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巴要拉你起来，你甩开他的手，撑着湿润的泥土地缓缓站起来，被磨烂了的右脚刚沾地，就疼得你一下子跌坐回去。
“咋个？”貌巴蹲下来询问你：“可是伤到哪了？”
但拓弯下腰，若有所思地握住你右脚脚腕，粗糙的硬茧磨得你脚腕皮肤又痒又麻，你受不了这种刺激，想抽出脚腕，却被他牢牢按住，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莫动。”
鞋子被脱下，脚底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脚上、地上、鞋子里都是血。
貌巴惊呼道：“这是咋个弄得，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但拓把你的脚抬高了一点，看到你脚底被石子磨得血肉模糊，拧起了眉，沉声道：“有石子扎进克了。”
“我看看。”貌巴从但拓手里接过你的脚腕，这两兄弟的手型不太一样，但都是一样热，一样糙。
现在令你煎熬的不再是扎在你脚底的石子，而是这两个男人的目光。
从来没有人这么仔细地端详你的脚，包括你自己。现在被这兄弟俩握在手里看，强烈的羞耻感令你的头皮发麻。
“我嘞乖乖，扎的这么深，你不疼噶？”
废话，能不疼吗？
你白了他一眼，咬着牙问道：“看够了没？”
但拓朝貌巴伸出手，“貌巴，带刀了没？”
“出来得太急，忘带了哥。”
貌巴冷不丁看到自己胸前摇曳的狼牙项链，“我哥，要不用这个吧？”
“用狼牙可能一次取不出，要多遭点罪。”但拓看到你脸上的泪痕和哭红的双眼，叹了口气，“算了，直接用手吧，可能会有点痛，你忍到起。”
貌巴握住你的手，安慰你：“没得事，痛就咬我嘛，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这种好事你怎么会拒绝，但拓还没动手，你就瞅准了下口的地方，打定主意要让貌巴比你还痛。
但拓趁你注意力被分散，开始取嵌在你伤口里的石子。这真的很折磨人，你能清楚地感受到一只手钻进你的伤口里抠挖，甚至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你痛得想哭，在貌巴伸出手臂让你咬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咬上去。
“嘶……”貌巴被你咬疼了也没抽开手臂，反而用另一只手抚摸你的头发，轻声哄道：“没事，没事，等回去给你涂上药就不痛了噶，乖哈。”
“取出来了。”但拓摊开手，一枚被血浸透的石子静静躺在他手心。
你遗憾地松开口，看着殷红的牙印，深深为没把貌巴咬出血而感到惋惜。
但拓的目光在貌巴手臂上的牙印滑过，说道：“行了，回克涂上药，感染就麻烦了。”
“好！哥你走的快，你先抱她回克。”貌巴想也没想地说。
但拓思索一下，“行，那你跟到我们后面。”
和貌巴相比，你更怕他哥哥。
你还记得你被他用枪指着头时他狠厉的表情，像是纪录片里凶狠的豺狼，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狠狠咬断你的喉咙。
貌巴要站起来给哥哥腾地方，被你拉住手腕。
“咋了嘛？”他蹲下来问你。
你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仰头央求他：“不要别人，你抱我，行吗？”
但拓顿住脚步。
貌巴嘴里说着：“你怕我哥？我哥就是长得凶点。”乐颠颠地抱起你，补充了一句：“其实人很好噶。”
“话咋那么多？快走吧。”但拓弯腰捡起你的鞋，目光交汇，你眼神躲闪着不敢和他对视，嚅嗫道：“鞋给我吧……谢谢。”
“哦，给你。”
但拓把鞋递给你，你拿了鞋，立马转过头不去看他。
你这副模样避他如蛇蝎的模样让但拓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杀你朋友的是貌巴，为哪样你怕的是他？
他看起来有那么凶噶？
＊
“诶呦，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你缩在貌巴怀里，脸颊都是泪痕，浅蓝色的裙子沾了泥土和落叶，一只脚还在流血，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拓和貌巴的阿妈看到你这幅模样，心疼地皱起眉，“这脚怎么了？可是你们欺负人家？”
“被石子扎到了。”但拓看了你一眼，意有所指道：“妈，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女嘞？”
“他们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石子，他还帮我把石子取出来了。”你神色恹恹地替但拓解释，模样像极了好几天没有浇过水蔫巴巴的小花。
“我这个大儿子但拓啊，就是看着凶了点，其实心肠不坏。”
你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但拓。
这边的人名字真怪。
“貌巴，你把她放到屋里克，我克拿药，给她消毒。”
貌巴应了声好，抱着你刚走了几步又转头问：“哥，送到你屋里克还是我屋里克？”
貌巴脑袋里一天天都在想啥？
但拓深吸一口气，“她屋里克！”
给你安排的屋子大概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屋里只有一张单人木床和一张破旧的小木桌。
貌巴把你放到床上，蹲在床前看着你流血的脚，不忍地皱眉。
“你为哪样要往山里头跑，那里面蛇虫多，我们本地人都不往里头克，要不是我哥看到你往山头跑，你死到里头都没人晓得。”
又是但拓。你在心里恨恨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我宁愿死在山里。”
还能是为什么往山里跑？这周围除了有座山，还有什么？难道要你跳河里游走？你又不会游泳。
“你别这样说，等我和我哥确认你的身份没问题，你就能回克了。”
你心中微微一动，“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我哥？”
貌巴话音刚落，但拓就拿着药和纱布进来了，“问我哪样？”
貌巴站起来，“我哥，我跟沈桐说只要确认她的身份没问题，就能放她走了。”
你热切地盯着但拓，等待他的回答。
但拓微微颔首，“是这样没错，你没得问题，还留你在这做哪样。”
你刚想笑，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任娜被一枪打死在你面前的画面。
“那任娜呢？”
你的声音很轻，但拓和貌巴都没听清，你又重复了一遍：“那任娜呢？我的朋友呢？她也是无辜的。”
但拓拧生理盐水瓶盖的手顿了一下，“她不无辜。”
“什么意思？”
但拓没有回答你的问题，“貌巴，把她的脚抬起来。”
“好。”貌巴刚靠近你，就被你踢了一脚，你眼眶通红，用恶狠狠地语气骂他：“滚开！”
“别闹喽，你的脚得消毒，不然会感染的。”貌巴担忧道。
见你这么不配合，但拓的耐心告罄，把生理盐水放在一边，扒拉开貌巴，“我按住她，你把盐水倒上克。”
你听到但拓的话，瞳孔急骤收缩，手脚并用地往后爬，被但拓一把拽了回来，锐利的眸子倒映出你惊惶的表情。
“莫动。”他面无表情地扣住你的手腕，结实有力的大腿压在你的双膝，让你没法再挣扎。
你恨恨地骂了一句：“混蛋！”
但拓转头问貌巴，“咋个还不弄？”
“哦哦哦，我这就弄。”貌巴握着生理盐水瓶子，叮嘱道：“哥，你轻点噶，别把她压疼了。”
“呼……”但拓忍无可忍，“你屁话咋那么多？赶紧给她消毒，用盐水把伤口里的灰都冲出来！”
“好嘛，知道了。”
你感觉到自己的脚被一只炙热的大手握在手里，紧接着，冰凉的盐水洒在你的伤口上，泛起细密如针扎般的疼痛。
你的眼泪几乎一瞬间流下来了。
但拓看着你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外流，砸在你们之间的缝隙里，将床单洇湿一片，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疼噶？”
“疼。”你抬起头，愤恨地瞪着但拓，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明亮又忧伤。
“但我觉得肯定没有脑门上多个血窟窿那么疼，你说对吧，但拓？”
但拓鬼使神差地擦掉你眼角的泪花，“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噶？”
你瞬间破功，“你有病吧？”
“我哥，伤口冲干净了噶，接下来咋个整？”
“用碘伏给伤口消毒，然后抹上药膏，用纱布包起来。”但拓指挥道。
“好，我晓得了。”貌巴回答。
被盐水反复冲洗伤口之后，伤口已经麻木了，涂碘伏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在涂药膏的时候，你疼得差点昏厥过去。
“刚开始涂上药是有些疼，过会儿就好了，忍一忍。”
你觉得这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这么轻巧，疼得又不是他！
额头的汗水滴落到眼睛里，又痛又涩，你难受得不停眨眼，借着眼睛疼的借口，让但拓给你吹一下。
但拓松开钳制你的手，向你靠近，“哪个眼睛难受？”
你趁他不注意，一把抱住他，朝着他的颈侧狠狠咬下去。
他也该比你更疼才对。你咬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想。
但拓被你的举动搞得愣在原地，直到脖子上传来阵阵疼痛，才反应过来被你给骗了。
“你是狗嘛，这么爱咬人？”但拓没有拉开你，他比貌巴还要莫名其妙，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你的后背，还问你：“咬够没，我今天可还没洗澡。”
“呸。”你一听这话立马松口，嫌恶地朝地上呸了一下。
不知道你哪个行为戳中了但拓的笑穴，他摸着脖子上的牙印，乐不可支，“你可是还嫌弃上我了？你看看你自己，身上都是灰，跟小土狗一样。”
你气得要死，你变成现在这样是拜谁所赐，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包好了，我哥。”貌巴拿着剩下的纱布站起来，看到你和但拓的姿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哦，包好了那就吃饭吧。”但拓若无其事地移开压着你膝盖的腿，从床上下来，“对了，她脚不方便，你给她单独盛一份在屋头吃，就不用来回折腾了。”
“晓得了，哥。”貌巴转头对你说：“我去给你盛饭，你莫要再乱动咯。”
你掀了掀眼皮，表示听见了。
去厨房的路上，但拓嘱咐貌巴：“待会吃完饭，把她挪到你屋头，这屋里白天待着还可以，晚上太冷，她遭不住。”
貌巴呆在原地，眼里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我哥？”
但拓泼冷水道：“想哪样？你到我屋头咱俩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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