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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羽人非獍后续(上)

1.

林北真的有够命大,所以说那些臭牛鼻子的算命就是不准,林北福大命大,死不了啦哈哈哈哈!

咳咳咳——笑得太大声,差点呛到。

虽然不知道救她的人是何方神圣,不过他将自己放到绝仙谷门口的时候,倒是有留一封信给她。

大意是:在采药的途中无意救了伤重的她,身上断裂的经脉他已经全数接好,剩下的部分只需要好好疗养,就足以恢复。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但原谅他不愿涉入武林纷争,无奈将她放在绝仙谷门口。此地风景优美,少有人烟,谷中奇人更是武功高强,能护她于一时,是最适合不过的疗伤圣地。萍水相逢乃是缘分一场,望她好自珍重。

——不知名的医者留。

同与信件留下的,还有数包药物和药方说明。

药上有淡淡的烟香味,大概是主人有在抽烟。

枕凋梅是真的想立刻回落下孤灯,无奈身体条件不允许。她气愤地垂了一下尚无法行走的双腿,把她放在哪里不好,偏偏放在这个不允病人联络尘世的地方。

更不要说……尼玛绝仙谷的谷主和枕家有纠纷啊!

听三哥说两甲子前他看上了绝仙谷这个风景优美的所在,想占地为王,建个避暑山庄,结果当时的薄红颜已经住在这里了。他一开始打算买,可惜对方不买账,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个人因为地皮纠纷打了起来,后来是儒门天下的楚君仪从中周旋,才让当时的三哥放弃了打算。

尽管如此,枕家和绝仙谷的梁子还是结下了。

夭寿,她的身份要是暴露,不会被薄红颜吊起来打吧。

好在被送到绝仙谷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口没有完全好,脸上包得跟木乃伊似的,薄红颜并未认出她是枕家之人。后来在情急之下,枕凋梅自报名号南枝,一时算是隐瞒了过去,顺势呆在这里疗伤。

身体不便又无法对外联络,枕凋梅真的觉得自己此刻境遇就和名字谐音差不多——真倒霉。

千求万求,好不容易央得谷中一名叫做柔柔的少女,偷偷帮忙传了一封信给慕少艾。

无论传给羽人非獍还是传给枕家目标都太明显了,反而是在武林上向来好人缘加满腹坏水的慕少艾要方便得多。她消失了那么久,不知道慕少艾他们会不会以为她已经罹难了,该不会背着她偷偷掉金豆豆吧,等见了面,她可要好好嘲笑慕仔一番,顺便看看自己的老婆在这段时间有没有饿瘦。

信传出去好一段时间都没有消息。

她每天在门口等待,却在柔柔一次又一次的摇头中,一次次失望。

没关系的,现在武林上那么多事,慕仔和老婆忙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积极地进行治疗。

等她可以勉强站起来走动一炷香的时候,柔柔终于带回来了谷外的消息。

——慕少艾在异度魔界战斗中身亡以及羽人非獍下落不明,疑似身死的传闻。

听闻消息时,她怔在原地失了反应,目光下意识穿过窄小的门缝往外看去,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飞往牵挂的人身边。

恍惚中,扶在墙上的手臂失了力,手指蹭过泛黄的墙灰,伤重的躯体重重跌落在地。

……

她不相信。

人不是常说祸害遗千年,慕仔怎么会这样……这样轻易就死了。

她不相信。

“只是传闻罢了。”

寂静中,回应她的只有吹过树枝的风声,窗口的阴影落在她眉宇间,摇摆不停。明明温暖如春的绝景胜地,她却一丝也无法感受到,仿佛身处截然不同的世界,冰寒的让人手指发冷。

只是传闻罢了。

她扯了扯嘴角,想试着笑一声,来告诉自己,这不过无稽之谈,是他们瞒骗异度魔界的手段。

怎么可能呢?

明明她都安然度过困境了,明明离圆满就差一步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留下的会是她?

“啊……”

水珠滴落在手背上,显得越发晶凝剔透。她跌坐在地上,不自禁揪紧腿上的衣袍,仿佛再也撑不起肩头无形的重量般蜷缩起身体。凝聚在眼眶的热意不断落下,顺着手背慢慢浸润衣袍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枕凋梅终是忍不住,抬手捂住脸,水珠透过指缝流到手腕,没有尽头般源源不绝。

眼泪到底有什么用呢?她总是这样软弱,这样爱哭,这样的……独自一人安然流落在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什么都做不了。

我为何,这般的无用。

她想着,若不是她轻易相信他人,也不会在堕鸟山重伤,更不会在茫茫无知中失去重要的人。

为什么我这般的无用?

都是骗人的,明明说好要一起白头到老,要在夕阳旁落的时候一同在湖上泛舟。心底美好的画面崩塌,绝望悲凉如排山倒海般压迫下来,她遏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掩面嚎嚎大哭,满溢在心间的的后悔如同沾了苦的毒,毒入肺腑,几欲令人生不如死。

再也不会有人在她哭累的时候背她回落下孤灯。

柔柔背身关门,看到窗下的人揪着胸口的衣裳,指节用力的发白,哭得几乎无法自已。叹了一声,上前安慰道:“死人无法复生,你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

枕凋梅摇摇头,她知道,但是她无法停下。

这样绝望的泪水,柔柔来谷中见过不少次。在绝仙谷的众人,哪个没有痛苦的过去,但却每个人都要学会走出过往,她抚着枕凋梅的头道:“他对你一定很重要。”

否则怎么会是这般,失了重要之物的悲伤。

枕凋梅说不出来那种感受,那朦朦胧胧却不曾开花结果的感情,彻底消失在反复无常的武林中。

她靠在柔柔的肩头,在她的安抚下,难过地曲起身体。

过了好一会,柔柔看看天色,轻声道:“到泡药的时间了,我带你去浴室吧。”

是了,她不能就这样认输。

她不能认输,她不能放弃,无论天涯海角,她都要自己寻得真相。

不管真相是否是她所期待的那样,她都不能轻易放弃自己。

枕凋梅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半是依靠半是努力,一步步走出踉跄却坚定的脚步。

‘我要尽快好起来。’

时间一日日过去,悲伤似乎也没有那么浓烈,她身上的伤口渐好,不知名的医者留下的药极其有用,她身上的伤疤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好在柔柔并不是武林中人,对枕家明显的外貌特征并不熟悉,这偏远的住所亦无任何人造访打扰。

尽管如此,她还是习惯用刀削去发尾泛红的部分,尽力掩盖自己身上属于枕家的部分。

2.

夜色朦胧,世界笼罩在月色暗淡的寂静里,古朴的房间内黄纱飘扬,一道修长高挑的阴影藏在半透明的纱帘后,手指轻动,悠扬低沉的胡琴声随着朦胧的布料流泻而出,无声诉说着主人的思绪。

凉风从门外吹入,吹散一地悲凉,曲声无声无息地停了。

“很优美的乐声。”不知名的人仿似是被乐声吸引而来,黑色的长发盖住半张脸,若有所思地透过纱帘看背后的人影,“令人不禁感同身受……那个人对你而言一定很重要,让你深深思念。”

纱帘后的人没有言语,他向来不惯谈及自己的事情,摆弄胡琴的手放下。

“是艳妹吗?”随意踏入他人居所的人继续问。

纱帘后的人有了反应,他慢慢睁开眼,眼眸平静的不着半点绮念,“逢她所救,我只有感激。”

“哦?”她抚了抚寒凉的袖袍,想起武林上的传闻,幽幽叹了一口气,仿似感叹道:“谷中姐妹大多是受了情伤而来,居住在此,久不见异性,你的到来,倒是引起了不少议论。”

霜白的月色透过窗口蔓入房内,起阖的纱帘露出白色的衣角,他垂下眼帘,“待伤好后,我会尽快离去。”

琼玦闻言低笑了一声,“我非是如此意思,只是担心谷内浮动的心思,会打扰到你。思情萌动毕竟是人之常情、天性,难以喝免。”

他默然了许久,耳边浮起了胡闹一般的玩笑话语,是他已许久不曾听闻的声音。遥远又熟悉的记忆一幕幕展现,使他说出接下来的话时,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淡然。

“我已有中馈。”

这几乎是一道无解的答案,将所有可能性抹杀在既存事实之下。

多年前曾有一道传闻,关于已经香消魂散的枕十四和羽人非獍。那几乎不可证的过往,今日,在纱帘后的人口中得到证实。

琼玦内心笑了一声。即使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又如何?即使拥有着南武林世家的出众身份又如何?死人罢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干涉尘世之人,而活着的人,不可能永远沉湎在过往之人的记忆中。

“抱歉。”她假意地道歉,一副并不想勾起他人心绪的模样,却又劝说般地走近了一步,对纱帘后的人道:“但伊人已逝,而人生在世,总是要往前看。”

纱帘后的人的气息一下子冷了下来,不再言语。

以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来说,她说这句话已是逾矩。

琼玦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以至于说错了话,正想开口补救,门口踏入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姥无艳回来了。

“姐姐。”姥无艳看到房内的身影,有些讶异。

她转过身,对身后的人温言:“是艳妹,你回来了。”

姥无艳点起灯,摇曳的烛火印出三个人的身影,她奇怪地看了一眼纱帘后不言不语的身影,问琼玦道:“姐姐为何忽然来访?”

琼玦低低应了一声,解释道:“受到公子乐声吸引,不由自主来到,未向艳妹打招呼,失礼了。”

姥无艳未曾多想,连忙道:“我们情同姐妹,哪有不欢迎之理,姐姐请坐。”

“不用了。”琼玦摆手拒绝,今夜目的已成,可惜姥无艳回来的太不是时候,她想了想道:“夜深了,不打扰艳妹休息。”

“我送姐姐。”

姥无艳跟着琼玦走到门外,离去时,琼玦故意轻轻叹了一口气。

“姐姐何故叹息。”姥无艳扶着琼玦的手臂,疑惑地发问。

“方才无心之言,似乎不小心触到了公子的伤心之处。”琼玦缓缓的道,“我非是故意提起他逝去的妻子,唉,都怪我说话时不曾着心。”

又是一声叹息,额间长发滑落挡住说话者的眉眼,藏在发丝后的眼神恶毒冰冷,就像一只设了陷阱,潜伏在黏丝旁等候猎物落网的斑斓蜘蛛,藏在阴影中伏着躯体,一言一行都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逝去的妻子。

姥无艳不曾深入细思,只当琼玦担心自己是否冒犯羽人非獍,轻声安慰:“姐姐也是无心之失,我会代为解释。”

“何必为我的无心之失再伤他一次。”琼玦满心忧愁般,抬手按在姥无艳手背,仿似无心般感叹:“世人常说男子薄情,也有像他那样的人。唉……他对妻子生死不渝,恐怕再也不会爱上其他女子。”

自然也不会因为姥无艳的容貌而移心。

姥无艳没有说话,经过了那些事,如今她心如槁木,再也无心情爱。

“抱歉,我说的太多了。”目的已成,琼玦拍了拍姥无艳的手背,“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快速抽身而去,思考着下一次来访的借口。

留下姥无艳在院中呆站片刻,缓缓转身入房。

*

羽人非獍从不曾提及已经不在尘世的人,给人一种似乎不去提及,对方就还活着的错觉。可不经意时,姥无艳会看到他在安静注视着什么,有时候是飘落的花瓣,有时候是蹁跹的衣袍,有时候是遥远闪烁在窗口处的一抹淡色阳光,却有时候只是风掠过枝头的沙沙声。

一切的一切,好似与那人无关,又好似都与记忆中的人有相似之处。

传闻南武林枕家一脉,皆是血脉相传的显眼外貌,金发而蓝眼,发尾泛红。其中唯一的一位与羽人非獍相交的,则是以梅为名的枕家十四。

思念存于无声无息,思念存于无处不在。仿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融入血脉,眼底再也印不出他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姥无艳偶尔会思考这个问题。

人世间的情爱,能毁灭一个人,也能铸造一个人。

自己或许注意不到,可在旁人的眼里耳中,一举一动,都写满了另一个人的身影,豁达、乐观,掩藏在言语中关心与开解。一切的一切,都和武林上传说的人截然不同。

何其幸运。

又何其不幸。

斯人已逝。

3.

枕凋梅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转,虽然还是不能走动太久,可她已经能自己推着轮椅走好长一段路。

偶尔她会看着附近的青竹发呆,翠绿色的枝芽印在白云上,几分像羽人非獍的身影。

每每想起的时候,难免会伤心,可她却不再流泪。

以前难过的时候,总有人来安慰她,可是现在她身边没有了依靠的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

这日,枕凋梅看到柔柔掩着泪眼回来,告诉她,家里母亲病重,自己去寻谷主的义女姥无艳,欲求姥无艳帮助自己出谷,可惜被拒。她下一步打算去寻谷主一谈,她去意已决,以后不能再照顾她。

柔柔看起来几分愧疚,似乎是为了自己不能再照顾她而伤怀,又担心她一人无法好好照顾自己。

“八婆啦。”枕凋梅啧了一声,当即起身表演了个高踢腿,给她看看什么叫做人残志不残,“林北好歹也曾经是纵横武林的大剑客,怎么会因为区区没人照顾就饿死?与其关心我,不如想想怎么出谷,你母亲的事情更重要不是吗?”

柔柔悲伤的心情被她一闹,似乎好了一些,她擦擦眼泪,无奈道:“你连头发怎么梳都不知道。”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纵横武林的大剑客,一遇到生活上的事情,就笨的好似没出过门的大家小姐,白水煮粥都能造出黑暗料理,真不怪自己会担心她不能照顾自身。

被戳穿了谎言的枕凋梅也不生气,明明需要在柔柔的帮助下才能安然坐回轮椅,口中还振振有词狡辩:“你不懂,头发不梳这叫飘撇,流行的很。”

“哪门子的飘撇。”柔柔失笑,当真好奇这人以前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拿梳子顺了顺枕凋梅淡金色的长发,安静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问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枕凋梅陷入沉默。

如果离开绝仙谷,她多半会被家里的哥哥找到并带回枕家,那时候要想出来,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哥哥们绝不会让她再涉武林。况且自己身上的麻烦太多,现在武林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跟着柔柔出去,万一再遇上罪恶坑或者异度魔界的人,恐会累她下水,不涉武林的人就不该和武林上的人有太多牵扯。

“出去做什么,这里没烦没恼,有吃有住,不比在外面餐风露宿强。”枕凋梅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养好伤再说。虽然生活可能会麻烦点,大不了天天吃生果,反正她也没听说过武林上哪个侠客是因为生活不能自理死掉的,“好啦,别苦着一张脸,能够回到家里人身边是好事,我们来想想怎么和谷主说吧。”

她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打消了柔柔的忧心,她坐在枕凋梅身边,看枕凋梅拿出纸笔,煞有其事地写上几个大字。

——逃离绝仙谷大作战。

……方才不是才说这里没烦没恼,有吃有住,怎么一转头就好似把这里当做什么狼窝虎穴般的地方。

柔柔果然还是不懂所谓武林中人的思维。

*

柔柔本以为自己或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离开绝仙谷。却没想到本说不愿帮助她的姥无艳,在最终关头依旧是出面助她一力,与琼玦对峙,让她得以最简单的从此不可再回绝仙谷作为条件出谷。

比起预想中的下场,这样的结局已堪称完美。

只可惜……

想到屋中那名身受重伤的少女,她终是鼓起勇气,再次踏入姥无艳的房中。

吱呀作响的木门,柔柔小心走入房内。分明是如日中天的时间,房内却垂帘尽落,窗口留下一道浅浅的缝隙,不知从何处吹来的花瓣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余晖照亮小小一片方寸之地,像是黑夜中一丝微光。

“嗯……艳姐不曾回来吗?”

柔柔正欲往里走去,身后忽而传来一道声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屠柔柔。”

是琼玦,身为绝仙谷大弟子,她手段狠厉,是谷中人皆忌讳害怕都存在。被她寻上,柔柔心生几分恐惧,连忙俯身行礼,“巧姬。”

“不必多礼。”琼玦今日意外的好说话,连忙上前扶起她,视线在她垂下的眼眸中扫了一眼,眉尾一挑,轻声问:“你还未出谷,是有何要事寻艳妹吗?师尊方才带她外出,恐怕一时半刻回不来,若是不介意,我可代为转达。”

柔柔绷紧肩膀,忍着抽手的**,低低回答:“巧姬诸事缠身,柔柔怎敢劳烦。”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琼玦轻笑一生,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落在皮肤上的温度,冰凉柔滑,令人不寒而栗,“既来到谷中,众人皆以姐妹相待,哪有什么麻烦呢,还是……你信不过我?”

说到后面,琼玦话语转轻,一如攀爬在脖颈之上的蛛牙,露出锋冷剧毒的色泽。

柔柔内心一跳,连忙道:“怎会,只是……只是放心不下南枝。”

南枝……哦,是那位被人遗弃在谷外的女子。

琼玦不在意道:“不必担心,你既离去,我自然会安排他人代为照顾。你家中母亲之事更为重要,早日离开吧。”

当真会安排人照顾吗?

柔柔不敢相信琼玦,却又不得不屈服于琼玦往日的声望。还是请其他姐妹给姥无艳留讯好了,柔柔这么想着,无奈施了一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待柔柔离开后,琼玦才看向纱帘后静默不语的男人,声音放柔:“繁琐小事,打扰公子平静了。”

“无妨。”羽人非獍不欲自己的存在造成困扰,是以方才一直没有发声。不知为何,听到南枝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总有一种莫名的心绪缭绕,羽人非獍垂下眼,语气几如梦游,掩饰在毫无起伏的话语中,“身为朋友,担心朋友也是该然。”

“是啊,谷中姐妹境遇相似,难免同感其身。南枝也是可怜人,被何人遗弃谷外,是柔柔央求谷主将她留下照顾。”琼玦佯装同情般叹了一声,“不说这些事了,今日谷内又开了几树繁花,公子久居室内,何不趁着今日夜色时出去散散心。若介意谷内姐妹,我可先唤人退下。”

“不必劳烦。”羽人非獍并无心思赏景,静了一会,他问起那名令他在意的女子:“既是被人遗弃在谷外,代表她非是自愿前来,不曾询问她家人吗?”

意识到羽人非獍对此人格外的在意,琼玦内心有些不耐。

南枝,梅花,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名字。

她假装没有听出羽人非獍的言外之意,沉思了一会,恶念又起,“她不曾提起过自身之事,想来也是,来到谷中之时,她浑身筋脉寸断,面容尽毁。唉……容貌对女子而言何等重要,谷中姐妹不想再触碰她伤处,故而任由她与柔柔独居在偏远之处。”

筋脉寸断,容貌尽毁……

一阵冷风拂过,吹起纱帘一角,透过若隐若现的缝隙,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上孤零零的花瓣上。离开枝头诺久,花瓣边缘起了一圈淡淡的皱褶,而中间尚未完全褪去的粉色带着残破的生机,仿似依旧在挣扎求生一般。

意识到羽人非獍无心谈话,琼玦眉头一压,对不曾见过几面的人又多了几分厌恶。

最后她留下一个要去关心南枝的借口,脱身离开房内。在外唤来了几个女子,告知如今柔柔叛谷离去,让人清点她在谷中留下的物品,一并规整。而南枝既不想见人,那就迁往最边缘的房屋,一个人独住吧。

说是规整,其实只是一种名义上好听的话语,无非是引起谷内人对柔柔背叛的怒意,从而为难南枝罢了。所谓最边缘的房屋,是湖边一栋早已废弃的草屋,根本无法住人。

要怪就怪你的名字是如此的不合时宜,不合时宜到了琼玦容不下你的存在。

琼玦交代完挥袖而去。

*

武林中人大多对住处没什么执念,草原住得,沙漠住得,荒原住得,连坟墓都住得,何况只是一个摇摇欲坠的湖边废屋。

只是……这也太破烂了。

出身优渥的枕凋梅还是第一次直面什么叫做废屋,连门都没有,桌子更是积满灰尘,走进去还能看到墙角安居的老鼠一家。

一个残废的她,加上一个残废的屋子,怎么算不上天作之合。

好在湖边的风景还不错,水面冉冉,茂密的芦苇丛,几数梅花在湖边悠悠生长。

从今之后,只有她一人了。

4.

南枝。

悠扬的胡琴声在房内响起,无言诉说着主人的心事。

[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梅。]

[当雪舞南枝之时,我就在你的身边。]

双眼睁开,雪梅相舞的画面猝然消散,眼前只有无尽的黑夜。

而那位因同名而引起他思绪的人,终是在姥无艳的告知下,知道她如今居住的位置。

在绝仙谷边缘,一处遥远的碧湖边。

或许是愧疚而产生的弥补心态罢了。

心神被不知名的力量掌控,对着有相似名字的人,总是让他想起梦境中最后一面。

她端坐在茂密的繁花中,面容朦胧,唯有金发垂落腰间。

不论他从前多畏忌三大劫七大限的谶言,害怕自身为他人带来不幸。可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有血有肉,再平凡不过的俗世人类罢了。而已经沉眠在心间的人影,在他回忆中留下太多太浓重的痕迹,如云霞弥漫,让他恍惚时,总觉得对方其实还在世间,不过是他无法看见。

夜色深沉,风吹入空旷的房间,窗口吱呀作响,飘起的纱帘后,空无一人。

*

枕凋梅仰头看今夜的天空。

夜静更深,朦胧的圆月撒下点点清辉,尘滓皆无,像积水一样澄澈透明。芦苇影子倒印在湖面之上,与水草纵横交错,偶有一两条银鳞拨乱池水,穿入草丛深处。

她呵了一口气,薄薄的雾气在唇边弥散开来,一阵冷风吹过,她感觉到了一股刻骨般的寒意,孤凉的蕴绕在周边不去。

不想回到只有一个人身影的居处,她干脆坐在湖边,怔怔地发着呆。

太清冷了,她想。

这样的安静,会让她想起在落下孤灯的日子,虽然也是如此的安静,她却未曾觉得孤单过。

哈……大概是羽人总喜欢在小亭内吱呀哇吱呀哇地拉那把二胡吧。

她以往别说多嫌弃了,嫌他的曲调不喜庆,嫌他太爱压抑自己的情绪,嫌他有那么多的心事,嫌他为什么常常皱着眉,嫌他为什么明明笑着,却还是那样不开心。

现在……却是很想念。

为什么明明是思念,为什么是温馨的记忆,却会让人感到痛苦呢。

寂静的深夜,银白的月色穿过树影,在湖面上泛起凌凌的波光。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恍惚间,她好似看见了天边垂下清辉化作月桥,白衣黑发的青年从山隈间缓缓出现,端坐在记忆深处,静静注视着她。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湖边枯萎的梅树随风摇曳,长发扬起,簌簌落下的枯叶似繁花,在湖面上点出片片涟漪。

*

不知何处响起的歌声,吸引着羽人非獍的脚步。

夜色寂静渗进黑沉沉小林,视线尽头,月色薄淡投下如霜的光影,照亮眼前芳草凄凄,细雨纷纷,漫天繁花随夜风。

风吹低茂盛的芦苇,如海浪在夜色层层起伏。轻柔祥和的阵风,仿佛能吹散枝头的梅花,能唤醒沉眠在心中最美好的幻境。金色的长发,伴随着密集而柔软的植被摇曳,记忆深处熟悉的身影,藏于茂密草丛后,若隐若现。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清透的歌声低低回响在湖边,水面微光折射出遥远的波光,仿似引领着迷茫旅人的山鬼。

记忆中埋葬的画面随着歌声汹涌而来,无边的细雪下,那人端坐梅枝之上,凋落的花瓣如雪纷飞。

思绪随细雪纷飞,血液在胸腔内沸腾,记忆从死水般的心湖复苏,思念生出枝芽,细密缠绕,将羽人非獍的脚步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遥遥看着光影般明灭的身影。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原以为会感到痛苦的画面,在再一次与梦中相会的时刻,多余的思绪尽数褪去,留下的只有满溢到无法用言语去诉说的思念。

白雾随风缠绕,不忍移开的双瞳,温柔的眼眸印入闭眼吟唱的人的身影,凝视的目光,早已在分别的岁月中重复千千万万遍。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细碎的芦苇擦过衣袍与手指,留下淡淡的水痕,周围的风声与潮汐在世界中无边湮灭,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安静,他却觉得自己脚踏虚空,仿佛下一秒面前一切都会消散不见。

“君思我兮然疑作。”

——你是否在思念着我?我内心是如此思疑交错。

明夷。

你再次来到我的梦境之中了吗?

*

你是否在思念着我。

歌声到此,枕凋梅已然泣不成声。

她弯下身体藏进芦苇深处,手指紧紧抓住轮椅扶手,痛苦与思念满满充斥心中,迫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明夷!”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畔,几乎要引起人灵魂深处的颤栗。

白色衣袍擦过压低的金色芦苇,仅有一步之差的距离,黑靴停落。

雾蒙蒙的世界静止在蓦然回首间,清淡的月色印入芦苇深处,无声的画面如涟漪扩散,视野从模糊到清晰。枕凋梅看着慢慢俯下的身影,肩头滑下黑色长发。

心中随着视线游曳,波澜迭起。

她慢慢抬头,只见眼前的人一如既往的清俊明朗,惯常压下的眉头,似有满腹心事,压抑而悲凉。

风中带着秋末的萧索,岸边潮声起起伏伏,涟漪缓慢地往相反的方向扩散开来。

隔着风声向她伸出的手轻微的战栗,焦棕色的眸子清楚印出她的身影。

“羽人。”

好像在路途中迷失太久的旅人一样,眼泪在看见熟悉身影的瞬间,忽然随着心底无法言说的思念和害怕一同涌了出来。

是梦吗?

她揪着对方的衣袖,本能地张开手抱住眼前的人。是梦也好,不要再离开了,不要到她无法触碰到的地方。

枕凋梅忍不住大哭,透明的泪水从眼眶处源源不绝流出,沾染了白色的衣袍。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大笨蛋,臭羽人,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害怕!”

“……抱歉。”

一愣过后,他缓缓抬起手,带着不知所措的惶恐,似是怕怀中人会像泡沫破碎消散,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充满矛盾的犹豫反复,最终还是选择放在她身后,缓慢而坚定的力道,将她紧紧的拥在自己怀里。

是梦吗?

“明夷……”对方的声音轻如某种呓语,他不知在问谁,头轻轻靠在她脸侧,“是你吗?”

“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打你了!”不是她还会是谁!

枕凋梅根本没想太多,她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有多害怕,一醒来就在和枕家有仇的薄红颜的地盘,身边没一个人是认识的,好不容易求人帮忙传信出去,却收到了他和慕少艾的死讯。

好像要把这些时日的难过都随着眼泪流出身体,枕凋梅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依稀感受到指腹的触感抚过自己的发丝,安抚地舒缓她的情绪。

等她情绪稍稍缓和下来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前的人不但有温度,还有心跳。

……嗯,所以,是活人?

枕凋梅抽咽了一下,抬手捏了捏羽人的脸,不捏还好,一捏大惊失色:“老婆你怎么瘦了那么多?没吃饭吗?”

一恢复精神,立马变成了以前爱笑爱闹的枕凋梅。

羽人非獍心底涌起怀念的思绪,眼底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软黏连。

用手背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水,他没有回答枕凋梅的问话,而是将视线放在了她坐着的轮椅上,平静的眼瞳微微颤动,泛出波澜,“你的身体……”

他想起关于南枝出现时的传言,筋脉寸断,容貌尽毁,是和狂龙的那一战。

都是他连累了她。

枕凋梅怎么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一激灵赶紧回过神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要点时间彻底恢复,你看!”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给他耍一套剑法。

羽人非獍按住了活蹦乱跳到有点过分的枕凋梅,缓缓摇摇头,问她:“你如今居住何处?”

嗯……那个地方不太好说呢。

不是很想被羽人非獍得知自己居住现状的枕凋梅,默默偏开视线,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怎么说都是纵横武林的大剑客,怎么能生活不能自理呢,不存在的,只要他不知道就不存在。

枕凋梅非常不配合的保持沉默。

某方面来说非常了解对方性情的两人,几乎不需要过多的话语,便能得知对方的思绪。

既然重逢,他亦不能再次将他一个人留在自己无法看到的地方,而这种思绪,是出于何等的心情,他不愿去想。

能回到以前那般,就已经足够。

5.

一路上她赶紧盘问羽人非獍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和狂龙一战后重伤,正道为了实现刀戟戡魔的计划,将计就计在武林上散播羽人非獍身亡的谣言。和燕归人藏在琉璃仙境下的居所磨炼默契,慕少艾与异度魔界一战中身死,刀戟戡魔计划成功当下他受翳流暗算,被姥无艳所救,来到绝仙谷养伤。

说起这些的时候,他依旧很平静,仿佛已经走出了友人死亡的阴霾。但枕凋梅清楚,他从不曾走出,只是不得不接受事实,让故友的遗愿成为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

枕凋梅趴在他肩上,语调放得很是轻松:“都是谣言,慕仔那种满腹黑水的祸害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死了,说不定他正在哪里抽着水烟养伤,等待着和我们重逢的时刻呢。”

她说着摆摆手臂,煞有其事地给自己的话语增加可信度:“你看,谣言也说你我死了,可现在你我不都还活着吗?可见武林传闻根本没有可信度。”

羽人非獍却没有枕凋梅那么乐观,或者说多年以来的性格使然,让他不敢相信奇迹的发生,更无法接受期待落空后的真相。

枕凋梅活下来了,付出了非常巨大的代价,在几乎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中才活下来。

这是一种特殊的幸运,上天已经待他不薄,他不敢向上天奢望更多,唯恐这一份得来不易的相逢再次消失。

想到这里,羽人非獍不禁收紧手指。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枕凋梅伸手拽他背后的长发,不满抱怨。

“嗯。”羽人非獍的语气似乎很平静,他垂下眼眸,月光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他的思绪,他淡淡问:“你的身体何时复原?”

“大夫留下的药浴包剩的不多,大约还有两三次就可复原了。”枕凋梅有些纳闷地揪了揪反应迟滞的膝盖,抱怨道:“都怪这双腿好得那么慢,不然一定是我先找到你。”

她还对刚才丢脸的相逢场景充满介怀,在她的幻想中,应该是她从天而降,落在羽人面前,接受羽人的夸赞和追捧,最好还要有烟花和爆竹,让她展开和狂龙终极一战并且命大活下来的获奖感言,才符合她武林大剑客的身份。

在他面前哭的像个小孩子什么的,以为他是梦境所以什么都说了什么的,简直太失格调。

“你呢?”枕凋梅注意到羽人非獍的眼睛似乎有恙,抬起手想扒他的脸看清楚,“你是不是视线受损,让我看看,喂,别躲啊。”

羽人非獍挣开她摸索的动作,正欲说什么的时候,前方缓缓出现的艳丽身影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

意识到自己还在羽人非獍怀里,在别人面前格外要面子的枕凋梅赶紧拍他肩膀:“快放我下来。”

她才没那么脆弱,走几步路而已,看洒家一个猫王舞步化光飞走。

羽人非獍弯下身体,枕凋梅立刻滑了下来,扶着他的手臂站稳。

与两人相遇的刹那,姥无艳似乎下意识想藏起来,但是平地般只种植了花草的小院没有任何能够藏匿身影的地方,她被迫留在原地,接受陌生来客的打量。

枕凋梅探头探脑地观察站在花丛中的女人,雾鬓云鬟,凤眼长眉,眸光流转半抑扬,满地琼艳不胜娇。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拽着羽人非獍的袖子,磨得他半弯下身来,听她在耳边悄悄说:“老婆你看,这里有个超级大美人啊。”

羽人非獍:……

枕凋梅是真的第一次看见叫做‘明眸渐开横秋水’的眼睛,能把石榴色穿出‘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的风味的超级大美人。

羽人非獍扶住枕凋梅因为情绪激动而快要冲出去的身体,轻叹一口气,压低声音:“她听得见。”

咳咳咳,失态,实在太失态了。

枕凋梅捂住脸,感觉自己脸都要红起来。

姥无艳见二人已经发现了她,犹豫片刻,从花中缓缓而来,先看了一眼从指缝中偷看她的枕凋梅,接而移动视线,语气并不好,“我不记得我曾允你带人来此。”

诶,看起来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枕凋梅放下手,好奇抬头看羽人非獍,他是做了什么顾人怨的事情吗?以他这样的好脾气,不得不说真难得哦。

“事出无奈。”羽人非獍抬起眼帘,注意到一旁枕凋梅满头雾水在他们两个之间左看右看的神色,语焉不详地解释道:“她是枕凋梅。”

南武林世家枕十四,传闻中与羽人非獍有过婚事,在武林上身亡的枕凋梅。

姥无艳闻言,抬目仔细观察他身旁的少女。因伤重而显得暗淡的金发,如碧空般的双眼澄澈干净,年龄不大,虽然脸色看起来有几分苍白,却也掩盖不了一身生机勃勃的活力,像早晨初阳一样。

“嗯。”枕凋梅抿起嘴角笑起来,眼睛微微弯起,碧蓝色的双眼如珍珠般闪闪发光,声音和笑容一样明快:“我是枕凋梅。”

更多的话语没有了,没说自己是羽人非獍的妻子,没有解释自己是赫赫有名的南武林枕家之人。

仿佛她就是她,天地间唯一的枕凋梅,不是任何身份。

姥无艳微妙地顿了一下,防备的姿势无意识地松开了一些,她侧过头,语气生硬:“与我无关,我的居所已经够嘈杂了,我不希望有多余的人来打扰我的平静。”

羽人非獍没开口,反倒是一旁的枕凋梅接过了话尾。

“哎呀,别这么说嘛。相逢即是有缘,何必将大好的缘分往外推呢。”枕凋梅如鱼游水地从羽人非獍身边滑到姥无艳身旁,晃晃悠悠地往她身上一靠:“羽人那种闷性子怎么会吵,我也嘛很安静啊,安静的看书,安静的聊天。所以说,就稍微借住一下有什么关系嘛,吃饭人多更有胃口啊。”

对这种喜欢把自己放在蚌壳里的性格,枕凋梅再熟悉不过,对着羽人非獍都能磨四年,何况看起来更好说话的姥无艳。

姥无艳猝不及防被她抱住手臂,正想往外抽,就注意到对方似乎站立不稳的动作,仿佛伤重还没有完全好透的模样。

枕凋梅笑嘻嘻凑到她面前,束起手指在唇边,悄悄做了个‘嘘’的动作。

姥无艳别开眼光,到底没有抽手。

看对方有松动的迹象,枕凋梅立马打蛇随棍上,拖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假作若无其事地抱怨:“唉,你都不知道我住的那个地方,又破又烂,连门都没有……嗯,你身上闻起来好香,是什么香味?”

姥无艳即刻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开始配合枕凋梅的动作逐渐向居所中走去,果断从她怀中抽出手,“我说了,与我无关,你要住便住,不许随意靠近我。”

失了依靠,枕凋梅控制不住踉跄了两步,被随后的羽人非獍扶稳。

姥无艳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恢复一脸冷淡,眉头一蹙,对羽人非獍说:“看好你的人。”

不想再多言谈,姥无艳撇下一句话就自顾自地走了,留给枕凋梅一个余香仍存的怀抱。

枕凋梅眨了眨眼睛,抬头和背后眼神担忧的羽人非獍道:“她同意借住了诶。”

多年相处,羽人非獍对枕凋梅的强行交友能力再熟悉不过,只是见她明明只站立了一会便显出身体不适的状况,仍然让他一颗心直往下沉。

“回房吧。”不愿再耗费她的精神,羽人非獍弯身抱起枕凋梅,转身往临时的住所而去。

“我自己能走啦,快放下我。”枕凋梅在他胸前活蹦乱跳,活像一个掉进油锅的跳虾,身残志坚地维护自己大剑客最后的尊严,“喂,你有没有听见?你竟然敢违逆一家之主的发言,你是不是翅膀硬了……”

絮絮不绝的抱怨被风吹远,纷落的花瓣,掩了来人一地脚印。

这是从前,再熟悉不过的话语。

再次回到他身边。

怎么说呢,后续篇又写超了,怎会如此,我要反省一下自己的控制力。

后半部分先写写吧,看下能写多少,不多就并入这章,超了的话……那就下篇吧(远目

感觉自己好忙,都变成周更了,周六又要团建,不要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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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羽人非獍后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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