相信她说是真的。”
星目光打量着回应三月七,在朝月转回身的下一秒,两人立马远离,一个看天一个瞄地,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朝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在深深看了眼她们后,抱着玩偶又转了回去,就当没听到好了。
见人回去了,三月七同星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栽在一起蛐蛐起来,只不过她们更加小心了。
朝月在听完停云对工造司的简单描述后,视线又落在大门口,已经没有人再从大门里面出来了,想必该走的都已经走了。
「寻一人打听一下消息吧,贸然进入只怕是讨不到好处。」
几人沿途找人了解情况,不是谈情说爱就是害怕毕业,根本不愿对来路不明的他们说什么,直到在阶梯旁才寻到一个名叫阿伟的人。
从阿伟口中得知,工造司内闹了树灾,不知谁种的盆栽突然猛长出来,枝条有两人合围般粗,在司内大肆破坏,几乎要毁了这个地方。
现如今除了一名叫公输梁的老师傅,其它人员都撤离了工造司,安安全全的待在这一大片空地上。
他递给众人一玉符,委托她们交给公输梁,保证能得到平安,最后嘴边喃喃要是人没了就毕不了业什么等。
进入工造司,一入眼便是复苏的建木,正挟着层层云雾立在其中,在周边的地面都是被它侵蚀过得痕迹。
“星核促成了「建议」的重生……随着它的生长,侵蚀现象也变得更加严重了。”
“哎呀,仔细一看,该须都从地底下钻出来了呀。恩公,咱们舍不得要当一回免费的园丁啦。”
果然纵使假停云走了,停云也依然是这个小样子,即便情况再怎么糟糕,都要耍点小趣味。
朝月没有回答停云的话,掐了掐她的手,便径直走向一旁下行的阶梯。
“诶,恩公?”
停云不解,立马跟了上去。
后面三人也同样如此,根本没思索两人之间的行为。
“工造司乃机要重地,贼人退去,速~速~退去~呀呀呀呀!”
一红衣老头拦在桥中间,两只机巧造物左右各站了一小块地,就这样挡住了唯一前进的道路。
朝月面无表情,脚下不做丝毫停留,直接迎着它们走去,完全不顾老师傅的劝阻。
“别过来!在往前走,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见到有人上前,公输梁厉声劝阻,经历了之前的遭遇,他现在可谓是草木皆兵,那怕朝月现在多么的好看,在他眼里都像是破坏工造司的凶手。
机巧造物严阵以待,面对越发走近的少女,没有安装情感芯片的它们并不会手下留情。
“喂喂,你倒是听我们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无非是「路过」「不小心」「门开着」这种糊弄人的借口。”
不给三月七解释的时间,公输梁手一挥,两只造物便开始向少女靠近,体内的能量也开始流窜。
“今天司内突然遭灾,老夫料定是有人捣鬼!果然不出所~料啊!”
瓦/尔/特感受到造物即将喷发出巨大的能量,急忙说道:
“不好,那个老先生可能要来真的。”
“阿月!快回来!”
三月七连忙大声喊道,想将她给呼唤回来。
可朝月充耳不闻,只是快速在两只造物身上看来看去。
直到能量从造物的嘴里迸发,一道火舌掺杂着莫名的气体喷出,即将落到面前的前一秒,她才脚尖轻点,翻身来到造物身后。
指尖快速在它们身上点了两下,来势汹汹的造物瞬间停止了运作,失去能量般从空中落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卷起一阵尘埃。
尘埃散去,朝月毫发无伤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浮现一个淡蓝色的护罩,以及片片祥云。
瓦/尔/特和星见状,都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本以为会有一场小遭遇战,却转瞬间结束,连一点战斗的火花都不成看见。
“你、你怎么直到造物的关闭键……”
朝月眸色淡淡,造物落下的冲击令她发丝稍乱,少些四散飘落在脸颊上,平静的小脸陪着静雅的气质,与原主人截然不同。
可就是这么个气质非凡的少女,竟轻而易举的发现了造物的致命点,当着他的面,将两个得力干将摆平。
「工造司虽然造出了服务仙舟人的机巧,但因为造物本身并不稳定,所以为了能够过神策府那关,在每个生产的造物身上都安装上了关闭键。」
朝月迈着步伐,边走边为他解释,在与他五步距离处,方才停下脚步来。
「我们并非作乱之人,而是解决问题之人。」
“阿月,你没事吧!”
三月七急切的跑了过来,揽着朝月就开始上下检查起来,弄得逼格十足的她,瞬间成了个不听话的坏孩子似的。
“下次小心点,别这么乱来!”
星一边帮她摆动散开的头发,一边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
两人都因为过于担心,短暂忘记了现在月棠身体里的是朝月,甚至在照看的过程中,还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
朝月望着她们的动作,恍惚间回到当时白珩与符玄的画面,当时的她们还像也对自己这么做过。
“你们再这样下去,朝月可不见得高兴。”
瓦/尔/特赶到几人身边,轻声提醒道。
三月七和星闻言手下一僵,这她们才发现身前的是朝月,并非是心心念念的月棠,讪笑着抹平最后一个褶皱后,便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搅着手指试图想要说些什么。
朝月目光落在抹平的裙摆,心绪复杂的闪烁着眸光,在她们又一次想要开口道歉的时候,直接转过身去,淡淡的落了句“无事”,便一声不吭起来。
道歉的话噎在喉咙里,三月七总觉得朝月的背影多了一丝落寞,令她不由得多了一抹心疼。
她终究是对月棠的感情深了,即便里面现在住着的不是阿月,都不愿带着这幅面具来面对她。
这边,公输梁将「浓云金蟾」与「灯昼龙鱼」重新启动后,便上前几人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星打断。
“老师傅,我们是来救人的,你这二话不说就要打我们……”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老夫一时情急,没有听到各位说的话,闹出这一出乌龙来。”
机巧的秘密是有人知道,但对于来搞破坏的人来说绝无可能,况且朝月连一些更加深入的内容都说了出来,足以看出一行人的身份清白。
老师傅忙挥手,表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希望众人不要纠结这些。
即便再“活”一次,朝月依然见不得这些人情世态,趁着几人说话的功夫,她往深处走了几步。
下了楼梯,眼前是个平台,什么长了些许不知名的枝丫,一股黑色气息附着其中,是收到星核侵蚀后的作物。
朝月站在不足半米高的枝丫旁,总觉得这东西对她而言,似乎充满了庞大的诱惑力,冥冥中在渴望她的触摸。
眉头一皱,额间印记一亮,方才还在心尖的催眠顿时烟消云散。
察觉计划失败,枝丫上的黑气不再云绕,仿佛失去生机般死气沉沉,之前的事情全都化作泡影,并非它在作祟。
朝月盯着装死的黑气,右手把着脉象,经由海棠树的帮助,一缕几近透明的能量进入体内,从细细的血管到跳动的心脏。
那颗心脏不如常人般鲜活,除却海棠心的根扎在其中,在它的周边还插个几个黝黑的碎片,散发着同枝丫一样的气息,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正是这小小的碎片,给予这幅身躯无尽的折磨与毁灭的能量,却又不能得到任何人的约束和控制,只凭自身的安稳和暴乱。
「残缺的星核」,如今却化成碎片,开始汲取主人的生命力。
倘若不是海棠心被更改,源源不断为这颗脆弱的心脏输出生命力,或许月棠早就暴毙了吧。
这也算是朝月明白后,弥补的第一件事吧。
收回视线,朝月不再理会痴心妄想的枝丫,来到平台边缘,一个被锁住的机关防止在突出的圆台。
是同穷观阵那里的画屏,功能不出意外的话,和之前见到的没什么区别,消耗能量让人短距离传送。
她之前可没见过这玩意,那时候都是彼此之间建了一道长桥,哪有现在这么多便捷造物,随便操作一下就飞过去了。
朝月看得入神,脑海中试图构造出画屏的制作过程来,却不想被耳边的声音打断。
“阿月,你原来在这里呢。”
亲昵的称呼令朝月微微愣了愣,看着走到身边笑眯眯的三月七,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她话里错误的称呼。
见她呆呆的跟月棠一样,三月七笑得更欢了,“阿月,你看起来好傻呀。”
朝月抿唇,摆过脑袋说道:「我不是阿月。」
“不会哦。既然你现在阿月的身体里,名字也带个月字,我叫你阿月也没错吧~”
她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倘若朝月没有坚定自己的定位,或许就被三月七这么糊弄过去了。
可她这幅笑眯眯的模样,又让她记起第一次见到白珩的时候,那时的她也笑着称她为阿月,就连最后嘴里念着的也是……“阿月”。
强烈的刺痛自脑海而起,朝月死死咬着牙,抱着玩偶,一直到与公输梁结伴的几人走到身边,才算是稍好了些。
与公输梁的误会彻底解除,众人也得知了更多关于工造司的情况。
工造司被一只不知何来的木精邪祟占据,就连至宝「造化洪炉」也被窃夺,并且还可以操控工造司造出机巧造物,任谁靠近都会白白送命。
而他不想走的原因就是为了保护好「造化洪炉」,毕竟里面封印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倘若跑出来了,惶恐再添一乱。
所以双方达成了合作,互相帮助解决对方的问题,并没有因为是景元和符玄的人,就肆意吩咐别人。
对于这点,朝月还是对列车团具有相当大的好感。
三月七给朝月说了一遍后,然后一脸好奇的询问:
“阿月,你知道「造化洪炉」里封印的是什么东西吗?”
朝月已经不再纠结她怎么称呼自己,再细细思索一番后,才迎着三月七期待的眼神,缓缓开口道:
「岁阳,是一种由邪物积怨形成的无形生物,不具有固定形体,而是由纯粹的能量构成。曾在仙舟引起过慌乱,凝聚成大岁阳「燎原」试图击败当时的腾骁将军成为最强者,最后在大战中被一刀劈散,尽数封印在造化洪炉中。」
听到凝聚在一起的岁阳被一刀拿下,三月七不由得开始吐槽起来:
“看来岁阳也并没有那么强嘛,一刀就被劈到造化洪炉里面去了。”
朝月不做任何反驳,毕竟当年偷闲摸鱼登上太卜的宝座后,她也觉得「燎原」就是个纸老虎,根本没有什么威胁性。
只不过腾骁将军出了手,自己也没有什么大志向,索性就蜗在太卜司,教导符玄一些卜算的手段。
“不错不错,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可比老夫那几个没用的弟子厉害多了。”
星的除枝丫工作终于落下了帷幕,借着公输师傅的道具与自己的聪明的大脑,东奔西跑完成了一笔画清扫。
公输梁的话让两人想起门口的阿伟,三月七突然get到一个笑点,在一旁痴痴笑了起来。
朝月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不明白三月七在笑些什么,但处于她对自己的好感,还是等她笑完后,才一同靠了过去。
结果刚走到附近,工造司的洞天就开始轻微晃动起来,众人纷纷看向远处高耸的建木。
晃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安稳下来,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公输梁呼了口气,起身又露出平常的表情,“呼,没事啦。看来,这件宝贝还真是用对地方了,一定是那木精吃痛,浑身不爽了吧,哈哈哈。”
说及此处,难掩心中的喜悦,公输梁直接叉腰大笑起来,许久才停歇。
“行了,事不宜迟,趁现在穿过「换境画屏」到对面去!我怕时间一场,枝条又长出来了。”
穿过画屏,众人踏上长长的阶梯,快步来到造化洪炉面前,就见粗壮的根部死死纠缠着造化洪炉,好似在汲取其中庞大的能量,一步步向上攀升。
“你们看,「建木」的根系……”
“它缠绕的是工造司至宝:「造化洪炉」!”
抬头望去,方知彼此之间的差距,朝月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渺小过。
三月七上前走到她的身边。
好吧,这具身体该是让她渺小。
“小娃儿,快来棒棒老夫!咱们齐心协力把它斫断,别让它穿透了洪炉。”
公输梁当场就急了,他可是真怕造化洪炉出事,将数以万计的岁阳放出来,又造成一场大岁阳事件,那可就完了。
他正欲上前时,建木得气息忽然飘忽起来,一缕缕丰饶的气息沿着根部落在平台上,拔地而起一朵庞大的花苞,延伸出几根细细的花蕊来。
“小心!”
瓦/尔/特拄着不知何时拿出的手杖,扶了一下镜框,望着能量大肆波动的建木提醒道:“那家伙正在变化……”
话音未落,猝不及防的震动令众人脚下不稳,差点摔了一跤,就连瓦/尔/特都颤了一下。
朝月站直身子后紧紧盯着远处的花苞,在一阵颤中,它完成了开放,数不尽的花粉扩散开来,组成一圈密不透风的迷雾。
花粉中亮起一对猩红的眸子,一个模糊不清身影渐渐从中而来,它通身暗蓝,四只大角弯曲朝上,丰饶之力化作枝丫花瓣点缀。
它不紧不慢的走出花粉,直到半截身子露出,才像是厌烦般摇晃,把身上的花粉散开,随即又是一声咆哮,强烈的声波将周围的花圈驱逐开来。
公输梁望着从未见过得品种,即便心生出恐惧来,仍然鼓足勇气大声质问: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竟然信手造化出生命…这股力量,真是恐怖……”
停云捂着嘴巴,难以相信一个如此庞大的生物,被建木随意造化出来,如同揉捏泥土般轻易。
「你们往后撤下。」
朝月神色凝重,向着公输梁和停云说了一声后,握着电流作响的紫灵,眸色深深凝视远处的玄鹿。
那是丰饶孽物,仙舟人从出生到死,都一直痛恨的东西,毕竟正式它赐予仙舟建木,才导致了长生种的诅咒。
魔阴身也由此而来,就算是如此的罗浮将军,都有可能在万年陷入魔阴身,最后沦为一个人人喊打的孽物,被关押进幽囚狱。
她,不能原谅,这等孽物背后的建木,再次给仙舟带来数不清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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