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来没想过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会落到我身上。
被人绑架到异景他乡打工也就算了,打工的地方竟还是欲侵略苦境的组织。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无厘头的发展,我是拿的什么搞笑剧本吗?
我在房内自闭的几乎要长蘑菇。
门外有脚步缓声接近。
君权神授挥手免去驻守在外的士兵的行礼,视线扫过紧闭的房门,神情紧凝,低声问:“尚不见她出门吗?”
小兵毕恭毕敬,摇摇头道:“修者不曾离开房门一步。”
还在生气?
君权神授蹙眉思忖,倒不意外她知晓真相后会是这般情况。
虽说两人立场是敌人,可她也太过心软了些,因相处了数百年时日,便不能狠下心来做对彩绿险磡不利的事情。若论下手方便,她可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却丝毫不见为难他们。
君权神授悄然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他对遥岚率真和简单的本性一点办法没有,连生气都不见她作什么,只是将自己关在门内不与任何人说话。
“可要吾等唤她出来?”小兵问。
“不必。”君权神授回过神,挥了挥手道:“你们退下吧,吾要与她谈话片刻。”
“是。”
待闲人退去,君权神授走到门前,屈指敲响门扉。
“遥岚。”
门内无人说话,但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君权神授没有等很久,站在门外径直开口道:“吾推门入内了。”
说完,他毫无犹豫推开房门。
房内的光线并不昏暗,垂首坐在窗边的人不曾回头,一头水绿色长发未束,静静披散肩头腰后,侧头看着窗外泛着绿色的天空,好似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来到。
“不请吾喝一杯茶吗?”君权神授反手关上门,问道。
坐在窗边的人动了,扭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何必问我。此处非是苦境,在下也不是主人,没有要招待你的道理。”
君权神授心内再次叹一口气,这是气得不轻啊。
他走入房间中央,俊雅矜贵的面容没有被人呛声的怒意,反而显得端然宁静,宽容我的失礼,温和道:“你明知吾无此意,何要咄咄逼人。”
微风吹来,两人衣袂俱飘,我偏过头,有些苦涩的问他:“是谁咄咄逼人。”
是我么?
此刻被欺瞒的可是我,所有人都明晓我与他们立场不同,竟无一人愿意告知我。看我愚笨地为他们着想,一定很好笑吧。
从前,我只怨怼不着调的燹王,怪他无缘无误将我拐离苦境,并不曾将此怨怒牵连到彩绿险磡众人身上。
想着或许彩绿险磡的情况改善,生源恢复,我迟早能有回到苦境的一天。是以这数甲子以来,和双君三法则相处,常常嫌弃笑闹,却当真是真心相待,友好相处,尽心尽责为其筹谋。
哪知晓,原来从头至尾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我一个苦境之人在彩绿险磡到底算什么?
是客,非客。
是友,非友。
傻乎乎的愚笨之人罢了。
思及此,我觉得自己再也想不下去了。
明明置身在摆设开阔的房内,我反而觉得自己像沉溺在深水之下,双耳开始嗡嗡作响,心口憋闷,郁结难舒。
不知何时,君权神授已经走到我面前,他神色依旧冷静,没有因为我显而易见的怒意而失态。反而抬手细细地触过我眼角,微热的触感一闪而逝,低声叹了一口气。
“吾知晓现在解释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他不太想在此时说立场相关的话题,便又多了几分耐心,声线和缓,一如苦境明月,莹润而平静:“但吾对你的情感,绝无半分作假。”
我本欲说些什么,在对上他那双银月般的双眼时,又止住了声音。
心头微微一跳,我下意识的别开眼。
“现下说这个有什么用。”没有细思他所言的情感代表的什么方向,我满脑子的混乱,胡思乱想着即使情感作真又如何,两人的立场到底对立,他也不是会让私心左右理智的人。
意识到对方没有明白言下之意。
君权神授微微张唇,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罢了,现在时机不对。
他收回手指,敛下眼睫细细的看着我,转向其他话题:“燹王带回了一个苦境之人,我想,或许你对此会有兴趣。”
我:……
燹王到底是什么毛病,就这么喜欢绑架别人回来,上次是我,这次又是谁?
我一时没开口,可君权神授已然在我面上看出了意动,眼中浮起了些许笑意:“他目前在绿之晨修养身体。”
“为何要告诉我此事。”我抬头仔细研究他的表情,却无法从他面容中瞧出想要的答案,只好继续下去道:“你不怕我会趁机做些什么?”
他似乎察觉出我的警惕,任由我细细打量的目光,略一阖目,平静陈诉:“或想改变你对彩绿险磡的看法。”
我陷入犹豫,不知这是否是设立好的陷阱。
“当是散心也好,总好过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出。”君权神授不过多解释方才的话语,反而微微俯下身子靠近,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诱人堕落般的气息:“既有心想要做什么,先要踏出这一步,不是吗?”
他轻侧过头,发丝散落滑到我手背,“遥岚。”
我大脑嗡地一声。
这已经算是极为失礼的动作,但君权神授做出来却如此平静自然。
他说完抬起头,纤长的眼睫轻轻眨了眨,凝望着我。
君权神授不想别人读懂自己的心思时,不管是声音还是神情都隐藏得滴水不漏,是以我分辨不清他的心思,以及他到底在想什么。
“吾还有事,不便在这里陪你。”君权神授在我准备推开他的瞬息,率先拉开两个人距离:“希望下次来的时候,吾能喝上你倒的茶。”
到底是对这杯茶多有执念!
我不悦地扭过头:“不送。”
他轻忽一声笑,转身离开房间。
2.
在房内坐了半天,我还是没忍住内心的迷惑,起身出门。
门外守着的小兵事先离开,我前往绿之晨的路上没受到任何阻碍,想来是君权神授做了什么。
“修者。”驻守在绿之晨外的士兵看到我前来,浅浅的行了个礼,并未因为我苦境来人的身份而区别对待,和煦问:“可要吾等陪伴入内?”
“不用。”让他们离开反而显得我别有居心,我缓缓舒了口气:“我一人入内即可。”
“吾等明白了,请修者自己小心。”绿发士兵挥挥手,让身后的人让开位置。
“多谢。”
不要急躁。
还是先看看来者是谁,或是我认识的人也说不定。
不知对方身份为何,君权神授并没有明说,但看他的态度,对方必定是正道中人,或许有足以影响武林局势的身份。
我刚踏入门口,里面盘腿入定的人恰到其分地抬起眼,看向我的位置。
视线交错,我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发色,同样也是绿色,不过比我的发色相对要深些许。不由得嘴角微抽,脱口而出:“果然是绿发。”
燹王这爱好是不是太明显。
里面的人听闻我这声吐槽,并未露出多吃惊的表情,风仪极佳,笑了一声,起身迎来:“想必你便是君权所说的,彩绿险磡内另一名苦境之人。”
商清逸是聪明人,一看到我视线落处,就明白我那句话从何而来,笑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久未见苦境中人,我意外未生出多少怀念,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强打起精神:“醉梅主人·玄随子。”
“在下风谷来客·商清逸。”见我在彩绿险磡能来去自由,又听闻我的名字,他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色,“你是银骠当家的朋友?”
熟悉的名字出现,一下子拉近了我与他的距离。
我霎时间放下内心防备,往内侧走了几步,急急问:“你认识原无乡?”
商清逸内秀心细,一下子察觉出对面之人的变化,轻轻颔首:“略有往来。”
原看对方面容陌生,还担心他是否会对我说目前苦境之事,却不曾想他竟认识原无乡,当真是意外之喜。我松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原是苦境的修道者,因故被燹王带入此境数甲子,已许久未曾得知外事,不知如今苦境状况如何?原无乡呢,他可知你的下落?”
“吾是战败被带来。”商清逸见我心切,主动说起了现下苦境的状况。阎王和燹王联手向苦境开战,双王魔威狂肆,拉起黄泉界限,目前正道已联合对抗,绝不会令他们有功成之机,轻声安抚我,“不必太过担忧,原无乡若知晓你也在此,必定会想方设法营救。”
这个燹王,果然对苦境出手了。
我是否要帮忙?
可……
到了此时此景,我竟还在犹豫,惦念着这虚假的友情,不忍与彩绿险磡的人兵戎相见。
我别过眼,掩下心中难堪。
商清逸见我沉默了下来,心思急转,了然道:“抱歉,忽然和你说起这些,你应当很不好受吧。”
我深呼吸一口,没有否认:“抱歉,让你见笑了。”
“你与彩绿险磡的人相处数甲子,会犹豫是人之常情,何来见笑。”他体贴道:“说是敌对,其实吾能看出来,燹王与阎王不同,他并没有急切要侵入苦境的野心。”
我看他一眼,神色微敛:“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非是安慰。”商清逸不否认这番话有自己的居心,可有时候,一点点变数,也许会换来不一样的结果。他带着笑,极其温和的说:“你与彩绿险磡之人相处,可觉得他们对你任何防备之心?燹王也是如此,吾认为,他作下此等行径,或非出于自己意愿。”
我听出他言下之意,“你是说……”
听他话语,似乎对燹王印象不差,反而是另一个人,也就是阎王,防备更重些。
商清逸没有说的很明确,只是轻轻点头:“吾认为事情并非毫无转圜。”
确实,燹王虽然个性极为不着调,可他对战事本身并不热切,也许是受人影响。想起以前君权神授无意中有和我说过,燹王有个感情极好的兄弟,这么推算来,他说的那个人是很有可能就是阎王。
但我想不明白,他会为了什么理由去帮阎王,侵略苦境本身对彩绿险磡并没有任何益处,他同不是积极会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性格。
不,不能往太正常的方面想,换另一个角度,答案或许很简单。
——燹王是个无厘头的笨蛋。
一个无厘头的笨蛋,为友情这种无厘头的理由选择情义相挺,这种答案很适合燹王一贯的调性。
我扶着额头,觉得自己更像个笨蛋:“如果真是我猜测的那样,那才完蛋。”
一根筋生物的思维难以扭转,我想不出有什么话术能说动燹王。
商清逸并没有在意我的话语,只是弯了弯双眼主动替我解围说:“看来姑娘已有定论。”
定论么?
以我的能力,或许做出的努力也如同蜉蝣撼树,毫无作用吧。
我侧过头看一旁在风中摇曳不停的梨花,怒盛而脱枝,铺天盖地,似落雪般纷纷扬扬,肆意飞舞于小小的绿之晨,将一切肉眼可见的位置尽数洗涤掩盖,还为世间最原本的纯洁。
我收回视线,不再说没有结果的话语,眼神专注在商清逸身上观察,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才从袖中取出一支鹊尾红笔,“请伸出手。”
商清逸不明所以,下意识伸出手。
我按住他的手,撩高袖子,露出皮肤,快速在上面画了一道符,见朱砂色的印记缓缓沉入他皮肤之中。
“虽不知你身上怨伤从何而来,但此符能够护住你的心脉,紧要关头,或能救你一命。”
毕竟是修道出身,在登道岸亦修行过一段时日,对这些鬼气还是有相当的了解。我收起鹊尾红笔,看他不怎么惊讶的表情,想着这人不会知晓他身上怨伤由来吧?
商清逸一愣,没有问我为何行此事,倒是问了这道符会不会对下怨之人有伤害。
呃……
虽然修道之人向来无意情爱,可就他这神色,我总觉得下咒的人和他关系匪浅,我是不是多此一举破坏了什么?
我尴尬看他:“抱歉,不曾问过你就行此举,但这符只能保命,并无其他效用。”
商清逸松了一口气,没有苛责我的举止,认真看着我道谢:“多谢。”
“不必。”我挠挠脸颊,还是补了一句:“怨伤压抑无用,反而会使其越来越强,若你能长期停留在此,我可想办法帮你解开。”
商清逸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说现下苦境烽火未平,他尚不能抽身离开,并多谢我的建议。
劝说无用,我干脆将鹊尾红笔赠与他,当做我行事莽撞的赔礼。
商清逸拒绝了数次,无奈我坚持,他终是叹气收下。
——见君权神授对这位姑娘关怀甚切的模样,该不会记恨他收下礼物吧。
后来又稍微闲聊了几句,见他伤势未复,我不好多加打扰,起身告别。
走出绿之晨,我低着头思考要如何盖改变当下局面的事情,并未注意到周围。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如薄雪清月的声音响起,“看来你心情好转不少。”
一回头,我不由得一愣。
只见疏疏林木下转出个沉寂的身影,从容平静,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的步伐端庄持重,徐缓而自然。
是君权神授,他怎在此?
他刚才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我见了商清逸之后心情会好转?
我心生一丝狐疑,却不知要从何推算他的目的,好似不管怎么想,我心情是否好转这件事都与他、与当下的大局无关。
他走到我面前,抬手在我肩上摘下一片梨花,松手任其飞散空中,不经意一般问:“打算留下来了?”
我回过神,对他的态度还是有些抗拒,垂目道:“这便是你的目的吗?”
再怎么迟钝都该反应过来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放我回苦境的意思,不然不会这般安心让我去和商清逸见面,也知晓我与商清逸谈话后,会选择留下。
“你是不是对阎……”亦有所防备。
话到一半,君权神授忽而伸出手,抵在我唇间,阻止我将话说完。
一阵风吹来,纷纷坠叶,轻裾随风。
“嘘。”微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唇畔,垂落的眼,辉光摇曳在阴影错落间,似细密繁艳的水墨丹青,遗世而独立,“慎言,话说太尽,就失了相应的分寸了。”
移不开视线。
当注意力只集中在他双眼的时候,他身上的压迫感会极大的加强,好似有一种被猎人盯上的危险,仿佛只要稍加放松精神,对方便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
视线交错,触在唇上的力道微微加重,灼热的体温,自唇上逐渐蔓延,顺着血液奔腾,烧得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微妙且紧绷的平衡,理智如在万丈深渊上的钢丝行走,一个不小心便要堕落。
君权神授的食指走到唇角,眼眸轻眨,额间的水晶随着动作闪烁了一下。我刹时回神,如梦初醒,触电般后退一步。
“说话便说话,何须动手动脚。”我抬袖掩住滚烫的嘴唇,怀疑自己是否也红了脸。
“哈。”君权神授轻笑一声,并未对我解释什么。他惯是如此,不知是否是跟随燹王多年,到底沾染了些我行我素的习惯,“吾送你回房休息吧,你神色看起来有些恍惚。”
……不是因为这个恍惚。
算了,不想对方才的事过多思考,我点头道:“我自己回去即可。”
君权神授没理会我的拒绝,转身走在前头:“走吧。”
我:……
听人说话啊喂!
心好累。
3.
既然决定要留下,我花了些心思调查阎王的事情。
君权神授并未对我隐瞒,将目前的战事进度和友盟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别的不说,光是他谈起阎王的态度,我能看出来他并不赞同燹王和阎王相交。
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交上朋友的,令人纳闷。
在这之前,倒是意外先来临了。
道真双秀来访,或者说他们来下挑战书。
我说啊,原无乡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也在这?下战书之前倒是先问一下我的状况吧?你这个损友我真的是白交了!
“你欲去一观吗?”君权神授看我神色纳闷,出言问我。
“去,怎么不去。”说是损友,到底还是担心燹王会对他们做什么,我自然要去观战。
“嗯。”君权神授没问更多,带我出去门口观战。
不过在走了一段位置之后,我就发现身边的人从君权神授换成了他的恶体。
有一说一,你的恶体穿得这么保守,你为什么不学一下?
虽然从临界法则口中听闻过君权神授对外皆是恶体出面,但因为常年在彩绿险磡之内,我确实是第一次看到君权神授的恶体。偏头打量了片刻,忽然道:“你不是君权吧?”
恶体闻言有些意外,略一垂目,沉默片刻,才开口回答:“为何有此问?”
“直觉。”虽然给人的感觉,或者他处事的态度与口吻和君权非常相似,可我到底修道数百年,观真的本领还在线。况且他对待我的作风,与君权差别相当大,我比了比两个人的距离:“而且君权走路不会和我保持这种距离。”
距离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能够判断两人关系的远近。君权和我一起的时候,向来喜欢和我并肩一起走。
“哈。”恶体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你是除燹王第一个看出的人。”
诶?
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吗?风格相差很大诶。
我挠挠头,知晓自己大概无意撞破了一个秘密,“呃,我会保密。”
“嗯。”恶体较之君权性格更沉默,闻言不再多说,带我到城门外。
门口站着的几人都是老熟人了,我打了声招呼,和他们一起抬头看尘默神昏的战况。
四律之一的狼竞律偏头和我说:“燹王刚起床。”
真的假的?燹王低血压,那起床气,每次被人吵醒都要搞翻一群人,超麻烦的,原无乡来的真不是时候。
我和狼竞律窃窃私语,吐槽燹王起床气,堪称彩绿险磡大地雷,谁踩谁倒霉。
说话中,尘默神昏散去,燹王和道真双秀手牵手落下。
嗯……好像没看出起床气的痕迹啊,这神色,不是还挺正常。
我揣袖看他们寒暄,无非就是燹王看中了两人能力,想邀请他们做他的保镖,然而被原无乡以‘土豪金、高端银身价非凡,可能要燹王倾家荡产’给巧妙化解了。
多年不见,情商还是那么高。
我就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也在这里。
倦收天那个呆木鱼瞪眼瞎指望不上,倒是经过燹王一句‘吾这里也有苦境之人’提醒,原无乡抬首扫视周围时终于发现了我,瞳孔放大了瞬息。
“玄随子?”他讶异。
倦收天原本想走的步伐停了下来,一个金鱼回头盯住了我:“醉梅主人?”
倦收天虽然人白目了点,但说起情义相挺,却不输燹王。顿时吨吨吨地冲回来,剑指燹王:“放她离开!”
“放什么,她早已是彩绿险磡之人。”燹王自信满满,明明头顶着一堆骷髅脑子,说话却根本不经过大脑,当着原无乡的面胡乱造谣:“是君权的老婆。”
“闭嘴!”我就知道他要这么说,就算记不住我的名字,好歹也称我一句修者吧!
原无乡闻言更惊讶,一时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这么想,问我:“你还俗了?”
我抬手指着他,气到浑身颤抖:“你也给我闭嘴!”
胡说八道什么!
“要入内叙旧吗?”燹王没察觉到我在后面太玄九崚都要抽出来了,热情邀请自己看好的保镖人选:“吾请你们喝茶。”
我听不下去了,率先走到前面,一把拽过倦收天,带着两人到不远处说话,丝毫不管燹王在后面喂喂喂挽留。
“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无乡问我。
“我还想问你怎么一回事,真的没发现我失踪了吗?”我无语,先下手为强反问他。
原无乡呃了一声,说以为我去远游了。
苦境的先天向来行踪不定,我确实不是第一次说走就走,一走数年不闻消息。算了,时间紧迫,不说那么多了。
倦收天收剑,听我和原无乡交流情报,我拜托他去帮我拿放在家里的藏品,打算以治愈圣树作为筹码,和燹王谈判。
“你不一同离开吗?”倦收天听完问我。
“待事情解决,我自会离开,现在还不是时候。”商清逸说的没错,燹王不是好战之人,这件事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虽不能阻止苦境侵略的事实,但减少个敌人或多个帮手总是好。
“吾知晓了。”原无乡点头,寒暄了数句,带着倦收天离开。
苦境的交情向来淡如水,或者说是对彼此的信任,已经到了不生怀疑的地步。
我看着双秀离开的身影,暗叹自己不知何时才能与他们一般留下离开的身影。
燹王看我带着两个超级保镖离开,却只有一个人回来,不可置信地往我身后看了又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看到这颗大头菜就无比生气,强行把我抓到彩绿险磡也就算了,到现在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指着他,一字一顿清楚道:“我叫玄随子,不是什么君权的老婆,你给我记清楚!”
“不重要之事。”燹王不知悔改,手在耳边挥了挥,似乎在挥掉我的话,接着道:“重要的是吾的超级保镖呢?”
我翻了个白眼:“早点睡吧,梦中什么都有。”
说完怒气冲冲地擦过他肩膀离开。
刚好和爬出来的临界法则错过身,看他一身狼狈的熟悉模样,我顿时了然为何方才燹王的态度这般正常。
——原来是你啊,燹王起床气的受害者。
在燹王手下当差的话,果然要具备非常的身体素质。
安心去吧,临界法则。
4.
双秀来过后,风谷来客也被救走了。
我还和救人者打了个照面,是苦境鼎鼎有名的素还真。
那时我在绿之晨和商清逸商讨起苦境三战之约的事情,就听到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倒地声,一个嫩黄色,眉带漩涡的白发男子闯了进来,嘴里还问:“有菜刀吗?有卖菜刀吗?”
商清逸看他状似疯癫的样子,不见讶异,语带玄机:“这是醉梅主人·玄随子。”
“什么主人?你有菜刀吗?”他突然凑到我面前,吓了我一跳,我下意识把手中的桔子塞给他。
素还真低头看手上的桔子,又看看我,又看看桔子,沉默片刻,趁我不注意一个抬手猛劈,把宕机的我打晕了。
晕倒前,我还听见他说:“滥竽充数,该打。”
我:……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
等我醒来,风谷来客已然被救走。
我扶着剧痛的头,思绪恍惚一阵,翻身趴在软榻边缘,感觉有些无力。
素还真下手当真没有一丝留情,就之前一瞬的照面来看,他被绿丝侵蚀的极深,大抵是认不出人了。
身后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按住我的肩膀将我扶起。
深绿色的发丝落在我肩头,君权神授手上握着长杯,保持着视线低垂的姿态,将杯子压在我唇下:“喝杯温水缓缓。”
没有思考太多,我就着他的动作喝下一杯水,感觉头痛舒缓了些。
一杯水尽,君权神授抬手抚了抚我的后背,轻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有些昏沉。”我老实说,抬目观察四方,问:“这是绿之晨?”
“你的状况不宜移动,便让你就近休息。”君权神授放下杯子,扶稳了我,让我靠在他身上,直截了当问:“是素还真?”
那时候恶体在外与绮寮怨交手,素还真却失了踪迹,想来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人选。
隐瞒他无用,我点点头。
君权神授陷入沉思,思考片刻继续问:“他做了什么,你怎会被打晕?”
怎么着也算一个先天,莫名其妙被打晕确实很说不过去,但事实就是这样。
“……别问了。”我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真的没脸说自己居然真的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被打晕:“商清逸呢?”
君权神授心思细腻,已然从我的面色上判断出事情原本真相,闭目一瞬,告知我风谷来客被人救走,现下彩绿险磡进入了戒备。
所以不能怪我吧,彩绿险磡都在你的盯梢下被人侵入了,何况是专职在修道上的我。
我用沉默的态度默默反驳,君权神授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抬手搭在我头上穴道轻轻揉:“可还有其他不适?”
深入发间的指尖温暖,轻柔而有节奏地在穴道上打着圈。我舒缓地叹了口气,觉得他的手法相当熟练,和我之前帮他舒缓神经的手法无二致,赞叹道:“果真是全知全能的君权神授。”
他低低笑了数声,轻微的震动透过胸口触动我的后背。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有哪里不对,这温度,这熟悉的触感……我突然睁眼往后看去。
近在咫尺的双眼,若银月的色泽澄澈而平静,仿佛倾注了他的全部关注,错也不错地回望着我。
我一定是被素还真打坏了脑袋,不然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怎么了?”君权神授略一挑眉,明知故问。
我:……
这场景,要是被彩绿险磡众人发现了,我是浑身张满嘴都解释不清!
“我感觉好很多了。”我默默一低头,错开他的手,往内侧挪了一点,尽量保持声线平稳道:“多谢圣痕者费心。”
“遥岚。”君权神授的语气很随意,任由我从他怀中退开,似乎完全没把我的窘迫放在心上,轻笑道:“你每次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唤吾圣痕者。”
住口!人艰不拆的道理不明白吗?
我忍不住恼羞地瞪了他一眼,“你很闲吗?”
这家伙不是个工作狂,现下彩绿险磡因燹王之故变得繁忙,他倒是有空在这里调侃我。
君权神授并无意隐瞒我现今彩绿险磡动向,主动起身走到一旁,淡淡道:“阎王、赤王与燹王已兴兵攻打论剑海,吾之恶体亦同之前往。”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我猛然抬起头,有点僵硬地收紧手指抓住软榻边缘,看着神色慎重的君权神授,说:“燹王不是答应了原无乡的三战之约,怎会如此突然变卦?”
“你认为呢?”君权神授淡然回应我惊讶的神色:“此事本就非燹王一人可决定,联盟的存在,代表三方共识。赤王与阎王都主战,燹王即便有心,亦不能贸然反对。苦境的拖延之计,已无用矣。”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弄清楚阎王的事情,此时又多出一个赤王。
我当真有能力能改变什么吗?
“遥岚。”君权神授倾身抬起我的下巴,凝目深深地看着我,连同神情都变得冷峻,低沉而平静的道:“筹码握在手中太久不用,便会失去应有的效用。”
我抬眸看他,又缓慢垂下眼帘:“你已知晓?”
“彩绿险磡之内,尚无吾不知晓的事情。”君权神授承认了他已知晓我有能够治愈圣树的方法,只是看我失落,又叹了一声,带了点无可奈何的安抚:“只是这还不够。”
不够?
如果说这个方法都不能够让燹王回心转意,我所谓的筹码,也全然是空话。
我慢慢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君权神授耐心的等,拇指轻轻蹭了一下我的嘴角。
粗糙的触感,唤回了我的神智,我意识到了他似乎在暗示什么。
若说他早就知道我有办法治愈圣树,更知晓我的筹码不足以让苦境脱离烽火,那么他一定有着能够打动燹王的办法。
我别过脸躲开他的手,扶着软榻坐直身体,头部传来隐隐的痛感让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举止艰难,缓了好久,我才开口问:“为何要告诉我此事?”
君权神授没直接解释,而是问:“你认为呢?”
我思考着彩绿险磡一贯的行动调性,开口猜测。
“燹王不喜战祸,想来圣痕者也是这般想吧?”
“唤吾君权即可。”君权神授在回答前先纠正了我的称呼,看我略微无语的神色,竖起手指在唇间轻轻一抵,语气沉稳:“太过拉远你吾的距离,对你并无好处,你该明白作为彩绿险磡圣痕者和作为君权神授的区别。”
我更无语,称呼有那么重要吗?就不能先说正事?
我古怪的看着他,“君权,可以了吗?”
他轻轻勾起嘴角,语调含笑,声音柔和得像含了一口醇酒,“站在彩绿险磡的立场,无论燹王作何种选择,对吾等都没有任何坏处,况且以目前战果来看,苦境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你未免太有自信。”我不免气闷,很想逞强回他一句:古往今来有多少组织想侵略苦境,下场又如何?前车之鉴,想来有不少可以让他参考。
好在理智还在线,我没有贸贸然反驳。
“事实如此。”
话是这么说,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彩绿险磡确实没有非战不可的必要。称霸天下的**需要相对应的野心,明显燹王并无这种野心。只是燹王和阎王的兄弟情义在前,燹王决意要支持阎王,才会做出进军苦境的决定。
战火总是伴随着牺牲,而不必要的牺牲,不是君权神授的首选。
守护彩绿险磡,才是他的责任。
何况从私心上来讲,他并不想和眼前人立场相背。
“所以你根本无意阻止。”我有些泄气,本以为待在这里能有转机,结果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
“吾的职责是辅佐燹王。”君权神授语气稍顿,话语一转,仿佛在我面前垂下了一个诱饵,更为明显的提醒:“而燹王的决定,会随他在意的人的重要程度而变动。”
我注意到了他话语中那句‘在意的人’,抛开阎王不谈,难道还有另一个人可以左右燹王的决定?
“你是说……?”
“机会就在眼前,看你能不能抓得住了。”他拉过我的手,轻轻在上面写下一个‘哑’字,语调低沉,像是肯定我的猜测一般:“燹王心仪之人。”
我:……
所以在战争如火如荼的现在,燹王你还分心去谈恋爱了吗?
不愧是你,大头菜王。
我无语,往回抽手,没抽动。
君权神授抓紧我的手,垂目看着我,眸色深深:“你要如何报答吾的消息?”
什么?这情报是收费的吗?你怎么不提前说?
我目瞪口呆,修道者两袖清风,彩绿险磡发的工资都被我拿去保养武器了,分文没剩。
一时摸不准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我不由得试探吐槽:“……乘人之危不是好习惯。”
“吾可从未说过吾是正人君子。”目的达成,君权神授松开手,游刃有余补充:“你欠吾一个人情。”
赊账是吧,那还真是谢谢你啊。
感觉更无语了,总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算了,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就不信以我完全不存在的人脉,君权神授能从我身上换一个怎样值当的人情。
怎么又越写越长了,算了,认命
*
圆满的100章([竖耳兔头][竖耳兔头]),祝大家新年快乐啊!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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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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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君权神授(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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