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入夜了,红枫谷中又下雨了,雨水会让土地变得泥泞难走,也会冲刷掉很多人的痕迹。
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
若叶走到山崖时,地上满是人的脚步和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正在逐渐消失,但已经形成的几个小水坑昭示着方才战况激烈。
或者换个说法,武功高超。
现场的脚步已经分辨不出人数,但没有见到尸体,看来不是没死就是遭擒。她不认为那群江湖人士会好心到给仇家收埋,虽然他们也并不好心。
若叶想着,悬着的心慢慢咽了下去,在自己的腰上系麻绳。她要到半山腰采药,换作平时她会用轻功从山崖下面飞上来,但今天下雨,土地太泥泞,她飞不上来,而家里没有药了,她又着急采药给家里咳血的师尊煎药。
她的师尊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一个常常拿着中原书看的东瀛大夫,却不见他有想去中原的想法,被她问起也是避之不及。得知她想学中原的语言时,又愿意教,但教学用书却不是平时他看的那本,甚至,在她开始学习中原文字时,还将之前他看的那本收起来了。
“师尊,之前你看的那本是什么书?我为什么在书架上找不到?”女孩无聊到在书架上找书看,突然想起这个问题,转头看向正在炼药的中年人,眼里是单纯的疑问和好奇。
但这不带任何恶意的一句话,好像戳中了他的痛处,中年人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面上拙劣的表情还不如因为咳嗽而飞起来的胡子传神,“哪有啊,全部都在书架上啦,是你自己没认真找吧?”
“哦。”女孩十二岁,但也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她看出师尊不想说,佯装配合地应和一声,把脸转过去继续找,好似没注意到他松了口气的模样。
但十二岁的小孩,并不能很好的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在师尊外出诊治时,忍不住翻开了师尊的藏宝箱。他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殊不知已经被早慧的徒弟翻了个底朝天,甚至熟络到没兴趣打开看了。
她在那发现了几本书,都是用中原字写的,之前她不认得,所以没放心上,这次时机成熟,她可以研究一下这几本书有什么秘密,会让师尊那个模样了。
打开观视后的结果,是一知半解,还被提早回来的师尊骂了一顿,但看到了师尊得知自己藏宝箱被发现后懊恼的表情,她也不算亏。
事后她向师尊请教书中内容,但师尊不肯教,说能看懂就看,看不懂就算。这是她按耐不住好奇心的代价。
答案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这种心痒痒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多次求助师尊,但一向嘴硬心软的他始终不肯松口。
她不得不自行琢磨。
一直到现在。
她十五岁了,明白了很多事情,心头上不如从前轻松,隐约猜到师尊为什么不肯教她了。
明白得太多,会痛苦。
也许这就是好奇心的代价。
02.
她上一次失算,是在那几本书上,这一次就不知道该说是在哪。
雨水浸湿了她的绳索,绳结没有系牢,她唰地从山壁上滑落,她反应迅速,用脚减缓了向下的速度,但还是摔伤了膝盖。
这里她非常熟悉,也不是第一次因为绳子出问题滑落,但是是她独自采药以来第一次受伤。
因为在她马上落地的前几息时间里,她发现她的落脚处有一个人。
火红的发从黑色的伪装布料中堪堪露出一缕,忍者服被泥土裹挟着好似融入地面,难以发现。这个少年五官锐利又俊美,但因为昏迷难见原先风采,眼眶底下泛起一圈中毒的黑色痕迹,苍白的脸庞静静地呈现在雨水下,水珠无声地划过他的鼻梁、眼角、唇瓣。
看起来像是已经身亡了。
但也只是看起来。
发现这件事后,她冷哼一声,不满地踢一脚他摊开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其实不应该把怒气迁移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身上,因为是她自己没注意到他。
方才她发现他的存在时已经太晚,临时调整方向导致的惯性让她来不及刹车,径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衣衫由此沾满了泥水。现在是春夏世界,穿得不多,湿答答地粘在身上感觉很糟糕,膝盖处的衣裙已经破损,并传来阵阵刺痛,表明至少破了皮正在渗血。
她情急之下依然摘到了山崖上的药材,但现在也因为被她捏地太紧,又在泥地里滚了几圈,变得蔫蔫巴巴。
但也好过没有。
她叹口气,把药材收好后,认真打量起这个少年,服饰像是忍者的款式,等级不小的那种。想到这,她伸手去摸索他身上的物件,摸遍全身才发现一个证明身份的令牌——西剑流景门队长。
她听过这个组织,也大概知道他们的组织结构,至于这位景门队长姓甚名谁,没兴趣。
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把东西原封不动放回了衣服靠里的暗袋里,面色平静,没有半点男女授受不亲的意思。
西剑流力量强大,目前隐隐有扩大版图的趋势,而他们传说中的总部,离红枫谷也不过百里距离。
这附近的派门忍族都没什么真本事,被吞并是迟早的事情,也许借此卖个人情给他们也不错。
想着,若叶把人先做了简单包扎,用掉落的绳索绑在身上,将人背起来走回去。
03.
回去的路不长,但也不好走。
雨不知何时变大了,将土地浸泡地松软不已,一脚踩上去非常容易深陷其中,后背上那人衣服上的泥水通过接触和雨水,蔓延到她身上,这对爱干净的她来说是个酷刑。
而且,他的脸正对着她的脖颈,冰凉的侧脸不时地磨蹭着她的肌肤,又痒又臊。
她还从来没有和除师尊外的男子如此亲密。
若叶紧抿着唇,克制自己不去看他。
她不否认,会救他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还算合眼缘。
何为合眼缘,不过就是长得俊。
少女怀春,她也不知道这对十五岁的她来说是不是正常现象,但若这算是春天,那她的春天肯定非常短暂。
因为还没回到她和师尊的小竹屋,她就已经想把人扔掉了。
原因是少年昏睡中的身体下意识向着热源靠近,手不自觉地环抱住她的肩膀,唇瓣剐蹭在她的后脖颈上,引得她浑身一哆嗦。
包得严严实实,但却没个正经!
若叶又气又羞,觉得脸上热的慌,但好歹没真正把人丢了。咬牙把人扛回了小竹屋。
回去的时候,师尊正在熬制姜汤,辛辣味弥漫在空气中,大老远就能闻到,听到她回来开门的声音,从厨房出来道:“回来了?外面下大雨,过来喝……”
“唉?”
他说着说着,转头看来,就见自家柔弱的徒弟扛了个人回来,全身湿漉漉,面颊微红。他张大着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若叶把人放草垛上,见人还是这个蠢样,没好气地叉腰,说道:“干嘛?捡的。”
这话说得中年人回神,他瞪大眼在两人间来回看打量,在发现少年长得还不错时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猛地转过身去,用袖子擦拭着不存在的眼泪:“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懂得给自己找……”
“打住!”越听越不对劲,若叶连忙打断他,“别抽风了,不然我怕被你气死,白发人送黑发人。”
“胡说!我哪有白发!”中年人立刻反驳,然后心有余悸地捋起垂在胸前的黑发看几眼,眨眨眼,问道,“没有吧?”
“……”若叶不想理他,医者救不了神经病,何况她的医术还不如师尊。把摘来的草药掏出来,走向厨房,道,“地上那个你帮我处理一下吧,我去帮你煮药。”
本来煮药这种相对轻松的活应该让师尊来的,但这个固执的中年人坚持自己没病,要他喝药都费劲,让他煎的药汤最后只会变成补身体的骨头汤。
“嗳,你自己捡回来的你不处理吗?”
“男女授受不亲。”若叶背对着他,掀起隔断的帘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厨房。
“喂,先去换一件衣服啊!”
“嗯,煮上了就去。”
“还有姜茶!”
“知道了。”
中年人等了一会,确认徒弟是认真回答他的,知道她答应就会做,便不再催促。蹲下去察看少年的伤势,“嗯?这不是处理过……额!”
处理过了,扯人家覆面的头巾当止血那种。
有时候真的会怀疑自己徒弟到底是不是个女孩子。
他哀叹一声,认命给人处理。
希望别由此落下什么病根,不然他可赔不起。
04.
若叶把药煮上了,换好衣服出来时,师尊已经把那人的伤口都包扎好,换上了干爽的衣服,见到她出来时面色还是有些糟糕,问:“让你喝姜茶你是喝了没?”
“啊,没有。”她惊觉,转身进厨房给自己盛姜茶喝。
身后传来师尊的调侃:“哟,这么关心呢?”
“我没有。”若叶立刻回道,在厨房里捧着姜茶走出来,掌心传来的温暖带来些许安逸的感觉,她看看已经被收拾完全的少年,又看看面色依旧,但眼带玩味的师尊,“怎么了?”
师尊裂开一个堪称欠揍的笑:“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往家里带活人呢!”
若叶吹凉茶汤表面,轻抿一口,幽幽说道:“我也没往家里带过尸体呀。”
“额!”一句话,直接噎得对面下不来台,但中年人还想挣扎一下找回属于师父的尊严:“话不是那样说的啊!你也长大啦!要有自己的朋友和社交圈啦!然后找个男朋友什么的,以后我……”
“不需要。”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义正言辞地打断了他,“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着急。”
她三下五除二地把茶喝下肚,**的茶水烫得她不由得咳出声来,转身去了厨房放茶碗,不去理会师尊欲言又止的表情,慢悠悠地给即将烧干的汤药加水。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吗?
谁也说不好。
她是师尊捡回来的,从记事起,他就一副胡子拉碴,放荡不羁的模样,黑发长至腰间,一半扎成一束锤于脑后,另一半随意地披散着。一件灰蓝色的长袍又穿又洗了多年,如今春夏时分,领口开到胸前,肩上披着一件被若叶强制披上的白色外袍。腰间的束带总是松松垮垮的,每次催他弄好后,没一会又变回这个模样,次数多了她也懒得管。
他一直这样快十年了,一切好像理所应当。
直到不久前开始,他睡觉的时间变长了,掉的头发变多了,食欲褪减了,力气变小了。她以为他病了,他不以为然,一开始只道是累了而已,后来,又说自己是老了,不是病了。
但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甚至一根白头发也没有。
她不明白。
这十年,他们几乎没有离开过彼此,她不明白是什么让师尊变成这样,把脉也把不出什么毛病,可就在这一年里,他的变化比过去十年都多。
十年对他来说算长吗?或许不。
身为徒弟,她不清楚师尊具体年纪,不知道这十年对他来说算不算长。
但至少对她来说,十年,是目前为止几乎所有的人生。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希望因为奇奇怪怪她所不知的理由改变,这种感觉,太无力,太令人恐惧了。
05.
当晚,给老顽童喂药又废了她一番功夫。
好不容易把人哄入睡后,她去查看了一番自己救回来的那人状况,毒患已经解决,身上的伤口也换了第二次药,也许是因为淋雨着凉,现在开始发热了。
她伸手抚上那人额头,又摸摸自己的,估摸着后半夜可能会更热,便去打了盆水,打湿毛巾放他额上降温。
也许是梦见不好的事情,他的眉间紧锁,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安的情绪让他稍微恢复气血的脸色变得糟糕起来。
若叶皱眉,思索片刻后,取来了安神香为他点上。
自从师尊发病以来,屋里就常备安神香了。
温和清新的气息逐渐笼罩在这不大的竹屋里,若叶守着他,看着少年的表情逐渐趋于平静,将被捂热的毛巾再次打湿,为他掖了掖被角后走向了书架。
开始今天晚上的医术钻研。
这是从师尊生病以来养成的习惯。
一支明晃晃的蜡烛发出不大的光线,正好够少女坐在桌前翻阅,一双清亮的眼专注地浏览着书籍,转移的视线带动着微翘睫毛轻颤,眼下的阴影好似一只轻灵的蝶,迷恋着双眸的美丽不愿离去。
往下是秀丽的鼻子和嘴,光洁的肌肤和绸缎般的发被染上橙红的光,呈现出一股温暖的氛围。合身的衣物勾勒出少女单薄的身形,在夜晚的映衬下,又显得那么孤单。
赤羽信之介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少女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书,翻了一页,又一页。
不知翻了多少页后,这一本书好像看完了,她把书合上,向这边看了过来。
赤羽信之介早有准备,在她合上书本那一刻便做贼心虚地闭上眼睛。
少女起身走了过来,可能是本身体重就轻,可能是刻意放轻,她的脚步很小声,像一只轻巧的猫,走到他的身边。
他嗅到一股香气,像是花香混着草药的味道,让人安心,又不免感觉有些燥热。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面颊,两者略微悬殊的温度,引得少女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吟:“嗯?”
赤羽信之介被窝里的手不知为何握紧,默默等待她的下一步。
随后,他额上的毛巾被拿了下来,耳边传来叮咚的水声,毛巾被打湿后也放了回来,凉丝丝的触感驱赶了燥热,带着他的理智逐渐回笼。
他不该这样的。
他想着。
根本没这个必要,为什么?
少女的脚步再次响起,然后逐渐远去。
赤羽信之介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开始静下心来思考今日的异状。但再次靠近的脚步声让他猛地一惊,手心开始往外冒汗。
06.
若叶发现他嘴唇干裂有些严重,给他盛了一杯水,用勺子一点一点舀给他喝,最开始的几口有些不熟练,温水从他的嘴角流下,她眼疾手快地用手帕擦拭干净,随后便是意料之外的顺利。
喂了半杯水之后,她又伸手探了探他的体温,感觉已经恢复正常后,回去另外找了本书继续看。
07.
所以他并没有被发现。
赤羽信之介的眼睛偷摸睁开一条缝,观察着身前的少女,确定她投入到书籍中后松了口气。
也许是忍者的作息规律和强化训练,也许是因为昏睡多时,他如今在黑夜中依然精神满满,而少女明显没有。
也许是一晚上的操劳和费神让她今日比往常还要疲惫,确认赤羽信之介的体温回归正常,神经放松下来,加之安神香的助眠作用,她不知不觉间就趴在桌子上陷入了沉睡。
赤羽信之介看看她,又看看窗外的夜色。
起身缓缓靠近她,空气引动烛光轻轻一晃,但也并未熄灭,然后将一件外袍被轻柔的盖在她身上,随后手慢慢放在桌面上,俯下身去,吹灭了那只陪伴他们一晚的蜡烛。
一切发生的时候,非常安静。
安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
他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谁家短篇男主第一章还没和女主说上话?哦,我家的
救命,我布袋戏cp向的第一个男主角居然是菌丝!!!
ooc我的。
18岁的少年菌丝,就问你爱不爱?
悄咪咪发一篇试水,老福那边我留着到时候水个全勤打卡哈哈,在这边先看到的,先过眼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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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枫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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