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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合视频、录音等证据,事情我们大致调查清楚了。钱暂时放在我这,等待之后的处理。”黑框眼镜将书包里的“赃款”逐一取出,而后问道:“你几个,都南城附中的,是吧?”
邓茂光领头苦涩作答:“是。”
“不是。”同时,百元钞迅速回应:“我们九中的。”
“都隔一座城了还能混到一起也是牛逼。”负责轻点钱数的人嘟囔一句。
“那当然是牛逼的。”百元钞选择性空耳,听到尾词还乐呵了两秒,“多谢警察叔叔夸奖。”
“夸你个大头鬼啊。”黑框眼镜翻了个白眼,见问话跟没问一样,催促性地问了一句,“这些家长还没来?”
点钱的被打断了,不悦地皱眉,重数:“能养出这种儿子,大半夜睡死了也正常。”
屋内空调间歇送出暖气,熏得睡意零星的人愈发着困。
一大群人先后涌进门内,音量完全不收敛,问着“嘛事?”“我儿怎么了?”“这是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易承轻皱眉头,睁开了眼。
“还没完呢?”他懒得动,就这么靠着许桑说话。
“没。”许桑扫过乌泱泱的一众家长,此时跟突召领尸一样要哭不哭的,补叹了句:“事多。”
“是挺多的。”易承低眸,懒洋洋地,在如棉花般松软的睡意包裹里,伸手捏住了许桑随意搭在大腿上的手,“上次来,更麻烦。”
许桑轻声:“上次?”
“嗯。”易承勾着他细长的无名指,没轻没重地按了下那颗小痣,没犹疑地开口:“我从杨叔那领钱,三月一结。结果第一结,不知为何被邓茂光盯上偷了。也是在那条巷子……当时救命用的钱,哪知在这呆一晚上,愣是没追回,因为没证据。”
许桑眼睫轻颤,看着他愣定住的手,握了上去,慰道:“放心,今晚有。”
易承像个没事人一样,还笑了声:“嗯,有你。”
身份证一并递交,黑框眼镜登记得眼花缭乱,上册之后,将这一众犯事的同学连同家长叫到旁边,教育道:
“偷窃,性质非常恶劣。念在你们还未成年,我只做个思想教育,要是还有下次,可是要进来蹲个十天半月的……家长也是,子不教父之过……我会跟学校通知到位,到时候写检讨还是记过,看学校的意思了。”
教育完,她关上门,刚想说“没事了”,就见其中一个少年闭着眼像睡熟了,到口的话转了个调,她小声说道:
“天是有点晚了,在这睡一晚上也行。屋里暖气足,我们平时晚了也经常睡这。”
许桑顿了一下,收了要叫人的手,回道:“谢谢。”
所里电话栏始终处于噤声状态,黑框眼镜整理完今天的资料,又给许桑看了一眼后,将灯关了,说了句“晚安”后就走进旁边的休息屋。
尽是睡袋睡垫的小屋子,还隐隐传出些熟透了的呼噜声——莫名哼唧一声后,停了。
许桑用空着的手摸出手机,浏览了遍梁意杉发来的小型联考题,在某道题停了几分钟,正想下滑,他忽然一顿,摁灭屏幕的瞬间放下了手机。
人在熟睡状态下,肌肉张力会下降,四肢近于自然放松。
易承就是这么个状态:早先搭他大腿上的手,跟没骨头似的垂下,不知怎的,徐徐向下滑落。
隔着校裤面料,触碰。滑蹭过他大腿内侧,见势还未滑止,许桑迅疾地按住他的手腕,指腹卡在他凸起的腕骨上,没敢用力。
呼吸先一步乱了阵脚,他沉沉地看了易承良久,才收着力道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推开。
一系列动作做完,他皱眉:
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冒犯的是自己,还生怕对方有点什么。
半晌后,他呼吸落稳,重新握住了易承的手——大概是觉得这样更安全一些。
按生物钟时间醒来时,许桑看了眼空荡荡的身侧,静静停顿了一会,才起身,直赴学校。
从出租车上下来,他着实犯困,进了教室,也没开灯,坐下枕着胳膊便睡了。
清晨的第一声鸟啭响起时,教室里开始有了人。
陈慢要做这周周一“国旗下的演讲”,来得是前所未有的早。从后门踏进去,他拍亮灯,没看清但贸然看到后排座位上的“头”,惊得一秒飞跳出了教室。
他瞪圆了眼,抬手开了三倍速一样拍着胸脯,久久,才探进去个脑袋。
发质偏细软,没打理,稍显凌乱,但连进校服里白而长的后颈过分惹人眼……这么个形象,鬼可摊不上。
认定是许桑后,陈慢长呼一口气,踮起脚尖慢动作摸回了自己座位,见才七点零几,距离大部队来临还差得久,轻手轻脚又把后排的灯关上。
刚把集八方智慧拼接好的演讲稿拿出来,才默读上一行,后门突然摔进来个人。
他回头——就见吕丁四肢并用地在地上扑腾,腾了半天还站直,避之不及地看了眼许桑的背影,直到对上陈慢的眼,才豁然咧嘴,“我靠。”
“嘘。”陈慢及时打住他的惊呼。
“哦哦哦。”吕丁踮起脚尖回到座位,小声,“刚给我魂都吓没了,不过连头都这么有范,肯定是许哥。”
“同款想法。”陈慢看他一眼,“你来这么早干嘛?”
“学习啊。”吕丁横过食指抹了两道人中,“我是真的要发力了……不过你怎么也来了?”
“演讲稿啊。”陈慢坐在桌子上,“别烦我,我要开始背稿了。”
“谁他妈烦你。”吕丁从书包里掏出十几张跟废渣般的试卷,“别烦我,我要开始学习了。”
“……”许桑食指轻弯,听完对话,在心底笑了声。
不愧是成绩一直一上一下挨边的人,蠢都蠢到一起去了。
操场,迎着冬阳慢吞吞地升起,金光大放,红旗在熠熠光彩下迎风飘扬。
陈慢拨了拨话筒,没收住力,话筒当场被旋飞了:“……”
跟他打配合的李纳,把话筒递给他,无语地低身去捡滚到自己脚边的那个。
“谢谢。”陈慢清了个嗓子,“尊敬的领导,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陈慢。”
李纳晃了晃话筒,“我是李纳。”
“今天,我们国旗下演讲的主题是:诚信值万金,青少年当以诚为先……”
等这段演讲结束,台下有人冒了句:“这怎么越听越像是在给我丢的那两块钱鸣不平啊?”
还没引人进一步思考,一袭正装的中年男人走到台中央,没开口先用气势给大家吓了个结实:
“同学们好,今天由我跟大家做一则思想教育,鉴于星期六近十位同学的盗窃行为。经学校讨论决定,对带头盗窃的邓茂光同学处以记大过处理,其余同学按记过处理,并提交五千字手写检讨……”
“啊?小小邓!黑暗战绩又添一项啊!”吕丁嚯地张开嘴。
许桑向台上看了一眼,便无所谓地收了视线。
迟迟没见身边的人来,他正想回教学楼一趟,就见徐富咧着个太阳形嘴径直朝他走来,一巴掌就要落他肩头时,许桑退了一步。
“……”徐富趁势灵活翘了个兰花指,又趁势落在了旁边吕丁的肩上,硬笑:“许桑啊。”
“在。”许桑回道。
“对你见义勇为、足智多谋的行为,等会有个简单的发言环节。”徐富想摆出一副松弛样,半个身子的重量都要压吕丁身上了,“你准备准备,就可以去候着了。”
许桑轻顿,“易承呢?”
“要让那小子上去,场面容易控制不住。”徐富对易承还是有些个持久印象的,怕他上台一阵嫉恶如仇、给场子掀了,想想都头痛,“还是你去比较好。”
“……”许桑没再多问,熟稔地向侯台走去。
“老徐,老徐。”吕丁被徐富的重量压得眼冒金星,嗑着上下牙齿艰难出声:“我人没了。”
“年轻人说话,得图吉利。”徐富弹了他个脑袋蹦,“别成天没不没的。”
吕丁嘴角抽了下:“您有理。”说完,见徐富走开,他拧了拧胳膊,吐槽:“怪不得教不了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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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哥,你怎么来了?”陈慢正把黑白西装换下来,刚裹上校服,就见许桑迎面走来。
许桑坐下,“发言。”
“这业务量,牛啊。”陈慢也跟着要坐过来,但想想,许哥不太像喜欢跟别人挨边坐的人,便新搬了个凳子过来,“我听上面那人说,小小邓那事,你有大功,也太牛逼了吧。”
“易承的。”许桑说。
“易哥?”陈慢脑子宕机了一秒。
许桑疑惑:“怎么?”
“没怎么,只是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陈慢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不像……就感觉,唉,易哥好久没有做过这么传奇的事了。”
“嗯?”许桑好奇地前倾。
陈慢起范:“想当年,易哥借获奖宣言,把抄出个位数分数的小小邓内涵得半个月不敢抬头。老徐追了易哥好多天,才勉强让易哥上台做了个道歉,哪知易哥说:‘委婉的不行,那直白点。’然后小小邓请了一个月的假——虽然听着过分了点,但是是真的让人忘不了一点。”
“轻了。”许桑评价。
“许哥,你更是重量级选手。”陈慢竖起大拇指,“不过我觉得小小邓肯定不止作弊那么简单,易哥的生气阈值还挺高的。”
“嗯。”许桑双手交叉,心情貌似不太好。
思想教育做完,中年男人意犹未尽地看着话筒,才慢慢喊出下个环节:“接下来,我们请证据提供者之一的许桑同学发言。”
才被上至五千年下至今日头条的名言名句名案名例洗心洗肺、改头换面,满操场的人多少有些发愣。
才清醒,许桑就下台了。
徐富扶着班牌,心里咯噔一声:这也太他妈简短了。
“我操,我男神说什么了?我竟然放纵他的话从我右耳朵出去了!”
“我左耳朵留下了,他说:‘人赃俱获,没什么好说的。’”
“有什么寓意吗?上次把他的发言写进作文里,冲了个48,这次又来薅薅。”
“没什么寓意,不过就那个语气,感觉想给那帮人刀了。”
“不是,许桑的气场有点强大啊,要放修仙世界,感觉对视一眼我就成三段了。”
“是我我也想刀人,偷别人的东西,不是有病就是脑子有坑……我存了好久才上百,给那帮人摸了,要死啊!”
“所以——”
“所以你们的钱暂时回不到兜里。”徐富坐回讲台上,“统共三千出头,二班统计下来丢了八千,三班丢了四千,老子上哪去找钱?”
教室哄然笑成一片,有些报出自己丢了几大千的人,也红着脸无事发生地垂下头跟着笑。
徐富拍拍手:“行了,这事告一段落,至于钱的归还问题,等学校的智囊们拿出方案再说。”
“还有智囊呢,哈哈哈……”吕丁转头,“许哥,你说——”
他话头停下,定定看着两个脑袋趴着,收了话术,挺直了背地看向黑板,还用手肘推了下赵鸿途,“背挺直点。”
“为什么?”
吕丁硬凹:“有利于脑部血液循环。”
“……”赵鸿途挺直了背,“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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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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