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终于决定从小竹屋搬进寨子住。
舅舅走后猜叔跟他提过一次,搬过来晚上兄弟们一起喝酒打牌。
沈星犹犹豫豫去寨子里的宿舍考察过。达班的兄弟们乐意挤在一间屋里,说是拉完活儿回来一起吹牛打屁显得热闹有人气。沈星一进屋就被他们的糙汉味儿给呛出来了。
这没沤个三五年都出不来这个效果。
沈星虽然也没有多爱干净,此情此景别说他了,狗见了都摇头。
他捏着鼻子准备打退堂鼓,回头经过隔壁,虚掩的门里透出一股格格不入的淡淡沉香的味道。三边坡的大佬都爱礼佛,这气味跟猜叔佛堂的有几分相似。
沈星轻手轻脚推开门,里头只有几张简单的床柜桌椅,相较之下,显得窗明几净。门边的桌上立了一副相框,是一家五口,但拓微笑的揽着貌巴。
出去找人一问,果然是但拓的屋。他嫌吵,便一个人搬出来住了一间。
寨子还剩几间空房,沈星懒得看了。小竹屋住着也挺好,小郭过来待着也自在些。
后来但拓说想照顾他,沈星扭捏了几天,还是决定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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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空了的兄弟在帮沈星搬家,但拓一边监工一边半蹲着刷鞋。
细狗扛着沈星的电扇路过,觉得但拓手里的白色板鞋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拓子哥,啥时候买的新鞋啊,你不是只穿山地靴嚤。”
小柴刀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拓手里刷的是沈星的小白鞋,推着细狗就走。
“哎!推我干啥?拓子哥都不急,还在这刷鞋呢!”
说完莫名其妙被小柴刀横了一眼。
“拓子哥,东西放你隔壁那间还是直接....”小柴刀抱着沈星的被子挠了挠头。
但拓没发话,他也有点拿不准。
细狗说:“咱们隔壁也空着呢。”
小柴刀忙给他使眼色,细狗看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扛起风扇就往但拓的房间搬。
“拓子哥房间大,就住到一起嘛。”细狗横冲直撞的,压不住的嘴角多少憋了点坏。
见但拓没有阻止,小柴刀也一溜烟跟了进去。
沈星刚从猜叔的房间出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星。”但拓叫了他一声。
沈星回过神来,“哥,我自己来吧。”
他还不太习惯被人事无巨细的照顾,况且每天干完活儿汗津津的,鞋一脱沈星自己都觉得味儿。
但拓踢了踢自己的靴,“反正都要刷,以后我把你的也一起刷了。”
沈星没有多说,只闷头坐在但拓旁边的长椅上。
但拓便起身跨坐到长椅的一头,躬身刷着鞋,沈星顺势半躺在他的背上。
“猜叔没派给你别的事?”但拓问。
“说了,但我不想去,就想跑跑边水。”沈星看着头顶的吊灯,一群蚊虫就像无头苍蝇般奋不顾身的往灯上扑。
“为哪样?猜叔是看重你聪明,能成事儿。”但拓笑了笑,打心底里替他开心。
跑边水的活儿又累又脏,小磨弄那边有的是地方让他施展拳脚。
沈星抱着胳膊说:“在三边坡能成什么事儿?要不是因为刘金翠刚好喜欢我这一挂的,明哥也让了步,今天的合同有这么好签嘛。”
说完有点后悔了,怕但拓误会,沈星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不是不乐意待这儿的意思啊,我既然留下来....”
“我晓得嘛,你是为了我们。”但拓说,听着不像是有情绪的样子。
“主要是因为你,再就是兄弟们。”沈星划了重点。
但拓十分满意这个回答,低头抿着嘴笑。
细狗步履蹒跚的抱着冰箱过来,见沈星正悠闲的靠着但拓聊天,小气劲儿又上来了,“这么闲呢?我搬家还是你搬家?”
沈星赶紧过去帮忙,脸上陪笑,“辛苦细狗哥了,我来吧我来。”
细狗倒也不是真嫌累,没有撒手,心里舒坦了不少。
但拓见他俩搬个冰箱东倒西歪的,放下手里的活儿过去了。
“蚂蚁搬家一样,让开。”抱起冰箱四平八稳的上了楼。
“哎?你把我的东西往哪儿搬呢?那不是你自己的房间吗?”
沈星在楼下看了一眼,马上跟上楼。
细狗跟去看戏,在旁边歪着嘴贼眉鼠眼的,“拓子哥想跟你睡一起嘛。”
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叫,但拓把冰箱压他脚上了。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见沈星有些不知所措,他说:“东西先放我这,隔壁还要打扫一下才能住。”
细狗瘸着腿骂骂咧咧的出去了,沈星被刚才的玩笑弄得十分紧张,他装作很忙的样子翻来看去,“那个,你房间熏了沉香?”
但拓看沈星红着脸憨憨傻傻的觉得好笑,随手拉开冰箱拿了两瓶汽水出来,插上吸管递给他,“猜叔给的,他说沉香闻着心静。”
沈星接过来咬着吸管,眼睛到处乱瞟,不敢跟但拓对上。
上次在门外经过时看到的但拓全家福相框依然摆在原来的位置没动过。这次沈星换了个视角看去,发现相框的背面还嵌着一张画。
他拿起看了看。
那是个素描的卡通比丘僧。小僧头发凌乱,穿着松松垮垮的僧服,一双人字拖,胸前挎个布袋,双手捧着钵。
弱小无助,且坚韧。
“那天你带着鸽血红回来,就是这个样子。”但拓走过来转身靠在桌边看着沈星。
“这是你画的?”
“不是,在小磨弄有一家中国人开的刺青店,我让店长画给我的。你跟舅舅走的那天,我本来打算纹在身上。”但拓仰头喝了口汽水。
“为什么纹这个?”沈星有点不好意思,他知道但拓顾家,所以身上纹的图案都跟家人有关。
但拓认真的看着他,像个信徒,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一刻觉得我们有缘份。神告诉了我一切。”
沈星怔愣着,惊讶于但拓竟然会心随念起发乎自然的说出这样的话,突然间就读懂了他眼里的星河。
那是他无法言喻的爱。
沈星与他碰了碰杯,挑着眉坏笑,“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是啊,那时候就喜欢上了你这个小憨狗。”
但拓从不掩饰,亲昵的揉乱了沈星的头发。
两人离得很近,沈星刚让沉香压下去的心跳又撒野起来。
细狗不合时宜的在外面哐哐砸门,把他们吓了一跳。
“咳咳,隔壁打扫好咯,自己搬。”他气鼓鼓的把扫帚一扔。
“谢谢细狗哥,明天请你喝酒。”沈星追出去说。
细狗原本不愿搭理他,想了想还是回头补了一句,“还有小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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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某一天,沈星问起但拓。
“那个纹身你准备纹哪里?”
“脖子。”
“为什么?”
“因为刀划过脖子的时候还没有纹身。是他在另一个世界指引我,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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