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叔发烧了。
前几天卿卿还在昏迷的时候,哪怕病床边的心跳检测仪,显示他有规律的心跳,猜叔还是很紧张,陪床的时候,半夜突然惊醒,就怕检测仪的曲线,突然变直线。
他每日担惊受怕,随着卿卿清醒,随着每天清醒的时间变长,他紧绷着的心,才敢放松。
接连吹了几天夜风,终于发烧了。
他的卿卿是个软心肠。
三十六计,苦肉计,最好用。
他就在郁雾旁边,安静的打点滴。
电视机里传来周边几国联合的缉毒新闻,猜叔闭着眼认真的听着新闻报道,不知道在想什么,报道结束才睁眼。
华国缉毒?联合执法?
这就开始了?
他微微歪头,就能看见旁边的乖乖看书的卿卿。
他借他的手获取信息,顺利扳倒他要扳倒的,他也介绍了大禅师给他认识。
很划算的一桩买卖,自己怎么就那么不舒服?
他的卿卿,他的手腕瘦削,身形也越来越清瘦,头发倒是长长了不少。
之前貌伦每日开小灶养起来的肉,就那样消耗在他们的博弈里。
好在,他们还有以后。
还好,他愿意跟他有以后。
细狗难得安静的坐在床边削苹果。
猜叔看着银色的刀刃在苹果上滑动。
果皮一直没断,直接整条掉在垃圾桶里。
他从床头柜里取出白色的瓷片,把手里的苹果切成大小合适的小块,最后把放苹果的盘子递到郁雾手边。
整套动作清晰流畅,不知道做了多少遍,他看着就想,还是妹妹会训xx狗。
“妹,莫看咯。你尝尝我买的,我可是跑了两个市场,才买到这么红,这么脆的苹果。”
左边是殷勤以待的细狗,右边是一直盯着他的猜叔。
郁雾不想放下书,也不想忽视细狗的用心,他只能低头面对装苹果的瓷盘。
他用缠着红珊瑚串的手,拿着银色小叉子,插着白瓷盘里的苹果。
第一块苹果,喂到了削苹果的细狗的嘴边。
细狗“嘿嘿嘿”笑的好开心,大口嚼着苹果。
“甜的!”
猜叔在旁边咳嗽了两声,细狗咽下苹果,着急的问:“咋咯,猜叔,喝水吗?”
郁雾只好又扎起一块苹果,示意细狗把苹果拿给猜叔。
细狗不错眼珠的抱着苹果,离着猜叔老远,就很敷衍的问:“猜叔,卿卿给你插了一块苹果,你吃不,你不吃我能吃吗?”
猜叔看着满脸不情愿的细狗,和端起书挡住脸也知道在偷笑的郁雾,难得的笑了说:“把苹果给我。”
细狗依依不舍的,把手里的苹果递到猜叔嘴边,看着猜叔开心的吃下苹果,有些不开心。
沈星打水回来,就看着细狗盯着猜叔吃苹果这幕。他笑了笑走到郁雾身边,坐到之前细狗一直坐的位置。
“卿卿,喝水哦,我给你倒。”
郁雾点着头,目不斜视的看着沈星倒水。
细狗回头就发现,自己一直坚守的位置被沈星占据,又看着郁雾一直看沈星不理自己,别扭的一屁股坐在猜叔脚边。
猜叔无语的看着差点坐他身上的,吃醋闹别扭的细狗。
细狗看着沈星给郁雾喂水,不想被冷落,连忙问:”卿卿,你在看的是什么书?”
猜叔见郁雾在小口小口的喝水,颇有耐心给他的说:“基督山伯爵。”
细狗一脸无知:“啥玩意?啥山?我们这山里都是毒贩,山里还有伯爵?没听过。”
猜叔只得在心里默念无数遍:亡妻的表弟,不能打!
不能!打!
不!能!打!
郁雾攥了攥手里的书本,假装认真的喝水。
但拓这时候拎着米粉米饭炒菜进屋,看着一边晴空万里,一边阴云密布,连忙说:“饭来啦~说什么?先吃饭噶!”
细狗跑去接菜,沈星半抱着郁雾起身,又给他把饭桌摆好。
郁雾小心的把书收进床头柜里,怕纸业沾上菜味。
但拓给猜叔布菜,坐在沈星身边,大口大口的扒着饭:“阿星,你们刚刚再说什么?”
细狗吃着鸡腿,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全名,只好说:“什么山什么伯”
但拓:“梁山伯与祝英台?”
猜叔叹了口气:“基督山伯爵”
但拓:“那是做啥的?新开业的歌舞厅还是赌坊啊?”
猜叔头疼的看着面前两个没文化非物质遗产。
沈星仔细着把汤粉给卿卿弄好:“都不是,是卿卿在看的那本英文书。”
郁雾神情专注的吃着碗里的粉,根本不接茬。
细狗:“讲的啥?又是神话故事吗?”
但拓:“就是那本好难买的书噶,阿星,看过没?你给哥哥们讲讲噶。”
猜叔往沈星那边探探身,也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故事。他其实偷偷翻过那本书,那些鸟语,他看到头晕眼花,就放回了原位。
沈星:“那各位,小的我就献丑了。这要从一封信开始讲起……最后他报恩报仇都成功。”
猜叔忽然想起一句话:“唔~幸福比傲慢更容易蒙住人的双眼。”
沈星吃惊的看着猜叔,大大咧咧的问:“嚯家,猜叔这都看过?p国的著名著作。”
猜叔:“没有,卿卿那天在本子乱写,我看到了记住了。”
郁雾趁着他们听的认真,小心的把自己粉里的牛肉挑出来,等沈星一讲完,他就把大片肉塞到沈星嘴里,深藏功与名。
沈星嚼着肉,看着郁雾笑的很开朗。
但拓看着卿卿又把肉塞到沈星嘴里,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俩这么好,每日黏在一起,焦不离孟的,怎么拆开啊?
猜叔是不是自己拆不开,才同意自己来的啊?
屋里气氛安静到压抑。
除了细狗吃饭的吧唧声,再没了别的声音。
下午,郭利民拎着一袋子苹果来看郁雾。他很早就知道象龙度假村酒店发生了一起恶意伤人事件,但他性格内向,不善交际,所以一直不知道此案的主角,正是郁雾。
上午的时候,他听到同事们讨论说,伤者是猜叔的妹妹的时候,他都震惊了,慌里慌张的跟主管请了下午的假,急急忙忙的跑到医院,探望郁雾。
护士在病房里给猜叔拔针。
沈星坐在病房门口的塑料凳子上,跟但拓抱怨最近边水很难跑,关卡的士兵太严格了。
但拓也知道最近的情况,他俩都准备跟猜叔反映一下,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星哥!”
闻声寻去,沈星和但拓就看见郭利民,抱着一袋水果,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沈星连忙伸手拦住,关心的问他怎么来医院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郭利民拉着沈星的手,略带哭腔的问:“卿卿,他,没,没事吧?我在赌场听同事说,卿卿被人捅了一刀,生命垂危。我赶紧来医院看看。星哥,卿卿怎么样了?还好吗?要输血吗?”
但拓接过水果,随手放在塑料凳子上。他往后一靠,就靠着墙上,笑不及眼底的看着郭利民和沈星相处。
沈星看着凳子上的水果,连忙客套到:“太破费了,郭。多谢你记挂,郁雾没啥事了,就是身体底子不好,太虚弱了,需要很长时间静养。太不凑巧了,这会他刚刚睡下。”
郭利民准备往病房走,但拓长腿一跨,挡住了郭利民的去路。他站在门口,装门神。
他像只猛虎,站在自己的领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郭利民这个入侵者。
他语气里没有任何态度,表情平静的问:“阿星,这位是?”
沈星一把揽过郭利民的肩膀,让他远离病房。他给但拓大大方方的介绍:“哦,拓子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之前的工友郭利民。之前猜叔那刀,多亏他帮忙给我上药。郭利民,这是但拓哥。”
郭利民看着眼前的魁梧男子,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达班的但拓,猜叔的头马。
威名远扬,三边坡谁人不识。
但拓暗自打量郭利民,这个就是细狗回来告了三天状的郭利民?据说对着卿卿又搂又抱。猜叔只说他是个拎不清的人,如今一看,阿妹喜欢这个路数的吗?不过,拎不清,啥意思?
郭利民脸上写满恭敬的问好:“但拓哥,你好。您喊我小郭就行。”
但拓听到郭利民的问好,勉强一笑:“小郭,认识我们阿妹?”
沈星看着郭利民为难的脸,连忙解释:“嗨,当时郁雾来三边坡找我的时候,他在工地乱转,正巧碰上郭利民。还是小郭心善,带着他去找我。”
原来是沈星的救命恩人,以郁雾的脑回路,估计也拿小郭做救命恩人。难怪不拒绝他的接触,还肯让他喊自己的小字。
想通这点的但拓,不自觉的拉着脸说:“哦~小郭。今天你可能看不到阿妹了。”
沈星点了点头,也跟着说:“嗨呀,他还在恢复期。你等过阵子吧。”
郭利民只觉得他们在赶人,只能胆怯的屈服到:“好的,星哥,但拓先生。那今天我先回了,我过阵子再来看郁雾。”
但拓拍了拍沈星的肩膀:“阿星,去送送你朋友。”
沈星跟他对视一眼,说笑间手臂搭上郭利民的肩膀:“走吧兄弟,跟我聊聊最近赌场生意忙不忙啊?家里都还好吧?需要帮忙就招呼一声,兄弟能帮的肯定帮!”
但拓看着两人走远,心里微微叹气,卿卿对所有人都好,好的一视同仁。那他,在他心里,除了沈星,他是最特别的那个人吗?
猜叔拉开病房拉门出来,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
但拓也不在靠着病房外墙,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立刻站直身体回答到:“郭利民。细狗告状的人,阿星之前的工友,他来探望卿卿。妹不是睡着了嘛,我让他先回去了。”
猜叔在脑海里检索了一下这个名字:“郭利民?他不是在世纪赌坊做服务员吗?连他都知道了吗?”
但拓点了点头,恭敬的回答:“是的。”
猜叔联想妹妹之前说的话,或许这是个信号,不管怎么样,他要先观望一下时局,再做选择。
窗外的树杈上,站满了唧唧喳喳的麻雀,猜叔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吵闹非常。
声音嘈杂,会吵到刚睡着的妹妹。
但是他又不能大吵大闹的,来赶走这些看热闹的家伙……
该怎么办呢?
猜叔扭头跟但拓说:“这几天无论如何,也得把卿卿接回达班。”
但拓:“是。我现在去找医生办出院。”
猜叔试探的问他:“还有个事,沈星你想怎么安排?还接水?”
但拓立刻回答:“我都听猜叔的。”
猜叔看着窗子外乱飞的雀鸟,打开窗子,犯了蠢一般的用手,驱赶那些鸟雀:“毛攀那边?”
但拓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跟着猜叔一起赶鸟。
一个人犯傻是犯傻,两人犯傻叫作伴。
“他出院了,州傧带他回了度假村酒店了。卿卿的那下,不仅直戳动脉,也捅坏了声带。若是再晚一点……现在,虽然留了他一条命,但他一辈子都说不出话了。”
猜叔看着赶不走的小鸟,无奈的摇了摇头,泄了气一般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看着但拓:“你也坐。差一点?!他可真是,命大!”
但拓应声坐在猜叔身边,一根筋忍不住就又犯了。他追着猜叔问:“卿卿,当时为什么要……”
猜叔看着但拓,倒是没有发脾气。难得的跟他,实话实说了。
“那天,毛攀根本不是谈生意来的。
他是来,黑吃黑的。
我们都死了。
卿卿和那条路,就都是他的了。”
原来他打的真是这个主意!
但拓听到这话,吃惊于猜叔的坦诚。
他没想到,这毛攀会是个这么大的隐患,只能着急的站起来,表态到:“我现在,现在,就去弄死他。”
猜叔摇了摇头,指了指但拓的胸口,跟他说:“但拓啊,你坐。”
看他坐回来,又说:“你弄死他?然后呢?陈家,他们找人再杀了你?
但拓啊,若要毛攀的命,我很早就会出手。”
但拓看着猜叔:“我不懂,猜叔,为什么……”
猜叔转而说到:“陈会长,那天一直躲着暗处里。他就那么冷漠,冷漠的看着一切发生。不然,他也不会,能第一时间就出现在现场。急救人员能第一时间进场,给毛攀包扎,给卿卿做急救。
他啊,就是想看他的好外甥,能把事做成什么程度。
目的就是艾梭的那条路。
但拓啊,那条路太值钱了。
不仅在卫星上没有标识,还能直通三国边境。
运什么,卖什么都可以。
一本万利。”
但拓怔怔地看着猜叔,低喃道:“原来是这样,他要……”
猜叔点了点头,看着外面还在叽叽喳喳的麻雀,终于忍不住了。
太吵了,怎么会那么吵?
他抄起塑料袋里的苹果,朝着外面站满鸟雀的树枝砸去。
苹果撞碎在树干上,碎的四分五裂,汁水四溅。
树枝震动,只留下几根鸟雀的羽毛。
羽毛轻飘飘的,在风中打了个旋,才落到地上。
如同三边坡的命,轻,似羽毛。
猜叔背对着他,话却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错,他就是要独占那条路。
然后,卖什么……卖什么都可以。
而达班,就是最好的运输队,我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猜叔说完这些就沉默了。
而但拓,他一直高昂的头,缓缓的垂落。
两人间,再无鸟雀嘶鸣之乱耳,只剩心脏在躯壳里剧烈跳动,发出的“砰砰砰”的响动。
生命的律动,震耳欲聋
原来,卿卿他,什么都懂。
懂但拓的坚持,懂猜叔的不易。
懂三边坡的残酷……
沈星骂他们话,言犹在耳。
是啊,怎么连他们,都在欺负他。
他们不由得同时回想起那天发生的,那惨烈的一幕:
「血色与月色间,他是第三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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