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托if线，陆信存活）
特级厢间的访客记录仪响起的同时显示出来人无携带武器的提示，严苛的安检门随即向两侧滑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衣着普通，看起来不到两百岁，至少脸上还看不出一点人到中年的痕迹，但带有狠辣阴沉意味的眼神却昭示着他的阅历绝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在这么一个灯光摇曳的环境里，如果不是正对着脸看，基本不会有人能认出这是军委的某位高层。
地上渐次亮起的人体感应灯显示出男人的行动路径，他径直走向坐在厢间中的另一个身影，然后戳开个人终端，将一份文件投送给了对方。
坐在沙发上的人看了他的文件，有些玩味地问:“这是真的？叶里夫将军。”
一名性感的女郎上前给新到场的贵宾递上了一杯伏特加，叶里夫接过酒杯，等女人识趣地退开了，才谨慎地压着声音说:“陆信和林静恒亲签的军委特函，你说真不真，你们每天八百双眼睛盯着军委，不要告诉我他们两个的字迹您认不出来，秘书长阁下？”
“不愧是陆帅亲自提上来的将领，连军委特函都能拿到，”格登客气地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元帅那么信任你，你这么做确定不会后悔吗？”
叶里夫没有立刻回答，警惕的目光如尖刀般刮过四周。
“将军别紧张，第一星系没有监控的会所出了这里你就找不出第二个了，你能看到的，都是我的人。”
这里正是传说中每年产生的gdp能敌整个第八星系的厄洛斯空间站，也是专为权贵阶层服务的“悬浮夜总会”，这座装潢奢华的空间站位于一条繁忙的商用航道边，从窗口望出去，来往星舰如流星划过，身边莺歌燕语、纸醉金迷，名副其实的天上人间。
而那些政治联姻的特级阶层以及沉迷享乐的权贵纨绔们都是这销金窟里的常客，当然也包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格登秘书长，此时环绕着两人周围的环形舞台上，十几名脱衣舞娘正酣歌酣舞，极尽媚态地取悦着台下的这位特级贵宾。
叶里夫扯了扯嘴角:“秘书长既然已经采纳了我提供的承影战争记录分析模型，现在才来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有点晚了吗？要是担心我两头卖，你们大可以无视我提供的任何情报，我无所谓。”
“随口一问而已，军委提交的中央军将领任免文件需要经过议会审批才能生效，任免名单不合适，议会有否决权，我相信叶里夫将军应该是不希望自己在这个发配边疆的名单上，才抛来橄榄枝，”格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如果成功把林静恒拉下来，你的那些老战友们全部发配边疆，你觉得白银要塞的位置应该由谁来坐？我们希望白银要塞握在自己人手里，将军应该能理解吧？”
叶里夫透过霓虹闪耀的灯光斜眼看他自作聪明地画饼，不为所动。
联盟为保证白银要塞固若金汤，白银要塞长官必须是沃托权贵出身，其身后的家族和人脉越错综复杂越好，这样才能牢牢捆住将领的忠诚。林静恒年纪轻轻能坐上这个位置，背后的政治博弈十分复杂，但至少在出身上就挑不出毛病。
而像他那样不是沃托背景的，功勋就是垒到天上，这个位置都绝不可能由他来坐:“就凭这些玩意？陆信又不是死的，他用了四年的时间给林静恒铺路，你们想拉下来就能拉下来？我看能革他两个月的职已经顶天了。”
格登不紧不慢地往椅背一靠:“那就看怎么用了。”
叶里夫不再吭声，他不知道管委会怎么利用这件事发难，但有一点并不难猜，陆信为了平息各星系在军事自治权上对中央军部的愤怒情绪，已经开始重整中央军编，一批高级军官将被下放到各大星系作为将领支援，虽然被联盟议会钳制的中央军职全都是不能拉屎的茅坑，但这事态度重于实质，为了服众，那些被下放的军官都是跟随陆信多年的嫡系部下。
这一轮下来，军部中央和第一星系多个要塞势必再一次迎来剔骨换血，陆信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培植出一批亲信，那些重新上位的人成份将非常复杂，最终的结果无疑是管委会重新在军部插钉子，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无疑是白银要塞，如果能一举把林静恒狙下来，那么陆信在第一星系将彻底被架空。
一个被架空的元帅，就是一头丛林里被拔了獠牙的猛兽，再桀骜不驯也不过外强中干，自然构不成威胁。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一个觥筹交错人肉兽宴的环境中，这个虚有其表的秘书长及其背后蓄势待发的暗箭让叶里夫无来由地陷入了与陆信有关的回忆。
相比于从第八星系收复战开始追随陆信的那些老部下，他跟随陆信的时间并不算长，他们的交集始于一场后来的战役，在那场战役中他以一支中型联盟军团全歼了一支海盗重甲军团。这以少胜多的一战让他得到了陆信的垂青，当时的陆信刚刚宣布不再接管白银十卫，正缺人用，翻看了他的过往战绩和从军履历后，问他要不要调到军部。
陆信是只差一纸任命状的军委继任人，虽然性情乖张，但并不吝啬于提拔下属，一个人但凡有点脑子，都断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叶里夫抿心自问，哪怕是后来陆信触动了整个联盟中央的逆鳞自请下放到第八星系时，他也是愿意跟随陆信过去的——虽然陆信并没有答应他的自荐，陆信说不能把能打仗的人全部从第一星系抽走，让他留在中央军部待命，也正因如此，他是陆信党派的事一直以来都隐藏得很深。
沃托高层那些只会窝里斗的注水脑袋不知道，域外的野狗们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联盟这口肥肉，因为不管最后是沃托把陆信拿下还是陆信举兵造反，联盟都要大乱，无数人等着沃托启动对陆信的弹劾程序，争当得利的渔翁。
而他愿意站在陆信这边，因为只要陆信愿意，无论是另立山头还是拿下沃托都不是难事，这也正是管委会忌惮陆信，费尽心思砍断他爪牙的原因。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就在域内域外所有大人物都以为陆信只能在起兵造反和接受审判之间选一条路时，伍尔夫不知道动用了什么神秘力量，硬是顶着整个议会的压力，力挽狂澜地把这个桀骜不驯的学生从第八星系强行召了回来。
叶里夫至今也想不明白，这头早已撕不动肉的老狮王为什么忽然睁开了沉睡的双眼，亮出了锋利的爪牙，在这件事上居然能左右整个议会的决定，以一张任命状逆转乾坤，将一场几乎板上钉钉的裁决和紧绷的局势化解于无形。
但这个举动也无疑避免了一场大动荡，最后的结果就是陆信正式出任联盟元帅一职，将一众嫡系军官包括他提到了军委高层，叶里夫也顺理成章地从陆信暗党变成了明党。
如果这么一出千里马和伯乐的故事能到此为止，尚且也能称得上完满了。
然而很多故事只要增加一点细节，比如千里马之所以能跑到伯乐面前本身就是一场作弊，那么整个故事就会有着截然不同的走向。
现实就是这么一出讽刺的黑色幽默，和平时期非权贵出身的军官想要出头简直难于登天，很多人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与敌人合作，而他的战绩之所以能被陆信注意到，是因为那是光荣团给他精心准备的一场功勋。
他和光荣团相互合作各取所需，光荣团借着他提供的情报在域外铲除异己，一家独大，而他又借着光荣团送的功勋一路扶摇直上，最终得到提拔和重用，成为了陆信的心腹，然而陆信最无法容忍的，就是海盗。
有些船一旦上去了，就绝没有再下来的可能，如果林静恒对域外不那么步步逼紧，他也不至于走到跟这些虚伪政客合作的这一步，就像他从给管委会提供十大名剑的精神网分析模板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然不再有回头路。
“我觉得沃托日报的头版编辑应该欠你一份大礼。”
格登突兀的声音将叶里夫困在黑暗沙场中的思绪抽回了这个纸醉金迷的环境中。
他咕嘟连吞好几口酒，浓烈刺激的酒精味直冲脑门，堵住了发烫的嗓子，不合时宜陈杂起来的五味也被镇压了下去，凝出一个敷衍的表情。
“这场表演送给你，”格登拿起外套，将烟蒂递给了迎上来的送客女郎，满面春风地说:“我刚刚收到从白银要塞传来的消息，你猜猜林静恒现在在做什么？”
白银要塞主控区，陆必行站在林静恒的办公室前，与预料之中没有任何回应的门禁系统大眼瞪小眼片刻，心里发出了与秘书长同样的疑惑。
这是他自打林静恒给他签了个十分暴躁的名的那天起，吃到的第五次闭门羹。
他想得很美好，在袭得了林将军的一吻又确认了这个男人对他并不反感后，兴奋了一整晚，不仅连夜就把一直拖着的项目报告编写完，还胡思乱想了一大通爱情攻略，然而还没等他实施，他的求爱对象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连带承影都失了联，直到现在，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过林静恒一根毛了。
林静恒这个人行事从来利落干脆，面对外界时的那股锋锐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仿佛他天生就是一把利刃，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能迅速决断，然而在情感处理上，却有股与之截然相反的拧巴，好像袒露一点情愫就会要了他的命一样，陆信持之以恒地游说了他三十年，依然没从他嘴里抠出一声“爸爸”，哪怕现在，他和穆勒的关系依然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沃托式客气，一点都不像相处多年的家人，两个人拉出去能当个家庭礼仪教学示范。
尽管已经预料到拧巴的林将军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被弟弟示爱”这件事，陆必行依然没想到他还能消化到直接躲起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时，忽然瞥见一个与图兰相似的身影从指挥中心走出。
之所以相似，倒不是因为外形。虽然同为女流氓，但区别于艰难保住两条触须的图兰，第七卫队长乔娜则是一头利落得近乎于寸头的短发，搭配起浓眉深邃的五官，比起图兰的可飒可媚，整体气质更为英气一些。
但在违纪方面，这两名卫队长就不相上下了。乔娜的军服外套绑在腰间，两只袖子卷了起来，明显是刚交完班，正顶着头上的禁烟区标志吞云吐雾。
陆必行叫住她:“乔娜卫队长，你知道我哥去哪了吗？”
乔娜:“阅兵排练去了。”
陆必行问:“你们不用去吗？”
“这些花拳绣腿的活动哪有我们什么事，我们去参加阅兵，你信不信议会里那些老不死的血压能飚成喷泉，倒是将军，一直把这事扔给联盟军那批少爷模特兵来着，忽然又说要亲自督促，你找他就问洛德吧，这事是洛德跟的。”
陆必行:“洛德？”
乔娜叼着烟蒂，对着反光的门框整理着被军帽压平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随后，她目光定了定，转过头打量了陆必行一眼，联想起她家老大那点微妙的反常，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八卦:“慢着，这事不正常啊！我说那家伙怎么就忽然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去搞那些遮羞布活动呢！”
陆必行并不想给流氓们提供茶余饭后八卦素材，更不想收获一堆流氓建议，打了个哈哈绕过这个话题，趁机转身闪人。
可惜军旅生活匮乏的第七卫队长并不肯放过这个八卦富矿，一个侧身堵小鸡似的堵住他的去路:“有进展？说说呗？”
陆必行不想说话。
乔娜嘴角一勾，很是恶作剧地冲指挥中心里喊了一句:“老卡，将军有情况了。”
好巧不巧，接替这位白银十卫第二女流氓的班的正是林将军的头号毒唯第四卫队长卡莱尔，他一只手里拎着外套，一边往机甲收发站台的方向走，一边叼着白手套往手上套——这个拜林将军神教头头居然连叼白手套的习惯性动作都和林静恒的如出一辙！
“得了吧，”卡莱尔不甚在意地说:“不就是洛德那小白脸，怎么可能，将军连他全名都不知道。”
陆必行干笑了一声:“他现在知道了。”
“老卡啊，”乔娜说:“如果有人跟将军有一腿，你们白银四该不会要集体上吊吧？”
卡莱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一耸肩:“那我只能跟拜耳打好关系，让他给我个友情价了，毕竟在不留痕迹反侦查方面，我们也不是很专业。”
陆必行:“……”
这些星际流氓就是这么□□的吗？！
第四卫队长面相颇为温雅，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给上司的弟弟兼绯闻男友造成了人身威胁，还转过头温和地询问他的恐吓对象:“小陆，整个白银要塞就你和将军最熟了，她说的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陆必行除了尬笑，无言以对。
乔娜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
白银十卫的每支卫队作战风格鲜明，卫队长们也各有各的流氓，陆必行怀疑这伙人扒下军装就能就地组建一个专吃小孩恶人谷，科学家的大无畏冒险精神能屈能伸，实在没有必要用在挑战一整支脑残粉卫队这种这种无谓的事情上，而且他也早已经掌握了跟这些星际流氓们的相处宝典。
他喜出望外地一招手:“哥，你回来了？”
乔娜激灵一下，条件反射式地夹起了正在散德行的尾巴，把烟蒂一捏，愣是憋回了鼻腔里的一口白烟，呛了个死去活来，然后才意识到不对，一回头，果然空无一人。
而陆必行已经一头钻进了电梯里。
“小——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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