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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戚寒雨(上)

1.

风,冷峭。

人,无语。

神啸刀宗议事厅。

冶云子、千金少、风逍遥几人聚集在此,三人齐齐看向对面女子,沉默不言。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神啸刀宗。

终于,一道声音打破沉默。

“师姐。”

我眼神复杂的看向出声之人。尽管他已经努力想展现出稳重威严的样子,但他眼眸深处却依旧带了一丝惊惶。

我看向其他两个人,尽量平静的问:“这两位是?”

“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叫师伯!”

“这……”被训斥之人愣住,看我一眼,无奈出声:“就算你这么说……我一时也叫不出口啊。”

“说什么肖话!”我的师弟,堆积在眼角的鱼尾纹可以挤死几只蚊子的老者——冶云子怒拍桌子:“刀宗教育一向敬老尊贤,你身为刀宗宗主,竟然这般失礼!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师弟你这是在黑我还是在黑我。”我揉着额头,不等冶云子出声,开口道:“此事暂搁,先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一道来,也好让我有个了解。”

“确该如此。”名唤千金少的人点头,说起了我冰封后的事情。

*

50年前。

我欲破解醉生梦死禁招带来的副作用,和当时学宗同辈研究某种术法,试图将将术法刻入体内,来唤醒用招醉生梦死的武者疯狂开杀的理智。只是研究的过程中遭遇失败,导致术法反噬,我因而走火入魔,被前来的师父制服。

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急,师父无奈之下和学宗宗主联手,将我冰封。

这一步便错了,冰封中的我确实保住了生机,但亦从此维持走火入魔那一刻的状态,无法解脱。

之后师父一直为此感到后悔。最后在他临终之前,他将毕生功力输入我的体内,希望我未来破封,还能抱有性命与理智。

这一沉睡,就是数十年。

恰逢道域之乱,波及到了我沉睡的学宗,导致当时的冰封术法间断,虽然后来的宗主又重新续好术法,但裂痕却无法修复。

之后一系列惨案发生,又是天师云杖失踪,天元抡魁不得不终止,直到天师云杖回归。

直到今日,我终于破封再生,回到刀宗,并一举成为目前为止道域辈分最大,年龄却跟不上的存在。

*

回到现在。

我扶额不语,内心非常沉默。

中二的事情沉默了五十年,又重新被得知,我真的很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师姐能回到刀宗再好不过,现下天元抡魁重启在即,作为57年前天元抡魁的胜利者,刀宗的天才刀者,我希望你能再掌刀宗,当年师父也是这么希望。”

冶云子过了那么多年还是这幅冒冒失失的模样,甚至比以前更甚,大概是年纪上来了,还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当下一拍桌子:“我这么说比较快!千金少,你还不快点卸下宗主之位,免得场面难看。”

千金少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变到这里,当下看向了我。

他一看我,引得其他人一起看了过来,都在等我开口。

“闭嘴。”我能好好坐在这里没跑路就算是给面子了,是说谁要当刀宗宗主啊,这种职位除了加班加到像师父一样天天担心发丝不保还有什么好处?

我抬手止住了师弟还想开口的动作,看着千金少干脆道:“你是千金少,现任的刀宗宗主是吧。当冶云子的话是放屁就行。我刚苏醒不久,对现下情况还不了解,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四处走走,熟悉熟悉,如何?”

“师姐!”

“我说你闭嘴听到了吗!”我猛地一拍桌子,石制的材料瞬间裂开几道裂缝,当下所有人陷入安静。

嗯……失礼,刚醒没多久,又突然多了五十年的功力,对力道还把控不足。

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收回手,继续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至于天元抡魁……无聊之事先放下不谈,许久未醒,身体都快生锈了,我来去。”

“哇,师叔你的师姐这么有风格的吗?我喜欢!很好,徒弟仔——”凑热闹是千金少的独家专长,难得有能压制冶云子的存在,他当即想到自己的徒弟,连忙一声:“没听到你太师伯的话吗?她要四处走走,你还不过来带路?”

戚寒雨本站在一旁静听,闻言愣了一下,看向了那名突然出现在刀宗的女子,犹豫片刻,在千金少暗示非常的眼神下起身跟上。

都快走到门口,忽见一个年轻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我回头,那个人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左右环顾一圈,发现没人能够帮忙,才不得不开口道:“我……我是戚寒雨,师尊让我带你到处走走。”

戚寒雨,我有印象,好像是千金少的徒弟。

我招招手,让他上前。

戚寒雨犹豫的走上前,一副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我相处的模样,看起来极为羞涩。

“你是这次天元抡魁的代表?”我问。

“这……”他不知道犹豫什么,过了一会才承认:“是,太师伯。”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没能接受一醒来辈分跨的如此之大,明明我还是20岁的大好青年啊,一下子被看起来年龄相仿的同辈叫太师伯什么的,不能接受,真的不能接受。

我默默揉着额角,“无人的时候唤我神无离即可。”

听了我的建议,他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拒绝:“这、这不符合规矩。”

“我的话就是规矩,不准反驳!”谁要被同龄人叫太师伯啊,就算他能接受,我也不能接受好吗?我当即打断他:“好了,不说这个,你过来。”

“是。”

戚寒雨乖乖走上前,我抬手摸了摸他的武骨。

嗯……资质不差,就以当年的标准来看,都是有希望夺魁的竞争者。

只是少年扭扭捏捏,一副很想躲开又不敢躲开的模样。

“……你是在害羞啥,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资质。”我收回手,浑然不觉我这种举动对少年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平静道:“物是人非,如今的天元抡魁已然变味,成为当权者争权夺利的手段,毫无意思。不过和同辈交手,能修己身,精进武功,你平和待之即可,不必太在意输赢。”

说到天元抡魁的输赢,他难得坚定了神色,“我,我想赢。”

“是吗?”看来也是有自己故事的人,我没说太多,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他看上去倒不是什么坏孩子,便道:“也可,有胜负心不是什么坏事,是说你知晓这附近哪里有好酒吗?”

话题变得太快,戚寒雨一时没反应过来。

“唉,现在刀宗的少年人都这么老实吗?一看就是没翻过墙逃过课到处闯祸的性格。”不应该啊,就算我睡了五十年,刀宗有变那么多?我看那千金少倒是很有刀宗风格的人,怎么徒弟是这样子?

“太师伯……”戚寒雨刚唤了一声,就在我威胁的眼神下改了口:“神、神无离。”

这还差不多。

我挥挥手,让他带路去找酒馆。

至于祸害未成年人喝酒什么的,我是那种有道德心的人吗?完全没有,所以我理直气壮。

在路上我顺便了解了一下目前道域的事情,特别是目前四大宗的宗主。

颢天玄宿都做了宗主吗?当年被冰封之前他还是个小娃娃,当真是物是人非。连敖鹰都有了孩子,一瞬间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大,还是喝点酒冷静一下。

走到酒馆前,我左掏掏,右找找,没摸到一分钱。冰封了那么多年,当时出门就没有带钱的习惯,现在更没有。

这就尴尬了。

戚寒雨看我神色,察觉了我的窘境,从怀中掏出钱包默默递上。

“多谢,之后还你。”至于还的钱从哪里来……我相信师弟纵横刀界那么多年,肯定有不少存款,回头去他家翻一翻。

一口酒入喉,我总算是找回了一点回到人世间的感觉。

小摊位置不大,没几个位置。我视线一扫,看到个伤者对面没人,观察他的手掌,也是学刀之人。

身旁的戚寒雨看到那人,神色一变,低低道:“万里师弟。”

嗯,也是刀宗之人?

我持着酒壶,一脚踢开地面上的空酒壶,坐在他对面。

“一个又一个,现在的人都这么没礼貌吗?这里有人了——”趴在桌子上的人抬起头,一眼看到我身后的戚寒雨,神色更差:“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怎样,这里是你开的?”我抬手喝下一口酒,抹掉唇边酒渍,“你是刀宗之人?带了伤又纵酒,是不打算握刀了?”

他似才看到我,“关你何事!走开!”

“万里师弟,她是……”

没等戚寒雨说完,我抬手止住。

“这么臭屁的性格,多半不是千金少的徒弟,你是冶云子徒弟,对吧?”这目中无人的破性格,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凭你也敢直呼师尊名讳。”他站起身,看起来是想给我个教训的样子。

哦,还挺尊敬自己的师父的嘛?有趣。

我将酒壶抛进戚寒雨怀中,同站起身道:“我连你师父都敢打,区区直呼名字算什么?怎么,你想和我切磋两招?就凭你现在破败的身子,你能做到吗?”

“哈哈哈,是啊,我做得到吗?”涂万里自嘲一声,手不自觉抚上受伤的地方。

孩子不听话该怎么办?刀宗的习惯就是先抓去打两顿再说。

我飞身而起,抓住涂万里的衣领,奔驰而去。

“太师伯!”戚寒雨一惊,急急跟上。

在戚寒雨寻来之前,我已经揍完涂万里一顿,把他打到趴在地上起不来。

“一次的失败又如何,谁能保证自己一生不败,你今日爬不起来,这辈子都爬不起来。”我蹲下身,一把揪起涂万里的衣领,不屑道:“看清自己的能力,才能超越自己,精进更上。”

“你这种天才,不了解……”

“天才又如何?这世上的天才不知凡几,比天才更弱你就该付出更多的努力,去超越天才,而不是在这里自暴自弃。”

我丢下涂万里,伸手化出长刀,插在他面前。

“武无止境,若你还想变强,拿起刀,挑战我!”

涂万里缓缓爬起身,一把握住刀柄:“我想变强!”

我笑了:“很好,这才是神啸刀宗弟子该有的志气!”

看来还不是完全没救。

打了一架,我感觉酒瘾又犯了,伸了个懒腰,决定回去找戚寒雨拿回我的酒壶。

身后的涂万里勉强站起,对我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间里的落叶被盛夏的风卷了起来,携着烟尘卷过空旷的道路。

我微微侧过头,落地有声:“伏歌笑鹤·神无离。”

风吹起披风,我大步往前,一把架住打算上前给涂万里包扎伤口的戚寒雨的脖子,把他拖回小酒馆喝酒。

“我记住了!”背后的声音被风吹了过来,我闻言只是挥挥手,毫不在意。

*

戚寒雨被我拖了好长一段路,才反应过来要挣开。

我顺势松开手,手掌向上:“我的酒呢?”

他一愣,老实把抱在怀里许久的酒壶奉上。

“他……”戚寒雨迟疑地看向背后方向,“我是说万里师弟一个人在那里没事吗?”

“有什么事?十六岁的少年皮糙肉厚,只是被打一顿,很快就会好了。”我看对方担心的表情,不以为然道:“你,也是年纪轻轻想太多。你知晓为什么众兄弟之中,我年纪最小,却是当时神啸刀宗的大师姐吗?”

神啸刀宗不以入门时间长短论高低,只以年龄大小排辈分。

算起年纪,我比冶云子还小两岁,根据刀宗的传统来说,该我叫他师兄才是。

戚寒雨不太了解57年前的事情,却仍是好脾气的问:“为何?”

“简单。因为对此不服的人,都被我打的无话可说了。”我语气中带着嚣张的笑意,轻松道:“年龄不足又如何,凭能力得到的东西,就是属于我的荣誉。其他人服也好,不服也罢,想要摘此殊荣者,刀上争锋,败无怨尤。”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凡事挑衅的习性,我当初才会成为天元抡魁的代表。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下师兄妹们早已……早已化作尘土一捧,独留我……以及神啸刀宗。

我从怀里摸了摸,摸出几块银块,丢进戚寒雨怀里,“你的钱,还你。”

“这……”戚寒雨低头看怀中忽然出现的银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才太师伯分明没带钱,那这个是从何而来?

他将疑惑问出了口。

我抬首喝了一口酒,不在意回:“哦,这个啊,我从涂万里身上拿的。”

太师伯!这怎么能叫拿,分明是偷吧!

戚寒雨捧着银子,像是捧着炽热的石块,恨不得重新塞回我怀里。

“啧,怎么能算是偷。”我擦擦嘴角,理直气壮反驳:“我堂堂神啸刀宗大师姐,收一点指导费怎么了?好了,少废话,酒喝的差不多了,再去买点。嗯……算算时间也该吃饭,来去!”

我揪着戚寒雨的衣领,把他拖走。

2.

这么多年过去了,神啸刀宗的饭堂还是那么难吃。

我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脸色黑沉,把坐在对面的戚寒雨吓了一跳。

“太……”

他话没说完,我抬眼看了他一眼。

戚寒雨咽下了没有出口的称呼,不得不改口:“神无离……”

他想了想,还是在后面加上了前辈二字。

所以我说,这小子一点都不像神啸刀宗出来的弟子,千金少到底从哪里捡来的怪咖?

算了,叫前辈总好过叫我太师伯,太师伯这个称呼太老了,我不喜欢。

就在我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哇,大老远就看到这里有火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敢吃神啸刀宗的食堂。”

戚寒雨闻言站起身来,让开位置,“师尊。”

千金少一把把戚寒雨按回原来的座位,顺势坐在旁边,放下手中酒壶,看向我:“之前时机不对,现在冶云老鬼不在,倒是一个好的说话机会。你说是吧,师、伯。”

对嘛!对嘛!这才是神啸刀宗的说话方式,才是神啸刀宗的风格。

根本不在意千金少没大没小的行为,我顺手给他塞了一双筷子道:“唤我神无离即可。”

千金少笑了一声,给我赞出了大拇指,“爽快!”

“师尊……太师伯……”戚寒雨夹在我们两个中间,不知说什么是好。

“别想太多,刀宗之内,随便就好。”千金少随意捡了两个菜塞进嘴里,吐槽道:“还是这么难吃,是说57年前也是这种味道吗?”

“一夕风云骤变,但食堂这个味,倒是一直未变。”我拍开酒壶封口,给我和千金少倒了两杯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找我,该不会是打算把徒弟交给我看管吧?”

师弟那人个性,我再了解不过。他本性不坏,就是目中无人,刚愎自用,对自己亲近的人不知道开了几百倍的滤镜,是以向来看不起他人的徒弟。

“不愧是以前神啸刀宗大师姐,就是明事理。”千金少毫无不打算遮掩自己目的,抬起酒杯喝了一口,对我道:“徒弟仔的资质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吹牛,同辈之内,他刀法学的最好。”

戚寒雨听到自己师父这么说,不由得别扭,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师尊。”

“确实如此。”千金少说的是事实,我并不否认,“我明白了,师弟那边我处理即可。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虽然我对如今天元抡魁比赛并不在意,但我毕竟是刀宗的人,自然乐意看好苗子参加比赛。

“快人快语就是爽快,来,干杯!”

千金少举起酒杯,空中酒杯轻轻一碰,我抬手喝下。

闲事说完,该说正经事,我问起了关于无常元帅的事情。

刀宗连死两名弟子,无论他们资质如何,在当时天元抡魁参赛者未定的情况下出现这种事,我不得不怀疑背后之人的目的,在于阻止天元抡魁再起,甚至……我担心戚寒雨会是他们下一个目标。

千金少听完沉默一会,并不否认有这种可能性。

他是宗主,不管他愿不愿意当这个宗主,但门内事务繁忙,他作为宗主有时候的确分身乏术。让我跟随在侧,确实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希望我能在紧要关头,能抓住幕后之人。

倒是看得起我了。

根据千金少所说,无常元帅通晓四宗武学,他一直怀疑背后是否另有组织。

我拿起筷子,捡了几个菜塞进口里,权当下酒,“现在想再多也没用,既然对方已经出现,那他迟早会有下一步动作。”

“你说的没错,现在担心未免操劳过多。”千金少看我神色轻松,不由得同放下心,或许说他对外向来是这种豁然自在的表现,“那徒弟仔交你了,不用和我客气,该打你随意打。”

短短时间,倒是对我的性格了解的很透彻,肯定是大嘴巴师弟说了什么。

我不予置否,咬着筷子开玩笑:“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怪我下手太狠。”

千金少呃了一声,终于想起自己徒弟就在旁边,撩起刘海看了一眼对方,才开始捡起自己师父的身份,叹口气道:“少年人虽然皮糙肉厚,但你也稍微手下留情点,我就这么一个徒弟……至少嘛,别照着脸打,会很难看。”

“看心情咯。”我笑了一声,眨了眨眼睛道:“这么放心,不怕徒弟被我拐走?不是我吹牛,我当年在道域怎么都称得上大众情人,追我的人能从刀宗排到外域。”

“哇,我以为我自己在刀宗已经算得上自大,没想到还有人比我更会吹牛。”千金少根本不在意,甚至还心情很好道:“你若是能将徒弟仔的心拐走,徒弟仔免费相送。”

被我们夹在中间开玩笑的当事人急了,戚寒雨满脸通红,难得大声:“师尊!太师伯!”

我和千金少相视一眼,皆哈哈大笑了起来。

彼时的我,完全不知道我无心的一句话,竟然在后面一语成鉴。

3.

把别人的徒弟捡回来了,不好好照顾(折磨)不是我的习惯。

虽然总的来说我并没有照顾什么,不过是稍微指点了一下对方的武功。

顺便没事的时候把涂万里也抓过来教导(暴揍)一番,并拿走他带在身上的银两,当做束脩。涂万里被我气得够呛,可偏偏我又是冶云子的师姐,他的太师伯,他就算气也不能怎么的,只能默默咽下。

两人同受我的折磨,如今相处倒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模样。

唉……当个大恶人也不容易,我撩起碎发,靠在石头上喝酒。

至于冶云子?五十七年前就打不过我的师弟,空度五十七年,到如今还是没能打过我,真是可悲。

“太……”戚寒雨说话前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才改口:“神无离前辈。”

“嗯。”我翻过身,一只手撑在脸下,对他道:“饭煮好了?”

神啸刀宗的饭太难吃,上过一次当就够了,再吃一次简直要了我的老命,是以这段时间我都是让戚寒雨给我做饭,当做指导他武功的束脩。

没想到他年纪不大,做饭倒是一把好手,是说千金少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把他捡回来当徒弟的吧?

“嗯。”戚寒雨依旧有礼,站在原地。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上前拍拍他肩膀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戚寒雨这些天几乎刀宗家里两头跑,又要照顾我,又要照顾他爹。本来我的建议是反正都要指点他武功,干脆在他家附近找个地方住算了,可惜他爹不同意。

西江横棹一样不太像刀宗的人,似乎是上一届天元抡魁发生了什么,导致他性格大变。

所以我才说现在的天元抡魁已然失味,继续举办下去,四宗迟早会分崩离析。

对于我指导他儿子武功的这件事,他没发表什么意见,但就短短几次接触来说,我能看出他并不同意,甚至根本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参加天元抡魁。

说实话,他那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看得我有点手痒痒,但……算了,动了手反而会伤到戚寒雨,千金少也让我不要过于干涉西江横棹。

天元抡魁要紧,他的事情让千金少头痛。

吃过饭,我照常看戚寒雨练刀,偶尔指点一两处。

他武功不差,只是缺少和人对练的经验。

正当我以为事情还算顺利的时候,涂万里给他的师父带来了一个消息,关于覆舟虚怀——一个企图推翻天元抡魁制度的组织。

与此同时,林间小路。风悄不语,万物俱籁。

我停住脚步。

“神无离前辈。”戚寒雨同感受到莫名杀气,手悄悄后伸,握在刀柄上。

“退开!”

我甩袖一拂,将戚寒雨推出战圈,同时长刀出鞘。

暗红色的刀刃在夜色绽出一抹鲜艳,快若奔雷,抵在劈下的雉翎上。我眼神一利,手中长刀绕过雉翎划出半圆,侧手一握,文心雕龙持手横劈,欲将来者斩于刀下。

带着诡异脸谱的人陡地下腰,同时身形急退。

“哼,遮遮掩掩,暗箭伤人的宵小,受死!”我脚步急踏,小碎刀步使出的身形既快又刁,暗红刀圈始终绕着对方身前,随着距离的缩近,一刀挥向对方喉头。

挥了个空,是幻影。同时,幻影瞬间万千,万点雉翎从不同的角度挟带剑气袭来。

高手过招,最忌无端插手,戚寒雨纵使心急如焚,也不敢贸然进入。

无聊的幻术。

我闭上眼,身影骤移,快速避过袭来的雉翎。忽然,我气劲贯空,文心雕龙横扫而过,如惊风般往无人所在的地方狠劈而去。

铛的一声,术法顿破,来人被迫现出身形。

这一道惊风刀形来势之急,纵是对方也被打个不及,脚下步伐踏错一瞬。

就是这个时候!

我猛地睁开眼,文心雕龙迎面罩下,“拟形八法·凤舞狂花!”

刀影如狂花,片片伤人命。刹不及眼的刀影交织最绵密的刀网,一化十,十化百,千刀一斩,刀刀逼命。眨眼间一追一退,将对方逼至一片绝壁。

无常元帅察觉我想将他逼至绝境捕捉的打算,当下再展术法。可我又岂会如他所愿,当即爆喝一声,文心雕龙向下一刀贯穿对方大腿,顺势再添一掌将他击飞。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无常元帅见我来势凶猛,骤然改变了攻势,出手竟是以伤搏命的招数。惊天一掌横扫天地十方,我身形急旋,即刻避招。

掌气扬起的烟尘狂卷周遭地形,我以袖挡住双眼,再放下手时,对方已无身影。

啧,被他逃了吗?

抬手甩刀,刀上血渍如片片梅花,在残破的地面绽放。

然后,我听到咔吧一声。

……

…………

………………

戚寒雨急急赶上,无常元帅身影已然消失。一片狼藉中,只有我持刀静立。他内心担忧,迎了上来:“神无离前辈,你无事吧?”

我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

戚寒雨看我不回答,更着急了,手伸了出来,却又害怕碰到我的伤处,“神无离前辈?”

“无事……”

那宵小之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难开口。

“前辈,你到底怎样了?”戚寒雨上下扫视了我一眼,并没在我身上看到伤口,担忧我是内伤,着急的差点没围着我绕圈圈。

我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向他招招手。

戚寒雨不明所以,乖乖靠上来。

我将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撑住自己的身体。

从来未和他人靠得那么近的戚寒雨顿时红了脸,虽然对方从辈分上来说是他的太师伯……可若轮年龄而言,对方其实只比他大三岁而已。

他的手僵在半空,不知放在哪里好,甚至想脱身逃开。

“前、前辈!”

察觉他想逃,我按下的力道更大,无语看他一眼道:“别动了,扶我一把,我好像闪到腰了。”

“啊?”

戚寒雨呆愣了一秒,才反应我在说什么,整个人乖巧的呆在我手肘之下,犹豫再三,还是扶住了我。

嘶,太久没动身手的后遗症么。是说我也不过是二十岁的青春美少女,竟然像个老人一样在打架的时候闪到腰,天啊——还有更丢脸的事情吗?我简直无颜见人。

“这……我扶你回神刀宇。”戚寒雨忍下内心羞涩,一掌搭在我身后,小心扶着我前进。

“嗯。”只能这样了。

天可怜见——千万不要让千金少看到我这个样子啊!

然而天似乎没听见我的呼唤,在我和戚寒雨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回到神刀宇的时候,千金少正好在堂中。

他看到我一瘸一拐被戚寒雨扶着回来,身上还带着血渍时,整个人一惊,迎了上来。

“发生了什么?”他问。

“我和太师伯在路上遇到了无常元帅。”回答的是戚寒雨,他扶着我到一旁坐下,接着快速的脱身,离我三步之外。

“什么!?”千金少急急扫视我一眼,并没有看到我身上有伤,直接问出口:“你受伤了?”

我瞪了戚寒雨一眼,想阻止他说出实话。

可惜这个小子天生的老实心肠,对于自己师尊的问话,根本没想隐瞒,“太师伯她……闪到腰了。”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神啸刀宗。

骤然,神啸刀宗内爆发了惊天的笑声。

千金少扶着桌子,笑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是吧?你又不是真的老人家,为什么会在打架的时候闪到腰?”好不容易他止住笑问出声,又在对上我视线的时候忍不住再笑出声,“不行,太好笑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你以为我想的吗!我也很难接受!

羞愧交加之下,我的手缓缓握成拳头,一拍桌子,眼神带着三分威胁的看向千金少,“笑够了吗?”

千金少捂住嘴,浑身颤抖的背过身去,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冷静下来。

“噗嗤,咳咳,抱歉。”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正了神色,终于恢复了正经神情,“说正事,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戚寒雨看了我一眼,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千金少听完沉默了片刻,继续道:“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有一个组织接触了涂万里……名为覆舟虚怀。”

覆舟虚怀,不曾听过的组织。

“我怀疑这就是无常元帅背后的组织。”他三言两语的将这个组织如何接触涂万里,背后又是什么目的告知。

千金少之前和我谈过无常元帅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他背后的组织就浮上水面。

是打算不再隐藏了吗?

“要我帮忙吗?”我问。

千金少继续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就好,你和徒弟仔还是继续准备天元抡魁之事。”

我和千金少对视一眼,明白这件事已经不是神啸刀宗内的事情,势必要通知四宗,联合所有人的力量对付。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这种事情确实不适合戚寒雨担心,他目前最重要的仍是参加天元抡魁。

“师尊……”戚寒雨还想说什么,被千金少打断。

“你带神无离下去养伤吧。”说到我的伤势,他没忍住蹦出了一声短笑。千金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武者闪到腰不是小事,不好好休养是会成为惯性闪腰——哈哈哈哈。”

我的手缓缓握上背后的文心雕龙。

“咳咳咳,我只是活跃一下气氛,徒弟仔——”他见势不好立马转变口风,朝戚寒雨招招手,“还不带你的太师伯下去?”

“但是……”戚寒雨看了我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脸色踌躇。

心大的千金少根本不知道戚寒雨在犹豫什么,言语带着催促,“没有但是,快!”

“不用了。”不过是闪到腰,都回到神啸刀宗了,短短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我用刀撑着自己的身体,当下展现了什么叫身残志坚,什么叫自强不息,硬是直着腰踉踉跄跄的往内而去。

戚寒雨着急,也顾不上害羞,连连赶上,一只手扶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腰,小心翼翼的带我离开。

贴进的温度与若隐若现的香味,让本就不经世事的少年面色更加鲜红。他垂着头不敢看我:“我,我带太师伯你休息。”

有人帮忙,我的腰确实也很痛,干脆就放下矜持,往他身上一靠,催促道:“走走走。”

别再留在这里让千金少嘲笑了。

就在我们离开一段距离后,身后又传来了千金少极富穿透力的笑声。

……千金少,等我好了之后你就死定了!

我咬着牙,默默计划着套千金少麻袋的计划。

*

房内,戚寒雨扶着我坐下之后,在房内翻出了跌打药,害羞的递给我,“这药……能治疗前辈的……扭伤。”

我略有无语:“我一个人是怎么上的了药。”

戚寒雨闻言,头低的更下了。

嗯,让他上药也不现实,我挥挥手让他下去。

戚寒雨看到我的手势,迫不及待般将药往我手里一塞,接着迅速后退离开,甚至在门口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很快又直起身子跑掉。

……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的?我好笑的把药瓶往旁边一放,向后倒在床上,闭眼休息。

4.

那件事之后,不知道千金少和四宗商量了什么,星宗和阴阳学宗竟提出将天元抡魁延后的要求。

啧,这算盘响的算珠子都要打到我脸上了,无非就是戚寒雨已经17了,再延后他就不符合参赛者的资格,只能由涂万里顶上。

好在千金少顶住了压力,坚持不延后,而我也按住了四处蹦跶的冶云子,顺便又捏走涂万里指导了一番。

可我没想到事情发展竟然会越演越烈,真正的无常元帅,在星宗丹阳候和阴阳学宗泰玥皇锦的联手下,现出了真身——戚寒雨的父亲,西江横棹。

房内,千金少来访,告知了我这件事。

我闭上眼,手掌在桌面轻拍,“他也许是,但无常元帅绝不止他一人。”

“我知道。”千金少沉默了许多,西江横棹不只是戚寒雨的父亲,也是他的师兄。

我记得清楚,当时的无常元帅被我以刀贯穿了大腿。千金少去看他师兄时,西江横棹的腿上分明没有伤口。但对于这件事,西江横棹始终闭口不谈,显然是打算认下这个身份。

偏生我是刀宗的人,我所说的话会被其他三宗认为是包庇之言。

或者他们同样察觉到无常元帅不止一人,不过是多方考虑,打算将神啸刀宗排除在天元抡魁之外。

“道域,为何会变成这个模样。”当年我参加天元抡魁之时,四宗情谊分明不是这般,各宗之间往来密切,各宗学子四下交流,并不局于本宗之内。就算输了天元抡魁,各方败者无忧,只为武学交流。

“权势,能改变每一个人。”千金少顿了片刻,这么回我,“西江横棹最后的要求是见天之道,徒弟仔……他……”

他没有说出口。

我明白这件事若要给其他三宗交代,无论过程如何,西江横棹逃不掉一死。

事关自己的父亲,戚寒雨此时心情一定不好受。

“我去看看他。”我说。

“嗯。”千金少没阻止,告知了我戚寒雨如今在的地方。

夜色很静谧,如果不是今夜无风亦无雨,这样安静的夜色就能将少年低低的哭泣声掩盖起来。

戚寒雨站在一条溪流边,低头静静垂望着平静流淌的水面。水面上倒印着少年的人影,一滴滴涟漪在他脚下绽放开来,一圈又一圈,晃乱倒影,无言的诉说着少年悲伤的心绪。

“戚寒雨。”我从林间缓缓走出,水面上同样倒印出我的身影。我身上向来不带手帕,也只能撩起衣袖,擦擦他狼藉的眼下,“我听闻你父亲的事情了。”

“前辈……”戚寒雨抬手擦擦眼泪,“你知晓那不是爹亲,爹亲他……不会想杀你。”

“我知道,但。”我沉默片刻,没有继续说下去。

西江横棹或许不是那一晚的无常元帅,但这不能代表他不是无常元帅之一。

戚寒雨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更明白西江横棹身后有更大的组织。现在他是这个组织唯一的突破口,除非他愿意说,否则这件事绝不会善了。而他如今的态度,恐怕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打算——他不会说任何关于组织的事情。

我的沉默,同样刺痛了他。

“我,难道什么都做不了。”戚寒雨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别过头去,压低声音:“难道,我真要任由爹亲送命?”

“不会走到那一步。”我沉默良久,没说更多,只是道:“我答应你,会设法解决。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也许事情结果,对你的父亲而言,并不算好结局。”

“前辈你——你想做什么?”察觉我话下有话,他着急的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腕,“诸位宗主非是……非是……”

我抬手止住他的声音,“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

“前辈!”

“戚寒雨。”我笑了一声,挣开他的桎梏,抬手往他额间轻轻一弹,“我从不答应无把握之事。”

他阖下眼帘,停顿了很长时间,摇了摇头拒绝,“父亲之事,我……我不能为难前辈。”

“什么叫为难。”我明白他没有说出来的话,安抚道:“我可是神啸刀宗的大师姐,伏歌笑鹤·神无离,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得倒我。”

说话的人隔风望向他,墨蓝的眼眸如同万里碧霄,倒映一片星湖。

“相信我。”

简单一句话,石惊湖面,刹那泛起片片涟漪。

5.

道源迷津。

西江横棹落败,艳红血渍洒落芒草。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天之道,久久一舒气,似是舒泄心中多年郁结。

“多……谢……”

这一战,等待多年,不甘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已足够。

手中碎木反握,向着脖颈狠刺而下。

急踏的步伐,在镜面般的土地上点起朵朵痕迹,挟风而来。

木棍临于喉前一寸,将要透穿的瞬息。突然出现的人影,一指抵在西江横棹后背,来者提气再催,磅礴内力透过身体击向他手中之物,刹那间碎屑尽飞,消散空中。

“你——神无离!”西江横棹愕然!

出现在他身后的,自然是筹谋多时,决意孤注一掷的我。

“抱歉,我不能让你带着覆舟虚怀的情报轻易死去。”我眼神一凝,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指捻术印,“点三清·开天光·玄坤凝神骨。”

随着话落,无数碎冰自西江横棹凝结而出,寒气四溢席卷四周,将欲插手的人逼退。不过眨眼片刻,凝冰如石块般将人冻结其中,四下一片静默。

我放下手,绕着冰块一圈,默默欣赏自己杰作,“啊,居然成功了。不愧是我,果然天才。”

嗯?阴阳学宗的术法,为何?

泰玥皇锦心中惊疑不定,却看向千金少,率先开口:“这,就是刀宗给的交代吗?”

“嗯——”丹阳候亦在片刻同声开口:“贵宗这般行事,似乎与之前所说并不相同?还是你决意包庇到底,又或者说——所谓的覆舟虚怀,不过是神啸刀宗自导自演的戏码。”

“哎呀,好大的一口黑锅。”我挥挥手,终于从西江横棹牌冰棒回过神来,回身道:“我以为你们会更好奇,为何我会阴阳学宗的术法。”

泰玥皇锦一声低笑:“哦?传闻无常元帅通晓四宗武学,你是在承认,你也是无常元帅吗?”

“你好歹是堂堂阴阳学宗的宗主,难不成你们学宗是靠阴阳怪气选的宗主?”我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不落下风,“如果我是无常元帅,那无常元帅应该57年前就出现了。或者说,你认为你们阴阳学宗前任宗主的实力这般低劣,低劣到连一名小小的神啸刀宗弟子都困不住?”

面对如此挑衅,泰玥皇锦扬袖一挥,怒上眉梢,“你——”

丹阳候却不受影响,冷凝道:“不必转移话题,吾对你的出身毫无兴趣,吾只关心你的目的究竟为何。”

“无常元帅背后组织未明,我不能让他如此轻易自裁,不知这个答案丹阳候满意否。”

我抬手撩了撩碎发,语调微扬,“难不成你不这么想吗?还是在场之人更希望线索断绝,好一举从这场闹剧中隐身。嗯……比如说你身后那只光头,大战当前竟走了神,我看着就有几分可疑。”

忽然被我点名的青冥一惊,看向丹阳候。

他抬手止住了对方的声音,往前走了一步,威逼更甚,“巧舌如簧转移焦点,出言诋毁反污他人。如果说这就是你的解释,那吾只能说毫无说服力。”

“是毫无说服力,还是真相如何对你们而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此时此地,如何剔除刀宗参赛者,好增加本宗夺得天师云杖的可能性。”我抬眼看去,视线扫过丹阳候与泰玥皇锦,冷笑一声:“享他人鲜血来成就自己功业,难道不觉得惭愧?若龙虎天师如今在世,见此情形,恐怕都要说一声可笑。”

“哈,西江横棹杀害同门,祸害四宗和谐之事无可非议,死何足惜?”泰玥皇锦冷哼一声,一字一顿道:“纵容门下弟子诋毁龙虎天师,千金少,这就是贵宗的教养?你至今不发一言,让吾不禁怀疑,神啸刀宗宗主何时换了人做。”

“但你无法反驳她的话,不是吗?”千金少丝毫没有踌躇犹豫,上前两步站在我的身后,厉声道:“如今真相未明,西江横棹作为唯一的证人,他若死,你要如何再寻出线索?”

泰玥皇锦:“哈,刀宗同气连枝,丹阳候,你怎么看?”

“还有何话可说。”丹阳候目露不快,看向千金少继续道:“刀宗宗主是决意包庇到底了。”

“停止争端吧。”

说话的是颢天玄宿,他观望诺久,终于开声:“神无离说的没错,真相未明,如今敌暗我明,西江横棹作为唯一线索,确实不能有失。”

“师兄!”

颢天玄宿抬手,止住丹阳候的话语,继续道:“况且西江横棹只是被冰封,此术并非不可解。”

终于出来一个明事理的人了,我还以为他要保持沉默到底。

到底是星宗宗主,他说的话比丹阳候更有决策力。我暗中朝对方眨眨眼,眼神中流露几分歉意,他愣了一下,对我微微一笑。

然后我就开始事后诸葛亮,轻咳了一声,拉回众人注意力,“说实话,我只会封印,不会解封。好在术法是阴阳学宗的专门科,我想,阴阳学宗宗主一定会有办法,不是吗?”

没错,这个术法其实是几十年前阴阳学宗对我使用过的术法,我当时不过是听阴阳学宗的同门讲解过,上手还是第一次。

好在天才就是天才,就算没用过,也能成功。

泰玥皇锦眉心轻皱,眼神中对我的怀疑更甚。

毕竟一个刀宗的人会阴阳学宗的术法,怎么都说不过去。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我本来出身阴阳学宗,不过我觉得术法一点都没意思,转投了刀宗而已,反正道域又没有规定他门弟子不能转学科。

“既然如此,吾自不推却。”她与丹阳候对视一眼,又继续道:“如颢天玄宿所说,西江横棹作为唯一线索,其真身又是无常元帅背后之人。此等罪人阻杀同门在先,刀宗包庇之举在后,吾认为……天元抡魁,刀宗已失参赛资格。”

她刚说完,我就笑了出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泰玥皇锦早已对我不满至极,更不愿意我继续在此搅乱浑水,呵斥一声:“小小刀宗弟子,有什么资格,一再插话天元抡魁之事?”

“你要资格是吗?”我朝她翻了个白眼,悠悠唤了一声:“千金少。”

千金少不愧是刀宗之人,一宗传承的厚颜无耻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当即开口道,“安怎,师伯。”

“听见了吗?他叫我师伯。”我往前走了几步,豪不避让的站在泰玥皇锦面前,神色不改,轻轻挑起眉尾:“论资格,我是千金少的师伯。论辈分,我和你的父亲曾是同门。若非当初那件事,恐怕你如今站在我面前,还要叫我一声前辈,够资格了吗?”

泰玥皇锦眼睛一抬,看向我的神色中带了几分锐利,却无话可说。

毕竟不管她怎么想,事实就是事实。

“够了!”泰玥皇锦不欲与我再生口头争辩,坚持道:“吾绝不同意杀人者之子参赛。”

啧,天元抡魁有那么重要吗?

虽然我并不觉得现在这般失了初衷的天元抡魁到底还有什么举办的必要性,但若天师云杖事关重大,道域中人几番身亡的背后,我怀疑有人欲借此操纵赛事胜利,让结果如背后之人打算。

再说,神君之位落在这个人手中,我宁愿让千金少当神君,至少屁事没那么多。

我抬手掏掏耳朵,一副这些人废话怎么那么多的表情,随即道:“口口声声天元抡魁,说了那么多,我却只在你们言下之意听见四个字——”

我冷下眉眼,挑衅一声:“技不如人。”

“哈。”泰玥皇锦挥袖,沉下眉目,“刀宗未免太有自信。”

“是自信还是事实,你心知肚明。”我抽出腰后文心雕龙,挥手贯地,势如洪涛,震退泰玥皇锦一步,“无能之人汲汲营营,不择手段的作风当真令人作呕。泰玥皇锦,你夜中照镜的时候,难不成不曾看过自己的脸色,是何等可笑。”

“神无离!注意你的言辞。”泰玥皇锦怒及大喝。

“我的言辞如何?你敢说你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能让阴阳学宗一举夺冠?”我不多废言,嘲笑道:“你不敢,不是吗?”

听我挑衅,泰玥皇锦怒色更甚,“自大狂妄!刀宗占得口中三分便宜,便能如愿吗?”

“为何不能?”我抄起刀,重别回腰后,抬手扫过长发,笑容猖狂至极:“我这么说比较快,若戚寒雨天元抡魁不能得胜,神无离当场自尽!怎样?赌吗?”

千金少被我这一番言语吓的一惊:“喂——神无离。”

再三挑衅,饶是泰玥皇锦也被我气的失去了冷静,“很好,莫忘了你今日之言。”

“在场之人都听见了,阴阳学宗宗主已经同意戚寒雨参赛。”

目的达到,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我猛地转过身,披风自身后烈烈而扬。

“胸怀浩气天地间,敢为意气共死生。斩马何须凭孤剑,便逐飞花送断魂。”

趁着泰玥皇锦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上当,我一边念着诗号,一边趁着诗号不准打断的武林潜规则,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跑了跑了,回神啸刀宗喝酒去了。

戚寒雨看我跑走,犹豫再三,在千金少示意的眼神下,动身快速追上。

姓名:伏歌笑鹤·神无离

年龄:大概20岁

武器:文心雕龙

诗号:胸怀浩气天地间,敢为意气共死生。斩马何须凭孤剑,便逐飞花送断魂。

*

57年前是神啸刀宗的大师姐,个性比较不着调,很会闯祸,是师尊的心头大患(?)

*

怎么说呢,下篇太长了,放部分到这里,形成上下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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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戚寒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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