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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想不通。
他想不通。
他的妹妹,吃的少少的,个子小小的,大半夜的,到底是哪里来的恨意,哪里来的牛劲儿,一拳正好锤到他的胃,差点儿给他一杵子揍吐。
痛感的传递先于困意的消散,毕竟人在上厕所和睡觉的时候是最脆弱的。但拓在疼痛中还没来及清醒过来,已经又遭妹妹“咣”的踹了一脚,似乎是嫌他挡了她下床的道,差点给他踹床底下去。
虽然这一脚没有很痛吧。但是妹妹临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把他的被子一起卷走了。
一米八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儿疼的直抽抽凉气儿,在床上缩得像个大虾,想盖个被都没有。但拓捂着钝痛的胃,先是庆幸他晚上没吃多,紧接着庆幸你这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似的拳头没有再接着往下……
不然他应该就不只是胃疼了。
但拓缩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没有被子,只能可怜的抱住自己,摸不着头脑的自我反思。
为哪样啊?为哪样?
他咋个把妹妹惹生气咯?
他打呼太响了?还是他挤到妹妹了?
他应该没有抢妹妹被子吧?他睡相应该还行啊。从小到大两个人也都这么搂着睡过来了,好像就算抢,也都是妹妹抢他被子噶…….
不过两个人睡他这一张床是有点挤,他该找哪样理由能光明正大的换张床噶……不遭人怀疑那种......
算了,这些不重要,都先放一边。
重要的是,你还在帘子那头哭着呢。
但拓微微挪了挪脑袋,往屋子那头看去。有一层帘子做遮挡,他看不见你现在的模样。他只能盯着帘子,听着那后面传来的小小的、细微的,你委屈的闷在被子里,不敢放声的抽泣。
但拓的心跟着你微弱的抽噎声起起伏伏,愧疚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忍痛过去安慰你,可此刻那一层薄薄的帘子竟像一道铜墙铁壁。他想要过去,可是手将要触碰到帘子,你猛一下变重的哭噎像一道号令喝止住他,让他犹豫伸出的手又顿在那儿,不知所措。
他不懂女娃娃的心思,也不明白他做错了哪样。他只知道一定是很坏的事,才会让你哭的那么伤心。
他生怕自己再惹你厌。
你不知道但拓在帘子那头是怎样的内疚,怎样的犹豫不决,唉声叹气。毕竟你只顾着埋在被子里哭的昏天黑地,顺带沉浸式报复性的把眼泪鼻涕都往哥哥被子上抹,懊恼着怎么没想着把他的枕头一起抢走,并觉得自己可真是这天底下最可怜的小女孩了。
你爹不要你,见到你就往死里打,只要被他发现,就会被他拉去卖掉换d资;但他死得早,所以你忍了。你妈也不怎么想要你,你生下来她就想放任你自生自灭,奈何但拓一时不忍喂活了你,她只好养着;后来她也几次三番想要把你卖到别人家做媳妇换钱,但是她拗不过但拓,所以你也忍了。
但是但拓怎么可以不要你呢。
你埋在被褥间,一想到那个梦,眼泪就不受控制决堤,连身体都发抖。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要娶别人,他要丢掉你,那他还不如在一开始就听妈妈的,把你拿到屋后埋掉。
何苦让你来这世上一遭。
你愤恨阴暗的想着。
难怪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你躺在你的小床上,裹着但拓的被子,狠狠的拿它擦着眼泪泄愤,胡思乱想着。
你听到那道帘子后的辗转反侧,也听到帘后传来轻微的叹息。你知道但拓此刻一定在那道帘子后踌躇不定,一筹莫展。你想想他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也有一点点觉得他可怜,思考着要不要回去,给他个台阶。但一想起那个梦,你当即又生气的翻个身面对着墙,不想原谅他。
帘子后面的哭声渐止,转而换成你平稳而偶然抽鼻子的呼吸声。但拓偷偷掀开帘子一角,看到你已然抱着他的被子沉沉睡去,枕头和被子都湿了一大片,你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放下帘子,决定明天再和你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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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灯节,学校放假三天。又因为学校场地要借用,提前一天半放假。掐头去尾除掉来往路上时间,满打满算你能在家待四天。
然而假日过半,但拓至今没能再和你说上一句话。
你有办法让他甩不开你,自然也有办法让他挨不着你。
但拓大清早起来,就看你臭着小脸,劲劲儿的拿他当空气。给所有人都盛了饭,唯独不给他盛。你闹脾气,他也没办法,只好自己端着碗去盛粥。早餐桌上安安静静,你垂眼盯着碗里的粥,为了不看他,连头都不肯抬。
但拓偷偷打量着你的神色。你一贯胃口小,早上随便对付两口就算完。眼见你要起身,但拓顺势把碗递给你,本想着没话找话让你帮他再添碗饭。未曾想还没张嘴,你面无表情地接过他的碗,丢进了水池。
……但拓尴尬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行吧,他不吃了。
他转过头,一桌上三个人正意外的盯着他。
但拓哽了哽,清清嗓子,故作无事:“看哪样?”
貌巴热心贴切的凑过去:“哥,你惹幺妹儿生气了哦?”
他发誓他是好心,毕竟小妹那么听大哥的,他真的只是关心他哥到底做了什么能把小妹气成这样。然而他哥瞪了他一眼,语气凶恶:
“吃你的饭!”
貌巴顿了一下,懵懵的低头,护住了碗。他怕但拓也收了他的碗,让他强行吃饱。
你在厨房里收拾着锅碗,背影照样是不为所动。但拓看了看周围,悄声走过去,接过你手上的活计:
“莫要搞了嘛,放着我来……”
他原来想着,按你以往的性子,你会和他推拒一番,然后你会留下来给他帮手,他正好有机会和你单独谈谈昨晚的事。结果你今天一点没跟他客气,他话还没说完,再一抬头,你已经干脆利落的走了。
但拓面对着水池里的锅碗,一脸懵逼。
好吧,本来他也打算洗的。
一上午狠狠吃了两回闭门羹的但拓撸起袖子,叹了口气,认命的收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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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放假这几天里,始终保持这种风格:对他人和颜悦色,对但拓置之不理。
整三天,你愣是不给他一点能单独和你聊聊的机会。要么你就找理由兜出去,晃一整天才回家;要么你就在家黏着貌巴媳妇,姑嫂二人说说笑笑,美其名曰你帮阿嫂做活。出门放灯也不例外,你单独挽着阿嫂,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走在热闹的街上,手拉着手的去放灯许愿。而他和貌巴被扔在后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
旁人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你们两个才是亲姐妹,后面那两个就是不知道哪来的俩光棍。
貌巴沉默,貌巴不语,貌巴看着你抢他老婆,最后拍了拍一旁面无表情的但拓,语重心长的说:
“快点把小妹哄好吧,我哥。”
他也想啊。
但拓欲哭无泪。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你好歹给他一点提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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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造访达班了。
你端正的跪坐在猜叔对面,你执黑,他执白,细狗蹲在跟前,看着黑子白子摆满棋盘,不明觉厉,看着你的眼神都带几分钦佩。
但拓在院子里,拿着碗喂孔雀已经喂了快个钟头。在这之前,他已经拿着水管浇了半个钟头的花。
猜叔看看院子外鬼鬼祟祟往这边看的但拓,又看了看气定神闲到的有些刻意的你,笑得意味深长。
眼下是你的回合,你正淡淡垂眸思索。猜叔看了看杀的激烈的棋局,忍不住抄手笑了出来:
“我有冇讲过,你比貌巴更似你大哥啊?”
他笑吟吟,眼角堆起细纹,看着像个慈祥长者:
“你比你两个哥哥都强喔。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猜叔玩着棋子,看了看你:“知唔知下句系咩?“
你恭恭敬敬落子,心狠手辣的连吞掉他三步棋,却依旧笑得彬彬有礼:
“可拜为上将军。”
细狗目瞪口呆,他不明白围棋规则,但他高低能看明白这会儿是你占上风了。他不明白你如何能做到言笑间杀的人片甲不留。而猜叔并不恼火,反而拍手大笑,连连称好。
你照旧正襟危坐,笑得不卑不亢。
但拓伸着脑袋在你的余光里往这边张望,你选择视而不见。
姜还是老的辣。你方才吃了猜叔三子,他只略加沉思,一招将计就计借力打力,反手黑子又被白子包围。你看着他撤掉弃子,照旧是面色不改,含笑受教。
“唔,你比你两个阿哥都强,有头脑,又耐得住性子。”猜叔咂咂嘴,看着棋盘,点评一番:
“就是年纪小点,还有些天真,唔够圆滑,仲不能滴水不漏。”
他又看向你,眼神中充满了赞赏与探究,另有几分玩味。你知道他不只是在说棋,不过你并不意外。达班的猜叔运筹帷幄的手段,你一贯敬畏不已。你自然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小盘算瞒不过他,你只是意外他竟然也会管起手下和妹妹吵架这路闲事。
你仍旧是不动声色。猜叔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你,似乎是在好奇你下一步要怎么走,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给你阿哥放咗假,让佢返屋企,好好陪你。点解你啲兄妹俩一个两个又往这里跑?“
“点啊,咁中意达班,不如以后读完书就来帮我做事?“
他看着你,笑眯眯的,好像只是在由衷的向欣赏的晚辈递出橄榄枝。
你同样笑得像只小狐狸,落定棋子,答非所问:
“平局。”
细狗一脸茫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棋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结束了。猜叔意外的看了看棋局,轻笑一声。
眼下的形势,再纠缠下去,你必输无疑。你料定如此,趁早收手。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你,目光中欣赏更甚。猜叔看了看窗外蔫蔫巴巴,还在祸害他的花的但拓,又想了想那个脑子更一根筋的貌巴,心中感慨分明一母同胞,怎么你就生的这么冰雪聪明,讨人喜欢。
他无奈叹口气,冲着外面的但拓大喊:“喂!够咗!你要将我嘅花淹死啊!“
你眉眼间终于有所触动。猜叔看在眼底,收回视线,状似无意的和你玩笑:
“你睇下你阿哥啊,小姐。你也知他一根筋,脑子不会转,有咩事不讲明他唔会懂啊。”
他顿了顿,特意地看了你一眼,才悠悠的继续讲道:
“你咁聪明,有时间帮我看管下他啦,嗯?你教他放过我嘅孔雀,我嘅花啊!”
“假期啊,后生仔,多出去走走玩玩咯。待在我这里有咩意思啊。“
你听明了他的弦外之音,却只笑笑,没有应声。你只笑着依旧答非所问:
“您说过,我可以来达班借阅藏书的。”
猜叔望着你无辜含笑的脸,叹了口气,心说你到底是但拓的亲妹仔,倔的和他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拓匆匆跑过来,猜叔的搭话让他好不容易有机会能靠近过来找你。可你却依旧对他避之不及,他又只和你擦肩而过。情急之下,他想要伸手抓住你,可是刚张开嘴,还来不及说任何,就被猜叔喊住了。
但拓只好看着你的背影远去,悻悻收回手。
他念念不舍的扭转回头,等着猜叔吩咐。没想到猜叔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院外的花草,没头没脑的问他:
“你知唔知依家细路女脑子里都在想些咩啊?”
但拓意外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嘴。
猜叔含笑看他一眼,似乎是没指望他有回答,自说自话般笑话他:
“哼,你若明,冇端端又怎会需要追着妹妹仔跑到我这里哦!”
但拓有些尴尬的讪笑着,挠了挠头。
猜叔深叹一口气,满脸恨其不争,却还是故作嫌弃的为他指点迷津:
“喂,女仔生气,你闷声不吭、磨磨唧唧,可不是她想要的。”
眼见但拓眼睛里又充满了迷茫,一头雾水。猜叔头疼的捂住脑袋,只得把话说的更明白:
“佢为咩生气?嗯?你不明就要去问啊。一而再,再而三,锲而不舍死缠烂打。女生仔啦,总是口是心非嘅。佢啲闹脾气有时就只是闹脾气,使一使性喇,想要的就系你去哄着佢、顺着佢。你瞻前顾后不肯去哄,你要她点办呐?”
“咁简单嘅道理你都唔明,亏你还有个妹妹......”猜叔看着他,满是嫌弃:
“你家妹仔就系太懂事了喔!你都冇有过这种烦恼哦......”
但拓想想你从小到大乖顺隐忍的样子,眉眼里有愧疚闪过。
他还没来及开口,只听猜叔又悠悠的念着:
“再者嘛,依家后生女仔,唔中意男生太绅士哦。”
猜叔抬眼,看看茅塞顿开的但拓,别有用意的笑了笑:
“佢啲……嗯,有时也很中意男人适当强硬下嘅。”
“软硬兼施,明不明?”
但拓恍然大悟的跑开了,走时甚至差点儿撞到凳子。猜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满意的斟了杯茶,又看了看方才的棋局,摇头轻笑了笑。
这一对兄妹哦……
简直藏不住秘密啊。
本篇是妹生气的场合,拓子哥你就下一篇再找回场子吧
想赶在六点前发这篇没发出来,一个不小心又写的很长了orz
又是上班产物,已经习惯了一边和乙方撕来扯去一边处理突然任务一边在带教出现在我身后的时候面不改色关word…….
社畜,真惨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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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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